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璐榮 雷 洋
社交媒體時代,人們利用不斷升級的視頻技術制造虛假信息,導致虛假視頻生產與傳播泛濫,人們在大量的虛假信息包裹下逐漸習慣了信息的真假邊界模糊,變得“無能”“無奈”甚至“無所謂”。虛假視頻到底該如何界定?社交媒體時代虛假視頻為何發(fā)展迅速?人們該如何應對這類難以辨識的虛假信息?
虛假視頻的前身可以追溯到虛假電視新聞,前互聯(lián)網時代,虛假視頻往往是指那些不真實的電視新聞、虛假夸大的電視電影廣告[1]。“虛假視頻”與“假新聞”在發(fā)展源頭上有同宗性,但互聯(lián)網時代信息生產主體的多元涌現(xiàn),升級了假新聞數量與迷惑性;2017 年歐洲理事會關于“信息無序”的報告,用“虛假信息”替代了“假新聞”[2]。虛假視頻不只涉及與生活、娛樂相關的“微”“小”主題,而是逐漸與熱門話題、公共事件、時事要聞等時代主題相關。虛假視頻是信息生產與傳播在互聯(lián)網社交時代演進而成的虛假信息類型,它是傳播主體出于某種動機刻意造假,以視頻形式呈現(xiàn)與事實不符的內容,廣泛傳播并帶來現(xiàn)實或潛在的負面影響的一種虛假信息。因此,虛假視頻被界定為虛假信息,需具備虛假動機、內容失實、負面影響三個前提。一是主動失實、刻意制造形成的虛假,從動機上確定了虛假的根源;二是信息與事實不符,或全面失實或局部失實,從內容上明確了虛假的本質;三是信息會帶來潛在或現(xiàn)實的負面影響,從效果上證實了虛假的性質。
信息不確定性擴大了虛假視頻的內容廣度。新舊交替混合的傳媒環(huán)境,信息生產主體的批量涌入,使信息的不確定性大大增強。新的信息規(guī)則并未成型,與專業(yè)媒體的“把關人”制度不同,誰來為數以億計的網絡用戶“把關”,誰來對海量數據的信息進行審核,一直是互聯(lián)網虛假信息內容核實的難點。視頻信息比起圖文信息更難以設置監(jiān)控指標。反過來,信息不確定性使專業(yè)媒體逐漸丟失信息發(fā)布的權威地位,傳統(tǒng)信息生態(tài)功能被破壞,信息模糊、謠言泛起,有意作假的視頻開始從“無傷大雅”的娛樂消遣發(fā)展到具有社會危害性的信息發(fā)布,加劇了虛假視頻信息的內容廣度與價值偏離。如Deep Fake 技術從色情網站的娛樂特效延伸到政治領域的有意造假,且極有可能被恐怖組織利用,可見虛假視頻涉及領域拓寬,潛在危險加大。
“病毒式”傳播加大了虛假視頻的生產傳播力度。信息在社交媒體平臺的輕易通過性以及視頻信息的感觀性編碼(如視聽浸染、身體展演、日常生活等元素),使得視頻信息產生“病毒”般的傳播效果。網絡社交環(huán)境中,社交吸粉、社交變現(xiàn)等情形逐漸“現(xiàn)象化”“常態(tài)化”,視頻信息平臺建設、內容制作、營銷策略等各個環(huán)節(jié)快速發(fā)展,這些原因都刺激著廣大用戶生產視頻的訴求。海量視頻信息營造出一個傳染性很強的傳播空間,促發(fā)了用戶再生產(轉發(fā))的欲望,并破壞了人們對于信息真假判斷的基礎能力。即使面對虛假視頻,人們也趨于用正向情緒將其判斷為真實的,進而達成視頻分享的目的,甚至沉浸于虛假視頻的“病毒式”分享中。
視頻技術社會化加深了虛假視頻的普及程度。信息制作技術普及滿足了人們日常消費與社交娛樂需求,視頻技術也在這一背景下走出了專業(yè)限制,成為民用型的信息生產工具,智能手機上關于攝像、編輯、發(fā)布的軟件應用更是為用戶提供了“一條龍”式服務,用戶生產傳播視頻信息愈發(fā)輕易便捷。視頻信息在技術解禁下規(guī)?;占暗耐瑫r,難度不斷升級的技術并沒有減緩普及程度,反而刺激了各種技術“破解術”的開發(fā),視頻技術進入“升級與普及”的正比例發(fā)展趨勢中:一方面視頻后期修改技術的不斷升級更新,視頻特效技術的高能發(fā)展,增加了視頻真假辨識的難度;另一方面一系列原本用于專業(yè)影視行業(yè)的手法被仿制普及到社交化的信息傳播中,讓虛假視頻產生出前所未有的“以假亂真”之相。
