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賈德江
高旭奇,1957年生于遼寧丹東,祖籍山東蓬萊?,F(xiàn)為湖南長沙師范學院美術系副教授、遼寧省博物館特約研究員、中國藝術研究院特聘研究員。出版有《高旭奇中國畫作品集》《惟藝是圖——高旭奇畫文》等。
在當代中國畫壇,高旭奇是一位具有獨特藝術風貌和藝術個性的藝術家。他的獨特不是指他具有一種固定題材和畫風而鶴立雞群,而是指他雖然以中國人物畫為主攻,卻以多產(chǎn)、風格多變、題材廣泛而獨樹一幟。從表現(xiàn)內(nèi)容上看,他的畫中有對領袖偉人的贊頌,有對中外政治家、科學家、藝術家的景仰,有對親朋好友的描述,有對平民百姓的關注,還有對女人體內(nèi)美的表現(xiàn),更多的是他的古意古風人物畫。他讀史、讀經(jīng)、讀詩、讀論,深深浸泡在傳統(tǒng)文化中,與千古風流人物對話交流。他在高山流水中寫出名流志士壯志未酬的放逸情懷,在蒼松翠竹間抒發(fā)歷史文人隱遁山林的憂憤心緒,或借古諷今,鞭笞市井小人的丑陋;或借古揚善,弘揚華夏文明的美德。他還致力于佛教繪畫的精研和探索,繪制了一個又一個佛的造像、一組又一組菩薩的禮贊,特別是畫家筆下的驅(qū)邪鐘馗和達摩祖師,更為神形并至、筆境兼奪,具足了人性的光彩,熔鑄了他對佛教文化的深切理解和感悟。在他的藝術世界里,無論是現(xiàn)實題材還是古典題材,也無論是歷史人物還是菩薩羅漢,乃至蕓蕓眾生,都是人類社會和人間萬象的某種寫照,其中飽含著人性的詮釋與人格的圖解。在表現(xiàn)手法上,他工于重彩,長于勾勒,善于水墨,精于焦墨,疏體的、密體的格法無所不能,潑墨潑彩、漬水撞墨的肌理無所不用。
高旭奇作品的最得意之處在于書法的出類拔萃和詩文的華采畢現(xiàn)。他那由魏碑漢隸融入行草筆意而得來的書風,有金農(nóng)漆書的稚拙凝重,有顏體的雄強端肅,有金石鑿字之鏗鏘有力,也有板橋六分半書的奇巧。雖有隸化、楷化、草化之意,卻不失法度之美。他喜用長長的題跋,或密密麻麻布滿畫面,或頂天立地占據(jù)一邊,也偏愛大字為題、小字為款組成方形團塊結(jié)構(gòu),還常以長款、短款多處題跋匯于一圖,一切都立足于主體所需、構(gòu)圖所要,與畫面相融于一,構(gòu)成錯落有致、虛實相生的奇崛章法,成為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為畫生意,為畫立象,為畫增色。他的用筆沉潛有力,所書狠而重、勁而險,明顯給人以氣象大、意態(tài)足、筆力健、趣味濃之感。
他的題畫詩文,多為自作詩或人生感喟的真知灼見。畫中也有主體人物的解說或還原一大段歷史事實的追憶,當然也有對畫理畫法的頓悟。他的詩文和他的書法一樣皆作為一種意境融入畫面,只求情真意切、易懂易認,力避生僻晦澀。他試圖讓詩、書、畫承載著他的思考和創(chuàng)造共同走進他的作品,給人以感動和啟示。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高旭奇是一位自學成才的畫家。他1957年出生在東北邊城丹東,10歲那年遇上了“文革”風暴,致使他青年時代無緣進入美術學院。他下過鄉(xiāng)務過農(nóng),入過伍當過兵,進過工廠當過工人,就職學校當過老師,他一直在動蕩中生活,唯一不變的是對藝術的執(zhí)著,他的生命、生活始終與他的繪畫連在一起。他不怕吃苦,也不怕寂寞,他總是與苦學、孤獨相伴。他的成功,在于他對藝術的虔誠,更在于他像苦行僧那樣幾乎是不間斷地自我折磨。從自學素描、色彩開始,到臨摹明清繪畫,再到書法于碑于帖的日課,他無不精心鉆研、悉心臨習,日積月累,功底益深,眼界益高。其間,尤對貫休、陳洪綬、任伯年用功最深,使他茅塞頓開,“欲以自家手法求自我面目”之心日益強烈。之后,從一面工作、一面刻苦創(chuàng)作大量線描、中國畫作品,到先后研修于魯迅美術學院、東北師范大學、南京藝術學院中國畫高研班,他自覺接受無比深厚的中國繪畫傳統(tǒng)的熏陶,嘗試著中西融合,進行著多種風格、多種內(nèi)容、多種表現(xiàn)技巧的探索。他渴望超越————不斷超越自己、不斷超越給予他許多恩惠的傳統(tǒng),那些帶有自己藝術個性的畫風是經(jīng)歷了三十多年艱難坎坷的業(yè)余美術生涯而磨礪出來的。如此漫長的自學生涯,需要付出的勇氣、意志和力量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高旭奇 我與七賢·張伯駒 136×34cm紙本設色 2016年
