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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的緣起和背景

2021-01-06 06:50趙紅
天中學刊 2021年1期
關鍵詞:敘事文古代文學方法論

趙紅

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的緣起和背景

趙紅

(西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四川 成都 610041)

由寧稼雨所首倡的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作為以中國古代小說、戲曲為主的敘事文學研究的新方法,經(jīng)過近30年的漸進發(fā)展與不斷完善,初步形成了較為完整的理論建構和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范式,取得了令學界矚目的成績?;仡欀袊鴶⑹挛幕瘜W研究這一中國文學尤其是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方法論的提出,與其時文學研究方法論的研討與困惑、古代小說和戲曲專業(yè)研究生的培養(yǎng)與教學、參考和借鑒西方主題學研究的既有成果均有著密切的關系。

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方法論;背景;緣起

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是由寧稼雨教授首創(chuàng)并倡導的以中國古代小說、戲曲為主的敘事文學研究的新方法。近30年來,經(jīng)過不懈的思考、醞釀、嘗試、探索、實踐,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已經(jīng)在寧稼雨的辛勤耕耘與努力推動之下,初步形成了較為完整的理論建構和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范式,不僅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更是引起了當前學界相關研究者的高度關注和濃厚興趣,成為中國文學尤其是中國古代文學研究領域的一抹亮色和新的學術增長點。站在30年的節(jié)點上,回望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從萌生到發(fā)展、從構想到成型的一路艱辛卻又持續(xù)推進的歷程,頗多感慨,感慨于寧稼雨教授對學術研究的傾心付出,30年之于歷史不過駟之過隙、轉瞬而已,之于人生則意味著嘔心瀝血、孜孜不倦;也頗多欣喜,欣喜于寧稼雨教授的學術追求終得回報,所力倡之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碩果累累,影響廣泛。

當然,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發(fā)軔之始,除有賴于寧稼雨敏銳的學術眼光、宏闊的學術視野、深邃的學術思想、深厚的學術積累之外,還與其時社會重大變革所帶來的學術環(huán)境的急遽變化和學術思潮的激烈轉向密不可分。同時,高等學校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特別是小說、戲曲方向的研究生培養(yǎng)方案、課程建設以及文學研究方法論相關的課程設置,也亟需行之有效的教學改革以促進教學理論和教學實踐的發(fā)展。

當主客觀條件皆備,各種機緣匯攏合聚,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這一新方法的橫空出世,便是水到渠成的結果了。

一、關于20世紀80年代以來文學研究方法論的研討和困惑

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到改革開放之初的30年間,除了延續(xù)著清代以來的考據(jù)學和20世紀30、40年代盛行的以進化論為基礎的實證主義研究方法,還有二重證據(jù)法、文史互證法等被廣泛應用于古代文學研究中。更為突出的是在分析主義成為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方法論主流的前提下,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的社會歷史分析法占據(jù)了最為重要的地位。其基本研究思路是:從廣闊的社會生活尤其是政治生活層面觀照古代文學的研究,將作家的背景出身、家學淵源、人生際遇、創(chuàng)作經(jīng)歷、思想傾向等作為切入點,結合時代經(jīng)濟、政治、文化狀況,討論文學作品的主題思想、文學現(xiàn)象的形成因由、文學流派的生成要素、文學思潮的遞嬗原委。進而從內(nèi)容延伸到形式,全面切近并最終確定古代文學的本質。這種研究方法使古代文學作品的思想內(nèi)容得到了多角度的深入開掘,對文學作品的認識和闡發(fā)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廣度和深度。

然而,隨著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強勢影響,在特定的歷史時期,社會歷史豐富多彩的內(nèi)容被抽離,而過分強調(diào)階級分析法,突顯文學為階級矛盾和階級斗爭服務的屬性,造成古代文學研究中的馬克思主義指導原則受到嚴重沖擊和破壞。不論是對作家的擇取、評價,還是對作品的分析、品鑒,皆以階級立場作為價值評判的準則,政治標準第一轉變?yōu)檎螛藴饰ㄒ?,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方法論完全脫離了歷史唯物主義和唯物辯證法的軌道,陷入簡單化、教條化、機械化的泥淖。

