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亞楠,喻理飛, ,張麗敏, ,劉娜,嚴令斌
1. 貴州大學生命科學學院/農(nóng)業(yè)生物工程研究院,貴州 貴陽 550025;2. 貴州大學/山地植物資源保護與種質(zhì)創(chuàng)新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山地生態(tài)與農(nóng)業(yè)生物工程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貴州 貴陽 550025;3. 貴州省林業(yè)科學研究院,貴州 貴陽 550025;4. 貴州省山地資源研究所,貴州 貴陽 550025
土壤作為陸地生態(tài)系統(tǒng)碳循環(huán)過程中的重要源-匯介質(zhì),對碳的排放和固定直接影響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碳循環(huán)的平衡(王荔等,2019)。森林土壤是陸地生態(tài)系統(tǒng)重要組成部分,其碳貯存量占全球土壤碳儲量的73%(方精云等,2001),其微小變化可能嚴重影響全球碳平衡過程。土壤有機碳是土壤碳庫的重要部分,對改善土壤結構、維持土壤功能等意義重大(柳敏等,2006)。在全球氣候變暖背景下,植被類型活躍變化的情況下,土壤有機碳特征變化成為目前研究的熱點問題。
喀斯特廣泛分布于中國西南地區(qū),面積達90.7×104km2,是典型的生態(tài)脆弱區(qū),石漠化問題較嚴重(Zhang et al.,2010)。近年來實施的一系列植被恢復生態(tài)工程,使植物群落得到初步恢復,土壤特性尤其是有機碳也同步發(fā)生變化(王世杰等,2003)。有研究表明,植被恢復過程是重要的植物群落替代過程,其顯著增加了土壤有機碳含量(馬祥華等,2005),提高了土壤固碳能力(Deng et al.,2013)。土壤碳特征變化受植被(Garcia et al.,2002)、氣候(Hobley et al.,2015)和土壤理化性質(zhì)(Lal,2004;魏媛等,2010;辜翔等,2013)等多種因素影響。已有學者對喀斯特地區(qū)植被恢復過程土壤碳特征變化做了初步研究,而對于土壤有機碳動態(tài)變化影響因素的研究尚缺乏(黃宗勝等,2013),尤其是植被因子和土壤因子交互作用對土壤碳的綜合影響研究較少(黃一敏等,2016)。掌握喀斯特地區(qū)土壤碳特征及其影響因素是評估中國陸地土壤生態(tài)系統(tǒng)碳匯能力的重要內(nèi)容。為此,本研究以“空間代替時間”的方法,在喀斯特高原區(qū)選取不同植被恢復階段作為一個演替序列(草本群落階段、灌木階段、喬林階段),研究土壤有機碳含量(SOCC)和有機碳密度(SOCD)的動態(tài)變化,以及植被恢復過程中影響有機碳動態(tài)變化的主要因素,揭示土壤有機碳對植被恢復的響應機制,為喀斯特地區(qū)實施植被恢復與保護措施提供理論依據(jù)。
研究區(qū)位于貴州省安順市鎮(zhèn)寧布依族苗族自治縣大山鎮(zhèn)(105°35′—106°1′E,25°25′—26°11′N)。海拔為356—1678 m,相對高差1322 m,氣候為亞熱帶濕潤季風氣候,全年平均氣溫為 17.4—19.7 ℃。降水量充沛,年均降水量為 1277 mm。該地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脆弱,水土流失嚴重,土層較淺薄,屬典型喀斯特地貌。植被以次生林為主,在自然恢復過程中,由于人類干擾和恢復年限不同,依植被外貌可分為草本群落、灌木和喬林3個演替階段。樣地具體信息見表1。
本研究采取“空間代替時間”的方法(袁叢軍等,2017),于2019年5—6月進行實地勘察,在研究區(qū)域選取海拔、坡度、坡向等立地條件相似、具代表性的典型樣點設置樣地,草本群落、灌木、喬林階段樣地設置分別為2 m×5 m、10 m×10 m、20 m×20 m,每個階段設置3個平行樣地。
群落調(diào)查采用樣方法(楊瑞等,2004),對每個樣地的植物種類、數(shù)量和群落結構進行常規(guī)調(diào)查,計算群落生物量。喬木樹種生物量采用相對生長法,對樣方中的喬木進行每木檢尺,記錄樹高、胸徑,逐個代入相應的生物量預測模型計算單株生物量(喻理飛等,2002),進一步計算群落生物量;根系生物量采用根莖比法(黃宗勝等,2015)。灌木以及草本群落地上、地下生物量采用收獲法計算(朱守謙等,1995)。
