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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線行駛

2020-11-18 14:56王國梁
山東文學 2020年9期
關鍵詞:小舅子

王國梁

1

蝸居在舊鐵路線旁二十幾平米的矮房里,聽著許巍的《藍蓮花》在耳朵里汩汩涌動,我淚流滿面,像個傻子一樣熬過了一個無聊的周末。最后一列綠皮火車轟鳴著駛來,咔嚓咔嚓,車輪與鐵軌碰撞,為我的生活打著拍子,漸漸清晰又漸漸模糊,駛向遠方。

我想夏麗了,拿起手機,卻又猶豫。23點25分,此刻她在做什么?捧著手機,翻看今天的朋友圈?還是在公司的電腦對面,焦頭爛額地做PPT?或者,在某個亂七八糟的酒局上,聽那些中年油膩男猥瑣地講黃段子?我猜不到,也不敢打電話。

我不敢打電話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前幾天我們吵了一架,這一架非同以往。照以前,我們吵完架不出12個小時,夏麗便會給我發(fā)來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有時候是氣憤的,有時候是崩潰的??蛇@次沒有,她什么也沒發(fā),已經(jīng)23個小時了,這整整23個小時發(fā)生了什么?難不成她真的要跟我分手?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就先在心里笑了,這是不可能的。我們的婚期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榧喺找才牧?。再有幾天,新房就裝修好了,我們已商量好,把她爸媽也接來住上一段時間。她爸酒量很好,上次去她家,她爸要跟我論論酒,結果那天我倆都喝大了。她爸摟著我,醉眼蒙眬地跟我說要我好好照顧夏麗。她的媽媽,那個慈祥和藹的農(nóng)村婦女,從第一次見我就把我當成她的女婿,給我做了她最拿手的燙面餅,還備了三種鹵子。夏麗她舅,那個游手好閑的光棍,不是我的介紹,他能到化肥廠看大門?就管那點起桿落桿的屁事,一個月發(fā)兩千塊錢,傻子都能干。還有夏麗,上次她犯了急性闌尾炎,我請假陪了她一個禮拜,給她聯(lián)系好大夫,還給大夫塞紅包,當然,雖然大夫看他們副院長的面子沒收。但夏麗知道啊,我肯為了她向別人低頭,我是實實在在對她好。難道就因為吵了一架她會跟我分手?

其實我們吵架也不為什么,還是她弟弟的那點事兒。她弟弟,也就是我未來的小舅子,從小就不是塊省心的料。夏麗她爸媽對這個寶貝言聽計從,恨不得立個牌位把他供起來。之前還在學校那會打架鬧事談戀愛就不提了,他去技校讀書還是我找的關系,學汽車修理。轉眼兩年的工夫,這位爺在技校也沒讓我省心。天天翹課,溜出去上網(wǎng)打游戲。竟然還學會了抽煙,比我抽的煙都好。我才抽16塊錢的黃鶴樓,可他出手就是20多的玉溪。有一次趁他姐不在,他還給我讓了一根,別說,就是比黃鶴樓順口。

其實我早就看明白了,我這位小舅子已然是爛泥扶不上墻,被慣壞了,問題出在了根上。但我沒必要把這層紙捅破,相反我還得時不時地“討好”他一下,讓他姐覺得我的大度和寬容,并且鞏固我在夏麗父母心中的完美形象。我討好小舅子的方式很多,但無外乎送點吃的喝的,實在懶得想買什么了,就干脆送去二百塊錢。比起送東西,小舅子更喜歡要錢。因為每次我給他錢的時候,他都會假裝親切地叫我?guī)茁暯惴颍m然假,但對我來說挺受用。

矛盾的焦點集中在小舅子從技校肄業(yè)之后的就業(yè)問題上。夏麗想讓他弟進公司,當白領。我則堅持讓他弟進工廠,當藍領。夏麗的邏輯很可笑,她說,她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她弟弟身上,她爸媽這輩子就指著她弟弟光宗耀祖,所以,她必須讓他弟弟當白領,出人頭地。我說,你弟弟上的是技校。莫說他整天逃課打游戲,就是真從技校光榮畢業(yè)找份妥帖的工作都難。況且你弟弟學的是汽車修理,當什么白領?邏輯上不通嘛!

