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紅 段 緒
基于模因論視角下的網絡流行語探究——以“2019年十大流行語”為例
張利紅1段 緒2
(1. 黑龍江大學國際文化教育學院 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2. 黑龍江大學文學院 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
模因論是闡釋文化進化規(guī)律的理論,模因依靠語言進行模仿擴散,其自身也憑借語言得以復制和發(fā)展。語言模因用以解釋語言傳播和流傳的規(guī)律,對于解釋網絡流行語的生成也同樣適用。網絡新詞新語受社會經濟發(fā)展的推動呈井噴式涌現,言簡意豐且能滿足使用者的個性表達。本文以《咬文嚼字》發(fā)布的2019年“十大流行語”為研究對象,闡釋模因論在其形成中發(fā)揮的作用,以提高人們對漢語詞匯產生機制的理解,促進對語言的繼承與應用。
網絡新詞新語;網絡流行語;模因理論:語言模因
語言三要素中,詞匯對社會生活變化發(fā)展的反映最為敏感、迅速。黃伯榮、廖序東先生曾指出:社會不斷地發(fā)展,新事物不斷地涌現,人們需要認識、指稱這些新事物,就要給它命名,以滿足交際的需要,于是產生了新詞[1]255。網絡用語作為在一定語言環(huán)境下形成的語言變體,通常隨著一些社會熱點事件衍生,更新速度快,經廣泛流傳并約定俗成為流行語。網絡流行語的產生便是社會生活變遷的鏡像反映。
從1994年中國加入互聯(lián)網,到1995年互聯(lián)網進入中國百姓的生活開始,網絡語言應運而生,隨之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對新詞新語研究的學者,于是我國開始了對網絡語言的研究,直到進入21世紀,我國對網絡語言的研究才開始步入正軌[2]3。呂明臣和李偉大兩位先生在《網絡語言研究》中闡明了網絡語言交際的性質、特征以及過程;于根元先生在《網絡語言概說》里指出了網絡語言的規(guī)范性及其發(fā)展過程;海南出版社出版的《網絡時尚辭典》特意選取流行的網絡詞條進行收錄。這些專著對當下流行的新詞新語進行了細致的闡釋,對網絡詞語的進一步研究有著積極的借鑒意義。
學術界對網絡新詞新語的界定并未形成定論,于根元認為:新詞語就是新的詞和新的語的總和,新詞應包括新造的詞、新吸收引進的方言詞、港臺詞、外來詞、新的專門用語、產生了新義的舊有詞語,而新語是指各種固定詞組[3]2。熊一民對“網語”做出進一步解釋:網絡新詞語一般有廣義和狹義兩種情況,狹義的網絡新詞語僅指網絡平臺上衍生和高頻使用的詞語[4]10。
網絡新詞新語衍生于網絡平臺,在交際過程中經過語言文字的模仿復制,再經媒介傳播、“人傳人”的擴散,才奠定接受度最廣、使用頻率最高的網絡流行語地位。網絡流行語的產生不僅滿足人們對于指稱新事物、新概念的需求,使個人表達更加獨特、有個性,還能體現出語言的時代性、發(fā)展性,更能在漢語詞匯的變化中保留鮮明特征,并見證現代漢語的發(fā)展。
以“宣傳語文規(guī)范、傳播語文知識、引導語文生活、推動語文學習”為辦刊宗旨的《咬文嚼字》,始終密切關注著漢語言文字的正確使用,成為國內漢語文化品質的重要“捍衛(wèi)者”。自2008年以來,《咬文嚼字》每年年末公布年度“十大流行語”。近期,《咬文嚼字》評選出2019年度的“十大流行語”:融梗;996;硬核;區(qū)塊鏈;檸檬精;霸凌主義;文明互鑒;我太南(難)了;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XX千萬條,XX第一條。入選年度榜單的流行語不僅需要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交際需求,還得同時具備語言、社會、時代、文化四個方面的價值。文章結合模因理論對流行語的生成機制進行闡釋,促進理解具體化,促進使用者對網絡流行語的規(guī)范運用。