直至20世紀80年代,在國內(nèi)思想解放運動的推動和世界科技革命浪潮的引領之下,古代文學研究要敢于打破思想禁錮和觀念禁區(qū),大力引進新理論、新方法,不斷創(chuàng)新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方法論的呼聲日益高漲、意識逐漸增強。于是,一場被視為文學研究方法“跨界歷險”[1]的方法論熱潮勃然興起,蔚為大觀。一時間,各路學者紛至沓來,全情投入,在參與中學習,在爭鳴中探索,以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精神為指引,獨立、自覺地吸納、消化、運用新理論、新方法,搗碎塵封已久的學術堅冰,撥亂反正,正本清源,使古代文學研究回歸以文學創(chuàng)作為主體的文學本位,從而擺脫政治功利化文藝觀的束縛和影響。

之所以將這一場方法論熱潮視為“跨界歷險”,是因為發(fā)源于自然科學研究領域的“三段論”(系統(tǒng)論、信息論、控制論)被首先應用到古代文學研究中,成為進一步開啟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奧秘的一把鑰匙。繼而,較之“三段論”更具新意的突變論、協(xié)同論、耗散結構論作為“新三論”再被積極引入文學研究中,帶來了研究觀念上的更多新變,催生研究方法更為多元,促發(fā)研究視角更加多維。

回觀這一場轟轟烈烈的方法論熱潮,不論是“老三論”的破冰之功,還是“新三論”的更上層樓,盡管也一直伴隨著有無引進必要和如何加以應用的雙重質疑,但不可否認,在文學研究中引入自然科學的理論和方法所實現(xiàn)的最具意義的實踐和最為可喜的結果在于,以向自然科學借鑒為發(fā)端的大膽嘗試最終把包括古代文學研究在內(nèi)的中國文學研究帶向了西方人文社會科學方法論。由此,心理批評(心理分析、精神分析)、原型批評、創(chuàng)作心理學、道德批評、庸俗社會學、俄國形式主義、英國新批評(形式主義批評)、語義學派、結構主義(敘述學)、分析主義、現(xiàn)象學、接受美學(接受理論、接受研究)、比較文學、神秘主義、闡述學、女權主義等西方文學研究方法論粉墨登場,來勢洶洶。炫目的名稱、新鮮的概念、完整的理論、清晰的表述、有效的方法,這一切都具有不可忽視的吸引力。一時間,學者們紛紛挑選合乎心意的稱手“利器”為己所用,開始了將西方文學研究方法論與中國文學批評直接嫁接的嘗試。可是,對于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外來方法論,或對概念認識不清,或對理論參悟不透,或對體系掌握不準,或對方法使用不當,生搬硬套一些理論觀點,卻無法準確涵蓋中國文學的內(nèi)容,更不能有力揭示中國文學的本質。舶來的西方文學研究方法論找不到恰當?shù)那腥肟诤腿诤宵c,無法與作為研究對象的中國文學有機結合,其結果只能是生吞活剝之后的消化不良。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后,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方法論熱潮迅速冷卻消退,正可視為對之前簡單、粗暴的“拿來主義”進行的冷靜反思。

西方文學研究方法論要如何與中國文學完成合理、有效的對接,走出中國化的創(chuàng)新之路而實現(xiàn)真正的落地生根,這是迫切需要找到答案的嚴峻課題。

二、古代小說、戲曲研究生培養(yǎng)的方法論教學

雖然鼎沸于學術研究領域的關于文學批評方法論的討論熱潮在熱情的狂歡過后逐漸回歸理性的平靜,但其外溢的影響力和積極的啟發(fā)性卻日漸突顯,投射到高等學校研究生課程設置和學科建設上,無疑為推動高等學校的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提供了有益助力。

研究生教育作為高等教育體系的一個重要層次,是學生本科畢業(yè)之后繼續(xù)進行深造和學習的一種教育形式,其根本目的在于為社會發(fā)展提供高水平的創(chuàng)新型人才,充分發(fā)揮專才教育的特色。然而,傳統(tǒng)的研究生教育教學模式已經(jīng)越來越難以適應社會發(fā)展新形勢的需要,從學校到教師對于研究生培養(yǎng)必須求新求變的呼聲愈加高漲。具體到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以古代小說、戲曲方向的研究生培養(yǎng)為例,一直以來專業(yè)課程的教學模式主要有兩種類型。其一,側重文學史的講述,即通過勾勒線索的方式對古代文學尤其是古代小說、戲曲發(fā)生、展演、流變的過程進行縱向梳理,以期從宏觀上準確把握其發(fā)展軌跡,間或對其中重要的作家、作品、理論、流派、思潮等作重點介紹,點線兼顧,詳略有別。當然,在古代文學通史之外,還會通過時代、體裁、題材等不同分類輔以古代文學斷代史和專門史,如中古文學史、宋元戲曲史、章回小說史等,從微觀上對古代文學通史相關內(nèi)容進一步加以細化和深化。其二,側重文學作品的分析,即通過大量的原典閱讀來全面把握、深入理解古代文學尤其是古代小說、戲曲中的經(jīng)典著作和重要篇目,如四大名著、明清傳奇、元明雜劇等,意圖借由文本細讀來深度進入作品,切實領略作品呈現(xiàn)的思想旨意,細致感受作品傳遞的情感意緒。同時,從作品分析的角度回應文學史的相關表述,也使得文學史的結論有所附麗,得以印證。這兩種教學模式在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培養(yǎng)中被普遍使用,自有其可取之處,既促進了研究生對于古代文學基礎知識的掌握,強化其對古代文學發(fā)展、變遷整體性的認識,又突出了對古代文學經(jīng)典作品的解讀與闡釋,使研究生在深度閱讀中感知古代文學的豐富內(nèi)涵。