夏麗把眼睛翻到斜上方45度的位置,說我知道你嫌我家是農(nóng)村的,你看不起我。每次我看夏麗翻眼睛,我就知道我們要吵架了。但說實話,她的眼睛長得真好,又大又圓,眼角還往上挑了一下,有種說法管這種眼睛叫桃花眼。可她看向45度的神情讓她的雙眼黯然失色,就像一盤精致的日料里落了只死蒼蠅,感覺讓人膈應。我不能因為膈應就不辯解。我說我不是看不起你家,我要是看不起你家就不會跟你好了。

夏麗說,跟我好怎么了?跟我好讓你掉價了是嗎?

我說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從來沒嫌棄過你啊。

你還嫌棄我,也不看看你自己。住那間小破房子,整天咔咔響。

小破房子怎么了?我有些惱怒。小破房子是我爸留給我的,就這套小破房子,明年就能換個三居室你信不信?

你少來?夏麗把眼睛翻向另一側,這無疑加劇了我的膈應。

夏麗接著說,大前年咱倆好的時候你就騙我,說明年你那套房子就拆遷了??涩F(xiàn)實呢?拆了嗎?

前年市里區(qū)劃調(diào)整,這一片正好被劃在圈外頭,不光我這一家,還有周圍十幾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有個屁用。不是我出主意,你能買上新房?讓你賣了這個小破屋,首付就有了,可你是個死腦筋。這下好了,全部商業(yè)貸款,欠一屁股債。你說我怎么就昏了頭。

我已經(jīng)感覺自己要從座位上跳起來了,但我必須強壓住胸中的怒火。利用夏麗喝水倒口氣的工夫,我迅速捋了捋我們剛才的談話,本來是為小舅子的工作,怎么就聊到房子上了?明顯偏離了主題。

我說,這不是說夏冬的工作問題嘛,怎么說到咱倆了?

這就是咱倆的事。你壓根就不是真心對我好,還說什么疼我愛我的,就給冬冬辦這么點事就難為死你了?夏麗繼續(xù)調(diào)整眼睛的方向。

不是難為,你想想,你舅的工作不是我給找的?這根本不是難為的事。

說我舅,你還好意思說我舅?夏麗終于把眼神沖向了我。我感覺事情不妙。

你給我舅找那工作,一天24小時守著個破門。就倆開關,我舅連撒泡尿都得快點跑。你也知道,我舅當年喝酒傷了身體,那兒不是很方便,有一回沒跑及時,在半路上丟了人。你說說,你讓我舅怎么活?

這事我還真是頭回聽說,看來夏麗也瞞了我不少事情。想想她舅提溜著褲子在跑去廁所的半路上尿褲子的場景,我忽然想笑,可又必須拼命忍住,便使勁在大腿邊上掐了一下,然后鼻子狠狠地噴了口氣,臉部保持著復雜的憂慮。

之后,我和夏麗又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針鋒相對。我感覺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之前我倆從來沒這么一五一十地談判式對話。她在我眼里,一直是溫柔的存在,甚至我們在二十平米的矮房里做愛的時候,她都只會輕聲哼哼。可這次吵架,讓我看到了她的另一面,她像突然變了一個人,瞬間找到了所有讓我生氣的理由,用力地向外推我,任憑我如何拉扯。

談話的最后,夏麗哭了,她說我看錯了你。然后,轉身,離開。

我沒有去追她,這在以往也是不可能的。但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我覺得我不能去追她。為了她,為了她們家,我付出得可以了。對一個準女婿來說,我已然提前上位,把所有臟活累活大包大攬,表現(xiàn)出人見人愛的姿態(tài),難不成我都這樣了你還要騎在我脖子上拉屎嗎?

