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佳 賈爭慧
【摘要】文化是人類精神活動的重要創(chuàng)造物,能容納多種不同的藝術,藝術與文化之間交相輝映。鋼琴藝術本身也是文化的產(chǎn)物,具有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和源遠流長的歷史特點,這便要求無論教育工作者還是演奏者除了掌握演奏所需的技術外更應兼?zhèn)浠镜奈幕摒B(yǎng),這是鋼琴演奏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
【關鍵詞】文化;鋼琴藝術;演奏者
【中圖分類號】J624.1?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1002-767X(2020)20-0239-03
【本文著錄格式】王浩佳,賈爭慧.淺談鋼琴藝術的文化內(nèi)涵[J].北方音樂,2020,10(20):239-241.
一、文化與藝術
藝術與文化二者之間存在天然的關聯(lián),常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來比喻二者其中的奧妙。由此可見,沒有文化支撐的藝術仿佛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缺少藝術潤色輸出的文化又顯得單調(diào)乏味,只有二者相輔相成、互通互鑒才可形成其獨特的發(fā)展態(tài)勢。最可貴的是,藝術常以多種不同的形態(tài)來展示文化的多樣性,如繪畫、詩歌、書法、音樂舞蹈等,這些看似不相干的藝術領域發(fā)展到一定高度時也會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如詩中有畫,畫中有樂。文化和藝術作為人類精神文明的創(chuàng)造物,交相輝映,彼此推動。人創(chuàng)造文化并為其賦予深厚內(nèi)涵,作為文化的創(chuàng)造者,對于這些創(chuàng)造物認知、把握和運用的程度無不體現(xiàn)著個人修養(yǎng)。文化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人、滲透著人,尤其在進行音樂這一藝術活動時,作品的文化內(nèi)涵及演奏者自身的文化底蘊是藝術呈現(xiàn)的內(nèi)在支撐。以鋼琴藝術為例,由于鋼琴復雜的構造及其源遠流長的發(fā)展脈絡,使得鋼琴無論在獨奏或與其他器樂合奏中都占有不可小覷的地位,因此,對于鋼琴演奏者來說,要想演繹的音樂具有感染力,且使得音樂內(nèi)涵有跡可循,符合邏輯,僅具備基本的專業(yè)技藝是遠遠不夠的,更重要的是演奏者對于作品背后文化的學習及體悟。
文學講究文如其人、字如其人的說法,引用在音樂藝術上時,便成了“琴如其人”“聲如其人”。鋼琴演奏大師、偉大作曲家李斯特曾說:“鋼琴就是我的自我。”深究這狂妄說辭背后的原因,想來不僅僅是李斯特令人驚嘆的琴技或是迷人紳士的外形,更重要的是他創(chuàng)作的作品輝煌浪漫且極富個性,能夠震撼人的靈魂,蘊含著對后世影響極深的文化韻味。十九世紀西方浪漫主義時期的文學思潮也是充滿浪漫色彩的,詩人創(chuàng)作的詩歌講求音樂性,如歌德在寫作之余繪畫、欣賞音樂,作曲家創(chuàng)作的音樂也力在體現(xiàn)詩的意境,李斯特則熱衷于將文學作品與音樂內(nèi)涵相融合。筆者就以所研究過的他創(chuàng)作的最偉大的鋼琴作品之一《梅菲斯特圓舞曲》第一首論述。該作品也是他最具藝術價值的鋼琴作品之一,不僅僅是由于作品本身在演奏時的技巧難度較大,更在于它蘊含著深刻的文學性及思想性。這首鋼琴作品的原型取材于一部歌德的文學作品——《浮士德》,是李斯特一生最為鐘愛的一部文學作品,為了更好地演繹作品,筆者深度剖析了《浮士德》,發(fā)現(xiàn)這部作品意在刻畫現(xiàn)實世界與理想信念之間的“矛盾性”“沖突性”,而這種文學思考也在李斯特的音樂作品中展露無遺。