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潤梅
(上海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上海 200234)
王士禛(1634—1711),山東新城(今桓臺縣)人,號阮亭,又號漁洋山人,是康熙時期的文壇領袖。王士禛一生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筆記雜錄,這些筆記雜著被王士禛自己及他人稱為“說部”。王士禛說部數量眾多、內容豐富、體例獨特,傳播廣泛,在當時及后世產生了較大影響,又其體例與王世貞“弇州說部”很相似,所以清代學者稱其為“漁洋說部”。
“漁洋說部”是王士禛文學成就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亦是說部文體發(fā)展史上關鍵的一環(huán),有較高的社會意義與學術研究價值?!皾O洋說部”從其問世以來,就受到不同程度的關注,但是相比其極高的說部地位與學術成就來說,學界對“漁洋說部”的重視還不夠,研究的深度、廣度都有局限。本論文將對清初以來的“漁洋說部”研究做細致梳理,分析“漁洋說部”研究中存在的問題,以期推動“漁洋說部”研究向更深廣的方向發(fā)展。
從清初至今,人們對其研究一直沒有停止。但由于民國時期學界對“漁洋說部”的研究較少,且成果不多。所以本文主要對清代和1949年以來這兩段時期的“漁洋說部”研究成果做詳細梳理。
清代的“漁洋說部”研究中,以紀昀等《四庫全書總目》和周中孚《鄭堂讀書記》對“漁洋說部”的研究最具代表性。
在這兩種古籍中,比較而言,《四庫全書總目》對“漁洋說部”的評價影響最大?!端膸烊珪偰俊穼ⅰ皾O洋說部”分散于子部、史部和集部,其中收錄了王士禛《池北偶談》《居易錄》《隴蜀余聞》《皇華紀聞》《香祖筆記》《古夫于亭雜錄》《分甘余話》《古歡錄》《蜀道驛程記》《南來志》《北歸志》《廣州游覽小志》《秦蜀驛程后記》《長白山錄》及補遺、《浯溪考》《琉球入太學始末》《國朝謚法考》《漁洋詩話》《五代詩話》共二十種說部作品。
《四庫全書總目》對“漁洋說部”的評價主要集中于其內容、體例及王士禛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三個方面。
在內容上,《四庫全書總目》對“漁洋說部”中的談藝、考證部分評價很高,如《四庫全書總目》評《居易錄》時說:“中多論詩之語,標舉名俊,自其所長。其記所見諸古書,考據源流,論斷得失,亦最為詳悉。其他辨證之處,可取者尤多?!盵1]《四庫全書總目》對“漁洋說部”中的談故、談獻部分也予以肯定,如其評《池北偶談》時說:“凡談故四卷,皆述朝廷殊典及衣冠盛事,其中如戊巳校尉、裙帯官之類,亦間及古制。談獻六卷,皆記明中葉以后及國朝名臣、碩徳、畸人、列女,其中如論王縉、張商英、張防之類,間有摘斥其惡者,蓋附錄也”。[2]《四庫全書總目》對“漁洋說部”中的談異虛構部分不太認同。如其評《四庫全書總目》評《池北偶談》“談異”部分時說:“談異七卷,皆記神怪,則文人好奇之習,謂之戲錄可矣?!盵3]《四庫全書總目》還談及“漁洋說部”記錄內容對前人說部的借鑒。如其評《古歡錄》時說:“是編皆述上古至明林泉樂志之人,蓋皇甫謐《高士傳》之意”,[4]認為此書在內容的選取上仿自皇甫謐《高士傳》。
