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申
(河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北 石家莊050000)
史志于目錄學、史學等相關(guān)研究尤為重要,其之于學者價值更是吉光片羽,價值千金。在最早史志《漢書·藝文志》成書之前,官府已經(jīng)注意到了編撰藏書目錄的重要性并付之于行動。漢成帝時,在大規(guī)模搜求書篇之后,劉向、任宏、尹咸和李柱國等受詔主持了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官方性質(zhì)的圖書整理工作,并在分類歸納之后, “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會向卒,哀帝復(fù)使向子侍中奉車都尉歆卒父業(yè)。歆于是總?cè)簳嗥洹镀呗浴?,故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術(shù)數(shù)略》,有《方技略》”[1]。
受古代書籍流通及流傳所限,故向來編撰書目精善者多是據(jù)以當時朝廷秘閣、秘書典藏之書而從事于此,予以編登條目,稽尋便取,官府、私家世守和新收之書輒列其上,功效大利于后世。而歷代藏書之目錄,多為孤本單行,又因傳抄者稀,倘遇戰(zhàn)亂便致亡佚。開天辟地之作如《七錄》與《別錄》,雖極具價值卻終不傳于唐后,《群書四錄》《崇文總目》等今人亦不能窺見其全豹。幸而歷代史籍頗有采取其書目而入志者,以其內(nèi)容繁富,可備為政為學之參考,故得以能流傳千古。 后人欲考鏡古代學術(shù)源流,書籍存佚,舍史籍中之藝文、經(jīng)籍志,殆莫由焉。[2]今將《漢志》之雜家書與歷代史志雜家文獻目錄相比較,并綜合比對歷代史志對雜家概念的廓清與界定,進而考究雜家之學術(shù)源流以及漢代以降的流變過程。
今以《漢志》所著錄之雜家為基礎(chǔ),參列各史志之雜家進行比對考察。 歷代史志以《漢書·藝文志》《隋書·經(jīng)籍志》、新舊《唐書·經(jīng)籍志》《宋史·藝文志》《明史·藝文志》和《四庫全書總目》為主要參照本,兼及正史藝文、經(jīng)籍志考、補等。
現(xiàn)考諸家學派論著文獻數(shù)量,《漢志》儒家類 53 家、836 篇,道家類 37 家、993 篇,陰陽類 21 家、369 篇,法家類 10 家、217 篇,名家類 7 家、36 篇,墨家類 6 家、86 篇,縱橫類 12家、107 篇,雜家類 20 家、403 篇,農(nóng)家類 9 家、114 篇,小說類 15 家、1380 篇??梢姟稘h志》之雜家學派文獻總量,略居于諸子各學派中等水平。 《隋志》儒家類62 部、合530 卷,道家類78 部、合 525 卷,法家類 6 部、合 72 卷,名家類 4 部、合 7 卷,墨家類 3 部、合 17 卷,縱橫類2 部、合 6 卷,雜家類 97 部、合 2720 卷,農(nóng)家類 5 部,合 19 卷,小說類 25 部、合 155 卷。唐初時,除儒、道、雜三家文獻數(shù)量呈總體增長態(tài)勢外,其余諸家較《漢志》減少?!杜f唐志》儒家類儒家 28 部、凡 776 卷,道家類 125 部、凡 960 卷(老子 61 家,莊子 17 家,道釋諸說 47 家),法家類 15 部、凡 158 卷,名家類 12 部、凡 56 卷,墨家類 2 部、凡 16 卷,縱橫家類 4 部、凡 18卷,雜家類 71 部、凡 982 卷,農(nóng)家類 20 部、凡 192 卷,小說家 13 部、凡 90 卷;《新唐志》儒家類 69 家、92 部、791 卷,道家類 137 家、74 部、1240 卷,法家類 15 家、15 部、166 卷,名家類12 家、12 部、55 卷, 墨家類 3 家、3 部、17 卷, 縱橫家類 4 家、4 部、15 卷, 雜家類 64 家、75部、1103 卷,農(nóng)家類 19 家、26 部、235 卷,小說家類 39 家、41 部、308 卷;《宋志》儒家類 169部,1234 卷、篇,道家類凡 717 部、2524 卷(附釋氏神仙類),法家類 10 部、99 卷,名家類 5部、8 卷,墨家類 1 部、15 卷,縱橫家類 3 部、46 卷,農(nóng)家類 107 部,423 卷、篇,雜家類 168部,1523 卷、篇;《明志》儒家類 140 部、1230 卷,雜家類 67 部、2284 卷,農(nóng)家類 23 部、191卷,小說家類 127 部、3307 卷,道家類 56 部、267 卷。