不過,存在的嚴重問題也不容回避。第一,鉆研古代文學史也好,探究古代文學作品也罷,主要還是以教師的講授和引導為主,知識范圍會有所拓展,知識程度會有所加深,但其本質仍然是本科階段吸納式學習方式的延伸,處于相對被動接受地位的研究生難于形成自覺、自主思考的意識,不利于創(chuàng)新思維的形成。第二,古代文學專業(yè)的學科屬性要求扎實的古典文獻基礎,而研究生的文獻積累更多依賴于各種類型的古代文學史提供的文獻信息,使得研究生的古典文獻占有量非常有限,在學習和研究古代文學時受到極大的限制。第三,古代文學專業(yè)教學活動中過分關注古代文學史的書寫和總結,著重對經(jīng)典作品和重點篇目的研讀與品鑒,卻習慣性忽視諸如文學理論、文化心理、藝術品格等在更為廣闊的層面上影響作家和作品進而影響文學發(fā)展狀態(tài)和趨向的復雜因素,導致研究生見識疏淺,不能將古代文學研究置于歷史文化和社會文化的宏闊視野中。

發(fā)現(xiàn)問題就需要積極尋求解決問題之道。20世紀80年代迅速升溫的方法論研討熱潮盡管其自身也因熱情有余而理性不足最終歸于冷卻和反思,但關于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方法論的探索和爭鳴浸染到高等學校研究生教育領域,卻為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培養(yǎng)的教育教學改革提供了嶄新的思路。

首先,最具價值的一點便是促動教師認真思考如何通過學科建設和課程設置加強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的文學研究方法論意識,以及如何在學習和科研實踐中有效運用恰當?shù)奈膶W研究方法論去開展學術研究。因為文學研究方法論作為文學理念、文學觀點和實際應用的文學研究方法之間的中間層次,是文學理念、文學觀點對實際應用的文學研究方法發(fā)揮指導作用的中介,直接制約、支配著文學研究過程的各個階段和各個環(huán)節(jié),包括文學研究的課題選擇、目標設定,文學研究的具體途徑、步驟、手段,甚至影響著文學研究的立場和態(tài)度。由此,認為文學研究方法論某種程度上決定著文學研究取得的最終結果也不為過,掌握文學研究方法論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對高等學校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強化古代文學研究方法論意識,增強運用古代文學研究方法論解決學術問題的研究能力,勢在必行,刻不容緩。

其次,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培養(yǎng)應該足夠重視對古典文獻的有效獲取和充分掌握。征文考獻,歷來是古代文學研究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必須清楚古典文獻學知識,具備查閱文獻的能力,這對于順利開展古代文學研究具有重要作用——避免因文獻材料缺失造成研究的空白疏漏,防止因文獻材料錯位造成推斷的偏離失真,減少因文獻材料誤讀造成推論的偏差錯誤,此外,還可以充分利用新發(fā)現(xiàn)的文獻材料引發(fā)新的思考與研究[2]。與文獻查找相呼應的是文獻綜述。一方面,文獻綜述為研究選題的確立提供切入點和突破口,已有的研究基礎為綜,存在的問題和不足為述,在對文獻的反復分析、比較、研判中確立研究視角,找準研究方向,設計研究步驟,以取得可預期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文獻綜述為研究過程尋求新的研究方法和有力的論證依據(jù),使研究的概念更加具體化,研究的觀點更具說服力,研究的結論更有可靠性。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真正做到將文獻檢索與文獻綜述相結合,才是正確的研究路徑。