《四庫全書總目》也指出王士禛在“漁洋說部”中有自譽自捧之弊,“漁洋說部”中有些內容記錄錯誤等問題。如其評《居易錄》時稱王士禛于此書中:“喜自錄其平反之獄辭,伉直之廷議,以表所長。夫鄴侯家傳乃自子孫,魏公遺事亦由僚屬,自為之而自書之,自書之而自譽之,節(jié)言言實錄,抑亦淺矣。是則所見之狹也?!盵5]認為《居易錄》中王士禛自譽自捧部分,實在是“所見之狹”。評《香祖筆記》時說其:“論尹吉甫一條,最為紕繆。又如姚旅《露書》以章八元詩為盧照鄰,某詩話以柳惲詩為趙孟頫?!盵6]
在體例上,《四庫全書總目》對“漁洋說部”總體上是肯定的。如《四庫全書總目》評《香祖筆記》時說:“是書體例與《居易錄》同,亦多可采?!盵7]但也有批評,如《四庫全書總目》評《居易錄》時說:“惟三卷以后,忽記時事。九卷以后,兼及差遣遷除,全以《日歷起居注》體編年紀月,參錯于雜說之中。……究為有乖義例?!盵8]指出其內容混亂、形式“有乖義例”的弊病。另《四庫全書總目》也談及“漁洋說部”體例對前人說部的借鑒。如其認為《居易錄》采用的編年紀月體“本于龐元英《文昌雜錄》”。[9]
《四庫全書總目》亦談到王士禛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如評《分甘余話》時,稱其“大抵隨筆記錄,瑣事為多。蓋年逾七十,借以消閑遣日,無復考證之功,故不能如《池北偶談》《居易錄》之詳核?!盵10]認為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時王士禛態(tài)度不夠嚴肅認真。評《香祖筆記》時認為其中存在的細微錯誤,是由王士禛“晚年解組,侘傺未平,筆墨之間,遂失其沖夷之故度,斯亦盛德之累矣”,[11]及其年老多忘造成。
可見,《四庫全書總目》總體上對“漁洋說部”是予以贊揚、肯定的,同時也指出其缺點與不足。總體來看,其評論較為客觀、公允,但也有一些細微問題,如其認為《居易錄》中王士禛“平反之獄辭,伉直之廷議”是“所見之狹”,事實上,這些記錄保存了王士禛其人及清朝吏治的重要資料,也有重要的史學價值?!端膸烊珪偰俊穼ⅰ断阕婀P記》中的細微錯誤,歸于王士禛晚年受“盛德之累”,以王士禛人品及其一生行事而論,將這些錯誤歸于“盛德之累”恐并不恰當。
周中孚《鄭堂讀書記》也對“漁洋說部”做了一定的評價?!多嵦米x書記》將“漁洋說部”歸于子部和史部,并對王士禛《池北偶談》《居易錄》《隴蜀余聞》《皇華紀聞》《香祖筆記》《古夫于亭雜錄》《分甘余話》《蜀道驛程記》《南來志》《北歸志》十種說部作品做了評論。
總體來說,周中孚對“漁洋說部”也給予高度肯定,其評論的標準和《四庫全書總目》編者一樣,也是強調“漁洋說部”的詩文藝術性、補史性,對其中虛構部分評價較低。如其評《池北偶談》時說:“漁洋以詩文為事,其全書所聚精會神處尤在談藝一門,即談故、談獻,尚足以備掌故,惟談異數卷,不過小說家異聞之屬,不足以輕重也?!盵12]周中孚也談到“漁洋說部”內容和體例上對前人說部及其他作品的借鑒。如其談到《居易錄》時,說此書“三卷以后,雜書官職遷除,直抄朝報,不嫌凌雜,蓋效龐懋賢文昌雜錄也……蓋其日錄庭訟之辭,在廷之議,以表暴其材能,此則源于《孟子》?!盵13]認為此書體例效仿了《文昌雜錄》,其取材也受到《孟子》的影響。另周中孚對“漁洋說部”有些作品條目篇幅不均也給予批評。如談到《古夫于亭雜錄》時說:“考是書雖成于晚年,而逐條皆考證評品,故不免疏密互見。”[14]