在欣賞作品《梅菲斯特圓舞曲》時,不難聽到既有對“魔鬼”瘋狂、恐怖的刻畫,也有對“天使”美好、純凈的憧憬,再由作品反觀李斯特本人,仿佛能看到他沖突的個性特征,一面抱著積極向上想要改變生活的熱情,一面又懷著失落與躁動的不安情緒。正是這些真實的矛盾不斷交織著,促使這種情感從他的作品中流露出來。由此看出,這部偉大的文學作品給予了李斯特音樂創(chuàng)作的靈感,他將自身對文學的體悟用音樂符號記錄下來,使平面的文學形象立體化,十多分鐘的聽覺盛宴蘊藏著綿長的文學情懷,濃縮了文學著作《浮士德》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與思想精華,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
就演奏角度而言,筆者看到鋼琴藝術直觀上是種感性的藝術,是演奏者對作品進行二度創(chuàng)作后的展現(xiàn)。由李斯特作品的學習,筆者認識到,了解作曲家意圖并忠實地再現(xiàn)原作是二度創(chuàng)作的基礎,需要演奏者對演奏作品相關的文化內(nèi)涵進行深入的學習。因此,學習音樂作品背后歷史文化的發(fā)展是每位演奏者修煉文化內(nèi)涵所必須做的工作。當演奏者深入了解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背景及意圖時,刻畫的音樂才能更加接近作曲家所想表達的心聲,這個學習的過程便是將藝術與文化結合的過程。由于音樂藝術本質(zhì)上是基于文化構建完成的藝術類型,不同地域、不同時期會產(chǎn)生不同的文化,不僅如此,不同作曲家對于文化的感悟也極富個性,所呈現(xiàn)的音樂也不盡相同,因此,由音樂表達的文化內(nèi)涵也呈現(xiàn)千姿百態(tài)之勢。我在對比學習中西方鋼琴作品時發(fā)現(xiàn),文化差異是中西方音樂在刻畫方式及表達內(nèi)容上不同的主要因素之一,中西文化的差異造成音樂文化發(fā)展各具特色,也由此誕生了許多與時代共同發(fā)展的作曲家、演奏家。
二、中西方鋼琴藝術間的文化差異
鋼琴藝術于十八世紀初在歐洲較早得到發(fā)展,作品曲庫龐大,風格迥異,且審美性、學習性極高。歐洲音樂創(chuàng)作大致劃分為古羅馬時期、中世紀時期、文藝復興時期、巴洛克時期、古典主義時期、浪漫主義時期、現(xiàn)代音樂時期、新世紀音樂時期八個時期。在現(xiàn)在很多人看來,古典主義以及浪漫主義時期的發(fā)展最為輝煌,也因為在此期間出現(xiàn)了很多對后世影響極深的作曲家而被人熟知。俗話說:任何事物的偉大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這兩段時期能夠達到巔峰,是建立在之前所有時期的創(chuàng)作基礎上又加之處在社會大變革的背景下發(fā)揚、創(chuàng)新的。
早在古羅馬時期,西方哲學家崇尚理性思維,提倡個性的釋放,并重視自然和人文的發(fā)展,這為西方的文化理念奠定了基礎。反映在音樂藝術中便成為西方音樂主要的風格特點,即排斥過度的情感表現(xiàn),提倡在冷靜約束、理性客觀的氛圍中展現(xiàn)夸張強烈的矛盾沖突。以承前啟后的古典主義時期為例,由于其所處資本主義上升期的歷史階段,并受到啟蒙運動思潮的影響,“平等、博愛、自由”的精神在古典主義時期得以發(fā)揚。該時期的作曲家也深受鼓舞,以“樂圣”貝多芬為代表,他創(chuàng)作了大量不朽名作,并被后人稱為“向往自由的音樂巨匠”,誕生于啟蒙運動時期的《第三交響曲》(《英雄交響曲》)便是他歌頌自由與希望的曠世之作。再看其創(chuàng)作的鋼琴作品,三十二首奏鳴曲展現(xiàn)了貝多芬早期、中期及晚期的創(chuàng)作特點,由于他身患耳疾,中期的作品盡顯與命運抗爭的激昂,極具英雄主義色彩,晚期的作品則表達了個人對生活超脫樂觀的態(tài)度,更具哲理性、思想性??v觀貝多芬的一生,他的偉大在于推動了西方音樂的發(fā)展并開創(chuàng)浪漫主義的先河,極具開創(chuàng)性、標志性,表達個人思想且積極向上。由此筆者領悟到,任何一部音樂作品都是以特定的文化背景為依據(jù),并結合作曲家的個性特點創(chuàng)作的,反映了深刻的文化寓意。