我沒有去追她,因為當時我也在氣頭上,而且越想越生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憤怒開始撒氣。整整23個小時了,我猜夏麗的氣也該撒得差不多了,但她的短信卻遲遲未到。

2

我已經(jīng)一天多沒出門了。許巍的《藍蓮花》雖然好聽,但不頂餓。我得出門找口吃的,可這個點了哪還有什么吃的?我摸了摸已經(jīng)微微露頭的胡碴兒,對著鏡子左瞧右瞧。夏麗老說我太娘了,缺少陽剛之氣,那留起胡子來會不會看起來陽剛一些?索性不刮了,留起來給夏麗一個驚喜。

老謝的野餛飩這個點應該正是紅火的時候,周圍工地的工人們下了夜班會到這里喝幾杯解乏。老謝做人規(guī)矩,餛飩做得也好,她老婆炸的花生米、拌的小涼菜讓人過口難忘。鎖定了目的地,套上兩根筋,趿拉著人字拖,出門。

漫漫長夜,寂靜無聲,悠長的鐵軌,折射著路燈灑下的昏黃。

忙碌了一天的城市,此刻已悄然安眠。這一片的矮房里,住得魚龍混雜。大多是不愿搬走的垂垂老者,在城市里刨食的外地打工者,還有像我一樣,等著拆遷補助發(fā)橫財?shù)膹U物。隔壁張胖子家添了個兒子,大閨女剛上初中,張胖子平時開滴滴,這個點了應該還沒下夜班。張胖子家后面隔兩個門是王德順,倒賣牛羊肉,平時總大門緊鎖,不見有人出入。每天到這個點卻燈火通明。周圍鄰居都知道他干的什么營生,無非是以假亂真,以次充好,用豬肉摻羊油冒充羊肉之類。有人傳他還用羊尿泡肉,說膻味更重一些,誰也沒親眼見到,但想想就覺得惡心。王德順家對面住著一對老兩口,信基督。他們兒子女兒都在國外,每年只有圣誕節(jié)的時候才回來。他們的孫子孫女都是混血,但中國話說得挺溜,我和夏麗曾見過一次,那倆洋娃娃管夏麗叫“街街”,逗得夏麗花枝亂顫。

這一片兩排矮房雖然逼仄,但糧油店、燒烤店、小賣部、汽修店、豆腐店、拉面店等一應俱全。這兩年,很多城里人也愿意繞遠到這里來湊熱鬧,說在這里能吃到家鄉(xiāng)的味道。其實我覺得他們在胡扯,老徐開的豆腐店早就不自己做豆腐了,全都從城郊的大市場批發(fā)來的,隋老三拉面店只負責煮面和加作料,門口那個拉面的師傅是他雇來作秀的,人多的時候一天80元,人少的時候連作秀都懶得作。李大媽的炸肉店算是親力親為、百年老店的典范,可李大媽年事已高,久病纏身,又讓她兒子鼓搗著開加盟,現(xiàn)在加盟店開了幾家,品質(zhì)大大縮水。那肉離了李大媽的手就不聽話了,味道也走樣了。

沿著鐵軌,一邊看著,一邊想著,不一會就到了老謝野餛飩,并沒有我想象的紅火。

屋里兩張桌,有一張空著。屋外六張桌,只坐了兩桌。老謝明顯對冷清的生意感到不滿,正擺弄著炭火解悶。見我來,老謝也沒個笑臉。只遞了句“來了”,算是打過了招呼。

二十個肉筋,十個板筋,一扎散啤。

我找了炭火旁邊的一張方桌坐下,拆開一次性碗筷,倒上水。很多人現(xiàn)在去餐館吃飯都興拿水涮一涮。夏麗就這樣,她說這樣衛(wèi)生。我跟她爭辯道,其實沒多大用處。你看不見的臟地方多了去了,不差這點。再說水不開,涮了也是多此一舉。夏麗說,看不見的管不著,看見了就得管,你不涮拉倒。她的強硬由不得我爭辯。其實想想我和夏麗在一起的時候,我對她都是言聽計從的。因為我曾聽過某位靈魂導師講過,跟女人講道理就是你不講道理。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反正我每次準備跟夏麗講道理的時候都一敗涂地。

先上了扎啤,是老謝他老婆送來的,順手還端了一碟小涼菜——青紅椒絲拌咸菜,也叫老虎菜,絕佳的下酒菜。我說嫂子,就好吃你這口。老謝他老婆和顏悅色,一口一個兄弟地喊我,俺兄弟嘴甜,會說話。