高旭奇 我與七賢·魯迅 136×34cm紙本設色 2016年
高旭奇 我與七賢·弘一法師 136×34cm紙本設色 2016年
高旭奇 我與七賢·齊白石 136×34cm紙本設色 2016年
高旭奇是一位憑著頑強毅力不屈不撓地成長起來的在野畫家。仔細品讀他的作品,他的人物畫創(chuàng)作趨向多元,其中傾向于表現(xiàn)主義的水墨人物最有成就,即從素描加水墨的注重現(xiàn)實對象的寫實描繪,轉(zhuǎn)向精深的文人畫傳統(tǒng),傾倒于梁楷、徐渭、朱耷、齊白石等前輩藝術家的筆墨神韻之下,究詰于文人畫重寫尚意的特質(zhì)發(fā)揮,進而又將貫休、陳洪綬、任伯年的夸張變形糅進人物畫。他的人物造型奇特,拙樸而怪誕,但不近乎漫畫,用筆用墨方法自由而多變,但并非任意涂鴉。學院派教育被視為圭臬的科學的形體比例與透視以及和諧適中的筆法均被打破,它們的自由伸張和多端變化似乎陳述著畫家作畫時的無拘無束狀態(tài),它們在畫面中的有序統(tǒng)一又顯示出畫家的綜合能力,從而確立了他獨出心裁的水墨寫意人物畫風。
概言之,我以“氣正、格高、意逸”六字概括高旭奇的藝術,當不為過。
“氣正”,指他的作品以幾千年中華民族文化為倚重,傳遞出一股濃郁而純正的文化氣息。他堅持以詩、書、畫、印的綜合整一性組織畫面,以各方面的精心經(jīng)營,實現(xiàn)一種文人畫的精致與典雅,并通過詩、書、畫、印的融合,去抒發(fā)一種浩然正氣,表達一種新時代的人物畫家所應當承擔的神圣使命。那些淘不盡的風流人物在他的筆下激蕩回放,那些道不盡的華夏文明在他筆下閃閃發(fā)亮,他似乎更愿意再現(xiàn)廣博深厚歷史背景下的一個個文化名人的典型形象與精神品格,他也不止一次去為佛界眾神造像,彰顯的是正義之氣,凝聚的是慈愛之心。
“格高”,是指高旭奇的作品給人留下的整體印象。體現(xiàn)在品位的追求上,不僅包含著高技巧,也體現(xiàn)著高修養(yǎng)、高人品,這三者的綜合素質(zhì)決定著藝術的格調(diào)。在高旭奇的作品里,那種以形寫神的怪誕,那種以書入畫的豪放,那種具有強勁視覺沖擊力的格局,那種詩情畫意的書卷氣,沒有一點張揚跋扈、裝腔作勢和低俗萎靡,其質(zhì)樸樸,其氣清清,正和他的正直、內(nèi)斂、深沉、執(zhí)著的人品相表里。
“意逸”是指他的畫境如禪,強調(diào)心性的通徹明亮,一塵不染。在高旭奇看來,禪修正道的根本不在外求而在內(nèi)修,在于掃除遮蓋本心的塵埃,“常凈自性”,方能獲得一顆“凈心”。正是在“凈心”的作用下,高旭奇的審美趣味歸宿到了個人心境的幽深之美。他把筆下的名賢高士、菩薩羅漢置于原始、神秘、深邃的山石、草木、云煙的塵外世界之中,恰與他淡泊幽靜的心靈契合。他把禪的意念蓄于筆端,胸次灑脫,中無障礙,畫中自然透出一股清逸淡遠之氣,使人感受到一種空靈超脫的境界。■
高旭奇 揚州八怪·黃慎 132×44cm 紙本設色 2019年
高旭奇 揚州八怪·金農(nóng) 132×44cm 紙本設色 2019年
高旭奇 揚州八怪·李鱓 132×44cm 紙本設色 2019年
高旭奇 揚州八怪·高鳳翰 132×44cm 紙本設色 2019年
高旭奇 乾坤自在圖 138×70cm 紙本設色 2017年
高旭奇 五高士·王維 130×33cm 紙本設色 2018年
高旭奇 李贄小像 100×33cm 紙本設色 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