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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個人關切到社會關懷
——論吳敬梓的人格升華與創(chuàng)作轉向

2020-12-28 13:33
文藝研究 2020年10期
關鍵詞:吳敬梓儒林外史

陳 慶

“五四”以來的吳敬梓研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集中于吳敬梓的生平考察和《儒林外史》的文本解讀、版本整理、本事發(fā)掘,胡適、陳美林、李漢秋等貢獻尤大①。近年來,吳敬梓的詩文也受到較多關注,李漢秋、項東升《吳敬梓集系年校注》是其中較有代表性的成果②。以上研究雖成績斐然,但仍有繼續(xù)拓展、深化的空間。比如,吳敬梓的創(chuàng)作生涯,可大體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期以詩文為主,后期以《儒林外史》為主,這一轉向是如何發(fā)生的?他在詩文中的人格形象和在《儒林外史》中寄寓的人格理想有何顯著差異?其創(chuàng)作轉向與人格升華之間有何內(nèi)在關聯(lián)?這些問題所涉及的具體作品和具體事實,如吳敬梓的詩文、《儒林外史》《詩說》和清代的博學鴻詞科等,單獨來看,都有不少學者關注③,但綜論作家人格與創(chuàng)作的全面、系統(tǒng)的宏觀研究還比較缺乏。本文擬就吳敬梓的人格升華與創(chuàng)作轉向的內(nèi)、外因緣展開系統(tǒng)論述,以期深化對吳敬梓及其創(chuàng)作的研究。

一、詩文:彌漫著科舉失利的挫折感

縱觀吳敬梓一生,其前期的首要關切是科舉功名。其詩文或寫親情,或寫友情,或寫游歷,情感和題材是多方面的,難以一概而論,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只要涉及功名富貴和個人身世,通常充滿科舉失利的挫折感。

吳敬梓現(xiàn)存可以系年的詩文,包括賦4篇、詩137首、詞47首,共188篇。賦止于三十三歲(1733)所作《移家賦》,詞止于三十九歲(1739)所作《內(nèi)家嬌》,詩止于四十歲(1740)所作《除夕寧國旅店憶兒烺》,均為前期作品。其中與家族的科舉輝煌和個人的科舉經(jīng)歷有關的,多達五十余篇。一部分泛寫人生淪落、知音難遇,如《小橋旅夜》:“早歲艱危集,窮途涕淚橫。蒼茫去鄉(xiāng)國,無事不傷情。”《送別曹明湖》:“人生知遇真難得,揮手別君淚沾臆?!薄督鹂|曲·七月初五朱草衣五十初度》:“天意也憐吾輩在,且休憂塵世無相識?!币徊糠志劢褂诳婆e鼎盛的家族歷史,順便提到個人寥落及由此帶來的愧悔之痛,如《遺園四首》之四:“風雨飄搖久,柴門掛薜蘿。青云悲往事,白雪按新歌。每念授書志,其如罔極何!可憐貧賤日,只是畏人多。”《酬青然兄》:“明發(fā)念先人,不寐涕汍瀾。況當明圣代,敢忘振羽翰?”一部分側重書寫與博學鴻詞科相關聯(lián)的知遇之恩和未能奮飛的痛苦,如《送學士鄭筠谷夫子還朝三十韻》:“昔歲彤廷詔,曾令蓬戶窺。不才塵薦牘,授簡寫新詩。坐待官廚飫,吟看日晷移。幾回瞻謦欬,再拜奉師資。知遇真難報,蹉跎尚若斯。”《曹躍舟留宿南軒》:“感恩望霄漢,相顧嘆蹉跎?!鄙鲜鋈愖髌罚瑢婆e失利的挫折感只是點到為止,并未展開。

除此之外,這五十余篇詩詞中,另有十余篇集中抒寫科舉失利的挫折感,表達了吳敬梓的個人關切。下面試以時間為序略加考察。

1730年,吳敬梓三十歲。是年除夕,作組詞《減字木蘭花·庚戌除夕客中》八首。其內(nèi)容包括兩方面。一方面,后悔自己因一時憤激而放浪形骸,竟然成了全椒一帶公認的敗家子,如之三:“田廬盡賣,鄉(xiāng)里傳為子弟戒。年少何人,肥馬輕裘笑我貧。 買山而隱,魂夢不隨溪谷穩(wěn)。又到江南,客況窮愁兩不堪?!绷硪环矫妫锤信e業(yè)無成,有負于科舉鼎盛的家世、辛勤養(yǎng)育他的父母和同甘共苦的妻子,如之五:“哀哀吾父,九載乘箕天上去。弓冶箕裘,手捧遺經(jīng)血淚流。 劬勞慈母,野屋荒棺拋露久。未卜牛眠,何日瀧岡共一阡?”之六:“閨中人逝,取冷中庭傷往事。買得廚娘,消盡衣邊荀令香。 愁來覽鏡,憔悴二毛生兩鬢。欲覓良緣,誰喚江郎一覺眠?!?/p>