從《漢志》到《四庫》修成,歷經(jīng)1700 余年,書目分類方法從 “六分法” 逐漸定型成 “四分法” (其反復(fù)之變化前注已有簡述),歷代史志所著錄的雜家書目也發(fā)生了很大變化。這種變化主要來說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雜家文獻數(shù)量激增。 《漢志》雜家僅有 20 部、20 家,共 403 篇。①《隋志》雜家錄有97 部,合 2720 卷。 《舊唐書》雜家錄 71 部,凡 982 卷。 《新唐書》雜家錄有 64 家,75 部,1103卷。 《宋史·藝文志》雜家類 168 部,1523 卷、篇。 《明史·藝文志》著錄雜家類 67 部,2284 卷。數(shù)據(jù)最為直觀,用數(shù)據(jù)來說話也更為可信。從歷代史志對雜家書籍著錄的情況來看,漢代以降,歷代史志雜家類書目的數(shù)量,整體上相較《漢志》有大幅度的增加,如明代《淡生堂余苑》一書,共有604 卷,其一書之卷數(shù)已經(jīng)比《漢志》所有雜家書籍整體數(shù)量還要多。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隋志》開始多以卷數(shù)來標示書籍篇數(shù)的多寡,此種計數(shù)方式與《漢志》不同。先秦秦漢時期以竹簡為主要書寫載體,縑帛盛行成為記錄知識的主要載體后,故有易篇為卷。有的可能篇章較長,故以一篇為一卷;也有些篇幅可能較短,則不能以一篇為一卷自成一軸,于是就合數(shù)篇為一卷。這樣一來,就出現(xiàn)了卷大于篇的現(xiàn)象。所以總的來講,卷大于篇。[3]基于這種情況,后世史志所著錄雜家書數(shù)量,則是比以上所列數(shù)據(jù)所顯現(xiàn)出來的更遠遠多于《漢志》。
第二,單本篇數(shù)更多?!稘h志》雜家類著述篇數(shù)最多者為《推雜書》,凡87 篇,其他各書少者也不乏以一篇而行于世??v觀《漢志》中學術(shù)傳承清晰、立言有論、立論有據(jù)且能成一家之言者,其著述篇數(shù)鮮有大幾十篇者,且秦漢兩部合作巨著《呂氏春秋》只26 篇,《淮南內(nèi)》21篇,《外》33 篇。 況是時講求 “微言大義” ,書籍字數(shù)之多寡代表不了是書之優(yōu)劣,故從善服義之根本在書言本經(jīng)道術(shù),畢竟諸子十家九流所言本論不是義疏。 反之,一書字數(shù)、篇章越多就會難免于議論駁雜混亂,迷離于中心思想之外就會越遠。 《隋志》時雜家書超過百卷者已有10 家,單本最多篇數(shù)者《華林遍略》已達620 卷之多;《新唐志》有熊執(zhí)易500 卷之《化統(tǒng)》;《明志》單本過百卷者有5 家。與此同時,后世史志似乎還陷入了兩極極端化的情況,如《隋志》中單本卷數(shù)為 10 卷以下者(含 10 卷)有 58 部,《舊唐志》有 44 部,《新唐志》有 76部,《宋志》有139 部,《明志》有35 部。 但是,后世史志所錄之雜家類書目卷數(shù)越少、卷數(shù)越接近《漢志》雜家類書目的卷數(shù),是否就代表了其所錄雜家就越接近孟堅所定義的雜家? 答案當然是不盡然也,這種說法雖有一定依據(jù),也確有相似之處,但事有例外,后文于此情況當會詳述,且先將此種可能置列于此作為雜家文獻學術(shù)流變的一種規(guī)律作為參考。
第三,文獻種類復(fù)雜化。漢代以后,儒、道、農(nóng)、雜和小說家類書目呈增長態(tài)勢,而名、法、陰陽、墨和縱橫家類的書目在后世史志中的著錄逐漸減少,并于《明志》中徹底取消了此數(shù)家學派之分類。 儒家和道家類書目的增長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 “義疏” 類書籍的增加,是一家之學隨著時間的累積導(dǎo)致的量變增長,在某種程度上農(nóng)、小說家類書目增長的原因也與此相類。至于雜家,雖然后世亦有原《漢志》儀疏傳注類書目的增加,但總體來說占比較小可為忽略,且其由來一直頗有爭議。
班氏言雜家者出于議官,但考周秦漢則無此官職,章炳麟言雜家出于議官者,漢代職官有議郎,即班氏所謂議官也,但于古無征。[4]王獻松認為議官一詞是天子議臣以及諸侯門客并且能夠參與決策的人的通指,是籠統(tǒng)的稱謂,并非是專有職官名。秦漢時期的雜家類著作就是由這些議臣、門客們集體編纂的,并且他指出從這一學術(shù)發(fā)展的歷程來看,班氏 “雜家出于議官” 說應(yīng)該值得肯定。[5]龔延明則指出議官是漢郎、大夫等秦漢時期參掌論議、言事之官的統(tǒng)稱。[6]劉光蕡則認為,雜家出于議官,官有議官,即有議官之署,則今西洋西國之議院、議會之屬,中國古有其制矣。在古則為外朝,帝典之師錫,《洪笵》之謀及庶人,《周禮之》詢眾庶,白虎之議及博士議郎是也。 雜家類儒,墨家類道,雜家多及典制,墨家專言古道,故儒家之與道,猶雜家之與墨也。[7]又東晉亦有議郎,晉議郎張顯撰有《析言論》20 卷,南宋建炎間有樞密議官,但后世職官當非為班氏所言王官之議官。