相比《四庫全書總目》編者對“漁洋說部”的評價,周中孚較為明顯的進步是他已認識到“漁洋說部”的整體性及“漁洋說部”對時人說部創(chuàng)作的影響。周中孚對“漁洋說部”整體性的認識,可從其對《分甘余話》的評價中可見。他談到《分甘余話》時說此書“所記皆雜事瑣語,間有考辨,亦不及《池北偶談》《居易錄》《香祖筆記》《古夫于亭雜錄》四書之詳核,然中多表耆舊、崇名教之談,則仍不越前四書之本旨也”,[15]認為《分甘余話》與王士禛其他說部主旨上一脈相承。周中孚亦談到“漁洋說部”對時人說部創(chuàng)作的影響,如其談到王士禛好友宋犖《筠廊偶筆》時說此書:“皆追思其生平所見所聞筆而成帙,多述朝章國典前言往行,以及征物類載奇文,體例似仿王漁洋諸說部而不及其廣博。”[16]
周中孚對“漁洋說部”的評價較《四庫全書總目》編者的評價更為客觀、公允,尤其是他已意識到“漁洋說部”各種作品之間的整體性,及“漁洋說部”對時人說部創(chuàng)作的影響??梢?,相比《四庫全書總目》編者的評價,周中孚對“漁洋說部”的評價有了較大的進步。
另廬見曾、孫詒讓、耿文光、孔尚任等人也都在其作品中談及“漁洋說部”的特殊體例??傮w來看,他們都認為“漁洋說部”體例是仿自前人說部,尤其是唐、宋說部。如廬見曾在其《雅雨堂集·刻文昌雜錄序》中說《居易錄》:“未知其書體例創(chuàng)自何人。及觀宋單父龐氏《文昌雜錄》,始知先生仿懋賢(龐元英,字懋賢)之書而為之”,[17]認為《居易錄》的體例是王士禛效仿宋代龐元英《文昌雜錄》。另他們還指出“漁洋說部”體例對當時人的影響。如孫詒讓在其所撰《溫州經籍志》中談到金璋《金氏漱芳齋卮言》的體例時說“窺作者之意殆在踵王氏之后塵,骎骎以臻夫劉氏之閫奧歟。”[18]
王澍、陸以湉、翁方綱等人主要談及“漁洋說部”記錄內容的特殊價值。如王澍《南村隨筆序》說“新城王司寇《池北偶談》《香祖筆記》,及商丘宋少師《筠廊偶筆》諸書,有裨國家典故,足為后學津梁,直追漢魏、媲美唐宋,為本朝說部之冠,非若稗官野史荒誕不經者可同日語也”。[19]陸以湉《冷廬雜識》稱“漁洋所著《香祖筆記》《居易錄》等書足以扶翼風雅,增益見聞”。[20]翁方綱《復初齋文集》中說:“近日王漁洋于說部分四目,談故、談獻、談藝皆吾所取也?!盵21]他們對“漁洋說部”的現實意義,給予高度評價。
總體來說,清代學者對“漁洋說部”的評價是肯定的,他們已認識到“漁洋說部”的特殊現實價值,尤其是其藝術價值、“補史”功能。同時他們也意識到“漁洋說部”體例非其獨創(chuàng),有對前人的學習效仿。從他們的評論中,我們可見“漁洋說部”在清初的風靡之勢,及“漁洋說部”內容及體例對清代說部創(chuàng)作的影響。清代學者對“漁洋說部”的批判,矛頭主要指向其“談異”部分,他們對“漁洋說部”中的虛構部分不太認同。
民國時期,學界對“漁洋說部”的研究基本處于停滯狀態(tài)。就筆者目前所見,只有魯迅《小說舊聞鈔》中談及“漁洋說部”?!缎≌f舊聞鈔》是魯迅先生搜集整理的小說資料集,在這部作品中,魯迅先生輯錄了“漁洋說部”中九條論及前代小說的資料,其中有三條論及《水滸傳》(兩條出自《居易錄》,一條出自《香祖筆記》)、四條論及《三遂平妖傳》(兩條分別出自《居易錄》《香祖筆記》,兩條出自《古夫于亭雜錄》)、一條論及《西游記》(出自《古夫于亭雜錄》),另還有雜說一條(出自《香祖筆記》)。
下面主要從1949年后小說史、專著中的“漁洋說部”研究和專題性論文中的“漁洋說部”研究兩個方面,對這段時期的“漁洋說部”研究做梳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開始,“漁洋說部”逐漸被學界重視,在一些小說史和專著中有了不少涉及“漁洋說部”的內容。這些作品主要有寧稼雨的《中國志人小說史》和《中國文言小說總目提要》,侯忠義、劉世林的《中國文言小說史稿》,《山東省志·諸子名家志》編纂委員會所編《王士禛志》,張俊的《清代小說史》,苗壯的《筆記小說史》,陳文新的《文言小說審美發(fā)展史》,王恒展、徐文軍的《山東分體文學史·小說卷》,朱一玄、寧稼雨、陳桂聲的《中國古代小說總目提要》等。