動物學家Richard Dawkins在其著作中第一次提出了文化傳遞的單位——模因(meme),并設想“模因”是人類社會文化中起著傳遞作用的復制因子,通過復制文化的自身因素,并經過文化間相互競爭,從而促進文化自身進化發(fā)展。何自然、何雪林認為不論從文化的歷時發(fā)展角度,還是從各區(qū)域文化的共時角度,都能從中剖析出一脈相承的相似現象,比如語言、傳統(tǒng)風俗[5]?!癿eme”的中文釋義為:文化中通過非遺傳方式,尤其是模仿而獲得傳播的基本單位。有學者憑“meme”的特征,將其定義為個人記憶中的信息單位,能夠從一個人的記憶中復制信息,并且粘貼到另外一個人的記憶當中去。
通俗地說,模因,像是一種大腦的病毒(virus of the mind),經個體傳染給另一個個體[6]。以語言作為傳播媒介的模因被學者稱之為語言模因[7],其復制和模仿分為兩大類型:內容不變但以不同的形式進行復制,或者形式不改卻以不同的內容加以擴展;前者稱為模因的基因型,后者則為模因的表現型[8]。語言模因理論由何自然先生于2003年引入國內,能很好地對語言現象進行闡釋。李宇明指出,新詞語是社會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只要是一個活躍的時代,新詞語一定會大量涌現[9]。網絡流行語,作為社會發(fā)展的產物,作為一種大量涌現的語言變體,其衍生主要以模因表現型傳播為主,以不同內容填充進相同的格式里。表現型還可繼續(xù)劃分為同音異義橫向嫁接、同形聯(lián)想嫁接和同構異義橫向嫁接三種類型。網絡新詞新語在經過模因的復制繁衍、大范圍傳播后,為社會人群認可后才能確定為流行語。
語言模因與網絡流行語的關系可謂十分密切。當人的交際需求、指稱需要得不到滿足,便觸發(fā)語言模因發(fā)揮作用,復制舊詞語、詞組或篇章的結構產生新的網絡詞語,在其他人模仿使用、傳播之后,形成“人云亦云”的模因現象,也奠定了網絡流行語的地位。語言模因生成網絡流行語的前提有兩點:其一,語言模因自身存在于宿主的儲存信息當中,在合適的時機,從一個宿主進入到另一個宿主進行復制粘貼生成新的網絡流行語;其二,人的主觀能動作用,當人大腦中先前具有的潛在模因信息處于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就會觸發(fā)人的聯(lián)想,使模因信息帶著潛藏的意向形成信息表征,并進行復制,生成流行語。
1. 模因表現型傳播的同形聯(lián)想嫁接
同形聯(lián)想嫁接,意味著語言形式并沒有變化,出現在不同語言環(huán)境中,經過聯(lián)想能夠產生不同的意義。如2019年初的流行語“盤”,其基本義是一種盥洗用具,名詞義?!氨P”躥紅于相聲《文玩》,是“用手不斷揉搓按壓揉把玩物品”義,多次出現“盤他”金句。在相聲這一特定的語境中結合演員生動的面部表情,固化了“盤”字在人心中鮮活有趣的動詞義。當《文玩》片段多次轉載于視頻軟件,在“萬物皆可盤”的微博話題中持續(xù)發(fā)酵,衍生出了“懟”和“撩”的含義。流行語“盤”從“菜盤”到“盤石”“盤俊男/靚女”,皆經歷了語言模因的聯(lián)想嫁接,使“盤”在不同語境中有著不同的內涵,豐富了“盤”的義項。但“盤”字未能經受住時間的考驗,逐漸消失于大眾的視線當中。
流行語中的“硬核”,直譯于英語單詞“hardcore”,“hard”有堅硬義,“core”有核心、果核義,直譯為漢語就是“硬核”義。從英語中借詞并采用直譯義為詞匯表現形式,指“面向核心受眾,有一定難度和欣賞門檻的事物”“很厲害”“很剛硬”“很剽悍”的意思。當“硬核”這一語言模因出現在不同語境中,大腦通過對這一語言形式的理性義進行聯(lián)想嫁接,便衍生出形式不變、含義不同的詞匯義。
2. 模因表現型傳播的同構異義橫向嫁接
語言模因的結構和形式不變,結構中的語素、詞語、詞組或者篇章被新內容替代。當宿主苦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現行概念或者術語進行表述時,往往會借用腦中留存的語言模因,在模因信息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出合適的能夠指稱事物或概念的新詞匯。由同構異義的語言模因產生出的詞匯或者流行語,在表達層面上滿足了人們進行交際的新需求,賦予語言模因結構制造更多詞匯的可能性;在語言的表達形式層面,填補了指稱詞匯的空白,壯大了漢語詞匯隊伍,更是鮮明地反映出這一時代政治、經濟、網絡生活的現狀。
