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秦陵
(陜西廣播電視大學 寶雞市分校,陜西 寶雞 721004)
“甬道”作為道路交通的形式之一,在秦漢時期作為宮殿間的通行或作為戰(zhàn)時運輸存在,在秦末農(nóng)民起義和楚漢戰(zhàn)爭中,發(fā)揮了作用。劉邦使用“甬道”東向與項羽爭天下,并有效摧毀項羽以“甬道”為主的后勤補給交通線,不僅為楚漢戰(zhàn)爭的勝利贏得了機遇,而且閃爍著劉邦善于學習,認真學習的耀眼輝煌。
秦王嬴政奮六世之余烈,掃六合,一統(tǒng)六國,大力發(fā)展道路交通事業(yè),各種類型與作用不同的道路形式相繼出現(xiàn)?!梆馈本褪瞧渲兄弧τ凇梆馈薄妒酚浖狻罚骸皯吭唬骸珘θ缃窒铩盵1(304)]。《史記正義》:“應劭云:‘謂于馳道外筑墻,天子于中行,外人不見’”[2(242)]。王子今先生認為:甬道是“作為欲禁秘宮事,以令‘外人不見’的特殊道路”,[3(33)]其形式確實為“筑垣墻如街巷”。[4](33)在“甬道”初現(xiàn)時,其作用特殊,后來具備了軍事運輸?shù)淖饔?,“秦漢時代還有專門作為軍事運輸?shù)缆沸问降摹馈?。[5(35)]《史記正義》“韋昭云:‘起土為墻,中間為道’”[6(373)]。劉邦與“甬道”作為外人不見的特殊道路聯(lián)系在一起是在公元前202年的諸侯分封過程中,他與張良在“甬道上”見到諸多將領(lǐng)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經(jīng)張良的解釋與諫言,分封了雍齒,化解了諸將的內(nèi)心不滿。劉邦能與作為軍事運輸?shù)缆肥褂玫摹梆馈甭?lián)系的史實有二:一是巨鹿之戰(zhàn)?!罢潞钔蹼x、涉間圍巨鹿,章邯軍其南,筑甬道而輸之粟”[7(304)]。項羽以黥布、蒲將軍帥兩萬將士渡河斷絕秦軍甬道。項羽隨后趕到“與秦軍遇,九戰(zhàn),絕其甬道,大破之”[8(307)]。二是楚漢戰(zhàn)爭中劉項對峙滎陽?!皾h王軍滎陽南,筑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與項羽相距數(shù)歲。項羽數(shù)侵奪漢甬道,漢軍乏食,遂圍漢王。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為漢”[9(372-373)]。劉邦筑甬道,項羽也在筑甬道,轉(zhuǎn)運軍糧。博陽侯陳濞“以都尉擊項羽滎陽,絕甬道”[10]。蒯成侯周繼“擊項羽軍滎陽,絕甬道”[11(927)],周紲“東絕甬道”[12(2711)]。劉邦一生與“甬道”發(fā)生聯(lián)系較多的是戰(zhàn)時軍運通道的使用。我們雖然看不到劉邦是如何學習“甬道”知識,掌握“甬道”使用的記載,但劉邦知曉并運用“甬道”卻是無法抹去的事實。
公元前256年,劉邦出生在楚國,在楚國的治下生活了32年。芒碭起兵時,在秦帝國的治下生活了16年。以劉邦成為秦帝國基層公務人員劃界,此前能夠接受學校教育,為吏后的教育只能是繼續(xù)教育。他對“甬道”知識的學習或是在學校教育時期,或是在繼續(xù)教育時期。
從劉邦的學校教育經(jīng)歷看。劉邦家族本非楚人,其先祖遷徙之沛而定居。經(jīng)過多年的拼打,到了他父親劉太公一代“劉邦的家庭大概快接近小地主的行列了”[13(14)]。具備了使劉邦接受傳統(tǒng)學校教育的能力。但是一則由于戰(zhàn)國末期戰(zhàn)爭影響,劉邦接受傳統(tǒng)學校教育的空間被壓縮。二則由于戰(zhàn)國養(yǎng)士風氣的盛行,游學成為接受教育的一種常態(tài),使得劉邦選擇教育的類型被放大拉長。因此,我們能夠看到劉邦最早的求學記錄是“嘗數(shù)從張耳游,客數(shù)月”[14(2572)]。也就是說跟從魏之名士張耳完成了早期學校教育的“首秀”。公元前225年秦滅魏,張耳被通緝,劉邦結(jié)束了他人生中短暫的早期游學教育經(jīng)歷,此時劉邦年方31歲。已為“壯”(《禮記·曲禮》“三十曰壯”)的年紀。但又被父親太公送到了學校接受傳統(tǒng)教育?!凹案咦?、盧綰壯。俱學書,又相愛也”。[15(2637)]但這段學習經(jīng)歷,也不會很長,因為劉邦“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16(342)]再也沒有接受傳統(tǒng)學校教育的機會了。