再次,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培養(yǎng)應該具有廣闊的歷史文化和社會文化視野。古代文學研究固然不可忽視古代文學自身的內(nèi)在發(fā)展規(guī)律,但任何文學現(xiàn)象的生成和文學作品的問世都是多重歷史、社會文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一個地區(qū)的文學或繁榮或蕭條,一段時期的文學或興盛或衰落,一種文體的發(fā)展或蓬勃或停滯,一位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或優(yōu)質或一般,皆有諸多文化因素可供考察。在大文化背景下,文學所呈現(xiàn)的千姿百態(tài)的樣貌都是歷史、社會深層文化特質的顯性表現(xiàn),當然也會受到其制約和影響。如果在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培養(yǎng)中無法引導其大文化觀的形成,無法使之從文化分析的角度去探求文學現(xiàn)象和文學作品背后錯綜復雜的文化動因,而僅是沉陷在狹隘的就文學談文學的自說自話里,則有畫地為牢之嫌,極不利于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的培養(yǎng)。

高等學校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培養(yǎng)方案亟待創(chuàng)新的現(xiàn)實需求,迫切需要學校和教師共同努力,通過學科建設和課程設置的變革積極開展行之有效的教育教學改革。

三、關于西方主題學研究的參考借鑒價值

作為比較文學理論體系一個分支的主題學,被認為是在19世紀從德國的民俗學熱中培育出來的一門學問。以史勒格爾、格林兄弟為代表的德國學者,隨著對民間傳說和神話故事演變情況的研究不斷深入,又將視野拓展到諸如友誼、時間、離別、自然、世外桃源和宿命觀念等與神話傳說并不是非常密切相關的課題[3]。此后,法國學者帕里斯等也開始從事此類研究。他們主要關注同一主題思想包括其相關因素在不同國家或民族文學中的表現(xiàn)形式,由此深入辨析、闡釋產(chǎn)生差異性的國家或民族的文化背景、道德觀念、審美情趣等方面的異同,形成了一套獨特的研究方法和研究理論,集中體現(xiàn)了一種跨文體、跨學科、跨文化的文本審美眼光。

將西方主題學的觀念和方法與中國文學相結合,特別是在具體的個案故事分析中加以實踐,進而確立中國文學主題學研究的理論和方法論意識,可以上溯到20世紀20年代顧頡剛關于孟姜女故事的研究,主要以1924年刊發(fā)于北京大學《歌謠》周刊第69期的《孟姜女故事的轉變》和1927年刊發(fā)于《現(xiàn)代評論》兩周年增刊的《孟姜女故事研究》兩篇文章為標志。顧頡剛圍繞著孟姜女故事展開的研究,其宗旨并非要通過反復考證、仔細甄別去還原孟姜女故事的原初面貌,而是以深厚、扎實的文獻功底認真搜考典籍、考校文獻,將有關孟姜女故事的諸多材料抽繹出來加以細致辨析,并與西方重在歷史演進、地域系統(tǒng)的觀念有機結合,做到渾然天成,天衣無縫。顧頡剛孟姜女故事的研究用力之處全在一個“演變”之上,“演”是過程,“變”乃結果。關于“演”,顧頡剛曾借由贊賞宋人鄭樵《通志·樂略》中的論說表明態(tài)度[4],即流傳于民間的各種街談巷議、風俗小事、軼聞瑣談,經(jīng)由稗官之流搖唇鼓舌,大加編排,再于人群中口耳相傳,添枝加葉,幾經(jīng)輾轉傳揚,像“虞舜之父”“杞梁之妻”一類的故事,原本事有所載的事實就會由小演大,由少演多,由此造成故事沒有固定的體式內(nèi)容,其樣貌就在前后左右的種種言傳中被多種呈現(xiàn)。關于“變”,則是故事不同形態(tài)的“演”所帶來的必然結果,故事在“演”的過程中,因言說主體不同、言說時代不同、言說地域不同等,形成故事內(nèi)在的主題不同、內(nèi)涵不同,外在的體裁不同、載體不同。將這些歷時性的不同詳加梳理,共時性的不同細加比較,再從縱向、橫向兩個維度相互參照,不僅能夠將故事“演”的形態(tài)進行系統(tǒng)排列,更加能夠在“變”的背后探索促成的原因,而這恰恰是顧頡剛研究孟姜女故事的核心旨意所在。正如顧頡剛所自述:研究孟姜女故事的重點在于研究故事的變法,變化的樣子才是研究的主體,有的是因古代流傳下來的話失真而變的,有的是因當代的時勢而變的,有的是因人們的想象而變的,有的是因文人學士的改竄而變的,這里邊的問題多不可數(shù),牽涉的就是全部的歷史了[5]。這一表述明確指向了主題學研究和闡釋的要義,即結合無限充分的文獻材料,尋求故事演變的規(guī)律,探索故事演變的真相。顧頡剛通過孟姜女故事研究所確立的敘事文體的“主題”意識,并采用依靠古史料對民間傳說開展綜合研究的方法,為中國文學主題學研究提供了范式。就一定意義而言,顧頡剛所論之“故事的眼光”對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具有啟蒙的價值。