流行語“檸檬精”的雛形是“妖精”,意為“修煉成精的精怪”。從神話小說《西游記》中的黑熊精、白骨精、鯉魚精到流行于網絡上的杠精、盒子精、戲精、檸檬精,“X+精”語言模因存在于宿主腦內,在合適的語境中,通過對語言模因的復制,出現了大量同構異義的模因現象:豬精、牡丹精、磨人精、粘人精、事兒精、打卡精、修仙精、垚精、學人精、錦鯉精、屁精等?!癤+精”模因有著極強的復制能力,產生出的多個“X+精”式詞匯,壯大了現代漢語詞匯隊伍。
產生于“X+鏈”語言模因的流行語“區(qū)塊鏈”,是對“食物鏈”“因果鏈”“同數鏈”“鎖鏈”等詞匯中的“X”部分進行替換,保留基本結構不變而形成的新詞匯。國家領導人強調“把區(qū)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chuàng)新的重要突破口”,“加快推動區(qū)塊鏈技術和產業(yè)創(chuàng)新發(fā)展”,此后“區(qū)塊鏈”走紅并被選為“十大流行語”之一?!癤+鏈”格式經過替換語素,橫向嫁接新義生成的“區(qū)塊鏈”,能很好地指稱我國信息技術領域出現的新技術。
“霸凌主義”,源于“X+主義”語言模因,“唯物主義”“自由主義”“形式主義”“英雄主義”“帝國主義”“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唯心主義”等詞都能進入這一模因結構。運用“X+主義”語言模因新造出的詞匯,以精簡的“X+主義”語言結構闡釋豐富的內涵,可理解為有著完整體系的思想和信念或者理念,也可理解為為實現不同目標而采用的不同方法等。
同構異義橫向嫁接的語言模因同樣適用于詞組、語句,甚至整段篇章。流行語“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躥紅于2019年初熱映的電影《流浪地球》,作為安全提示語,在電影中反復出現,給觀眾留下很深的印象,遂而形成人腦中的語言模因“XX千萬條,XX第一條”。當新的語境需要新語言形式表達思想,便以“XX千萬條,XX第一條”特定結構為模板,將不同的內容套入其中衍生出多個同構異義的語言形式,如“護膚千萬條,科學第一條”“健康千萬條,睡眠第一條”“祝福千萬條,健康第一條”等。進入“XX千萬條,XX第一條”模因結構的所有話語,都蘊含著積極正面的勸導義,且結構簡潔明了,其勸導性效果明顯比長篇大論更為有效。
3. 基因模因型的相同信息直接傳遞
基因模因也在網絡流行語的產生中發(fā)揮作用,在合適的語境中不變更語言內容而直接進行信息傳遞,例如流行語“文明互鑒”,是國家領導人話語“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文明因多樣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鑒,因互鑒而發(fā)展”的簡縮形式。“文明互鑒”一詞的躥紅,體現出全中國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對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推進各國友好建交、推動人類社會共同進步的迫切愿望及重視。
再如流行語“996”,表示一種早晨9點上班,晚間9點下班,每周工作6天的工作制度,常見于互聯(lián)網等高科技公司,它的躥紅與當代的社會背景直接相關。2019年3月份,絕大多數來自互聯(lián)網公司的程序員在網絡媒體上公開抵制“996”工作制。阿里巴巴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馬云對該工作體制發(fā)表系列看法,經過持續(xù)發(fā)酵,全社會對“996”工作制度給予了高度關注?!?96”入選為“十大流行語”之一,直接反映出社會對過勞問題的關注,同時發(fā)揮著呼吁社會群體重視這一社會現象的社會語用功能。語言本身也是一種模因,“文明互鑒”“996”都是通過引用的方式將相同的信息進行直接復制和傳遞的模因,使用者充分了解語言模因后將其運用在任何語境中,并保持形式意義的不變?;蚰R蛟诹餍姓Z甚至漢語詞匯中發(fā)揮的作用,不僅屬于“舊瓶裝新酒”,賦予了原語言形式新的內涵,還方便人類大腦記憶。
1. 創(chuàng)新性