《漢書》中 “議官” 只出現(xiàn)一次,秦漢典籍也未有互見者,雖然現(xiàn)在我們無法確定議官究竟是出于何種王官,但其學派所本所宗、主要旨論之一家言應(yīng)當是緊緊圍繞 “王治” 和 “國體” 的。 漢以后,雜家類著作開始出現(xiàn)異于《漢志》雜家學派的著作,如《隋志》雜家類楊偉撰有《時務(wù)論》12 卷,《宋書·大且渠蒙遜傳》載 “元嘉十四年,河西王茂虔奉表獻方物,并獻《時務(wù)論》十二卷”[8],可知是書當與方物、祥瑞等相涉。 孔衍撰《孔氏說林》2 卷,曲阜孔繼汾《闕里文獻著述考》曰: “凡事不拘乎一類而言不衷于一途者,前史列之于雜家,二十二代孫廣陵太守衍有《說林》五卷,梁録二卷。 ”[9]盟儀撰《子林》20 卷,案此為梁庾仲容《子鈔》之先聲,是以可知在《意林》之前先有《子鈔》,而《子林》則更在《子鈔》之前。 《四庫提要》雜家別為一類名曰雜纂。 故雜纂之體例蓋自此書而始,東晉之時也。[10]《舊唐志》有《瑞應(yīng)圖讃》3 卷,兩部《張掖郡玄石圖》,《翰墨林》10 卷等,此類書均不似班氏所言之諸子雜家。 至《新唐志》及其后此類書目更多于前世,凡治獄、鄉(xiāng)儀和祖訓等輒入其中,雜家類書目從收錄先秦秦漢時期自成一家之言的分類逐漸成為了真正雜取古今、囊括百家、雜而無旨的學術(shù)大雜燴。正如余嘉錫所言,周秦百家諸子皆自成其一家之學術(shù),后世之書,凡其不能歸為經(jīng)部、史部者多強附之于子部,雖名相似但實際上已經(jīng)脫離雜家之實際。[11]
第四,逐漸分流、散佚、失傳。 首先,《漢志》中著錄的雜家文獻,到隋唐時期失傳亡佚情況已經(jīng)較為嚴重。到唐初《隋志》成書時,僅余《呂氏春秋》《淮南內(nèi)》《淮南外》《尸子》和《尉繚子》5 部原《漢志》所著錄雜家書,其他15 部雜家書并已失傳,且《漢志》之篇數(shù)與《隋志》之卷數(shù)也很難考證是否為原書全本。 《尸子》一書《隋志》著錄21 卷(其中目1 卷),舊、新《唐志》已失其半僅有10 卷,后其書已亡佚故《宋志》以后不錄。此外,《隋志》以前雜家書,以《七録》所載錄之雜家書為例,在唐初也多亡佚失傳。宋王應(yīng)麟以來,朱彝尊、錢大昕、章學誠、章宗源、黃侃、余嘉錫和姚名達等歷代學者均認為《隋志》所言 “梁有” 某書,并非是指南梁人所著錄者,其真正意義則是指 “《七録》有之也” ,近人任莉莉《七録輯證》書中定某書為《七録》所收的主要依據(jù)也是《隋志》注中的 “梁有” 二字。[12]如梁有應(yīng)奉撰《洞序》9 卷,《隋志》注 “亡” ;梁有杜恕撰《篤論》4 卷,注 “亡” ;梁有諸葛恪撰《諸葛子》5 卷,注 “亡” 等等。 以此可見《漢志》雜家書之逐漸失傳,至《宋志》止余有《呂覽》《淮南》。
其次,《漢志》雜家書在后世的流傳中逐漸散佚,直至亡失。漢《尸子》有20 篇,梁啟超謂《隋》《唐志》皆 20 卷。②宋時既已殘缺,后遂全佚。 王應(yīng)麟謂李淑《書目》存 4 卷,《館閣書目》僅存兩篇,合為1 卷,但此二本今已不傳。 清嘉慶間汪繼培輯為2 卷,書上卷以《群書治要》所錄為據(jù),有篇名;下卷則為散見于各書章句輯本。裴骃集解引劉向曰 “尸子著書,非先王之法,不循孔氏之術(shù)”[13]。劉勰曰其 “兼總雜術(shù),術(shù)通而文鈍” 。李賢謂其《尸子》20 篇,19 篇陳道德仁義之紀,1 篇言九州險阻、水泉所出。 此皆唐以前人所見秦漢原書者所記述及批評。 今所存佚文,多中正平和,頗類似儒家言。 彥和所謂 “兼總雜術(shù)” 則有之,子政所謂 “不循孔氏” 則不見。使佼果為商鞅師,則今本所見其道術(shù)與商君大不類。《隋志》言 “其九篇亡,魏黃初中續(xù)” 。蓋在東漢時已經(jīng)亡佚大部分原書,而魏晉” 間人補撰依讬,劉勰所見《尸子》也未必是劉向所見原本,而且《治要》及其他書所征引則皆是黃初以后的本子。 但因其中存先秦佚說甚多,固自可實。[14]又如《淮南外》33 篇,今止存 21 卷,蓋即《內(nèi)篇》也?!锻馄肪秘?,《隋志》已不著錄。 晁氏《讀書志》云: “《崇文總目》云‘亡三篇’,李淑《邯鄲圖書志》云‘亡兩篇’[14],《東方朔》二十篇,殘。 ”[15]