相較西方,鋼琴在19世紀才被傳入中國,由此西方的鋼琴藝術與中國文化相融合并落地生根。新樂器的出現(xiàn)也促使我國誕生了大量研究并借鑒西方文化的作曲家,他們的創(chuàng)作時期先后分為萌芽、成熟、繁榮三個階段,經(jīng)過眾多音樂學者近兩百年的探索實踐,形成了我國獨具特色的鋼琴藝術的發(fā)展之路。因此,掌握西方作品的作曲技法的同時結合、探究我國的本土音樂文化是后期作曲家創(chuàng)作的重要課題。對于演奏者而言,演奏中國鋼琴作品是演奏生涯中不可或缺的寶貴內(nèi)容。由于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一脈相承,源遠流長,后又融入西方文化,形成了百花齊放,萬家爭鳴的特點,經(jīng)過數(shù)千年的歷史文化積淀,我國音樂的創(chuàng)作及表現(xiàn)手法上也需要從歷史、民族、地域等多方面考察。首先表現(xiàn)在旋律特點上,由于民歌的演唱形式及民族樂器的演奏特點,我國音樂主要以單聲部旋律來刻畫內(nèi)在的意蘊,如竹笛、二胡作品等;其次,在藝術風格上,中國音樂離不開韻律,由于集體意識的形成,我國的音樂作品在結構上講求平穩(wěn)對稱,以達到韻與律的有機統(tǒng)一,國粹戲曲的唱腔及板眼便是最好的體現(xiàn);最后便是意境的刻畫,這是最為重要的,受到我國詩歌詞賦寫意性的影響,音樂作品常將虛實、靜動結合來營造想象空間,如空靈靜謐的古琴音樂,琴聲在展現(xiàn)寧靜、悠遠意境的同時更是深厚文化意蘊的體現(xiàn)。基于以上特色,我國作曲家在諳熟西方的作曲技法的基礎上根據(jù)我國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類別的音樂文化元素,融入了民族創(chuàng)作技法,采用民間傳統(tǒng)音樂素材,創(chuàng)作改編了大量具有中國特色的鋼琴作品。然而,即便是同一種音樂元素,由于所處年代及文化背景的不同,作曲家之間的創(chuàng)作手法也不同,就筆者在本科時期學習的中國作品《在那遙遠的地方》而言,該作品是1939年由“歌曲之王”王洛賓根據(jù)一首哈薩克民歌旋律而改編的鋼琴作品,因其清新淳樸的氣質(zhì),桑桐、儲望華、張朝三位作曲家先后均對其進行了編創(chuàng)。作為中國鋼琴成熟時期代表人物之一的桑桐于1949年創(chuàng)作了鋼琴曲《在那遙遠的地方》,這是我國鋼琴音樂史上最早的無調(diào)性現(xiàn)代鋼琴作品;1999年,儲望華又將“緊拉慢唱”式的京劇搖板與小曲結合進行編創(chuàng);2011年,當代作曲家張朝采用中西結合的作曲技法再次為這首作品增添了新的活力。在學習了這首“歷史悠久”的鋼琴作品后,不禁感慨于我國作曲家的智慧,正是由于他們對中西方文化的領悟是全面的、至深的,才能將一首短小的民歌旋律創(chuàng)編成一部部有血有肉的鋼琴作品。由此可見,我國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與鋼琴藝術的結合是作曲家們創(chuàng)作的不竭源泉,同樣也是演奏者在演繹中國作品時重要的理論依據(jù)。
三、我國鋼琴演奏者的藝術之路
對于鋼琴演奏者而言,學習、演奏無論西方作品或是中國作品時,了解作曲家的個性及其所處的歷史文化背景是把握作品風格的重要依據(jù)。當然,想要提高鋼琴藝術的境界遠不止于此。著名鋼琴家克勞迪奧·阿勞曾神采奕奕地談道:“我感到自豪的是能從一切閱讀中汲取營養(yǎng)。我熱愛書本——歷史、美術、心理學、哲學、小說、詩歌、科學……我在一切作品面前都是謙虛的,它們經(jīng)常激起人們無窮無盡的創(chuàng)作源泉?!笨v觀古今中外的藝術大家,無一不是愛好廣泛、文化淵博的典范。如學者型“古典音樂大師”阿爾弗雷德·布倫德爾,他不僅掌握精湛的鋼琴演奏技藝,對于鋼琴理論、錄音技術方面也通曉十分,更為重要的是對其他門類知識的熱愛,他對文學、建筑、歷史等領域都有獨到見解,正是多元學識的不斷沉淀讓布倫德爾的演奏極富想象空間且充滿靈性。