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林華
經(jīng)、史、子、集,是中國歷史演進中逐步形成的對傳統(tǒng)書籍的目錄學分類法。中國古代早期的圖書分類法,是以漢代《七略》為代表的七分法。至西晉荀勖的《晉中經(jīng)簿》,始奠定四部分類的基礎。至唐初,四部分類法最終確立。魏徵主持編修的《隋書·經(jīng)籍志》中,正式標注經(jīng)、史、子、集四部的名稱。延至清代,雖然七分、九分等分類法依舊存在,但四部分類法是普遍行用的主導圖書分類法,也是清代編修《四庫全書》所采用的分類法,這充分說明四部分類法對古籍圖書的分類得到了時間的檢驗和學者的認同。而“經(jīng)、史、子、集”,也突破圖書分類法這一功能性作用,成為了踏入和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橐龠。
四部之中,經(jīng)、史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地位和重要性自毋庸贅言,但子部、集部,無疑更加能夠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多樣性與豐富性。如果缺少了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如果沒有了《莊子》《墨子》《茶經(jīng)》《硯史》,歷史便成了一潭死水,而無法涌起波光浪彩??梢哉f,經(jīng)、史塑造了傳統(tǒng)的“國家”,子、集描繪了波瀾的“社會”,在相互激蕩中,展現(xiàn)出中國歷史的面貌和傳統(tǒng)家園的悲欣。
在中國步入近代的歷程中,為了救亡圖存,中國共產(chǎn)黨人不僅從傳統(tǒng)經(jīng)史經(jīng)典中尋求中國道路,也將眼光放入更為廣闊、豐富的子學等其他經(jīng)典中去探索。早在1916年,毛澤東就讀于湖南省立第一師范時,便在寫給同學蕭子升的信中提到77種“據(jù)現(xiàn)在眼光觀之,中國應讀之書”,其中經(jīng)之類13種,史之類16種,子之類22種,集之類26種,雖然如今這份書目的具體內(nèi)容已不可知,但它展現(xiàn)出青年毛澤東對子部、集部學問的重視,以及對其中蘊含的解決中國問題的理論期待。
集中闡釋墨家思想的《墨子》與韓愈的《韓昌黎集》,成書于不同年代,面臨著相異的歷史背景,但通過這兩部著作,得以窺見中國傳統(tǒng)學問中子部、集部的面貌,似乎打開了被宏大敘事遮蔽的歷史另一面,回到了紛亂無序卻鮮活生動的人的生活中去。更值得回味的是,體察它們在近代被閱讀、被發(fā)掘的過程,回顧中國共產(chǎn)黨人在拯救民族危亡中所進行的理論探索,仿佛看到在歷史長河奔涌著進入曲折蜿蜒的近代河道中時,無數(shù)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經(jīng)典著作與思想精華,成為早期中國共產(chǎn)黨人和中國共產(chǎn)黨領袖在河水中掬起的一捧水,在紅日照耀下,閃出亮晶的光。
——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文史教研部副教授 趙璐璐
長期以來,人們一提起中國傳統(tǒng)文化,經(jīng)常想到是儒釋道三家,墨家作為先秦諸子重要流派,往往卻不在大家的視野范圍內(nèi),人們更不會想到中國共產(chǎn)黨人與墨子之間有著重要淵源。
其實無論是先秦時期的著名思想家,還是近代以來的著名學者,推重的都是儒道墨三家?!肚f子天·下篇》對先秦學術流派的論述一直為學者所贊同,“篇中一唱三嘆者,惟孔、老、墨三家,實能知學界之大勢?!薄睹献印る墓隆芬舱f:“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薄俄n非子·顯學篇》概括當時思想界的狀況是:“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碑敃r諸子都是孔墨、儒墨并稱,足見墨家學說之巨大影響。直到漢代的《淮南子》《鹽鐵論》《論衡》等書,仍然是“儒墨”連詞,“孔墨”并舉,足以說明墨學在當時的顯學地位。
到了近代,梁啟超將孔、老、墨確視為中國文化的“三大宗”。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也分中國文化為孔、老、墨三家。李石岑《人生哲學》也認為先秦諸子哲學,不過是儒道墨三家而已。