老板娘,來兩頭蒜。鄰桌在喊她。

兄弟,你先喝著,缺啥讓你哥給你添。老謝他老婆轉身笑臉相迎地走向鄰桌,我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夏麗的媽媽,我未來的岳母,那個老實巴交的女人,對所有人幾乎都是慈眉善目的。她的表情包中似乎缺失了憤怒這一選項,只有喜悅和哀愁。我小舅子屢次犯事,我屢次出手幫忙擺平,沖夏麗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因為我岳母,她讓我想起了我的媽媽——那個永遠定格在十五歲記憶里的輪廓。我自私地想把夏麗的媽媽也變成我的媽媽,分享她的喜悅,輕撫她的悲傷,她讓我感覺到溫暖。

酒是好東西,扎啤更佳。可以讓人迅速冷靜下來。一杯扎啤下肚,我的腦袋停止了嗡鳴。眼前的世界變得分外清晰。老謝的烤串也緊接著來了,趁熱吃,老謝放下烤串,繼續(xù)回去擺弄炭火。

一個人喝酒下得慢,烤串吃了一半,涼了一半。老虎菜被我掃光的時候,隔壁的一桌倆人也歪歪斜斜地結了賬,哥長哥短地摟著走遠了。

我看了眼手機,1點35分。夏麗的短信沒來,也沒有電話。只有APP悄悄彈出問候,新的一周,一切都是嶄新的喲。

3

姐夫,最近忙什么呢?小舅子發(fā)來信息,不用問,他又沒錢了。

放下手機,起身穿衣,洗漱上班。周一的早晨,塞車是常態(tài)。我趕到電視臺時已經(jīng)遲到了15分鐘,例會已經(jīng)開始了。我捏著包,閃身進屋,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定。張主任抬眼看了看我,眼神成分復雜。例會上大家依舊是報選題和采訪計劃。張主任總結陳詞,分配市里的采訪任務。臨近尾聲,張主任點我,由曉,一會到我屋里來一趟。

對桌的大孫不懷好意地低頭詭笑。我瞪了他一眼,他撇撇嘴,繼續(xù)風輕云淡。

張主任,你找我。

啊,由曉。張主任點上煙,深吸一口,煙霧彌漫開來,剛才的例會把他憋壞了。

你最近老迷迷糊糊的,怎么回事?上周采訪,你把人家副鎮(zhèn)長的名字都寫錯了。這樣不行啊。

張主任,抱歉,最近家里有點事。

由曉,你也是老記者了。這樣低級的錯誤不能犯。你把門關一下。張主任沖門口使了個顏色。

我趕緊起身關門。

張主任撣撣煙灰,再深吸一口,繼續(xù)說道,最近單位調(diào)整,副主任的位置一直空著,我眼看到點了,你長點心。別整天魂不守舍的。

我盯著張主任的襪子出神。張主任今天穿了兩雙不一樣顏色的襪子,看來他昨天晚上也沒少喝。跟誰喝的呢?是企業(yè)處的林,還是法規(guī)科的劉?那是他們老同學的局,張主任帶我參加過幾次,都是各個部門的頭頭腦腦。自從來了電視臺,張主任對我很提攜,對外他都介紹是我?guī)煾?,我這個徒弟也沒讓師傅丟臉,干了幾個漂亮活,有市里領導的不點名表揚,也有各個鄉(xiāng)鎮(zhèn)頭頭每年不定期的“進貢”。

我說話你聽沒聽?啊?