此外,漢志雜家有《尉繚》29 篇,兵形勢別有《尉繚》31 篇。 《隋志》有雜家《尉繚子》5 卷,兩《唐志》并作6 卷,并入雜家類;《宋志》以后咸作5 卷,歸入兵家類,今本仍亦作5 卷,計有24 篇。 由此可見,漢以后《尉繚子》一書亦當有所散佚,舊、新《唐志》所載隋以前諸書,多為《隋志》所未著錄或標注為殘缺、亡佚者,則懷素所謂古書近出,闕而未編者也。 然而以正史言之,其為劉知幾所評論書鈔、類聚、《初學記》等書所徵引,而不見于志者,往往有之。 此皆唐人所親見,竟不著于錄,知馬懷素之言,不吾欺也。[11]舊、新《唐志》較《隋志》為多1 卷,兼有唐代類書如《初學記》等所徵引 “尉繚子曰” 不見之于今本者,然未必不是《尉繚子》古書于唐代 “近出” 。需要注意的是,《尉繚子》也是《漢志》雜家書于后世史志分流的 “代表作” ,并且成為繚書三大 “千年爭論” 之一,以致至今學界仍無定論。
漢以后歷代史志只見有一部《尉繚子》,《隋志》將繚書列入雜家,兩《唐志》因之,《宋志》及以后歸入兵家。 劉向《別錄》曰: “繚為商君學” ,又一引將商君學作南君學,即 “繚為南君學” ?!稘h書藝文志考證》王氏謂 “雜家《尉繚》二十九篇,兵形勢又有《尉繚》三十一篇?!端逯尽贰段究澴印酚形寰?,今本首章《天官》稱梁惠王問,意其者魏人歟?《秦始皇本紀》曰始皇十年有大梁人尉繚來說秦王事” ?!端膸臁繁姨嵋唬?“尉繚其人當六國時,不知其本末?;蛟晃喝?,以《天官篇》有梁惠王問曰而知之?;蛴衷积R人,鬼谷子之弟子也。劉向《別錄》又云繚為南君學,未詳孰是也。 ” 又兵形勢家別有31 篇《尉繚》,今雜家亡失而兵家獨傳。 清錢塘人梁玉繩《瞥記》曰: “諸子中有尉繚子,疑即尸子所謂料子,貴別者也。 《漢志》雜家《尉繚》二十九篇,先《尸子》。兵家《尉繚》三十一篇,先《魏公子》,蓋兩人皆尸佼所稱,非為始皇國尉者?!妒酚洝非厥蓟适晁娗貒疚究?,在六國之末,梁氏以《漢志》兵家、雜家所載之敘此皆并在其前,以為別是一人。 ”[10]1203明尉氏人阮漢聞則以其時尉氏縣城尚存有尉繚子臺和尉繚子宅,更以尉氏縣古近屬大梁,以為此相符于《秦始皇本紀》 “大梁人尉繚” 之說,故以為傳本兵書《尉繚子》乃秦國尉繚所著。 而今該問題雖尚存爭議,但絕大多數(shù)學者均認為今本為《漢志》兵形勢之《尉繚》,且行于唐宋之世本主體亦與今本大體略同,但其既于唐宋時分屬雜家,還是給《尉繚》其書的學派歸屬問題釋放了較為惑人的迷霧,由此也能推出并窺見《漢志》雜家古籍在后世分流之一斑。
第五,多家著述與兵家書重名或近似。 《漢志》雜家書書名多與《兵書略》中兵書書名重復(fù)。 雜家有《五子胥》8 篇。 班氏自注 “名員,春秋時為吳將,忠直遇讒死”[14]。 周壽昌曰 “兵技巧又有《五子胥》十篇。今存六篇,審其文字,當即雜家之《五子胥》書,而余為后漢袁康作也。清姚際恒《偽書考》引胡元瑞說亦以如此。 ”[15]139《史記》有本傳,《漢書》《人表》列伍子胥于第四等中上。清梁玉繩曰子胥始見《左·昭三十一》,名員,號為伍奢子、伍尚弟。適吳,吳與之申地,故曰申胥,亦曰伍胥,亦曰申子,又曰申氏,亦又曰伍子。元成宗大德三年,封為忠孝威惠顯圣王。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辯證》曰伍氏出自春秋時楚莊王嬖人伍參,以賢智升為大夫。生舉,食邑曰椒,謂之椒舉。其子曰椒鳴,得父邑。而奢以連尹為太子建太傅。因費無極之譖而太子見逐于楚王,并煞伍奢及其子棠君尚。 尚弟員,字子胥,奔于吳,事闔閭為卿。 吳王夫差時因忠諫不見聽而屬子于齊,號為王孫氏。 按《左傳》《國語》《呂氏春秋》《吳越春秋》《越絕書》及《吳》《越世家》、本傳所載子胥言行,容有見于是書。[16]兵技巧有《五子胥》10 篇,注有 “圖一卷” 。 《舊唐志》有伍子胥《兵法》1 卷,《新唐志》有伍子胥《兵法》一卷。 《文選注》引《越絕書》 “伍子胥《水戰(zhàn)兵法內(nèi)經(jīng)》” 。 《武經(jīng)總要》云 “伍子胥對闔閭,以船軍之教,比陸軍之法” 。[17]《舊唐志》:《伍子胥兵法》一卷。 《御覽》三百十五《越絕書》: “伍子胥水戰(zhàn)法,大翼一艘,廣丈六尺,長十二丈,容戰(zhàn)士二十六人,櫂五十人,舳艦三人,操長鉤矛斧者四,吏仆射長各一人,凡九十一人,當用長鉤矛長斧各四,弩各三十四,矢三千三百,甲兜鍪各三十二。 ” 《北堂書鈔》亦有引此,今本《越絕書》失之。 又《隋志》有伍子胥撰之《遯甲決》《遯甲文》各1卷。[18]姚氏按伍子胥有雜家書8 篇。 《呂氏春秋·首時篇》:王子光代吳王僚為王,任子胥,子胥乃修法制,下賢良,選練士,習戰(zhàn)斗。 《武帝本紀》注:臣瓚曰:《伍子胥書》有戈船,以載干戈,因謂之戈船也。 又曰《伍子胥書》有下瀨船,瀨者湍也,吳越謂之瀨,中國謂之磧。 《隋志》五行家載《遯甲決》1 卷,吳相伍子胥撰;《遯甲文》1 卷,伍子胥撰;《遯甲孤虛記》1 卷,伍子胥撰。 舊、新《唐志》并有伍子胥《兵法》1 卷,又五行家有伍子胥《遯甲文》1 卷。 嚴可均《三代文編》曰 “伍子胥有兵技巧十篇,圖一篇?!?《文選注》及《御覽》引伍子胥《水戰(zhàn)法》,又有引《越絕書》伍子胥《水戰(zhàn)兵法內(nèi)經(jīng)》凡三條。[18]366