據(jù)吳檠《為敏軒三十初度作》可知,吳敬梓在父親去世之后,曾遭遇一場來自家族內(nèi)部的財產(chǎn)紛爭,賴劉翁等人相助,才終于平息。涉世未深的吳敬梓因此變得憤世嫉俗,故意把家產(chǎn)不當回事,過上了情色無度的生活。先是賣田,后是賣房,以致家產(chǎn)所剩無幾。所謂“昔年游冶,淮水鐘山朝復夜”(《減字木蘭花·庚戌除夕客中》之二),“田廬盡賣,鄉(xiāng)里傳為子弟戒”,寫的就是這段令他愧悔萬分的經(jīng)歷。

全椒吳氏是當?shù)芈暶蘸盏目婆e世家,即王又曾《書吳征君敏軒先生〈文木山房詩集〉后》所云:“國初以來重科第,鼎盛最數(shù)全椒吳?!雹苓@樣一個家世背景,既給吳敬梓帶來了作為世家子弟的榮耀,也帶來了沉重的壓力。他比常人更加渴望經(jīng)由科舉而飛黃騰達,因為這不僅是個人前程所系,也是家族聲名所系。無奈科舉功名是不能繼承的,沒有哪個家族可保子子孫孫科舉順遂。不幸的是,吳敬梓在十八歲考上秀才后,一直未能跨過鄉(xiāng)試的門檻,即所謂“株守殘編,落魄諸生十二年”(《減字木蘭花·庚戌除夕客中》之四)。身為故鄉(xiāng)人所不齒的敗家子,無顏繼續(xù)待在全椒,吳敬梓打起了遷居南京的主意。

1733年,吳敬梓三十三歲。他在遷居南京之后,痛定思痛,作了生平最有分量的一篇賦——《移家賦》。該賦寫作當始于1733年,至1734年初才最終定稿。此賦將“身辭鄉(xiāng)關”“遷居南京”視為他人生中最為恥辱的一次逃亡:“余家世于淮南,乃流播于江關,枯魚窮鳥,不可問天,布衣韋帶,虛此盛齒,寄恨無窮,端憂詎止?”吳敬梓之所以如此悲愴,是因為遷居南京有辱門庭。如果功名顯赫,春風得意地去外地做官,他不僅不會懊喪,反倒還應該興高采烈。

中國古代,詩和賦常用于抒發(fā)分量厚重的情感。詩中代表如阮籍《詠懷》、杜甫《秋興》,賦的代表如鮑照《蕪城賦》、江淹《恨賦》和《別賦》、庾信《哀江南賦》,都因感情厚重和表達考究傳誦不衰。吳敬梓將其移家南京,比擬為陸機入洛:一個是不得已離開了故鄉(xiāng),一個是不得已離開了故國。他科舉失利的挫折感和身為敗家子的心酸,在《移家賦》中有充分表達。

1734年年底,吳敬梓寫《乳燕飛·甲寅除夕》一詞。與《移家賦》相比,這首詞較為平實、直白:“令節(jié)窮愁里,念先人、生兒不孝,他鄉(xiāng)留滯。風雪打窗寒徹骨,冰結秦淮之水。自昨歲移居住此。三十諸生成底用,賺虛名、浪說攻經(jīng)史。捧卮酒,淚痕滓。 家聲科第從來美。嘆顛狂、齊竽難合,胡琴空碎。數(shù)畝田園生計好,又把膏腴輕棄。應愧煞谷貽孫子。倘博將來椎牛祭,總難酬罔極恩深矣。也略解,此時恥?!彼自捳f“三十而立”,吳敬梓已過而立之年,卻依然只是生員,一個年紀老大的秀才。他把取得科場功名視為對父母最大的盡孝,但功名富貴卻又總是與他無緣。

這首詞還提到了“他鄉(xiāng)留滯”,“數(shù)畝田園生計好,又把膏腴輕棄”,說的是他“昨歲”從故鄉(xiāng)全椒移家南京一事。也是在這一年,他還作了另外兩首詞,抒發(fā)的同樣是作為“不孝”之人的愧疚感。一首是《滿江紅》(雀化虹藏),下闋有云:“豈合在,他鄉(xiāng)???豈合被,虛名誤?盼故山榛莽,先人丘墓。已負耦耕鄰父約,漫思彈鋏侯門遇。再休言、得意薦相如,凌云賦?!币皇资恰冬嵈昂浬骄印?,其中提到:“撇卻家山,紫翠丹青如畫。想潑醅春酒正濃,綠楊村店雞豚社。幾多時,北叟南鄰,定盼余歸也?!睏畹靡庠阉抉R相如推薦給漢武帝,司馬相如的人生從此海闊天空。吳敬梓也對自己的辭章頗為自信,希望遇見楊得意那樣的人。吳敬梓確信,要是有人把自己推薦給今上,他也必然不同凡響。只是這樣的機遇遲遲未能降臨,吳敬梓因此心灰意冷;對故鄉(xiāng)的思念之情,也因為功名不遂而愈發(fā)強烈。