網絡流行語的創(chuàng)造和發(fā)展離不開對語言文字的傳承和創(chuàng)新,運用語言模因套用現有的語言文字形式或者結構進行再次創(chuàng)造就是創(chuàng)新性的重要體現。2019年“十大流行語”中的動賓結構、定中結構、狀中結構、主謂結構等不同語言結構亦是對語法結構的一種模因繼承。流行語的創(chuàng)新性主要表現在其中所含有的獨特成分,如“融梗”中的“?!?,在動賓結構的基礎上添加新語素“?!?,使整個詞匯在視覺層面簡潔鮮明、含義層面清晰透明,意指將別人的文字作品或者影視作品中的創(chuàng)意、橋段等融入自己的作品。
2. 時代性
一個國家的上層建筑、經濟基礎作用于社會文化,社會文化直接反映經濟、政治、思想、文化等多方面的發(fā)展與現狀。網絡流行語自身有著時代的烙印,或衍生于高熱度社會事件,或源于熱映電影,同樣地以簡明的表達形式、豐富的文字內涵體現人們對于社會生活的熱切關注和對語言文字的熟練應用。
交際者根據具體的交際語境,賦予網絡流行語特定的語境義以表達個人的意圖和想法。語言模因的作用貫穿于網絡流行語使用的始終,相應地在語言應用中產生積極影響與消極影響。
從積極影響來看,網絡流行語促使?jié)h語保持旺盛的生命力。語言是文化信息的載體,是繼承、傳播、傳授人類社會寶貴經驗和科學、文化、藝術成就的工具。詞匯是語言的建筑材料,網絡流行語的衍生豐富了現代漢語的建筑基礎,保存了人類社會的歷史經驗并加以發(fā)揚,給語言注入了新鮮血液以保持現代漢語詞匯的多樣性,語言模因的存在直接為漢語詞匯的多樣化提供保障。網絡流行語見證社會的變遷與發(fā)展,蘊含極強的時效性。有些流行語經受住了時間與使用者偏好的考驗,進入現代漢語一般詞匯行列,而有的流行語被遺忘丟失,消逝在眾多流行語中。
網絡流行語的產生一般會糅合當下社會的最新事件、熱點,增強了話語自身的話題性,能夠更精確地進行信息傳遞。如網民在不同語境中使用“硬核”來表示對具有“硬核”特性的人、物品、事件的贊美與喜愛之情;“文明互鑒”的大量運用表達出人們對于這一決策的稱贊與認可;“XX千萬條,XX第一條”在不同語境中的發(fā)展演化,適用范圍延伸到多個領域,但從根本上都表達對生活、生命的熱愛;流行語“我太南了”產生直抒胸臆的表達效果,用“南”替換了“難”,使整句流行語鮮活有趣,會話中“我太南了”的出現也使交談更加輕松;“996”表達了對過勞工作事件的諷刺;“融?!币灾S刺的口吻表達對把其他作者作品中的精彩情節(jié)、創(chuàng)意、片段等融入自己作品中去的行為表示不贊同;“霸凌主義”流行語的走紅表達對“霸凌行為”、用“霸凌”處理國與國之間矛盾的方式的抵制與反對。
語言是人類進行社會交際的重要工具,同時也隨著人類社會的變化而發(fā)生變化,因而社會性是語言的本質屬性。語言的產生,是說話人運用語言工具與人們進行言語交際的行為,是為了滿足人類需要而存在的。語言的發(fā)展,離不開社會因素為其提供的基本環(huán)境和強大動力。不同的網絡流行語蘊含著不同的交際功能,具體表現如下:
1. 使語言表達富有創(chuàng)意,更加鮮活
誕生于虛擬網絡平臺的新詞新語,使用者絕大多數是年輕人,再經由年輕人在平臺下的傳播,使網絡新詞新語流行開來并發(fā)展為流行語。例如近來爆紅于各大視頻軟件的流行語“集美們”,其實就是“姐妹們”的意思,出自快手主播“迷人的郭老師”自發(fā)創(chuàng)造的極具個人風格的“郭言郭語”。因“郭老師”幽默風趣的直播風格,獲得了眾多粉絲,有不錯的路人緣,所以“郭言郭語”廣為流傳,“集美們”發(fā)展為近來的熱詞,但是否會發(fā)展為流行語甚至進入漢語一般詞匯還有待時間的考驗?!凹馈保瑥脑~的字面看可理解為“美的聚集”,相比于“姐妹”,其用字新穎,頗具個性,能緩解人們長期使用“姐妹們”的視聽疲勞,隱含的贊美更能使受話者心情愉悅。因“集美們”所涉對象主要是年輕女性,所以語料也多是與女性有關的事件,如:
集美們,什么口紅比較好用?
集美們,自拍都用什么姿勢?
集美們,XXX護膚品的用法是怎樣的?
年輕網民在語言表達上傾向于追求創(chuàng)新、彰顯個性,當能夠滿足他們交際需求、審美需求的詞匯出現時,一般都會競相使用?!凹纻儭钡氖褂茫軌蚴拐Z言表達蘊含新意、更加鮮活有趣、拓展用語表達之外,還令現代漢語詞匯更加豐富。