啊,主任,聽著聽著。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別讓我提醒你第二遍了。這個位子不光你一個人等著,比你早來的有好幾個。

我知道他說的這好幾個人是誰。跑市政的朱哥,跑經(jīng)濟的王哥,還有我對桌,跑公檢法的大孫。

說實話,從心里講,我確實沒有當什么副主任的強烈愿望。一來當了副主任就得在家坐班,天天審稿審片子。二來,跟三位哥哥爭名奪利,影響部里團結,平時我跟他們混得都不錯,關鍵時刻,我沒必要邁鍋臺上炕,給自己找不痛快。可這話我不能跟張主任說,他一心提拔我,也是為了我好。我還沒結婚,眼看也三十了。還能扛幾年機器?再過幾年,部里的小子們都長起來,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江湖呢。要說一點想法也沒有也是撒謊,我跑民生年歲也不短了,雞拉的狗尿的也經(jīng)歷了不少。很多涉及拆遷、違建的敏感問題,采訪回來的路上稿子就被斃了。窩了多少火,受了多少委屈,只有自己知道,也曾一度想放棄,到專題部去拍拍歷史文化、城市建設、名人典籍、花香鳥語。夏麗也曾說我不適合跑民生,她說你看人家朱哥,整天跟在領導身邊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人家王哥,給哪個企業(yè)拍拍片子人家能讓他空手回來,還有大孫。我說你別提大孫,那孫子早晚有一天廢了,吃了原告吃被告,真當他自己是法官了。

還有,由曉。張主任一聲咳嗽,把周圍的煙霧噴散開來。市里快出政策了,你家那片兒在圈里頭。你和夏麗怎么樣了?幾月份的婚期?早點把事辦了,別老拖著。

八月初十,陽歷是9月3號,您是證婚人,可別忘了。

證什么婚,你小子。整天吊兒郎當?shù)?,唉,把胡子刮刮,邋里邋遢的像什么樣?/p>

好,我回去就刮。主任,我今天還約了個采訪,還有半個小時,我先走了哈。

趕緊滾蛋,對了,今晚上六點半,老船夫B1,別忘了。

Yes sir!我沖張主任打了個敬禮,趕緊溜出門去。收拾好機器,叫上主持人大齊,帶上司機老馬,出門采訪。這個采訪是關于水污染的,先河上游的村子里潛著幾家包裝廠和印染廠,之前環(huán)境整治的大風刮來的時候曾關門了一段時間。最近接到市民舉報,這些小廠子又暗中作業(yè),私排廢水。我們聯(lián)系了環(huán)保、工商和公安三家部門,準備進行一次聯(lián)合執(zhí)法。

車行至??德?,環(huán)保和工商的車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我跟環(huán)保的孫處握了握手,問公安的沒來?張隊在環(huán)保的車里沖我揮了揮手,搖下車窗,今天市里有保障任務,車都調(diào)走了,只好坐環(huán)保局的車。

突擊檢查進行得很順利,但明顯走露了風聲。幾家廠子的負責人像擺鴻門宴一樣,提前備好了瓜子飲料礦泉水,迎貴賓一樣把我們一行迎進去,遞煙倒茶,熟絡得像自家親戚。態(tài)度也是一反常態(tài)得好。不用說,肯定他們?nèi)抑械囊患易吡孙L,說今天有記者跟著,一定積極配合。三家廠子都找臨時工充當企業(yè)負責人表了態(tài),表示痛徹心扉,洗心革面,愛護環(huán)境,人人有責。

都是經(jīng)常打交道的熟人,我自然不能不給幾家單位大哥面子,人家既然已經(jīng)給你做足了戲,那咱一定得識趣,該叫好時就叫好。我跟工商的佟科長說,大哥放心,報道的事交給我。你講兩句,咱收收尾,算是行動圓滿。佟科把頭搖成撥浪鼓。兄,兄,弟。你又不是,不是,不,知道你大哥結,結,巴。小劉,你,你講。他說的小劉是他們科剛來的女研究生,劉羽,人長得不錯,佟科還一度想介紹給我。我們互加了微信。我坦言已經(jīng)訂婚,劉羽難過了好久。其實我也覺得挺可惜,她家境好,父母都在政府單位,家里就她自己,房子三套。這樣的條件是所有廢物夢寐以求的,當然也包括我??晌乙呀?jīng)有了夏麗。

劉羽最近稍胖了些,更顯豐韻,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也很好看。圓圓的,亮亮的,眼角不挑,文文靜靜的,是另一種美。劉羽被佟科將了一軍,登時有些慌亂。佟科沖我擠眉弄眼,傳遞不良信號。

我把劉羽拉到一邊,說,你最近胖了啊,怎么回事。

劉羽打了我一下,會不會說話,有你這么損人的嗎?