1736年除夕,吳敬梓作《丙辰除夕述懷》一詩:“回思一年事,棲棲為形役。相如《封禪書》,仲舒《天人策》。夫何采薪憂,遽為連茹厄。人生不得意,萬事皆愬愬。有如在網(wǎng)羅,無由振羽翮。嚴霜覆我檐,木介聲槭槭。短歌與長嘆,搔首以終夕?!边@首詩關聯(lián)著一個重大事件:乾隆元年(1736)三月,清廷再開博學鴻詞科,三十六歲的吳敬梓預試合格,獲得安徽巡撫趙國麟的正式薦舉,卻又因病未能參加廷試。博學鴻詞科是??浦獾奶乜?,旨在選拔那些辭章或者學術特別優(yōu)異的人。困頓中的吳敬梓,有幸獲得考試資格,真有一種久旱逢甘霖的感覺。這次機遇的因病錯失,令他深為懊惱。司馬相如的《封禪書》,董仲舒的舉賢良對策,都是歷史上的朝廷“大制作”。有能力寫這種“大制作”的人,正是博學鴻詞科所要搜攬的。吳敬梓因病不能赴試,他把這一困境比擬為飛鳥困在網(wǎng)羅之中。

1739年,吳敬梓三十九歲。這一年生日,他寫《內(nèi)家嬌·生日作》一詞:“行年三十九,懸弧日、酌酒淚同傾。嘆故國幾年,草荒先壟;寄居百里,煙暗臺城??障?,征歌招畫舫,賭酒醉旗亭。壯不如人,難求富貴;老之將至,羞夢公卿。 行吟憔悴久,靈氛告:須歷吉日將行。擬向洞庭北渚,湘沅南征。見重華協(xié)帝,陳詞敷衽;有娀佚女,弭節(jié)揚靈。恩不甚兮輕絕,休說功名!”關鍵詞仍是“富貴”與“功名”,但情緒較為復雜。所謂“難求富貴”“休說功名”,是說他試圖放棄對此的眷戀,卻又依舊不能斷然舍棄。行將踏進不惑之年的他,在確定未來人生走向時,不免有幾分猶疑、困惑。

綜上所述,吳敬梓人生前期的詩文,凡涉及功名富貴的,通常表現(xiàn)出急切的渴慕之情或求而不得的焦慮痛苦。吳敬梓的個人關切,在這些作品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達。

與上述詩文中的吳敬梓有別,《儒林外史》中的杜少卿,這個以吳敬梓本人為原型的人物,在對待科舉功名的態(tài)度上,與之恰好形成對照。例如,乾隆元年,吳敬梓因病未能參加廷試,那種失落和懊喪之情,在詩文中溢于言表。而在《儒林外史》中,杜少卿卻是故意裝病,以生病為借口拒絕參加考試。辭試成功,杜少卿分外高興,說:“好了!我做秀才,有了這一場結局,將來鄉(xiāng)試也不應,科、歲也不考,逍遙自在,做些自己的事罷!”⑤這樣一個杜少卿,折射出的是寫作《儒林外史》時的吳敬梓,而不是前期詩文中的那個吳敬梓。

二、“詞科”反思:從個人關切到社會關懷

促使吳敬梓對科舉制度展開深入反省的,是乾隆元年舉辦的博學鴻詞科,史稱“丙辰詞科”;而與《儒林外史》寫作相伴隨的《詩經(jīng)》研究,則進一步提升了吳敬梓的人格境界,有助于《儒林外史》內(nèi)涵的深化。

吳敬梓是丙辰詞科的親歷者,也一度對之寄予厚望。他現(xiàn)存的四篇賦中,有三篇與之有關:《繼明照四方賦》是乾隆元年作的學院取博學鴻詞試帖,《正聲感人賦》是乾隆元年作的撫院取博學鴻詞試帖,《擬獻朝會賦》可能是為督院試或更高一級的考試預擬的賦作?,F(xiàn)存的詩中,有三首與丙辰詞科有關,分別是學院取博學鴻詞試帖《賦得敦俗勸農(nóng)?!?、撫院取博學鴻詞試帖《賦得云近蓬萊常五色》、督院取博學鴻詞試帖《賦得秘殿崔嵬拂彩霓》。在應博學鴻詞試之前,吳敬梓耗費巨大心力寫了《移家賦》,意在證明他確有寫朝廷“大制作”的才能。然而,丙辰詞科的實際情形與吳敬梓的設想大相徑庭。