2. 使語言表達簡潔生動,內涵豐富
絕大多數流行語憑借簡短的語言形式闡釋出豐富甚至復雜的內涵。一方面,由新語素組合成的新詞形式清楚,表達詞自身的理性義時,在語義上還帶有一定的色彩義和程度義。如之前的流行語“杠精”,是“抬杠”和“妖精”的結合,意為“抬杠成精”的人,用以形容喜歡抬杠到極致的人,帶有一定調侃、諷刺、貶義的語義色彩。另一方面,有些流行語的形式簡明精短,卻能傳遞出豐富的內涵,如入選2019年“十大流行語”的“檸檬精”。從字面理解“檸檬精”是“檸檬成精”的意思,用以形容有著“檸檬精”特性的群體,有“羨慕嫉妒別人”的意思。在對他人的嫉妒行為進行嘲諷、調侃時使用“檸檬精”,用語較為委婉,達到的諷刺效果形象生動,既確保在交際中為對方保留顏面,又使言語更加幽默風趣。“檸檬精”的貶性詞義在后來的使用中逐漸減輕,有時用于自指,表示自己是個羨慕他人的“檸檬精”,表達自己對于他人某方面的羨慕,營造出良好的會話氛圍。如“今天又是檸檬(精)的一天”,就是“我羨慕了”的意思。形式簡單的流行語蘊含著極其豐富的內涵,言語表達生動鮮活,在交際中的使用也符合語言的經濟原則。
3. 使語言表達幽默風趣,表現力強
流行語在日常會話中的廣泛使用除產生十足的幽默風趣效果之外,還有著極強的表現力,尤其是在諷刺自己或者別人時,能夠產生更加戲謔有趣的表達效果。例如“我太南了”,同“我太難了”,用麻將牌“南”牌代替“難”,出自于“土味視頻”中主播話語:“我太南了,老鐵,最近壓力很大(悲傷背景音樂)”,同時作眉頭深鎖、眼神空洞、雙手扶住額頭狀。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我太南了”深受大眾喜愛并大肆傳播,以“我太南了”為主題的表情包大量產生,用以表達遇著不如意、困難事件時,人們對此感到無奈自嘲的心情。實際上,使用“我太南了”進行言語交際時,不僅潛在地向人傳遞著“我確實是遇見難事了,但是困難程度一般,并沒有困難到讓人無助的地步”的信息,還能產生活絡會話氛圍的效果,使對話雙方更加愉悅地繼續(xù)對話,不會因為“我太南了”而令雙方情緒低落、氣氛沉悶。
再如“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出自于綜藝節(jié)目《中餐廳》常駐嘉賓黃曉明之口。他作為“店長”在關于餐廳菜品、采購物品等事宜上,常以自我為中心,不顧餐廳中其他人的想法和意見,發(fā)表“聽我的,我說了算”“這事不需要討論”“這個問題不需要商量,都聽我的”等“明言明語”言論?!拔也灰阌X得,我要我覺得”廣泛流傳的潛在原因在其獨特的言語風格,用以調侃、打趣那些堅持自我、不聽取他人意見的人卻并不會令人反感。在日常會話中使用“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在言語組織表達上新穎有趣,使會話輕松幽默,還能以更加委婉的方式對受話者的言語、行為表示不贊同、不認可。
流行語的消極影響主要表現在影響教學方面。如“我太南了”與“我太難了”相比,兩者讀音相同,字形不同,意義相同,“南”“難”可在這句流行語中同舉使用。但在現代漢語的規(guī)范學習中,容易誤導學習者在其他語境中混用“南”與“難”,分辨不清一般語境與特殊語境的區(qū)別,給學習者帶來困擾并加大學習的難度。
復制語言模因生成的網絡流行語,體現出社會、文化的發(fā)展進步,烙刻著時代變遷的印記,反映出人們認知水平、語言文字運用水平的提升,亦彰顯出具有時代特性的語言文化價值取向。網絡流行語的大量產生是社會和語言發(fā)展的必然趨勢,需要語言研究者們以客觀辯證的眼光去看待并加以研究分析。運用模因理論對網絡流行語自身的特性加以闡釋,不僅能促進人們對語言文字發(fā)展的了解,提高語言應用的參與度,還能更好地掌握語言與社會的密切關聯(lián),從而更加規(guī)范地應用與發(fā)展現代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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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何自然. 流行語流行的模因論解讀[J]. 山東外語教學,2014(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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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李宇明. 理論語言學教程[M]. 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