雜家有《吳子》1 篇,按此吳子列在公孫尼之前,則頗類似吳起,同為七十子之弟子[18]290;兵權(quán)謀有《吳起》48 篇,《隋志》有《吳起兵法》1 卷,今本 3 卷 6 篇,所闕亡多矣。 唐氏云 “司馬法在六藝,兵法始③孫吳,皆后世變詐之兵,非古之兵書也。 雖陰陽神農(nóng)、黃帝之號,皆讬也”[19]163-164。 《隋志》有賈詡注《吳起兵法》1 卷,而今存者《圖國》《料敵》《治兵》《論將》《變化》《勵士》6 篇而已。《文選注》兩引其說,俱作 38 篇而已。[20]125本書《刑法志》言 “春秋之后,滅弱吞小,并為戰(zhàn)國。 ……世方爭于功利,而馳說者以孫、吳為宗。 ” 是書列吳起于《人表》第六等中下。 梁玉繩曰吳起始見《秦》《魏策》《荀子·堯問》,中矢而死,或云枝解,或云車裂。 宋宣和五年,封廣宗伯。 《隋志》有《吳起兵法》1 卷,魏賈詡注。 《新唐志》:賈詡注《吳子兵法》一卷?!端沃尽罚簠瞧稹秴亲印啡恚衷浦旆6ā秴亲印范怼?晁氏《讀書志》曰《吳子》三卷,魏吳起撰,言兵家機權(quán)法制之說,唐陸希聲類次為之,凡《說圖國》等六篇?!端膸焯嵋芬咚茖O《子略》謂其尚禮義,明教訓,或有得于《司馬法》者,斯言允矣。 嚴可均《三代文編》曰吳起衛(wèi)人也,師事曾子。 仕于魯后去之魏事魏文侯。 武侯為西河守,公叔害之而去之楚。 楚悼王以為相,著有《兵法》一卷。 《韓非子·內(nèi)儲說》引吳起《南門令》《西門令》《攻秦亭令》,又《呂氏春秋·慎小篇》亦引《南門令》。[16]334
雜家有《由余》3 篇,《韓非·十過》篇④有秦穆公文由余事,比《呂氏春秋》為詳,太史公采入《秦本紀》,又《新書·禮篇》引有由余語。[20]106《史·秦本紀》載繆公三十四年,戎王使由余之秦事,由余,其先晉人也,亡入戎,能晉言。 后由余去戎降秦,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謀伐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 《漢書》列之于《古今人表》第四等中上。 清梁玉繩曰由余始見《韓子·十過》《呂氏春秋·不茍》《韓詩外傳》《史·秦紀》和《李斯傳》,姓由,繇與由讀同。 馬國翰輯本序曰《漢志》雜家《由余》三篇,《隋》《唐志》皆不著錄,考《史記》載其與繆公問對,《韓非子》《說苑》并引之以儉說道,賈誼《新書》引其待下有禮之說,略存佚篇,并據(jù)以輯錄[18]283;兵形勢有《繇敘》二篇,《古今人表》 “繇余” 即由余,疑 “敘” 當作 “余” 。李荃《太白陰經(jīng)》云 “秦由余有陣圖”[19]165。 《太白陰經(jīng)》言 “秦由余、蜀諸葛亮并有陣圖。 ”[20]128姚氏以《太平御覽·兵部》引李荃《太白陰經(jīng)》云黃帝設(shè)八陣之形,風后演握奇圖,力牧亦創(chuàng)營圖,其后秦由余、蜀諸葛亮并有陣圖以教人戰(zhàn)。 姚氏按由余別有三篇,見雜家。 《白帖》五十五引《七略》亦作由余。此繇敘或是繇余之后,追述其先世為是書,故次于孫軫之后。儻孫軫審為陳軫,則于時代先后尤合,然皆無確證。[18]352
雜家有《尉繚子》29 篇⑤,《隋志》雜家《尉繚子》5 卷,梁并錄 6 卷,梁惠王時人。 按梁惠王問者,當在兵形勢家,疑此別也。《始皇本紀》: “大梁人尉繚來說秦王,其計以散財務(wù),賂諸侯豪臣,不過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秦策》有頓弱說秦王 “資萬金,使東游韓、魏,入其將相;北游燕、趙,而殺李牧” 。 正與尉繚謀同。 頓弱與尉繚乃一人,記異耳,是此之尉繚也。 《初學記》引尉繚子曰 “天子宅千畝,諸侯百畝,大夫以下里舍九畝” 。 《御覽》卷六百八十四引尉繚子曰 “天子玄冠玄纓,諸侯素冠素纓,大夫以下練冠” 。 此皆并類雜家說。[20]106姚振宗引章學誠《校讎通義》曰,書有同名而異實者,必著其同異之故,而辨別其疑似焉。 兵形勢家與雜家之《尉繚》同名,著錄之家當別白而條著者也,姚氏按《始皇紀》載十年入秦之尉繚,已在六國之末,而雜家之尉繚書序次在由余之后,尸子、呂不韋之上,則必定遠在其前,可知雜家書非為大梁人尉繚[18]283;兵形勢復(fù)有《尉繚》三十一篇,《隋志》雜家有五卷《尉繚子》,復(fù)又云兵家梁有《尉繚子兵書》一卷。 按其書自《天官》至《兵令》二十四篇,并言兵形勢,不當入雜家,此蓋誤承《漢志》兩見,不知雜家者先亡耳。 其末篇所言殺士之教,李靖兵法取之,亦異乎《六韜》所稱 “殺一人而三軍震” 之旨。[20]128梁玉繩《瞥記》謂與雜家之尉繚是兩人,故作此書者不知即此尉繚否也。[18]354