清廷一共舉辦了兩次博學鴻詞科,一次在康熙十八年(1679),史稱“己未詞科”;一次即乾隆元年的丙辰詞科。兩次性質雖然說來相同,而情勢實大有不同。己未詞科是在“三藩之亂”平定在即、國內(nèi)局勢趨于穩(wěn)定的背景下舉行的,其動因有三:其一,明清易代,造成了社會生活的巨大動蕩,急需籠絡隱逸之士以營造升平氣象;其二,此前為籌軍餉,捐納得官者甚眾,官場混亂,需要選拔人品清高的士人以孚眾望;其三,為數(shù)不少的奇才異能之士,未能經(jīng)由??七x拔出來,有必要借特科加以彌補。所以,無論是決策者康熙還是各級官吏,都鄭重其事,全力以赴。從錄取結果看,一等20名,二等30名,一時名儒碩彥,網(wǎng)羅殆盡;其中秀水(今浙江嘉興)朱彝尊、無錫(今屬江蘇)嚴繩孫、富平(今屬陜西)李因篤、吳江(今屬江蘇)潘耒,皆以布衣入選,時稱“四大布衣”⑥。丙辰詞科距己未詞科已五十余年。第一道開科諭旨頒于雍正十一年(1733),響應者寥寥。雍正十三年八月,乾隆即位,再加申諭,各級官員才按部就班地啟動了保薦程序。與己未詞科相較,丙辰詞科閱卷嚴苛,錄取比例低,任職狀況也大為遜色。己未科與試者143人,錄取50人;丙辰科與試人數(shù)更多,卻僅錄取19人。己未科取中者,進士授編修,已官卿貳、部曹、參政、參議者授侍講,其他授檢討;丙辰科取中者,一等授編修,二等舉人、進士授檢討,其他授庶吉士,散館任職,竟有改主事、知縣者。丙辰科落選的人中,長于經(jīng)史的有桑調(diào)元、顧棟高、程廷祚、沈彤、牛運震、沈炳震等,長于辭章的有胡天游、劉大鵬、沈德潛、厲鶚、袁枚等,足以引發(fā)士林的失望和驚詫。

丙辰科與己未科的差異何以如此之大?主要原因在于:朝廷已不需要像康熙十八年那樣籠絡人才。三藩之亂平定已久,臺灣也已收復,天下一統(tǒng),臣民服帖,哪里用得著大規(guī)模地破格搜羅人才。當吳敬梓從族兄吳檠那里得悉了丙辰詞科的諸多內(nèi)幕時,他有過幸未與試的竊喜,更多的是對與試者的同情和對朝廷動機的質疑,并把這種質疑從特科逐漸延伸到了常科。

這一時期,吳敬梓先后作《傷李秀才》《貧女行二首》《美女篇》等詩,是考察其心跡的一手資料?!秱钚悴拧吩娦蛟疲骸氨饺拢鄳W鴻詞科,與桐城江若度、宣城梅淑伊、寧國李岑淼同受知于趙大中丞。余以病辭,而三君入都。李君試畢,卒于都下。賦此傷之。”詩的第一句是“扶病驅馳京輦游”,可見李岑淼與吳敬梓一樣,廷試前都生了病。吳敬梓因病而未赴試,曾不免沮喪;李岑淼帶病赴試,足見他對這次機遇的珍惜。當李岑淼病死于都下的消息傳來,吳敬梓傷心地寫下了這首詩,并由此對讀書人的境遇有了一種超越自身的觀察和思考。

摯友程廷祚的鎩羽而歸對吳敬梓的觸動尤為巨大。程廷祚別號綿莊,是《儒林外史》中莊紹光的原型。程晉芳《綿莊先生墓志銘》說:

蓋自國初黃梨洲、顧亭林兩先生歿后百有余年,大儒統(tǒng)緒幾絕,繼之者惟先生。然久試場屋,輒不利。雍正十三年舉博學鴻詞科,安徽巡撫王公鋐以先生應詔。乾隆元年至京師,有要人慕其名,欲招致門下,屬密友達其意曰:“主我,翰林可得也?!毕壬苤?,卒不往,亦竟試不用,歸江寧,時年四十有五。⑦

程晉芳把程廷祚與黃宗羲、顧炎武等清初大儒相提并論,或稍有拔高之嫌,但程廷祚無疑是雍、乾年間首屈一指的經(jīng)學家。至于落選原因,拒不接受權要的延納不一定是最重要的,因為諸多一流學者或一流辭章家也同樣名落孫山。博學鴻詞科的舉辦,從理論上說,旨在彌補??浦徽J試卷不認人的弊端,而丙辰詞科將那么多名流一股腦刷掉,可見當局并沒有選拔人才的誠意。特科也好,??埔埠?,科舉考試的主導權都在體制一方而不在士子一方;天下士子,數(shù)十年寒窗苦讀,以求一第,而掌控體制的人對此未必在意。