在每個樣地隨機選擇3個0.5 m×0.5 m的樣方,收集全部的現(xiàn)存凋落物,混合為一個樣品,于60 ℃烘箱中烘干,待用。土壤樣品采用梅花五點取樣法,取表層0—10 cm土壤,并混合為一個樣品,土壤樣品于自封袋中保存,帶回實驗室風干處理,待用。將所有樣品研磨過100目篩,置于通風處保存以備養(yǎng)分分析。
植物和凋落物樣品TN用H2SO4-H2O2法消煮,靛酚藍比色法(NY/T 1269—1999)測定、TP采用鉬銻抗比色法(NY/T 1270—1999)測定;采用凱氏定氮法測土壤 TN(LY/T 1228—2015)、NaOH熔融-鉬銻抗比色法測TP(LY/T 1232—2015);樣品SOC用高錳酸鉀氧化-外加熱法測定(NY/T 1237—1999);土壤容重采用環(huán)刀法;pH值按水土質(zhì)量比2.5∶1用pH計法測定。結果如表2、3所示。
D(SOCD)是指該土樣研究區(qū)域內(nèi)土壤有機碳密度(kg·m-2);ω(SOCC)為該研究區(qū)域內(nèi)土壤有機碳質(zhì)量分數(shù)(g·kg-1);BD 該研究區(qū)域內(nèi)土壤容重(g·cm-3);T為研究區(qū)所采土壤深度(cm);G為石礫含量;10-2為計算時單位轉(zhuǎn)換系數(shù)。
運用Excel 2019對數(shù)據(jù)進行初步整理,在SPSS 19.2中對數(shù)據(jù)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并分析不同階段之間各因變量的顯著性差異,本文采用LSD最小顯著差數(shù)法。采用 Pearson相關系數(shù)分析土壤因子和植被因子與土壤有機碳的相關性,主成分分析法分析主要影響因子,并用逐步回歸法對主成分分析的結果進行篩選,最后進行F檢驗和t檢驗,篩選出最大影響因子。
由圖 1可知,隨著植被恢復進行,SOCC和SOCD在各階段間均表現(xiàn)出顯著差異;喬林階段最高,分別為 107.77 g·kg-1、8.40 kg·m-2;草本群落階段最低,分別為 50.37 g·kg-1、4.06 kg·m-2。喬林階段比草本群落階段,SOCC和SOCD分別提高了113.96%、106.90%。
表1 樣地信息表Table 1 Sample land information table
表2 植被生物量及凋落物養(yǎng)分含量特征Table 2 Vegetation biomass and litter nutrient content characteristics
表3 土壤理化性質(zhì)特征Table 3 Physical and chemical properties of soil
圖1 不同植被恢復階段土壤有機碳含量(SOCC)、土壤有機碳密度(SOCD)特征Fig. 1 Characteristics of soil carbon content (SOCC) and carbon density(SOCD) at different vegetation restoration stages
由表 4、5可知,SOCC與凋落物 C/N、土壤pH呈顯著(P<0.05)或極顯著(P<0.01)負相關關系,與植物群落總生物量、地上生物量、根系生物量、凋落物現(xiàn)存量,凋落物N/P、土壤TP、TN含量和土壤 C/N、C/P呈極顯著正相關(P<0.01)。SOCD與凋落物C/N、土壤pH為極顯著負相關關系(P<0.05),與植物群落總生物量、地上生物量、根系生物量、凋落物N含量、凋落物現(xiàn)存量、凋落物 N/P、土壤TN、TP含量、土壤C/N、C/P為顯著(P<0.05)或極顯著正相關關系(P<0.01)。
如表6所示,特征值大于1的主要成分有3個,方差累積貢獻率達 88.57%,由載荷因子值可以得出,第1主成分與總生物量、地上生物量、根系生物量、凋落物現(xiàn)存量、凋落物N/P、土壤TN、C/P相關性較大,方差貢獻率為59.54%;第2主成分與土壤 N/P、凋落物 N含量相關性較大,貢獻率為20.35%;第3主成分與土壤容重、凋落物C含量相關,貢獻率為8.67%。
表4 SOCC和SOCD與植被因子間相關性分析Table 4 Correlation analysis between soil carbon content, carbon density and vegetation factors