以上歷代學者諸疏解,大多為考證拾遺補綴之說,雖對于雜家和各兵家之篇目鮮有明確意見者,但也有二三家明抒己見。 如有學者即認為雜家《由余》與兵形勢《繇敘》為同一人所作。陳朝爵謂《史記》在秦繆公與由余之問對,由余所言皆為黃老淳樸清凈之旨。是黃老之治,即戎夷之道,而雜家以道德為歸,亦自由余啟之。[15]140后其引王應(yīng)麟與李荃說,案襍家之《由余》與此《繇敘》為同一人。[15]172也有學者認為雜、兵兩家書名近似或相同之書是完全沒有聯(lián)系的,僅僅是書名相類似而已,此說代表人物為顧實。 對于雜家三篇《由余》書,他案是書今亡,與兵形勢二篇《繇敘》蓋非同書。由繇、余敘為通叚字,引史遷說而觀之,以為其不獨見黃老之治即戎夷之道,復(fù)更見雜家之以道德為歸,認為此自由余啟之。[19]并言兵形勢《繇敘》二篇與雜家書蓋非同書,今亦亡矣,自注《人表》又作繇余。[21]154雜家《尉繚》二十九篇,顧實認為今亡,與兵形勢三十一篇《尉繚》蓋非同書。 他指出《始皇本紀》之尉繚當為雜家《尉繚》,非為魏惠王時之兵家《尉繚》。兵家書究極兵形勢之變化而言之,今有殘本。[15]124此外兵家之《吳起》四十八篇與《五子胥》十篇,顧氏以為與雜家書《吳子》一篇和《伍子胥》八篇亦非同書。
因《漢志》兵、雜家書今已大多亡佚,而《隋志》以后以其書亡失故不予著錄或只存見一書者,兼以此兩家書目多有與以上所列書目相同、類似等情況,即使偶有傳世殘本但其原屬家派已無確證及可考者。 是故歷代學者有如姚明煇者以為《漢志》存在 “互見” 例者,如《尉繚》一書,他指出《漢志》本有互見例,進而懷疑此雜家《尉繚》與形勢家《尉繚》是一書也。[20]陳朝爵亦以為然,他認為蓋《隋志》誤承《漢志》 “兩見” 目錄分類法,故不知襍家者先亡耳。并且他還指出襍家尉繚當為《始皇本紀》所稱于始皇十年入秦的大梁人尉繚。[15]172“互見例” 又有學者稱為 “互著法” ,即一書兩著,在目錄分類中將一本書分別歸類在兩種及以上不同的家派。 簡本《尉繚子》出土后此說亦曾盛極一時,認同該觀點的學者以何法周、徐召勛為代表。 何法周的觀點是兩種篇數(shù)、篇名稍有不同,文字風格與內(nèi)容小有差異(先秦著作最先都是長期在師徒之間口頭傳授,由于其傳授的派系以及各派系受時代影響的程度以及寫定的時間、分篇的方法等等不可能完全相同,自然就會出現(xiàn)不同的文字記錄、不同的版本),但全書內(nèi)容基本相同的《尉繚子》一書,卻被《漢書·藝文志》的作者班固分在了兩類中,當成了兩部書。[21]徐召勛基本同意何法周的觀點,他指出何法周對雜、兵兩家兩種《尉繚》篇數(shù)不同問題的解釋是有道理的,錯誤的是對班固的批評。 他認為班固并不是把同一部相同的《尉繚》當成了不同的兩部書,而是在《漢志》中運用了互著法,因為《漢志》以后成書的很多書目也都不自覺或自覺地運用了互著法。[3]157
對于何、徐二人的觀點,已有學者進行了有理有據(jù)的批駁。鐘兆華認為班固在《漢志》中給群書分類之時,皆有其一定之規(guī)和嚴格的標準,各分類書目之間,是 “內(nèi)容迥異” 的,并且是 “不能混同” 的。因此班固不可能將《尉繚》這樣的一部軍事著作和兼儒墨合名法的雜家的兩種不同本子,分列在 “雜家” 與 “兵家” 兩類之中。他還指出現(xiàn)存各種本子的《尉繚子》一書,都是原《漢志》中的《尉繚》,并且在漢代還有一種不言兵的 “雜家” 《尉繚》存在。[22]李桂生在考察《漢志》的著錄體例后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一部著作存在在兩個或兩個以上學派分類中重復(fù)著錄的情況,他指出凡是一部著作在《別錄》《七略》中重復(fù)了的,班固在《漢志》中均只著錄一次,并注出詳細說明,對劉歆《七略》所有之著錄凡有改易,均注以 “入” “出” 和 “省” 來說明,這是班固《漢志》著錄所遵循的重要原則。[23]筆者也曾撰文在鐘、李學者已有的研究成果上繼續(xù)進行討論,認為今本《尉繚子》當為原《漢志》兵形勢《尉繚》。[24]