面對天下士子局促于體制之下的卑微地位,吳敬梓深感痛心,并有針對性地提出一個建議:讀書人不必熱衷于功名富貴,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人格的獨立和相應的尊嚴。他這一時期寫的《美女篇》《貧女行二首》,都用比興手法表達了這一主旨?!睹琅吩疲骸耙墓馀c修明,艷色天下殊。一朝入?yún)菍m,權與人主俱。不妒比《螽斯》,妙選聘名姝。紅樓富家女,芳年春華敷。頭上何所有?木難間珊瑚。身上何所有?金縷繡羅襦。佩間何所有?環(huán)珥皆瑤瑜。足下何所有?龍縞覆氍毹。歌舞君不顧,低頭獨長吁。遂疑入宮嫉,無乃此言誣。何若漢皋女,麗服佩兩珠。獨贈鄭交甫,奇緣千載無?!薄睹琅樊惡鯇こV?,在于否定了“入宮見嫉”的習慣說法。“富家女”的失意,不是因他人嫉妒,而是因為她不該進入那個圈子;一旦進入那個圈子,就成了仰人鼻息的被選擇者,就仿佛渴望錄取的應試者一樣。要獲得尊嚴,就應像漢皋游女一樣:她和鄭交甫之間,不是選擇和被選擇的關系,而是互相吸引、互相愛慕的關系。吳敬梓為天下士子給出的這個建議,是以不追逐功名富貴為前提的。他同時還寫了《貧女行二首》:“蓬鬢荊釵暗自羞,嘉時曾以禮相求。自緣薄命辭征幣,那敢逢人怨蹇修?”“阿姊居然賈佩蘭,踏歌連臂曲初殘。歸來細說深宮事,村女如何敢正看!”樂于做村女或貧女,也是看淡功名富貴的意思。

經(jīng)歷了丙辰詞科后的痛苦思考,吳敬梓終于在四十歲左右(1740)開始了《儒林外史》的寫作;與此同時,他還在寫《詩說》——一本研究《詩經(jīng)》的著作。據(jù)李漢秋研究,吳敬梓開始撰寫《詩說》的時間,當不晚于乾隆辛酉(1741)⑧,依據(jù)有二:一是程晉芳《文木先生傳》云:“辛酉、壬戌間,延至余家,與研詩賦。”⑨一是蔣宗?!秴俏哪尽丛娬f〉序》云:“程舍人魚門言先生作《詩說》時,嘗主其家,忽夜悟《凱風》詩旨,即援筆書之,亟呼魚門共質,因與劇論達旦。”⑩據(jù)此,吳敬梓動筆寫《儒林外史》不久,即開始了《詩經(jīng)》研究。

吳敬梓以《詩經(jīng)》研究作為晚年的安身立命之處,并不是想做一個經(jīng)學家,而是想經(jīng)由對《詩經(jīng)》的體悟,找回原始儒家的氣象和真諦。這個尋找和體悟的過程,潛在地影響了《儒林外史》的寫作?;蛘哒f,吳敬梓的《儒林外史》寫作和《詩經(jīng)》研究,有一種互相影響、互相啟發(fā)的關系。在研究《詩經(jīng)》的過程中,吳敬梓的人格不斷升華,《儒林外史》的內(nèi)涵也逐漸深化。

這里可以舉兩個例子?!对娬f》中有《雞鳴》一則,對《詩經(jīng)·鄭風·女曰雞鳴》一詩作了如下解讀:

朱子讀《女曰雞鳴》之詩,曰:“此詩意思甚好,讀之有不知使人手舞足蹈者?!敝T儒所解亦甚多,究未得此詩之妙在何處。竊意此士乃樂天知命而又化及閨房者也。人惟功名富貴之念熱于中,則夙興夜寐,忽然而慷慨自許,忽焉而潦倒自傷。凡琴瑟樽罍,衣裳弓繳,無一而非導欲增悲之具。妻子化之,五花誥、七香車,時時結想于夢魂中,蒿簪綦縞,亦復自顧而傷懷矣。故王章牛衣之泣,泣其貧也,所以終不免于刑戮。即伯鸞之妻制隱者之服,猶欲立隱之名也。此士與女,豈惟忘其貧,亦未嘗有意于隱。遇鳧雁則弋,有酒則飲,御琴瑟則樂,有朋友則相贈。士絕無他日顯揚之語以驕其妻,女亦無他日富貴之想以責其夫。悠游暇日,樂有余閑。此惟三代太和宇宙時,民間或不乏此。而鄭當淫靡貪亂之世,乃有此修身齊家之君子,故詩人述其夫婦之私言,佩諸管弦,便可使威鳳翱翔而游魚出聽也。比戶盡如此士女,倘所謂風動時雍者矣。其所關于人心政治者,豈細故哉!

南宋朱熹的《詩集傳》曾認定《女曰雞鳴》是“賢夫婦相警戒之詞”?:夫妻二人互相勉勵,以期于世有補。吳敬梓卻斷言,詩中的這一對夫婦,安貧樂道,絕無功名富貴之念。在他看來,所謂于世有補,不過是熱衷于功名富貴的另一種說法。

并非偶合,《儒林外史》第三十四回將《詩說》對《女曰雞鳴》的新解融入到了小說情節(jié)之中。幾位朋友談及《女曰雞鳴》,杜少卿說了自己的新解:“但凡士君子橫了一個做官的念頭在心里,便先要驕傲妻子。妻子想做夫人,想不到手,便事事不遂心,吵鬧起來。你看這夫婦兩個,絕無一點心想到功名富貴上去,彈琴飲酒,知命樂天。這便是三代以上修身齊家之君子。這個前人也不曾說過?!?杜少卿的話,其實是把《詩說》的意思用口語更淺白地表達了出來。