墨家之所以被人忽視,一方面與漢武帝罷黜百家之后墨家長期被打壓有關,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墨家一些重要思想被儒家吸收了。儒家吸收墨家思想最著名的例子,當為“大同說”。
近代以來,大同思想對中國人的影響極為巨大。然而很多人只看到大同說出自儒家經(jīng)典小戴《禮記》之《禮運》篇,就以為大同說乃儒家思想。其實通觀“小戴禮”《禮運》篇全文,其宣揚之主旨乃“小康”而非大同。對此周予同有過精辟的論述:
如果你讀完《禮運》全篇,你必定只覺得這位作者對于“小康世”,就是封建社會的贊美,對于維持小康世的政治理論,就是所謂“禮”的崇奉?!涤袨樗貏e著重的“同世”,在《禮運》全篇中,只是發(fā)端,只是引言,并不占重要的地位。將“大同”一段特別強調(diào),那又只是康氏歪曲《禮運》的真實性而已。
那么大同說究竟源自哪一家呢 方授楚認為:“儒者受墨家影響之深,非可盡指,尤以《易傳》之《文言》、《禮記》之《大學》與《禮運》大同之說最為彰顯?!蔽榉前俳?jīng)過考證后也認為:“《禮運》大同之說,頗與儒家言出入,學者或疑為非孔氏,或以為學老、莊者糝入之。實則墨子之說,而援之以入儒耳。蓋儒者數(shù)傳之后,墨家兼愛、尚同之理想,已大見重于人世??鬃铀^堯舜猶病者,而墨子以為實行不難,子游弟子等乃援墨入儒,謂仲尼亦有此說云耳。明知墨家之兼愛,與儒家之禮不相合,別為大同、小康二說,謂姑先行小康之治,以徐跂于大同,此《禮運》之所由作也?!抖Y運》大同說,與他儒家言多不合,而與《墨子》書義多合,文句亦無甚遠?!边@個觀點得到蒙文通等人贊同。
如果說大同說一定是出自墨家思想,估計仍會引起爭議,但是,說墨家思想是大同學說的重要源頭,相信即使是對墨學學者們也難以否認。
劉桂生曾經(jīng)精辟地指出:
晚清西方社會主義思想傳入中國激起的另一股浪潮是《禮運·大同章》的崛起?!档米⒁獾氖牵瘛抖Y運》中一些被后世稱為儒家思想的思想,實際上是漢初墨家思想與儒家思想融合的結果,……所以,若從思想淵源上說,一切有關社會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思想關系的問題又回到墨家學說身上。
自近代中國逐漸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后,中國的先進分子一方面向西方尋求救國真理,另一方面,一向以文明古國為傲的中國人不甘于完全放棄自己的傳統(tǒng)文化,也在努力發(fā)掘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非儒學派的價值。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中,蟄伏了一千多年的墨學“應運而發(fā)”,在西學的觸發(fā)下勃然復興,當時的人們甚至提出了“墨學救國”的口號和主張。
五四新文化運動前后,人們?yōu)榱舜虻箍准业?,大力宣揚墨學,此時墨學的風頭甚至已經(jīng)蓋過了儒學,成為當時思想界一大潮流。王桐齡在1922年如此形容:“就目下形勢而論,墨子學說之傳播力,乃正如日出東方,光焰萬丈,有普照全世界之觀矣。”直到1925年仍是此種狀況,胡適感嘆:“現(xiàn)在大家喜歡談《墨子》,墨學幾乎成了一種時髦風尚。”
另一個值得重視的現(xiàn)象是,五四新文化運動前后,中國思想界流行著一股將社會主義等同于墨學的文化思潮。人們將墨家主張的“賴其力則生,不賴其力則不生”等同于社會主義的人人勞動;將“有余力以相勞,有余財以相分”等同于財產(chǎn)公有、社會主義互助精神;將“兼以易別”看作消滅階級差別、消滅私有制;梁啟超認為:“墨子之生計學,以勞力為生產(chǎn)獨一無二之要素。其根本概念,與今世社會主義派別所持殆全合。”嚴復也認為:“至于墨道,則所謂社會主義Socialism?!蓖瑯佑腥苏J為:“墨子之意,以為欲打破重重之階級,不可不提倡兼愛主義。兼愛主義者,社會主義也?!币恍┤酥赋觯骸疤热粑覀円谥袊枷胧飞?,找出一種很類似近世社會主義的思想,而發(fā)之遠在二千年以前的,那么我們一定推舉墨家學說了,……墨學的出發(fā)點,與近世社會主義的出發(fā)點根本相同?!标悊⑿?921年9月在為陳顧遠所寫的《敘墨家的政治哲學》也指出:“墨子在政治思想史所占的地位,拿現(xiàn)代的話說,是應歸入社會主義者的范疇里面,這是大家知道的。”
當然,這并不是說前資本主義時代的墨子能夠創(chuàng)造出與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一樣的具體理論,而是說在根本的文化導向上他們具有很大的一致性。
在墨學救國、以墨學融合社會主義學說的思潮影響下,很多共產(chǎn)黨人推崇墨子,其典型代表為毛澤東與蔡和森。