《漢志》雜家書下班固多有自注,如若再兼考其自注與書名,則可以發(fā)現(xiàn)班氏《漢書》所收錄雜家書之撰者,多有軍事經(jīng)歷和背景,而書中內(nèi)容亦當多涉有兵事。雜家書《五子胥》八篇,班氏自注 “名員,春秋時為吳將,忠直遇讒死” 。 《史記》有本傳,《伍子胥列傳》曰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員。 伍胥亡奔宋,奔鄭,至晉,復(fù)還鄭,入?yún)恰?吳王闔閭召為行人,而與謀國事。闔廬三年,興師與伍胥、伯嚭伐楚,拔舒,遂禽故吳反二將軍。欲至郢,因?qū)④妼O武之勸乃歸。闔閭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將兵伐吳。吳使伍員迎擊,大破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巢。闔閭九年,與孫武伐楚,乘勝而前,五戰(zhàn),遂至郢。 《吳世家》亦有其載,不再贅述。
《子晚子》35 篇,班氏自注 “齊人,好議兵,與《司馬法》相似” 。 姚振宗云 “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辯證》曰《英賢傳》載子俛子,齊人也,著書五篇,⑥其論兵法與穰苴同” 。
《由余》3 篇,班氏自注 “戎人,秦穆公聘以為大夫” 。 《秦本紀》載繆公三十四年,戎王使由余出使之秦。 后繆公問由余戎國地形與其兵勢盡詧。 由余降秦后,繆公禮之以客禮,并詢伐戎之形。 三十七年,秦因用由余之謀伐戎王,果開地千里,益國十二,遂霸西戎。
《尉繚》29 篇,班固自注 “六國時” 。 《秦始皇本紀》載始皇十年,有魏人尉繚西向秦入咸陽,獻并滅六國之策,始皇大喜,禮遇甚隆行其策,并以之為國尉。 劉向《別錄》云 “繚為商君學” 。此與《尸子》20 篇共同之處則在于均與 “商君” 有所聯(lián)系。班氏注 “名佼,魯人,秦相商君師之。 鞅死,佼逃入蜀” 。 衛(wèi)鞅畫計謀事,理民立法,未嘗不與尸佼相規(guī)也,以此可見佼、鞅牽連影響之深。 商鞅被刑之后,佼恐被誅乃逃亡至蜀,自為撰此20 篇。 商鞅既是法家,以刑名名于后世,與韓相申不害并稱 “申商” ,董仲舒曰 “師申商之法,行韓非之說” 及晁錯 “學申商刑名于軹張恢生所” ;鞅又是兵家,即今俗稱之軍事家,他在軍事領(lǐng)域取得的成功在當時并不亞于政治和刑名的成就,至晚在西漢時已與兵家名將孫武、吳起和白起等并稱, “爭城殺人盈城,爭地殺人滿野,孫吳商白之徒,皆身誅戮于前而國滅亡于后” 。由此方面觀之,尉繚、尸佼當亦通于兵政戰(zhàn)攻之事。
《吳子》1 篇,無注。 姚振宗按此吳子列在公孫尼之前,以為頗似吳起,認為該吳子同為七十子之弟子。[18]290《史記》有其傳,衛(wèi)人,好用兵。 嘗學于曾子,為魯將時,將兵攻齊大破之。為魏將擊秦拔城守西河,故秦不能東進。 為楚相,則南平百越、北并陳蔡、伐秦卻三晉。 與孫武并稱 “孫吳” ,韓子云 “境內(nèi)皆言兵,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 。
《東方朔》20 篇,無注。 《漢書》有東方朔傳,其自言 19 歲學孫武、吳起之《兵法》,習戰(zhàn)陣之具,通鉦鼓之教,凡兵家言能誦二十二萬言。[1]史遷亦有其載, “武帝時,齊人有東方生名朔,以好古傳書,愛經(jīng)術(shù),多所博觀外家之語。朔初入長安,至公車上書,凡用三千奏牘。公車令兩人共持舉其書,僅能勝之。人主從上方讀之,止,輒乙其處,讀之二月乃盡”[25]。如此博學飽讀材力之士,又常上書陳 “農(nóng)戰(zhàn)強國之計” ,可曉知其所學至少一半均為兵家之書言,亦可見其于兵事之通曉。 《黃氏日鈔》曰東方朔固然為滑稽之士,但其未嘗有一言一語導(dǎo)人主于非。 至其卻董偃、諫起上林及化民有道三事,忠言讜論,如矢斯直,一時文墨議論之士,孰有髣髴其萬一者乎! 姚振宗按《漢書》本傳 “上書陳農(nóng)戰(zhàn)強國之計” 者言,意以為即此雜家二十篇之書,其 “辭數(shù)萬言” 亦有對應(yīng)。 褚少孫所稱 “上書用三千奏牘” ,亦意指即是此書,姚氏以為特褚謂其初到時所上書,傳則列在再為中郎時,此稍稍不同耳。其本傳言之劉向所録東方朔書有《客難》。 《非有先生論》《封泰山》《責和氏璧》及《皇太子生禖》《屏風》《殿上柏柱》《平樂館賦獵》,皆為八言、七言上下,《從公孫弘借車》諸篇,皆其雜詩文,則本志所不載者也,即不著于雜家二十篇之中也。[18]289