面對虛假視頻,受眾一方面要加強對信息客體的辨識能力,另一方面要彌補自我的認識缺陷。
1.獲知評估媒介信息的能力??赐暌粍t視頻后,需要先了解它的基本信息,而社交媒體的視頻通常是3 分鐘以內的短視頻,快速觀看的節(jié)奏限制了人們捕捉信息的能力,因此需要通過“停下來”“返回”或“重新觀看”來把握信息。視頻包含的基本要素通常是顯而易見的標簽式信息,如:視頻的創(chuàng)作者、標題、內容、風格、關鍵詞、領域,以及觀看量、轉發(fā)量、評論數、點贊數等,這些信息在各大視頻社交平臺可以一目拾得。掌握基本信息后需展開進一步的評估,具體如:通過視頻的作者是專業(yè)媒體還是自媒體或其他身份的信息,評估作者是否存在造假的可能性;由信息內容與標題、關鍵詞、標簽等是否吻合,來判斷是否存在“標題黨”或“蹭熱點”的虛假嫌疑;經過觀看、轉發(fā)等數據比對,分析該視頻的受歡迎程度,預判其是否有較大的或潛在的影響力;等等。必要的時候,還需采用深度信息挖取、信息比較分析等方法,對信息來源、發(fā)布平臺、信息中重點細節(jié)及發(fā)布者主觀意圖等深層信息進行評估。比如,快速通過鏈接信息的方式找到與目標視頻相關的多個鏈接網站,綜合分析評判該賬號的個人身份、作品特點與傳播特征。當前,一些專業(yè)的機構與平臺(如Snopes、Factcheck 等)正在建立,幫助人們完成對虛假視頻的識別。
2.操作使用媒介信息的能力。對視頻技術原理的掌握能力,是在軟性認知基礎上增加的硬性技能,它支持人們對視頻信息產生質疑與求證的意識,使辨識工作進入驗證視頻是否技術造假的階段。目前兩種視頻技術鑒別方法最為普及與實用:一是對視頻制作軟件和常規(guī)技術知識的掌握,二是學習一些視頻識別工具的使用方法。影像鑒證專家總結了如“像素(較低)”“焦距與光線在不同部分的差錯”“反像與原像不匹配”等多向鑒別虛假視頻的條目[3]。同時,Google、YouTube、Wiki 等網站也正在提供越來越方便的視頻鑒別程序或工具,《法國24小時觀察者》利用YouTube Data Viewer 工具揭露了一段“土耳其戰(zhàn)斗機編隊在敘利亞阿夫林上空執(zhí)行轟炸任務”的虛假視頻,實質為在阿姆斯特丹舉行的一次航空展上的拍攝視頻;以InVid 為代表的程序工具,也可以幫助人們在社交媒體上進行視頻技術驗證[4]。
3.信息判別的理性化能力。皮尤研究中心調查顯示,美國民眾中有近四分之一的人承認自己分享過虛假信息,其中有14%的受訪者表示曾分享了已知是虛假的信息[5]。應對虛假視頻潛在的社會危害,最大的難點是面對自己可能存在的認知錯誤。阿倫森解釋說,我們大多數人經常會有言行不一的時候,這是因為我們會對這樣的行為熟視無睹,但是如果有人站出來,而且迫使自己正視它,可能就不會再對其置之不理了[6]。人們需要培養(yǎng)正視并糾正偏誤的勇氣與理智。
4.信息辨識的協(xié)同化能力。當情緒與立場替代了事實與真相,人們需要努力走出虛假信息的迷霧,重建與他人或異質群體之間的信任?!叭祟惒荒苤豢繀f(xié)調活著”[7],從異見者那里尋找不協(xié)調的信息參照,交換不同的信息,是人們辨別虛假視頻的重要能力,“真相本身就可能是多面的幻想,但它仍取決于人們的共識與信任”[8],相互的信任是有效信息交流的前提,同時幫助人們從更多方面去認識事物、接近真相、遠離虛假。人類沒有“上帝之眼”,只有與其他主體一起共享信息,在信息判斷中培養(yǎng)協(xié)同合作的能力,才能共構美好而真實的信息生態(tài)。
虛假視頻成為社交媒體中高頻率出現(xiàn)的信息類型,比普通虛假信息更具迷惑性和難辨識性。通過對虛假視頻的深度解析,可以加強用戶對其的抵御能力與判別能力。面對虛假視頻的升級發(fā)展,人們對它的觀察、解構、審視也會不斷提高,這應是信息生態(tài)健康發(fā)展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