表5 SOCC和SOCD與土壤理化性質(zhì)間相關性分析Table 5 Correlation analysis between soil carbon content and soil physical and chemical properties
表6 土壤因子和植被因子主成分載荷矩陣、特征值及貢獻率Table 6 Principal component load matrix, eigenvalue and contribution rate of soil factor and vegetation factor
為確定各因子對SOCC和SOCD的重要性,對主成分分析得到的結果進行逐步回歸分析,分析結果見表7、8。通過F檢驗和t檢驗,得到SOCC與凋落物現(xiàn)存量、根系生物量、土壤C/P的4個回歸模型,以及SOCD與凋落物現(xiàn)存量的1個回歸模型。各模型均達到極顯著水平(P<0.01)。
表7 土壤有機碳含量(SOCC)影響因子逐步回歸分析Table 7 Stepwise regression analysis of soil carbon content (SOCC)influence factor
分析多元相關系數(shù)得,SOCC影響因子回歸模型中,第3、4個模型的多元相關系數(shù)最大,更能反映植被恢復過程中植被因子和土壤因子對SOCC的影響程度,該回歸方程分別為:0.341凋落物現(xiàn)存量+0.966土壤 C/P+1.132 根系生物量-8.991、1.002土壤C/P+1.214根系生物量-10.829(R=0.993,P<0.01);SOCD影響因子回歸方程為:0.552凋落物現(xiàn)存量+4.980(R=0.927,P<0.01)。
研究區(qū)SOCC、SOCD在植被恢復過程中表現(xiàn)出顯著差異(P<0.05),說明植被恢復對土壤碳庫有顯著作用。總體上,SOCC、SOCD以喬林階段最高,草本群落階段最低,由草本群落恢復到喬林階段土壤單位面積的固碳能力提高1倍。表層土壤碳量由植物年歸還量和分解速率決定,是碳輸入和輸出動態(tài)平衡的結果(Solomon et al.,2007)。喬林階段物種豐富度高,包含了喬木、灌木和草本植物,凋落物現(xiàn)存量和植物根系輸入增加,以及凋落物的產(chǎn)量和分解速率顯著增強(張珍明等,2018),為土壤提供了豐富的碳源。
表8 土壤有機碳密度(SOCD)影響因子逐步回歸分析Table 8 Stepwise regression analysis of soil carbon density (SOCD) influencing factors
本研究 SOCC 為 50.37—107.77 g·kg-1,平均SOCC為80.31 g·kg-1,與李菲(2016)對同一區(qū)域研究結果相似(72.61 g·kg-1);高于貴州花江人工恢復模式研究中 SOCC(12.98—20.96 g·kg-1)(魏媛等,2010)。SOCD 為 4.06—8.40 kg·m-2,與張珍明等(2018)對喀斯特小流域表土SOCD研究結果相似(3.41—8.04 kg·m-2),與黃宗勝等(2013)研究茂蘭植被恢復序列SOCD結果相似(4.34—6.84 kg·m-2),低于全國土壤平均 SOCD水平(9.48—10.5 3 kg·m-2)(王紹強等,2000;于東升等,2005)和全球土壤平均SOCD水平(10.6 kg·m-2)(楊懷等,2016);從森林角度來看,低于全國森林SOCD平均水平(19.35 kg·m-2)(周玉榮等,2000)和世界森林 SOCD 水平(18.90 kg·m-2)(Dixon et al.,1994),這可能是因為喀斯特地區(qū)濕熱的氣候,使土壤呼吸速率加快,植被的快速生長需要土壤持續(xù)給予養(yǎng)分,不利于土壤碳的積累,導致SOCD處于全國較低水平(杜虎等,2016)。