蔡和森一向“很尊重墨子而不尊重孔子”,不僅反復宣揚墨學,還要求新民學會會員背誦墨子的文章,而且要大家向墨子學習:
和森同志很討厭孔子的“學而優(yōu)則仕”、升官發(fā)財、光宗耀祖那一套說教。他有時也講老子、莊子,但他最信仰墨子的學說,極為欣賞墨子講平等友愛、替平民百姓辦事的思想,似乎天下的人們,都像墨子那樣,就很理想了。
毛澤東與蔡和森自同在湖南一師求學時即為知己,同氣相求,“對于友輩和森最稱道者為毛主席”,而毛澤東對蔡和森也非常敬佩:“那時,毛主席很佩服和森,其思想受和森影響甚大。”在1918至1919年前后,“和森只云他本人信仰共產(chǎn)主義及信賴俄人,但尚未云毛主席也信共產(chǎn)及俄人,只云毛主席也崇拜墨子。”
毛澤東后來當然也成為馬克思主義者,但這不妨礙他在延安時期大力倡導墨子之道。1939年4月24日,他在“抗大”生產(chǎn)運動初步總結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歷史上的禹王,他是做官的,但也耕田,墨子是一個勞動者,他不做官,但他是一個比孔子高明的圣人??鬃硬桓?,墨子自己動手做桌子椅子。他還進一步發(fā)揮說:“馬克思主義千條萬條,中心的一條就是不勞動者不得食?!彼麑﹃惒_研究墨子稱贊有加:“《墨子的哲學思想》看了,這是你的一大功勞,在中國找出赫拉克利特來了”。毛澤東視墨子為古代辯證唯物論大家,表達了他對墨子的高度評價。
陳獨秀也推崇墨子,他說過:“設若中國自秦漢以來,或墨教不廢,或百家并立而競進,則晚周即當歐洲之希臘,吾國歷史必與已成者不同?!庇终f:“墨子兼愛,莊子在宥,許行并耕,此三者誠人類最高之理想,而吾國之國粹也?!?/p>
李大釗贊同墨家“節(jié)用”的經(jīng)濟主張,認識到“《墨子》《節(jié)葬》《節(jié)用》《非樂》等篇,均以節(jié)用去奢為主旨”。
蕭楚女非常推崇墨家那種裂裳裹足、摩頂放踵的犧牲精神:“在我們現(xiàn)在這個時代,我們需要墨翟,不需要陶潛,李白。”他還認為墨子的偉大人格與列寧相同,學習墨子有助于革命者去除自身潛藏的種種個人主義:
我們要祛盡我們意識中所潛伏的這些個人主義的質(zhì)素與傾向;我們便應當學墨翟,學孫中山,學列寧。他們都是“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數(shù)十年如一日。他們都有極偉大的人格,但他們從沒有向別人夸示過一句。
惲代英也帶有鮮明的墨家色彩。對惲代英了解最深的蕭楚女直接稱他為“現(xiàn)代墨子”。據(jù)時人回憶:
凡是代英所主張所提倡的事情,他總是以身作則。他對我談到墨子,說墨子主張摩頂放踵以利天下。他就是以這種精神宣傳馬列主義,傳播革命種子。
張聞天1938年7月26日也在抗日軍政大學第三期畢業(yè)同學的演講中指出:
我們在群眾中,要能“以身作則”,要善于體貼群眾,顧慮群眾的利益,顧慮群眾的困難。所謂“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引者注:同“猶”,下同)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之也”。要用這種急切和誠懇的態(tài)度,這種言行一致的精神,去對待群眾的問題和困難,才能使群眾了解我們對于他們的忠心。中國古代勞苦大眾偉大的代表者——墨子,他生平以自苦為樂,所謂“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這種精神正是我們應該繼承而不斷學習的。
著名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研究先秦諸子學的杜國庠對墨子評價很高,其生活作風也一本墨家之極端儉樸。郭沫若說,杜國庠是“墨學研究的專家,而且是相當崇拜墨子的人?!纳詈軋钥?,我們有時戲稱他為‘墨者杜老”。
延安時期,作為黨內(nèi)重要理論工作者的陳伯達,明確指出中國共產(chǎn)黨人是墨家偉大精神之繼承者:
凡是知道近代中國的歷史運動的,就能知道我國古代這些偉大的圣哲,已在近代獲得了一種真正能夠繼承其言行最優(yōu)美的傳統(tǒng)的后代——中國共產(chǎn)主義者,他們在近代中國無產(chǎn)階級的基礎上,把墨家偉大的精神從自己偉大的有組織的行動中再現(xiàn)出來,他們在顛撲不破的世界科學共產(chǎn)主義學說的基礎上,發(fā)揮墨家各方面的優(yōu)美學說,克服墨家的弱點,他們所表現(xiàn)的,已不是被抑壓者的嘆息,而是已充滿著自信力的活躍,堅實地踏上了展開了墨子的“遷行”的道路,他們從事保國為民的事業(yè),他們科學地追求“兼愛”的大同前途,他們繼承我民族先人的事業(yè),在從事于偉大的歷史之解決。