好吧好吧,不鬧。說事。你領導安排你接受采訪,你得聽話。

那我說什么呀。

我教你。

準備好機器,話筒,劉羽在我的調(diào)教下順利完成采訪。大齊出了一段外景,我又補了點空鏡。這條新聞算是有了大體的輪廓。返程的路上,佟科給我發(fā)來中午宴會的地點,特別提到,劉羽也去。

我想想下午也沒事,這條新聞還得再放放,就回了佟科一個OK的表情。指不定又有哪邊的關系過來橫刀立馬。這是多年來訓練有素的表現(xiàn),雖然我已經(jīng)盡己所能讓新聞看起來正能量爆棚,但仍然有可能香消玉殞。常在河邊走,誰愿意穿濕鞋?

回單位的路上,我讓老馬拐了個彎,到了新天地網(wǎng)吧。網(wǎng)吧老板紅姐一見我就堆起笑容,弟弟長弟弟短,然后沖門外踅摸。我說紅姐今天沒任務,別看了。紅姐就放了心。紅姐說來找冬冬吧,這孩子在這三天了,吃了六個泡面三包腸五包榨菜八罐紅牛都掛著賬。我是看你面子,別人早讓我趕走了。

我說紅姐讓你費心了。你放心,我一會結賬。冬冬呢?

囔。紅姐拿下巴一指里屋的一角。小舅子激戰(zhàn)正酣,戴著耳機跟他的隊友大呼小叫。

我走過去,站在他身后,看他玩一款叫吃雞的游戲。我拍拍他,他回頭看看我,突然從座位上蹦起來。哎呀姐夫,你來的太是時候了,我剛干掉一個。我給你回放看看。太牛逼了。

我從兜里摸出三百塊錢,塞給他。他順手接過去,毫不含糊,理所應當。

姐夫,你這就走???不坐下看會兒。

我說不了,又轉身回來。問他,你姐干嘛去了?怎么最近一點動靜沒有。

姐夫,我姐都交給你了,你還問我?是不是吵架了?你放心好了,我姐跑不了。這小子學得油嘴滑舌,心倒是比我大。

我懶得搭理他,到前臺找紅姐結了賬,又給他充了200塊錢。我把電話留給紅姐,說有急事就給我打電話。最近猝死的新聞看了好幾起,我總擔心夏麗家的這個寶貝把自己活成牌位。

出了網(wǎng)吧,陽光刺眼,我閃進車里。大齊說,由哥,我剛發(fā)現(xiàn)你機器里沒裝帶子。

我腦子一陣轟鳴,老馬在前面嗤嗤笑,我腦子飛轉,說大齊你傻,這條本來也是被斃,還費那勁干什么。

手機在兜里震動,佟科催飯了。

4

老船夫中午的生意明顯不如晚上,這一帶酒店林立,開開關關,更新淘汰得厲害。今年年初,市里下文件,要搞酒吧一條街,打造城市夜生活。老船夫守得云開見月明,利用一個月的時間重新裝修,在一樓辟了塊舞臺,請了幾個駐場的歌手。二樓包間,做了隔音,動靜咸宜,買賣重又紅火起來。

佟科定的房間在二樓津門。上樓左轉第二個房間。我拐上二樓,正巧碰見劉羽。

你干嘛去?我盯著劉羽。

佟科讓我去他車里拿紅酒,他說你喜歡。

我跟你一起。

別別,你趕緊去吧,都到了,就等你。磨磨蹭蹭的。劉羽嗔怪的樣子也挺可愛。

我推門進屋,高朋滿座。今天行動的頭頭兒們都到了。

這樣的酒局往往沒什么主題,這些年,這樣的酒局我沒少參加,自然也習得了一套放之四海皆準的話術。

縣官不如現(xiàn)管,這些單位部門的頭頭腦腦級別不高,但手中都有點小權力,平時就愛扎堆,以各種引子攢局。不外乎是誰替誰解決了什么問題,誰幫誰掃了什么障礙等等。攪和在他們里面,我有時覺得自己似乎也有了點權力,但每次喝大了,酒醒了,想想又覺得可笑。