SOCC是表征土壤肥力指標之一,研究表明,不同生態(tài)系統(tǒng)土壤碳截存能力不同,受植被、環(huán)境等自然因素和人為活動的共同作用(Stockmann et al.,2013)。不同植物群落組成影響植被根系分布、生物量、分泌活動,凋落物的質(zhì)量和數(shù)量以及土壤碳礦化速率(陳心桐等,2019),導致土壤碳特征具有差異性。本研究中,隨植被恢復進行,SOCC呈增大趨勢,且與群落總生物量、地上生物量、根系生物量、凋落物現(xiàn)存量顯著正相關(見表2、4),這與前人研究結果相同(張雪等,2016;薛萐等,2029)。也有研究表明,植被恢復過程中土壤環(huán)境條件改變間接影響 SOCC(Sá et al.,2009)。本研究中(見表 3、5),SOCC與土壤容重、pH負相關,與土壤TN、TP、C/N、C/P正相關,分析原因如下:土壤容重隨植被恢復減小,土質(zhì)較為疏松,促進水分滲透和根系舒展,增加SOCC(Grüneberg et al.,2013);土壤 pH 會改變土壤中微生物的活性、調(diào)節(jié)植物的生長,進而影響土壤碳的分解和累積。高水平氮添加抑制了土壤呼吸,增加 SOCC,體現(xiàn)了氮促碳匯效果(劉世榮等,2011;高士杰等,2020)。高C/P、C/N說明N、P有效性降低,使土壤中有機質(zhì)分解較緩慢,增加了土壤有機碳的積累。
在綜合考慮植被因子和土壤因子對SOCC的影響時,不同的因子重要程度不同(張偉等,2006)。本研究中植被恢復過程中凋落物現(xiàn)存量和根系生物量對SOCC的影響較為顯著(見表6),表現(xiàn)為低生物量低SOCC向高生物量高SOCC恢復,研究表明,凋落物和根系生物量是土壤有機碳的主要來源,其數(shù)量和質(zhì)量的微小變化都可能引起土壤碳的巨大改變(王清奎,2011);土壤有機碳在一定程度上由N、P的有效性控制(周國新,2015),SOCC與土壤C/P顯著相關,且植被恢復后期,土壤P含量增加,但C/P呈增大趨勢,說明土壤中P含量虧缺程度增大,土壤有機質(zhì)分解受限制,有利于土壤有機碳的積累。
SOCD即單位面積土壤的儲碳能力,隨植被恢復過程顯著提高(李斌等,2015)。由相關性分析可得(見表4、5),SOCD與凋落物現(xiàn)存量增多、C/N降低、N/P增大密切相關,這說明凋落物中N、P有效性增強,凋落物分解速率加快,增加土壤中碳輸入;SOCD與土壤pH顯著負相關,這是因為土壤酸堿度會影響土壤中微生物的活性、植物的生長,進而影響土壤碳的分解和累積;與土壤TN顯著正相關,說明土壤氮含量增加提高了土壤固碳能力(黃鑠淇等,2014)。土壤容重和SOCC是SOCD的重要組成部分,研究表明SOCC對SOCD的影響大于土壤容重(江世高,2014),與本文研究結果一致。對SOCD影響因子主成分分析和逐步回歸分析得,凋落物現(xiàn)存量是影響SOCD的顯著影響因子(見表7),這與Hu et al.(2018)對喀斯特不同植被恢復類型下環(huán)境因素對土壤有機碳的影響研究結果相似。
綜合分析,本研究中不同植被恢復階段土壤碳特征指示因子為凋落物現(xiàn)存量、根系生物量和土壤C/P,一方面說明土壤碳特征與植物-凋落物-土壤連續(xù)體養(yǎng)分循環(huán)密切相關,恢復早期階段,土壤養(yǎng)分可利用性低,植物具有較高的再吸收率,凋落物數(shù)量與質(zhì)量處于較低的水平,因此,土壤碳含量與土壤固碳能力較低;另一方面說明凋落物是土壤養(yǎng)分的主要來源之一,其質(zhì)量和數(shù)量影響土壤碳密度。凋落物現(xiàn)存量通過影響凋落物碳庫,間接影響植物群落向土壤的有機碳輸入量以及土壤碳循環(huán)過程(Vigulu et al.,2019);本研究中凋落物層碳含量及C/N與土壤碳密度負相關,即凋落物層分解速率越快,土壤碳密度增加越快,與相關研究結果相似(潘嘉雯等,2020;肖欣等,2015)。同一氣候區(qū),凋落物層與植物群落結構有直接關系(馬淑敏等,2019),凋落物量與植被類型(廖軍等,2000)、林分密度(楊玉盛等,2003)、植被發(fā)育狀況(俞國松等,2011)等顯著相關。隨植被恢復,群落物種增加,凋落物數(shù)量和質(zhì)量改變(陳金磊等,2020);群落垂直結構逐漸復雜,改善土壤微生物環(huán)境,凋落物分解速率不同,形成了不同的凋落物層(馬文濟等,2014)。因此,基于全球氣候變暖,在植被恢復中,提高物種多樣性及調(diào)控群落結構,促進凋落物層現(xiàn)存量及養(yǎng)分儲存增加,是提高林地土壤碳匯的重要途徑。
(1)喀斯特高原區(qū)植被自然恢復過程中,SOCC、SOCD顯著增加,土壤固碳能力增強,證明喀斯特區(qū)植被恢復是提高土壤碳的有效途徑;但喀斯特區(qū)SOCC、SOCD無論在全球或全國均屬低值區(qū)。
(2)影響SOCC、SOCD的顯著因子是根系生物量、凋落物現(xiàn)存量和土壤 C/P,即土壤碳特征與植物-凋落物-土壤連續(xù)體養(yǎng)分循環(huán)密切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