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談他關于《女曰雞鳴》的新見,主要不是為了展開學術討論,而是從儒家經(jīng)典中為無意于功名富貴的杜少卿夫婦和莊紹光夫婦尋找依據(jù)。杜少卿辭掉朝廷徵辟,隱居南京,換了汲汲富貴的人,豈能忍受得了?但杜少卿和他的妻子卻過得十分愜意。莊紹光辭爵還家,隱居玄武湖,他的生活如同一首清澈的小詩:閑著無事,便斟一杯酒,拿出杜少卿作的《詩說》,叫娘子坐在旁邊,念給他聽;念到有趣處,吃一大杯,彼此大笑?。這兩對夫婦,正是吳敬梓所贊許的“絕無一點心想到功名富貴上去”的“修身齊家之君子”。

又如,孔子曾在《論語》中這樣表彰泰伯:“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孔子贊美泰伯的讓德,而吳敬梓所推崇的《儒林外史》中的人物虞育德,正是踐行這種讓德的典范。他的人品如此之高,學問如此之好,擔任的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閑職。難得的是,虞育德并不因此而抱怨,而是樂天知命,努力發(fā)揮人格表率作用。

吳敬梓《詩說》中的《簡兮》一篇,談懷才不遇的士君子何以自處,與《儒林外史》的虞育德形象,正好形成呼應關系:

余反復《簡兮》之詩,而嘆碩人之所見淺也。“士君子得志則大行,不得志則龍蛇。遇不遇,命也。”“鴻飛冥冥,弋人何篡”,何必以仕為?即不得已而仕,抱關擊柝可矣,孰迫之而伶官?既俯首于伶官,即當安于籥翟之役,必曲折引申以自明其所思于庸夫耳目之前,誰其聽之耶?《卞和論》云:“蘭生幽谷,不以無人不芳;玉產(chǎn)深山,不以無工不良。雕之琢之,取以為器,人之樂,非玉之幸也。和既以玉刖矣,以玉殉可也,以玉隱可也,必涕泣漣洏以自明其為玉,何其愚也!”觀此,可為詩人進一解。

《詩經(jīng)·邶風》中的《簡兮》一詩,東漢鄭玄和南宋朱熹的解讀大體相近,認為乃賢人時值衛(wèi)之衰世,懷才不遇,仕為伶官,乃以自譽而實自嘲的方式表明自己的人品之高?。而吳敬梓認為,一個安貧樂道的賢人,何必在世俗社會洗刷自己?何必在意世俗社會的榮辱毀譽?當然,對造成“賢者”懷才不遇的體制,吳敬梓是有批評的,而且批評得極為尖銳。

由上述兩個例子可以看出,吳敬梓的《詩經(jīng)》研究和《儒林外史》寫作,雖然一是學術研究,一是小說創(chuàng)作,但卻相得益彰。吳敬梓從原始儒家那里獲得了安身立命的勇氣和底氣,觀察和思考社會問題的水準也得到了提升。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社會關懷在《儒林外史》中逐漸占據(jù)了主導地位。

三、《儒林外史》:社會關懷的集中表達

吳敬梓在人生后期潛心從事《儒林外史》的創(chuàng)作,其人格升華與創(chuàng)作轉向之間,有著密切的內(nèi)在關聯(lián)。他對科舉制度的不滿不再是基于個人失意,而是著眼于這一制度給社會帶來的負面后果:科舉制度讓太多的讀書人擠在一條獨木橋上,浪費了大量人力資源,在把許多讀書人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的同時,也造成了整個社會崇拜功名富貴的心理。

王又曾《書吳征君敏軒先生〈文木山房詩集〉后》“但詆父兄專制舉”句下自注引了吳敬梓的兩句詩:“如何父師訓,專儲制舉才?!?吳敬梓的這一質詢意味深長。錢穆《中國歷代政治得失》曾如此評價唐代的科舉制:“唐代的科舉制度,實在亦有毛病。姑舉一端言之,當時科舉錄取雖有名額,而報名投考則確無限制……唐代前后三百年,因政權之開放,參加考試者愈來愈多,于是政府中遂設有員外官,有候補官,所謂士十于官,求官者十于士,士無官,官乏祿,而吏擾人,這是政權開放中的大流弊。此項流弊,直到今日仍然存在?!?所謂“專儲制舉才”,是說人才集中于科舉一途,人才的積壓和浪費即由此造成。