首先,墨家思想為社會主義學說在中國傳播和扎根提供了合適的文化土壤。從墨學復興、學界肯定墨學近于西學,到尊墨抑儒的思想解放運動,再到“勞作神圣”“勞農(nóng)主義”潮流,再到墨學與社會主義會通,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墨學復興對近代中國走向所發(fā)揮的文化導向作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正是墨學的復興為來自異質(zhì)文化的社會主義學說能夠在中國扎根提供了適宜的文化土壤。正如黃知正所說:
“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這條道路可以說是在五四時期作出的選擇。這一選擇當然有其一系列的歷史原因。這里只是指出,在這一系列的原因中,除了客觀的原因外,還有主觀的原因,主觀原因之一就是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中具有易于傾向社會主義的因素。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這種“易于傾向社會主義的因素”,竊以為主要是近代復興的墨學。
其次,中國革命的特點是黨發(fā)動并依靠廣大農(nóng)民武裝奪取政權,以武裝的革命反抗武裝的反革命,從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融合的角度看,這又與墨家思想有著重要關系。毛澤東在《〈共產(chǎn)黨人〉發(fā)刊詞》中指出:“在中國,只要一提到武裝斗爭,實質(zhì)上即是農(nóng)民戰(zhàn)爭,黨同農(nóng)民戰(zhàn)爭的密切關系即是黨同農(nóng)民的關系?!敝袊伯a(chǎn)黨正是繼承了太平天國等農(nóng)民起義的歷史傳統(tǒng)。胡喬木在上世紀80年代與美國記者白修德談話時也指出:
中國有非常豐富的農(nóng)民戰(zhàn)爭歷史,但過去一切農(nóng)民戰(zhàn)爭都失敗了,即使有的成功了,最后也變質(zhì)了。惟有毛澤東同志所領導的農(nóng)民革命戰(zhàn)爭得到中國歷史上沒有前例的廣泛的勝利。
黨處理與農(nóng)民的關系,在文化上甚至可以說主要就是處理馬克思主義與墨家思想的關系,因為根據(jù)呂振羽等一大批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的觀點,墨家最能反映農(nóng)民的思想和利益。在革命斗爭時期,墨子也被廣泛認為是“工農(nóng)革命的代表”。
或許有人會有疑問:墨家講究“非攻”,而中國共產(chǎn)黨是發(fā)動農(nóng)民進行暴力革命,兩者似完全不同。實際上這也是對非攻的誤解。墨家非攻但不非誅,非戰(zhàn)但不非守,“誅”類似于“替天行道”,“守”則為積極防御,無論“誅”還是“守”,都含有明顯的暴力成分。墨家所謂非攻并非消極地乞求統(tǒng)治者不發(fā)動戰(zhàn)爭,而是以暴力反抗暴力,以積極防御的方式反對侵略戰(zhàn)爭。比如楚國準備攻打宋國,墨子一面親自趕往楚國游說楚王勸其罷兵,一面派其弟子禽滑釐等300人攜帶守城之具支援宋國,最終迫使楚王罷兵?,F(xiàn)存《墨子》一書53篇,最后11篇全部都是論述軍事防御戰(zhàn)術問題,非常詳盡全面,足見墨家“非攻”并不等于非暴力。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諸多優(yōu)良作風主要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精神與作為中華民族美德的墨家精神相融合的產(chǎn)物,其典型代表即為延安精神。延安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深入研究并大力倡導墨家思想,延安精神所體現(xiàn)出來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勤儉節(jié)約、艱苦奮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大公無私的自我犧牲精神,從某種程度上講,就是代表中國勞動人民美德的墨家精神在馬列主義指引下的升華。
(作者系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