那么在劉邦為時不長的傳統(tǒng)學校教育時期,可能學習“甬道”知識嗎?我們認為,幾乎不可能。一是“‘甬道’一稱,多見諸秦漢史籍”[17(33)]?!梆馈背霈F(xiàn)在秦漢時期,從時間上講并不長,從其特殊作用看,“甬道”的修建只可能集中在咸陽。畢生致力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長期生活在楚國之地的劉太公,遠離咸陽,對咸陽出現(xiàn)時間不長的“甬道”知曉的可能可想而知。劉邦從家庭渠道了解學習“甬道”的幾率也就不言自明。二是從劉邦跟隨張耳游的過程看,不僅時間短,而且對于毫無文化知識功底的劉邦而言,張耳要教給劉邦的知識,相比“甬道”而言,從重要性和內(nèi)容上超過“甬道”的要多許多,短暫的時間內(nèi),教給劉邦“甬道”的知識也似乎不太可能。三是從他與盧綰短暫的學習經(jīng)歷看,學習的內(nèi)容主要是“書”,學習“甬道”知識的可能更不被看好。
既然在傳統(tǒng)學校教育中,劉邦沒有學習“甬道”相關(guān)知識的機會,那么在擔任泗水亭長后,是否能通過繼續(xù)教育學習、了解“甬道”的相關(guān)知識呢?筆者以為可能也不大。
劉邦為亭長,只是“試為吏”,應邵曰:“試補吏”。[18(343)]這句話說明了兩個問題,一個是劉邦只是嘗試為吏,或試用為吏。二是補充為吏。無論怎樣,都是要看他在“試”的期間是否具備夠勝任崗位職責的能力,需要通過考核決定是否錄用。亭長的崗位職責是什么呢?“秦法十里一亭。亭長者,主亭之吏也。亭謂停留行旅宿食之館”[19(3)]?!妒酚浾x》也談到:“十里一亭,十亭一鄉(xiāng)。亭長者,主亭之吏。高祖為泗水亭長也?!秶Z》有‘寓室’,即今之亭也。亭長,蓋今里長也。民有訟爭,吏留平辯,得成其政”[20(343)]。亭長管理兩個人,一個是求盜,負責地方治安,抓捕盜賊。一個是亭父,負責亭舍的管理等雜務。劉邦在此時急需掌握的東西是與他工作崗位相關(guān)的知識,要么是基礎(chǔ)文化知識,要么是行政管理知識,要么是法律法規(guī)知識,以期通過考核,被正式錄用。劉邦在做亭長時對“甬道”知識的學習可能也不會令人滿意。
劉邦芒碭起兵后,殘酷的軍事斗爭及劉邦東向爭天下的志向所指迫使劉邦盡快的學習自己尚不熟悉的相關(guān)知識,不斷學習成為必須。同時在劉邦睿智的團隊管理策略的感召、凝聚下,一大批各懷其才的賢者達人匯集在他的旗下,不斷學習成為可能。對“甬道”知識的學習就在這一時期。那么他向誰學呢?
1.向張耳學。秦滅魏,張耳被通緝。陳勝、吳廣揭竿而起,張耳加入了反秦義軍。公元前208年,項梁定陶兵敗身亡,章邯集中力量北上與王離軍匯合攻趙歇,趙王、張耳被圍巨鹿。秦軍以王離的北部軍圍困巨鹿,章邯在巨鹿南負責后勤,阻擋援軍。章邯利用黃河漕運,以敖倉支援王離,棘原成為敖倉糧草的轉(zhuǎn)運倉儲之地。為使棘原糧草安全運達巨鹿,章邯在黃河與漳水間修筑“甬道”,輸送糧草。項羽在誅殺宋義,為上將軍后,向巨鹿發(fā)起進攻,“項籍使布先渡河擊秦,布數(shù)有力”[21(2598)],黥布對守衛(wèi)“甬道”的秦軍展開攻擊,“切斷了秦軍通往巨鹿城的糧食運供應線,也將章邯和王離軍分割開來”[22(247)]。項羽渡河,破釜沉舟,艱苦九戰(zhàn),取得巨鹿大捷。對項羽及其所率部隊在這場驚天地、泣鬼神戰(zhàn)斗中的表現(xiàn),巨鹿城中的張耳會時刻關(guān)注,對楚軍斷絕“甬道”,隔斷秦軍后勤補給線的前瞻之舉,切中要害的行為,也一定會銘記在心。公元前204年(漢二年)張耳被陳余所敗,投向劉邦。劉邦有了學習“甬道”知識的絕佳人選。張耳在不經(jīng)意的日常中會教給劉邦“甬道”知識。在劉邦與項羽對峙滎陽以敖倉為補給的經(jīng)意間,張耳定會將巨鹿城中秦軍建“甬道”,項羽破“甬道”的精髓毫無保留、一五一十的告訴劉邦,使劉邦學到“甬道”作為軍運通道的知識,也才會有劉邦筑“甬道”與派兵斷絕項羽“甬道”的決策。