科舉制在帶來求官人數(shù)持續(xù)膨脹的同時,也造成了諸多讀書人的困頓。所有的讀書人都以做官為目標,而做不上官的一定是大多數(shù),部分讀書人不免陷于窮困潦倒的境地?!度辶滞馐贰分械睦闲悴拍咚寰褪谴死K肆鶄€兒子,一個死了,四個因為沒有吃用賣到了他州外府,最小的一個也因為生活無著出繼給經(jīng)營戲班的鮑文卿;他本人則靠修補樂器為生。談起人生的潦倒,倪霜峰感慨地說:“我從二十歲上進學,到而今做了三十七年的秀才。就壞在讀了這幾句死書,拿不得輕,負不的重,一日窮似一日,兒女又多,只得借這手藝糊口,原是沒奈何的事?!?在《儒林外史》第五十五回,吳敬梓寫了四個市井奇人,都是讀書人:一個會寫字的,叫季遐年,寄食于僧寺;一個圍棋下得好,叫王太,賣火紙筒子為生;一個畫的畫好,叫蓋寬,開茶館為生;一個琴彈得好,叫荊元,做裁縫為生。他們對考試做官都沒有興趣。有人問荊元:“你既要做雅人,為甚么還要做你這貴行?何不同些學校里人相與相與?”荊元答道:“我也不是要做雅人,也只為性情相近,故此時常學學。至于我們這個賤行,是祖父遺留下來的,難道讀書識字,做了裁縫就玷污了不成?況且那些學校中的朋友,他們另有一番見識,怎肯和我們相與?而今每日尋得六七分銀子,吃飽了飯,要彈琴,要寫字,諸事都由得我?!?這表明,吳敬梓確已有幾分近代意識:在應考做官之外,讀書人不妨另謀生路;不是不讀書,而是不把做官當成讀書的唯一目標。

《儒林外史》充分彰顯了這樣一個事實:科舉擠壓了真儒的生存空間,無助于社會風氣的改善。虞博士是《儒林外史》中的“第一人”?,他在體制內(nèi)被邊緣化,不是因為人品不好,而是因為人品太好。五十歲的他中了進士,“那知這些進士,也有五十歲的,也有六十歲的,履歷上多寫的不是實在年紀。只有他寫的是實在年庚,五十歲。天子看見,說道:‘這虞育德年紀老了,著他去做一個閑官罷?!斚戮脱a了南京的國子監(jiān)博士?!?科舉時代的履歷,有實年與官年之別:實年就是真實年齡,官年就是填在表上的年齡,通常比實年要小。誠信的人吃虧,弄虛作假的占便宜,這并非個別情況,虞博士只是一個有代表性的個案而已。

第四十六回,唐二棒棰向虞華軒請教一個荒唐的問題:“我前科僥幸,我有一個嫡侄,他在鳳陽府里住,也和我同榜中了,又是同榜,又是同門。他自從中了,不曾到縣里來,而今來祭祖。他昨日來拜我,是‘門年愚侄’的帖子,我如今回拜他,可該用個‘門年愚叔’?”?余大先生聽說了這事,氣得兩頰紫漲,憤怒地反問道:“請問人生世上,是祖父要緊,是科名要緊?”“既知是祖父要緊,如何才中了個舉人,便丟了天屬之親,叔侄們認起同年同門來?”?在科名和“天屬之親”之間,五河縣人把科名看得更重;其骨子里是對富貴的看重,所以回目用了“五河縣勢利熏心”來形容。科舉考試有一個理論上的目的,即引導考生研讀儒家經(jīng)典,按照儒家的規(guī)訓為人處事,但結果卻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勢利之風。

吳敬梓早期對八股文的憎惡與他個人的功名不遂直接相關,但《儒林外史》對八股文的調(diào)侃則超越了個人關切。程晉芳《文木先生傳》說吳敬梓“生平見才士,汲引如不及;獨嫉時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則尤嫉之。余恒以為過,然莫之能禁。緣此,所遇益窮”?。程晉芳所描述的,是處于人生前期的吳敬梓?!度辶滞馐贰吠瑯硬还ЬS八股文,但考慮問題的角度迥然不同。小說中寫了兩個翰林:高翰林和魯翰林。翰林理所當然是八股文寫作的頂尖高手,這兩位翰林最得意的也是就八股文發(fā)表高論。第十一回中,魯翰林這樣談論八股文的妙用:“八股文章若做的好,隨你做甚么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講究,任你做出甚么來,都是野狐禪、邪魔外道!”?八股文是講究起承轉合的,因而要注意思路的貫通;八股文是講究對仗等修辭技巧的,因而與詩賦有相通之處。由此著眼,魯翰林的話自有依據(jù)。但是他把八股文說得如此神乎其神,卻正是所謂不可向邇的“翰林氣”。第四十九回,高翰林這樣談論“揣摩”的妙用:“‘揣摩’二字,就是這舉業(yè)的金針了。小弟鄉(xiāng)試的那三篇拙作,沒有一句話是杜撰,字字都是有來歷的,所以才得僥幸。若是不知道揣摩,就是圣人也是不中的。那馬先生講了半生,講的都是些不中的舉業(yè)。他要曉得‘揣摩’二字,如今也不知做到甚么官了!”?考場上的八股文,順應風氣的,得中的幾率往往更高。努力隨著風氣的變化調(diào)整寫作風格,就是所謂長于“揣摩”。所以,高翰林的話,從應試的角度看自有合理性。但一個身居廟堂、理當兼濟天下的人,卻僅僅以擅長考試“揣摩”高視闊步,不也甚為可鄙嗎?《儒林外史》這一類描寫,延續(xù)了前期吳敬梓“嫉時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則尤嫉之”的一面,但就《儒林外史》整體而言,這些描寫又是后期吳敬梓社會關切的體現(xiàn)。