《兵書略》有兵權(quán)謀者 13 家,凡有 259 篇。 班固言 “省《伊尹》《太公》《管子》《孫卿子》《鹖冠子》《蘇子》《蒯通》《陸賈》《淮南王》259 種。 出《司馬法》入禮也”[1]1757。 雜家有《淮南內(nèi)》《淮南外》,歷代學者多認為其《內(nèi)篇》論道,《外篇》主雜說。 而今存者為《內(nèi)篇》也,《四庫簡明目錄》亦云 “安書原分內(nèi)、外篇,此21 卷是其《內(nèi)篇》。 其大旨則原本道德,而縱橫曼衍,多所旁涉,是故班固列之于雜家”[26]。 《內(nèi)篇》雖多論道,但依然有訓兵略之遺存,《外篇》則旁涉曼衍,故論兵之說當為更多。且任宏論次兵書以為四種,其中兵權(quán)謀家曾有《淮南王》兵書,班固以為重復(fù)而出之,蓋當附入于雜家《淮南》之中。 項永琴認為《漢志》雜家所載20 條書為一雜家,《淮南王內(nèi)》《淮南外》 當合并成為一家, 但雜家所著錄總篇數(shù)較班氏所言多溢有10 篇,以兵權(quán)謀家注釋考雜家 “入兵法” 之注,其雜家書可入于兵書兵法者則指《淮南》書也。[18]291
案雜家他書尚有《呂氏春秋》及《雜家言》。 四庫館臣云《呂氏春秋》 “秋令多言兵” ,可見是書亦涉有兵事。《雜家言1 篇,班氏自注 “王伯,不知作者” 。顏氏《集注》曰 “言伯王之道。伯讀曰霸” 。按此書無書名撰人,猶《儒家言》《道家言》《雜陰陽》和《法家言》之類,或有數(shù)十篇,或只一兩篇。 《解子薄書》以下三家,皆無時代及撰人者,按例當置之于簡末焉。[16]先秦主要諸子學派或多或少均在不同程度參與、踐行了 “王霸之辨” ,商鞅更曾以王道、霸道說秦孝公。以 “霸道” 而言,與其最緊密的兩家則是法家和兵家,堪稱為 “霸道” 之左、右手。持霸道行霸術(shù)者,多以法家治內(nèi)而以兵家御外,故先秦兵家亦多言王、霸。尉子亦曾以王道、霸道說梁惠王,問對、闡釋王國、霸國之義理,如 “王國富民,霸國富士” 等。由是可知,言王伯者必不能脫離兵事而獨言之。
《隋志》是現(xiàn)存第二部史志目錄著作,六朝以前之目錄書俱皆亡矣,以此書《經(jīng)籍志》能僅見其崖略,是故讀古書者必為取之而資焉。[16]193以《漢志》雜家書多涉兵政事這一角度而言,縱觀歷代史志,《隋志》在目錄分類上是對班固目錄學思想繼承最好的。
《隋志》雜家類有《仲長子昌言》12 卷,自注 “漢尚書郎仲長統(tǒng)撰” 。 其本傳云因尚書令荀彧舉而為尚書郎,后參丞相曹操軍事。 其每論述敘說時俗及古今之行事,恒常發(fā)奮嘆息,因論著名曰《昌言》。又有蔣濟撰《蔣子萬機論》八卷,《魏志》本傳云建安十三年(208)蔣濟為密白刺史,以偽書退孫權(quán)得全合肥城,文帝時出為東中郎將,明帝即位后遷為中護軍。 《鐘會傳》云 “中護軍蔣濟著論,謂觀其眸子,足以知人” 。 梁有鐘會《芻蕘論》五卷,毋丘儉叛,會從大將軍司馬景王東征并典知密事。 后文王總統(tǒng)六軍,會謀謨帷幄。 后會以軍功遷黃門侍郎,封東武亭候,邑三百戶。 梁有諸葛恪撰《諸葛子》5 卷,本傳云以弱冠拜騎都尉,后從中庶子轉(zhuǎn)左輔都尉,試守節(jié)度,因拜撫越將軍。遷大將軍,代陸遜領(lǐng)荊州事。 “東興之捷” 后加荊揚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 梁有《桑丘先生書》2 卷今亡,晉征南軍師楊偉撰,又有《時務(wù)論》12 卷存。 嚴氏《全晉文編》云楊偉字世英,馮翊人。 仕魏文帝、明帝為尚書郎,后參大將軍曹爽軍事,入晉為征南軍師。[10]1229《魏志·曹爽傳》載 “正始五年,爽伐蜀不得進。 爽參軍楊偉為爽陳形勢” 。 梁有《劉子》10 卷,孫氏《平津館鑒藏記》云 “《劉子》十卷,目錄前題《劉子新論》,南梁通事舍人劉勰撰,播州錄事參軍袁孝政注。 ”[10]1231
如上所次列諸書,能見《漢志》所著錄之雜家類書,其中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較多地涉及兵政軍事,具體表現(xiàn)為撰者大多具有軍事經(jīng)歷或書中內(nèi)容多談兵言兵。 漢以后至于隋唐,其間所著錄之雜家類書目,亦多為有軍事經(jīng)歷者所撰,且時代越前表現(xiàn)得越為明顯。 唐以后,這個特點逐漸消失,《漢志》兼合諸子、知國體和貫王治的這類周秦漢雜家書亦隨之消亡。
注釋:
①需要注意的是,班固似將《淮南內(nèi)》《淮南外》分列,各算作一家。 此外,將《漢志》雜家所有20 家著述之篇數(shù)相加僅得393 篇,較孟堅所言403 篇少10 篇。
②注:兩《唐志》皆作十卷。 《隋志》作二十一卷,其中目一卷。
③ “始” 字各本皆同。 至正本《玉?!肪硪话偎氖?“吳起兵法” 條引作 “如” 。
④ “十過” 原誤作 “一紀” ,據(jù)《補注》引沈說改。 《韓非子》無 “一紀” 篇。
⑤ “子” 字原脫,據(jù)殿本《漢書·藝文志》補正。
⑥案此為五篇,或敚脫 “三十”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