2.向陳平、韓信學。劉邦還定三秦后,陳平棄項羽在修武加入劉邦團隊,“常出奇計,救紛糾之難,振國家之患”[23(2062)]。陳平跟隨項梁、項羽的經(jīng)歷及他自身的謀略,不僅會對項羽巨鹿之戰(zhàn)中絕秦軍“甬道”的舉動給以高度關(guān)注,更會做深入、細致的研究。加入劉邦團隊后一定會向劉邦細致的分析、講述“甬道”知識,并對如何使用,防范對手破壞,并積極有效的攻擊對手“甬道”提出諫議。韓信在項梁渡淮北上時,就仗劍從之。后跟隨項羽,因為“數(shù)以策干項羽,羽不用。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24(2610)],韓信跟隨項梁、項羽叔侄,一定見證了轟烈的巨鹿之戰(zhàn)。何況韓信本身就是被劉邦認為戰(zhàn)必勝,攻必??;被蕭何認為國士無雙,被張良認為是可獨擋一面的軍事干才,他對在他眼前發(fā)生的重大軍事事件不會充耳不聞,同陳平一樣,會對巨鹿之戰(zhàn)中項羽絕秦“甬道”做一番深入探究,更會向劉邦做就“甬道”知識做精辟的闡述,提出自己使用“甬道”,攻擊對手“甬道”的攻防之策。劉邦在楚漢戰(zhàn)爭中,既能使“甬道”為己所用,又能破壞對方“甬道”,在陳平、韓信那里一定學到了不少。
3.向秦帝國的降臣學。劉邦的團隊組成成員多元,秦帝國的降臣就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博士叔孫通;精通律例的張蒼就是典型。他們?yōu)槌鋈氤?,為秦帝國服務多年,對“甬道”作為宮殿之間的通行路線自會知曉,劉邦從他們那里也會學習到“甬道”的知識。
4.自學。巨鹿之戰(zhàn)時,劉邦以懷王之命西征,作為西征軍主帥,雖未參加巨鹿之戰(zhàn),但對項羽斷絕秦軍“甬道”的舉動一定知曉。西征進入咸陽,劉邦入秦宮,“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shù),意欲留居之”[25(2037)],在秦宮內(nèi)一定會看到了“甬道”。何況劉邦又是一個能聽之人,即便遇到不懂、不熟悉的問題,也會虛心求教。作為一個“好謀”[26(80)],“憑謀仗計”[27(1976)]之人,出于政治目標的追求,軍事斗爭的需要,劉邦都會對“甬道”做充分學習與研究。同時從諫如流的他對團隊成員關(guān)于“甬道”知識的傳授與闡述也會細細咀嚼,通過自學,對“甬道”的有深刻的了解,從而正確發(fā)揮“甬道”的作用,為自己政治目標的實現(xiàn)服務。
秦漢時期的“甬道”形式奇特,應用范圍有限,但是劉邦在實踐中,學習“甬道”,運用“甬道”,凸顯了他特有的不斷學習、善于學習的特點。
1.學習對象、形式多元。學習對象既可以是曾經(jīng)的老師朋友,也可以是后來加入自己團隊的新戰(zhàn)友;既可以是秦帝國的死敵,也可以是秦帝國的背叛者。學習對象的多元,決定了他學習形式的多元,既可以向“甬道”建設(shè)使用的親歷者學習,向在特殊時期使用“甬道”的研究者學習,也可以通過自己揣摩、消化的自學。學習對象與形式的多元性的特征明顯。
2.從自醒到自覺。劉邦隨張耳游的斷斷續(xù)續(xù),“及壯”后,被父親送去學書,可見他自己的學習處于被動地認知學習、接受知識的過程。從他為亭長開始,職責所系的要求及秦帝國對政府官員的考核,決定了他的學習由被動向自覺轉(zhuǎn)換。特別是在亡秦滅楚的過程中,客觀的環(huán)境、政治目標的追求使他對學習有了迫切的需求,實現(xiàn)了學習由自醒到自覺的本質(zhì)升華,學習不再是外界的設(shè)計和推動,成為內(nèi)心世界的本源。劉邦對“甬道”的靈活使用就印證了他學習態(tài)度這一變化。
3.實用性。劉邦一生的的學習,大都集中在他亡秦滅楚、治國理政后半生的繼續(xù)教育時期。這時的他要么是負責秦帝國基層迎來送往、行旅郵傳、訴訟治安的國家公務人員;要么是帶領(lǐng)團隊為完成政治目標的組織者和領(lǐng)導者。殘酷的軍事斗爭,迫切的治國理政,決定了他的學習要解決實際問題,不能是花里胡哨的表面文章,更不能是純粹之乎者也的追風誦雅,他對“甬道”知識的學習實證了他學習實用的特點。也正是劉邦學到了“甬道”的實用價值,也才會不遺余力的多元學習“甬道”知識,將他學習的實用性價值點綴的玲瓏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