《儒林外史》第四十七回比照前期那個憤世嫉俗的吳敬梓寫了一個虞華軒,而以后期吳敬梓的眼光對他做出了評價:

話說虞華軒也是一個非同小可之人。他自小七八歲上,就是個神童。后來經(jīng)史子集之書,無一樣不曾熟讀,無一樣不講究,無一樣不通徹。到了二十多歲,學問成了,一切兵、農(nóng)、禮、樂、工、虞、水、火之事,他提了頭就知到尾,文章也是枚、馬,詩賦也是李、杜。況且他曾祖是尚書,祖是翰林,父是太守,真正是個大家。無奈他雖有這一肚子學問,五河人總不許他開口……虞華軒生在這惡俗地方,又守著幾畝田園,跑不到別處去,因此就激而為怒。他父親太守公是個清官,當初在任上時,過些清苦日子。虞華軒在家,省吃儉用,積起幾兩銀子。此時太守公告老在家,不管家務。虞華軒每年苦積下幾兩銀子,便叫興販田地的人家來,說要買田、買房子。講的差不多,又臭罵那些人一頓,不買,以此開心。一縣的人都說他有些痰氣,到底貪圖他幾兩銀子,所以來親熱他。?

在《儒林外史》中,杜少卿是吳敬梓的自況,其實這里的虞華軒,和“一朝憤激謀作達”?的青年吳敬梓之間,也有一種對應關系:五河就是全椒;虞華軒的家世背景,與吳敬梓的家世背景大致相合;而虞華軒的人品、學問,同樣是比照吳敬梓來設定的。被視為敗家子的吳敬梓,對全椒耿耿于懷:如果不是這個“惡俗地方”,他怎么會“激而為怒”、落得“去年賣田今賣宅”?的境地呢?吳敬梓偶爾會借《儒林外史》的寫作洗刷自己的敗家子形象,這樣一種動機,不必曲為隱諱。但《儒林外史》對虞華軒的憤世嫉俗并未一味喝彩,而是在與虞博士、莊紹光等人的對比中,表明并不贊成他的為人處世。向虞博士、莊紹光認同,而不是向虞華軒認同,這是后期吳敬梓社會關懷的表現(xiàn)。

綜上所述,寫作《儒林外史》時的吳敬梓,與前期的詩文作者吳敬梓,確有巨大的人格差異。作為一個科舉時代的失意者,吳敬梓曾經(jīng)為此而焦慮,而憤怒,并將這種挫折感傾瀉在他的詩文之中。但在《儒林外史》的寫作中,支配他的已不再是個人關切,他以一個在野儒者的視角,觀察和描述他所熟悉的讀書人的生活,真正做到了“以公心諷世”?,他的《儒林外史》因而具有了不朽的價值。

① 胡適分別于1920年、1922年撰寫了《吳敬梓傳》《吳敬梓年譜》(《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此外,陳美林《吳敬梓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李漢秋輯校《儒林外史匯校匯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均為相關領域的扛鼎之作。

② 李漢秋、項東升:《吳敬梓集系年校注》,中華書局2011年版。本文所引吳敬梓詩文均據(jù)此本,為避繁瑣,僅隨文注明篇名。

③ 相關論著,參見何澤翰:《儒林外史人物本事考略》,中華書局1985年版;李漢秋編:《儒林外史研究論文集》,中華書局1987年版;鄭志良:《〈儒林外史〉新證——寧楷的〈儒林外史題辭〉及其意義》,《文學遺產(chǎn)》2015年第3期;張國風:《儒林外史的人間》,天津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朱萬曙:《詩人吳敬梓》,《文藝研究》2019年第6期;陳文新:《吳敬梓與〈儒林外史〉》,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

④⑦⑨⑩???? 李漢秋編著:《儒林外史研究資料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15頁,第140頁,第11頁,第31頁,第15頁,第11頁,第3頁,第3頁。

⑤????????? 吳敬梓:《儒林外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77年版,第396頁,第400—401頁,第298—299頁,第628頁,第422頁,第533—534頁,第534頁,第139頁,第563—564頁,第539—540頁。

⑥ 陳康祺:《郎潛紀聞初筆》,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207頁。

⑧ 參見《吳敬梓集系年校注》,第479頁。

? 朱熹:《詩集傳》,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51頁。

? 對這一情節(jié)的分析,參見陳文新:《吳敬梓的情懷與哲思》,安徽文藝出版社2018年版,第211—212頁。

? 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98頁。

? 參見毛公傳,鄭玄箋,孔穎達疏:《毛詩正義》卷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89—194頁;朱熹:《詩集傳》,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3—24頁。

? 錢穆:《中國歷代政治得失》,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版,第58頁。

? 《儒林外史》第三十六回臥閑草堂評語,《儒林外史研究資料集成》,第292頁。

?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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