由此引發(fā)筆者的思考,如何使我國的鋼琴演奏藝術保持長遠的發(fā)展成為需要正視的問題。筆者認為,演奏藝術離不開演奏者自身對技藝的夯實,同時,施教者對于演奏者的藝術教育及藝術影響也十分重要。首先,無論是演奏者(學生)或是施教者(教師)雙方都需要拋棄重技輕藝的觀念,才能讓演奏者的演奏藝術良性發(fā)展。這就需要教師在授課前從和聲、曲式結構、演奏中的技術難點等角度全面地分析作品,對作曲家生平及所處文化背景進行深入探究,并在教學過程中對演奏者加以潛移默化的引導:想準確的表現(xiàn)不同風格、內(nèi)涵的作品,技術訓練是必要的,但比練習技術更重要的是要深入地學習所演奏曲目背后不同領域的文化,以此為理論基礎才能準確地詮釋作品。若沒有文化及理論基礎做支撐,再出色的技術也無法準確表達內(nèi)心的情感,甚至會鬧出“音不達意”的笑話。其次,演奏者作為鋼琴藝術的直接傳達者要勤思考,為何我國青年演奏家們在成名前留學海外,僅僅是因為環(huán)境、教師資源更加優(yōu)渥嗎?在筆者看來,追根溯源地學習西方文化才是根本。受到西方藝術熏陶的他們在學成后不忘回報祖國,帶動我國演奏藝術不斷向前發(fā)展。偉大的藝術家、教育家傅聰先生不僅在琴技與音樂理解上境界高深,更可貴的是他在深刻領悟西方文化精髓的同時運用中國古典文化去詮釋作品,最終使他成為大家。由藝術大家反觀演奏者自身,不是人人都要留學海外才能走出藝術之路,而是在有限的能力內(nèi)努力鉆研每一部藝術作品,在分析作品本身之外可以拜讀同時期的文學作品或名人畫作。柴可夫斯基大賽選手安天旭提到,他在課余時間不僅會從俄國文學中獲取養(yǎng)分,也會閱讀大師傳記,在文化與藝術上的積淀成就了他自身的修養(yǎng)。因此,對于我國的演奏者而言,不僅要重視我們自身固有的民族特性及時代性,還要以掌握好中國文化為根基去積極借鑒西方文化,探索出順應時代且適合自己的鋼琴演奏道路。最后,筆者以為,漫漫演奏藝術之路上堅定初心極其重要,就如偉大的音樂教育思想家傅雷曾提出的教育觀點:“先為人,次為藝術家,再為音樂家?!比齻€范疇意味著三個不同的高度。由此看來,良好的個人品質(zhì)是開拓鋼琴演奏者發(fā)展之路的根基,執(zhí)著、純粹的品質(zhì)是鑄造藝術家人生軌跡的核心,無論身處惡劣或是驕奢的環(huán)境中都能不卑不亢,踏實不渝地探索藝術之路,才能成為真正的大家。相較前文而言,最后的這點更加重要。
四、結語
藝術與文化看似不相干的領域,其間卻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以鋼琴藝術為例,它是包容性、時代性極強的藝術種類,是歷史的產(chǎn)物,更是文化系統(tǒng)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毋庸置疑,演奏者作為鋼琴藝術與聽眾之間的紐帶,需要準確把握作品表達的情感及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才能向世人傳播音樂文化。因此,要想走上演奏藝術之路,鋼琴演奏者要在學習演奏技巧的同時重視文化知識的積累,若文化內(nèi)涵匱乏,為聽眾帶來的音樂審美也勢必是狹隘的。經(jīng)由學習、寫作,筆者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在鋼琴文化中具有同等的存在價值與研究價值,因此,筆者決心要做具有音樂創(chuàng)造力與想象力的“文化人”,而不做只會彈琴卻沒有思想的“機器人”。堅定地走好藝術之路,讓鋼琴文化發(fā)光發(fā)熱,釋放它的藝術魅力,生生不息地屹立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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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浩佳(1996—),女,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