在這些小說史、專著中,寧稼雨的《中國志人小說史》是文學史中較早研究“漁洋說部”的作品。在“清初至清中葉雜記體小說”一節(jié)中論及“漁洋說部”中的《皇華紀聞》《池北偶談》《香祖筆記》,此書主要從小說的角度對這些作品予以評價,著者總評王士禛志人小說:“在王士禛的幾種志人小說中,《皇華紀聞》的故事成分較多,但就全書看,仍嫌單??;《池北偶談》的內容比較豐富,但全書的故事成分,尤其是志人的成分又嫌少;只有《香祖筆記》能兼二者之長,不僅內容豐富,且故事文學成分較重,可視為清初雜記體小說的代表作品?!?/p>
侯忠義、劉世林的《中國文言小說史稿》在“清代志怪小說的內容分類——記怪類”中對《池北偶談》的思想價值做了論述。認為《池北偶談》是一部瑣聞類筆記,這部作品“不僅有重要的文獻史料價值,從中亦可窺見作者的世界觀和文學觀”。此書著重討論了《池北偶談·談異》部分。
《山東省志·諸子名家志》編纂委員會編《王士禛志》在第四章“文學成就”中專列一節(jié)“‘談異’小說”,這一節(jié)對王士禛反對虛構、重視真實的小說觀念做了論述,并指出“漁洋說部”主要是傳統(tǒng)的筆記體,另有些作品頗類傳奇。
小說史、專著中的“漁洋說部”研究呈現出以下特點:一、學者大都認可“漁洋說部”的特殊價值,尤其是其小說價值,稱王士禛為小說家;二、對“漁洋說部”的研究,集中于“漁洋說部”中的少數幾種大部頭作品,如《池北偶談》《居易錄》《香祖筆記》《隴蜀余聞》《分甘余話》《古夫于亭雜錄》,尤其是對《池北偶談》給予了較多關注;三、對“漁洋說部”的研究基本集中于其敘事的小說部分,主要采用的是傳統(tǒng)的小說研究方法,側重于探討其思想內涵和藝術特色。另有少數學者還談到了王士禛的小說觀念,王士禛“神韻”詩論對其說部藝術風格的影響等??梢姡@些研究相比前人的研究有了較大的拓展和進步,同時它也存在一些較為明顯的問題。
專題性論文中的“漁洋說部”研究主要可分為兩部分,即學位論文和其他期刊、會議論文。其中專門研究“漁洋說部”的學位論文有四篇,其他期刊、會議論文有六十多篇。
專門研究“漁洋說部”的四篇學位論文中,一篇為博士論文,三篇為碩士論文。一篇博士論文即辛明玉的《王漁洋文言小說研究》,[22]三篇碩士論文分別為文珍的《王士禛筆記小說研究》、[23]李文慧的《〈池北偶談〉小說作品研究》、[24]鞏懷霞的《〈香祖筆記〉研究》。[25]
在這些學位論文中辛明玉的《王漁洋文言小說研究》主要對“漁洋說部”中部分作品的小說創(chuàng)作情況作了考述,對王士禛的小說觀作了總結。從題材類型、文化特質、藝術特點對“漁洋說部”中的小說作品做了深入研究,認為“漁洋說部”中的小說作品“具有深層的文化背景和內涵”。另將“漁洋說部”中的小說作品放于山東文化的大背景之下,解讀山東文化繁榮的原因及規(guī)律。
文珍的《王士禛筆記小說研究》對王士禛的小說觀,及“漁洋說部”中志怪小說的思想內涵、志人小說的人物形象做了研究;李文慧的《〈池北偶談〉小說作品研究》主要從社會、家庭、個人等方面分析論述了《池北偶談》的創(chuàng)作背景,從文化和審美兩個方面探析《池北偶談》的價值;鞏懷霞的《〈香祖筆記〉研究》界定《香祖筆記》為雜俎類小說,對《香祖筆記》的寫作時間、背景、卷次版本做了考述,對《香祖筆記》的內容做了分類,并重點從文化、思想、藝術三方面探析《香祖筆記》的價值。