我哈哈笑著,想著空空蕩蕩的機器,不禁覺得有些滑稽。

酒過三巡,劉羽更好看了。劉羽負責倒酒,幾位大哥輪番轟炸,我不能不喝。不一會,我就感覺上頭了。想著晚上還有張主任的局,就感覺頭更大了。佟科話說不利索,酒量卻很大。一口一個兄弟,一口一個干杯,不一會我就找不到北了。

我喝大了,在廁所吐了兩次。隱約聽到一些片段,小劉,劉,送你,你,由哥回家啊。

不用說劉羽也會送我。她偷偷給我換了兩次水,我都記得。第二次上廁所出來,她在門口給我遞濕巾,我可能抱她了,說對不起。劉羽眼圈有些紅,說的什么我給忘了。

我坐在劉羽車后座上,感覺天旋地轉,街邊的景色飛快地向后跑去。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亂哄哄的人和車擠在這里,堵在那里。交通信號燈,一會紅一會綠一會黃,為什么要黃色呢?誰看黃燈呢?誰還能等一等呢?

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不怎么想夏麗了,她已經(jīng)快兩天沒聯(lián)系我了,而我也沒有非得聯(lián)系她的欲望。此刻劉羽開著車,我感覺很安心。車子沿著鐵軌一路向北,沒有火車呼嘯而過,沒有節(jié)奏的生活。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我此刻就坐在火車上,前路漫長,風景綺麗,一眼望不到頭。這才是生活,這才是我他媽想要的生活。

劉羽回頭看我一眼,哭著說,由哥你別這樣,我看著難受。

我似乎也在哭,或者是剛才洗臉的水沒擦干。此刻,淚水或者是洗臉水正一點點蒸發(fā)。

褲兜震動,我掏出手機,張主任的信息,今天的那條不上了。晚上六點半。

我把手機扔到一邊,讓劉羽停車。

哥你咋了,你要吐嗎?

我說劉羽,你停車。

劉羽停下了車。我下車,搖搖晃晃來到鐵道旁邊。劉羽趕緊下車扶我。

我看著鐵軌向前伸去,忽然變成兩條,又忽然變成一條。

劉羽是怎么把我送回家的我全然忘了。第二天醒來,頭疼欲裂,手機提示,有一條微信,三個未接。微信是劉羽發(fā)來的,她說,由哥,昨天你手機一直響,是夏麗打來的,我接了,跟她說你喝大了,她什么也沒說就掛了電話。鍋里做了粥,你起來喝點。

三個未接,一個是張主任,一個是新天地網(wǎng)吧,一個是未來的岳父。

放下手機,拉開窗簾,陽光刺眼。抬頭看表,已經(jīng)將近10點。我坐在床邊,思索著剛剛過去的渾渾噩噩的兩天,似乎之前的日子都是這么混過來的。抬眼看看四周,空氣中彌漫著酒精混同食物腐敗的味道,頭疼一陣陣從脖頸往頭頂躥。上午臺里競崗答辯,對我來說,已然是泡湯了。一同泡湯的,大概不止于此。

5

不能去臺里,也不能老窩在家里。我只能漫無目的地在周圍游蕩,酒精的作用一點點失效,記憶也開始慢慢追回。

我是不是該主動找找夏麗?起碼解釋一下劉羽的事情。放著這么大一個誤會在那,夏麗的爸媽會怎么看我?張主任會不會對我更加失望?

正要掏出手機,我聽見遠處有人在喊我名字。

由曉?!

張胖子在擦車,他看起來心情不錯,一臉陽光。按說這個點他應該在補覺,畢竟下夜班也是后半夜??伤雌饋肀任揖穸嗔?。

張哥。后面我想說沒睡會覺?想想又覺得不妥,不符合白天打招呼的習慣,于是改口道,今天上班早?。?/p>

張胖子身子扭向一邊,擰了擰手中的毛巾,一股臟水順流而下。

你還沒聽說呢?

聽說什么啊?