Research on Internet Buzzw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metics——A Case Study of 2019 Top 10 internet buzzwords in China
ZHANG Lihong1,DUAN Xu2
(1.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Culture and Education,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 150080,Heilongjiang,China;2. School of Literature,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 150080,Heilongjiang,China)
Memetics is a theory that explains the laws of cultural evolution. Meme relys on language to imitate and diffuse and its replicating and developing depends on language. Language memes are used to explain the regular pattern of language transmission and circulation,and the generation of Internet buzzwords. New words on the Internet have sprung up,driven by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y are concise and informative,and can meet the individual expression of users. Taking the“Top Ten Buzzwords”of 2019 published by“Biting and Chewing Characters”as corpus,it explains the role of meme in its formation,improves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generation mechanism of Chinese vocabulary,and promotes the inheritance and application of language.
new words on the Internet,Internet buzzwords,Memetic theory,language meme
H136
A
1672-4860(2020)03-0085–06
2019-11-27
張利紅(1975-),女,漢族,黑龍江齊齊哈爾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語言對比、二語習得。段緒(1994-),女,漢族,四川遂寧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對外漢語教學。
2019年黑龍江省高?;究蒲袠I(yè)務費黑龍江大學專項資金項目“漢語詞語的文化蘊涵及漢文化傳播策略研究”(項目編號:HDZK201901)。
·感謝匿名審稿人對本文的建議,作者文責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