這四篇學位論文都主要是從思想內容、藝術手法角度對“漁洋說部”中的部分小說作品進行分析研究,都強調“漁洋說部”具有深厚的思想價值,其藝術手法上深受王士禛“神韻”詩學的影響。辛明玉《王漁洋文言小說研究》將王士禛小說與其人生、山東文化聯系起來,鞏懷霞的《〈香祖筆記〉研究》也有部分內容是對《香祖筆記》文化價值的研究,二者的研究角度較為新穎獨特,尤其辛明玉此文將“漁洋說部”中的小說作品與山東文化之間的關系做了深入挖掘。
專門以“漁洋說部”為研究對象的單篇論文有六十多篇。這些作品主要從文學、歷史、文化三個方面對“漁洋說部”進行研究。另還有一些論文談及“漁洋說部”與《聊齋志異》的關系。因論文數量較多,故這里將其做統(tǒng)一梳理。
從文學角度對“漁洋說部”研究的單篇論文,主要涉及“漁洋說部”的思想內容、寫作藝術,王士禛的小說觀念,“漁洋說部”的創(chuàng)作、傳播幾個方面。在諸多從文學角度對“漁洋說部”研究的論文中,主要從思想內容、寫作藝術來研究的論文數量最多。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只有寧稼雨《〈香祖筆記〉的小說價值》、李永祥《論〈池北偶談·談異〉——漁洋筆記散論文之一》這兩篇談及“漁洋說部”中部分作品的思想內容和寫作藝術。兩篇論文分別對《香祖筆記》和《池北偶談》的思想內容給予了較高評價,整體來看,其研究顯得較為零散,對二書的寫作藝術涉及也較少。本世紀初,主要從思想內容、寫作藝術來研究“漁洋說部”的論文數量逐漸增多。如宮泉久《從王士禛小說活動看其進步婦女觀》、辛明玉《王漁洋文言小說的結構藝術》等論文。
這些從文學角度對“漁洋說部”研究的論文對“漁洋說部”的思想內容、寫作藝術總體上是肯定的。對其小說觀念的研究,多強調其“補史”觀。對其創(chuàng)作、傳播的研究,也都注意到了“漁洋說部”對當時及后世說部創(chuàng)作的影響。
從歷史、文化角度對“漁洋說部”研究的單篇論文,主要涉及“漁洋說部”在歷史、醫(yī)學、生物等幾個方面的特殊文化價值。這些論文大都是從小處著眼來研究論述,但從研究范圍來看,視野還是比較開闊的,“漁洋說部”特殊的歷史價值、醫(yī)學價值、生物價值等各方面的價值正在逐漸被發(fā)現和重視。如王云慶、尉遲慧麗《論清代王士禎的檔案史料意識與實踐:以〈池北偶談〉為例》、楊璞《〈古夫于亭雜錄〉里的中醫(yī)筆記》二文分別從歷史和醫(yī)學的角度對《池北偶談》《古夫于亭雜錄》中的一些條目做了研究。
以王士禛與《聊齋志異》關系為題的論文,主要涉及《聊齋志異》的“王評”、《聊齋志異》與《池北偶談》的關系、王士禛與《聊齋志異》的一些歷史問題三個方面。對《聊齋志異》的“王評”,學界評價不一,但總體上是肯定的,大都認為其在《聊齋異志》創(chuàng)作、傳播上的貢獻功不可沒。對《聊齋志異》與《池北偶談》關系的研究,多就二者的相同篇目展開論述。對王士禛與《聊齋志異》的一些歷史問題的研究,主要談及王士禛不為《聊齋志異》作序的原因。
專題性論文中的“漁洋說部”研究,涉及的范圍較廣,而且論述大都較為合理,可以看出“漁洋說部”的獨特之處已經引起了很多學者的興趣,其價值也正在逐漸被發(fā)現。
1949年后,小說史、專著及專題性論文中的“漁洋說部”研究相較清初有了很大的發(fā)展和進步,研究范圍逐漸變得開闊,研究的深度也有所提升。
從清代以來,“漁洋說部”的特殊性及其價值呈現出一個逐漸被認識和重視的過程。清代的“漁洋說部”研究多關注其藝術性、歷史性,對其虛構性小說評價很低,1949年后由于“小說”觀念的變化,對“漁洋說部”的研究多側重在小說方面,尤其是其思想內容、藝術手法。另“漁洋說部”獨特的文化價值、歷史價值也已逐漸引起學界的關注。