張胖子像得到了藏寶圖一樣,鬼鬼祟祟向我靠來,小聲嘟囔著。上面下文件了,咱這片,有戲。

哦,是嘛?其實張主任早已經(jīng)跟我透了風,但我仍故作鎮(zhèn)定。你說的“上面”是……

張胖子甩甩毛巾,一驚一乍地往后一閃身?!吧厦妗卑?,兄弟,虧你還是電視臺的。張胖子對我的無知表示不屑,借著興奮勁,張胖子又跟我傳達了最近矮房一帶的最新動態(tài)。王德順早就賺足了錢,重心轉移,洗白身家,在市里開了家韓式洗浴,生意火得一塌糊涂,他這一溜房,一拆就能換個獨棟,不過在人家眼里,那都是小錢兒。鐵路那邊的老兩口有福,兒女給他們在山腰上蓋了座小房,還雇了倆保姆,上帝都羨慕。老兩口想好了,等這里拆了,他們把補償款都捐給附近的教堂,讓上帝保佑兒子女兒在國外平安。開炸肉店的李大媽前些日子得了腦血栓,差點栓過去,幸虧搶救及時。炸肉是再也做不了了,被兒子送去了養(yǎng)老院,李大媽不愿意去,但兒媳嫌她有味兒,跟她過不到一起。李大媽一氣之下又進了醫(yī)院,這一進就懸了。

我聽著張胖子如數(shù)家珍一般滔滔不絕,耳朵漸漸失去辨別能力。數(shù)來數(shù)去,好像就剩下我自己在這混吃等死。大家在不知不覺中早就做好了各種打算,走的走,散的散,各得其所。夏麗說得沒錯,我就是個窩囊廢,什么都晚人家一步。

手機鈴響,是小舅子。我打斷張胖子,往旁邊走了兩步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小舅子興奮地跟我描述他即將遠赴上海的消息。上海一家游戲公司聯(lián)系上他,有意培養(yǎng)他為職業(yè)選手。他說的公司我聽說過,在業(yè)界數(shù)一數(shù)二,但他一口一個牛逼的表述,讓我聽得渾身難受。電話最后他由衷地表達了對我這些年來資助他打游戲的感謝,并希望能夠讓我再借他一千塊錢,作為路費。他明確表示,這是借,等他在上海站穩(wěn)了腳跟,一定加倍還。還說讓我替他保密,他爸媽包括他姐,斷然不會同意他去上海,也不會相信他口中的職業(yè)選手。

剛聽完張胖子的口若懸河,又聽小舅子一陣狂噴,我覺得頭頂有根血管突突跳動,好像在給我發(fā)警報,告訴我接收信息量太大,即將發(fā)生爆炸。

掛斷電話,我打開微信,猶豫再三,還是確認了轉賬。

隨手翻看朋友圈,夏麗的朋友圈有更新。她轉發(fā)一條國內(nèi)某知名影星出軌的新聞并配文: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這個影星夏麗很喜歡,多年來一直給人的印象是低調(diào)、深沉、有內(nèi)涵。此刻她的轉發(fā)意欲何為?

揣起手機,我向矮房深處的一片荒地走去。這片荒地曾經(jīng)的規(guī)劃是引進一家化工廠,但因為周邊村民的上訪而無奈告吹。這一吹就是三年,現(xiàn)在這里成了垃圾場和流浪貓狗的樂園,拾荒的村民和幽會的情侶也是??汀?/p>

荒地連接著城市和鄉(xiāng)村,鐵路穿行而過,給貧窮畫上了一條底線。我住在鄉(xiāng)村,在城市上班,再過不久,我也將永遠告別這里,成為城市的一部分,從此,讓我在夏麗面前抬不起頭來的一切將成為歷史。我這么想著,突然覺得腳底變得輕盈,垃圾發(fā)酵飄來的惡臭竟也轉化成香甜。我不太肯定這是不是醉酒后遺癥,唯一能肯定的是,此刻我的腦中一直想著一個人。

此刻我很想見到她,但雙腳卻不怎么聽使喚。

我瞇著眼,望著城市的方向。高樓聳立,霧氣氤氳。

突然,大地震動,由遠及近,一列火車沿著鐵軌,緩緩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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