從清代至今,“漁洋說部”研究已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其中存在的問題也較多。其不足之處,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對“漁洋說部”的范圍及其真實著述情況缺少考證性的研究。
王士禛一生著述眾多,因王士禛及其他清代學者都沒有對“漁洋說部”的概念和范圍做明確闡釋,所以“漁洋說部”到底包含王士禛哪些類型的作品,學界一直對其予以模糊處理?!皾O洋說部”著作眾多,成書時間不一,編纂情況多樣,致使“漁洋說部”的真實著述情況不甚清晰。另王士禛的文壇聲名或其他原因,致使有些與王士禛僅有一點兒關系或根本沒有關系的筆記雜著也冠以王士禛之名,這給全面客觀研究“漁洋說部”造成了干擾。由于缺少詳細的考證,目前學界對“漁洋說部”中多種作品的成書、編纂情況眾說紛紜。在“漁洋說部”的真實著述情況并不明晰的情況下對其做研究,就會使研究基礎不堅實。
2.集中于《池北偶談》等少數大部頭作品,對“漁洋說部”其他作品研究不夠。
目前學界對“漁洋說部”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池北偶談》《居易錄》等少數大部頭作品?!冻乇迸颊劇贰毒右卒洝返却蟛款^說部,作為王士禛的的重要說部著述非常值得關注。但“漁洋說部”作品數量眾多,且這些作品是一個系統(tǒng)的有機整體。如果把視角僅僅局限于其中的幾部作品,這勢必影響對“漁洋說部”的整體認識,和對王士禛及其“漁洋說部”成就、地位的正確評價。
3.對“漁洋說部”歷史性、文化性、藝術理論性等方面的內容研究不夠系統(tǒng)深入。
清代學者已經認識到“漁洋說部”歷史性、文化性、藝術理論性等方面內容的特殊價值,但對其研究較為籠統(tǒng),并沒有做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近代以來,“小說”觀念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漁洋說部”中“談異”部分較為接近現代的小說概念,使得目前對“漁洋說部”的研究多集中于這一方面,其他方面涉及較少。王士禛作為一位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正統(tǒng)文人,“漁洋說部”中談故、談獻、談藝部分是王士禛創(chuàng)作的重心。所以目前所謂的“漁洋說部”的研究,即以志人、志怪故事為中心的研究,有忽視重點、以偏概全的缺點。而且從現代“小說”概念的角度解讀“漁洋說部”,致使對“漁洋說部”的解讀存在諸多失誤。
4.王士禛及其“漁洋說部”在說部發(fā)展史上的貢獻認識不足。
目前對“漁洋說部”研究的專著、論文數量不少,但這些論文很少有從“說部”的角度展開研究,致使其研究多抓住“漁洋說部”的一鱗半爪來展開。盡管這些研究大都對“漁洋說部”給予了肯定評價,指出其在思想內容、藝術手法等方面的獨特價值。但由于研究立足點較小,致使涉及的面較為狹窄,且研究深度有限。這也使學界很難對“漁洋說部”的價值做客觀、整體的評判,這給正確評價王士禛及其“漁洋說部”在整個說部史上的成就、地位、影響造成困難。
總體上看,“漁洋說部”還有非常廣闊的研究空間,目前的“漁洋說部”研究也還存在較多問題,尚待做更堅實可靠、豐富廣闊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