在顧頡剛具有奠基意義的學術精神的引領和具有開創(chuàng)價值的研究范式的影響下,后起者甚眾,一大批學者紛紛不同程度地參與到中國文學主題學相關的研究中,取得了非常亮眼的實績。至20世紀中葉經(jīng)過了一段特殊歷史時期的停滯和沉寂之后,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伴隨著國際交流逐漸開放、文化環(huán)境逐漸寬松、學術規(guī)范逐漸強化,中國文學主題學研究日趨活躍。事實上,在顧頡剛的中國文學主題學研究中,并未明確提及“主題”或“主題學”的概念,只是在研究實際中暗合了西方主題學的研究理論和研究方法。而較早使用“主題學”這一理論術語,并有意識地將之作為一種文學研究方法論引入中國文學研究的,是在水滸學研究方面著作宏富并取得突出研究成果的香港學者馬幼垣[6]。其于1978年在臺灣《聯(lián)合報》發(fā)表的《三現(xiàn)身故事與清風閘》一文,不僅把“主題研究”之名清晰提出,還將之運用到《三現(xiàn)身》故事與《清風閘》《三俠五義》流變關系的課題研究中,而文章圍繞包公故事所展開的求證和論述恰好與主題學中以人物為中心的故事類型研究相吻合。稍晚,臺灣學者陳翔鵬的博士論文《中英古典詩歌里的秋天:主題學研究》寫作完成,主要探討同一母題作為文學要素的跨國界、跨民族的流傳與演變情況,以及在不同創(chuàng)作中所得到的不同處理,這是主動、自覺地將西方主題學研究方法論介入中國古典文學的研究中,創(chuàng)獲頗豐。1983年陳翔鵬主編的《主題學研究論文集》一書由臺灣東大圖書出版公司出版,標志著主題學這一研究方法正式開始從民俗故事領域向文學主題學過渡。全書共收錄21篇論文,皆是主題學研究相關方面的,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陳翔鵬的《主題學研究與中國文學》。文章首先給予主題學較為明確的定義:主題學研究是比較文學的一個部門,集中在對個別主題、母題,尤其是廣義神話人物主題做追溯探源的工作,并對包括無名氏作者在內(nèi)的不同時代作家如何利用同一個主題或母題來抒發(fā)積愫以及反映時代,做深入的探討[7]5。繼而,文章又對主題與母題的區(qū)別做出說明:主題與母題二者的關系需要厘清,主題學中的主題通常由個別的或特定的人物來代表,例如攸里息斯即為追尋的具體化,耶穌或艾多尼斯為生死再生原型的縮影等;而母題則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不斷出現(xiàn)的意象所構成的,因為往復出現(xiàn),故而常常能夠當作象征來看待[7]24。由此,陳翔鵬在勾勒、梳理主題學發(fā)展史的過程中,為主題學的概念和范疇做出了學術界說和學術闡釋,并將主題學方法具體應用于中國文學相關個案和現(xiàn)象的研究,則陳翔鵬對于中國文學主題學研究的重大貢獻是包含著理論建構與學理實踐雙方面的。

從顧頡剛到陳翔鵬,發(fā)端于西方民俗學研究領域的主題學研究方法,經(jīng)過幾代學人堅持不懈的努力嘗試與全力推介,不斷在中國文學研究中得以有效應用,從理論到實踐確立了中國文學主題學研究的范式,為后輩學者昭示了可資借鑒的研究路徑。

四、諸多元素匯聚為一的可能性分析

有為中國文學特別是中國古代敘事文學的研究摸索、創(chuàng)建新的研究范式的渴望和思考,有給高等學校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尤其是古典小說、戲曲方向研究生培養(yǎng)遭遇瓶頸提供新的教學模式的探索和實驗,有向西方主題學研究方法論借鑒同時受到中國文學主題學研究啟發(fā)的學術熱情和學術理性,一切主客觀因素匯集聚攏后的指向,便是需要自覺地在學術研究和教育教學中另辟蹊徑,提出一種新方法。于是,寧教授的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構想應運而生。

正如郭建勛、李炳海等學者在“二十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回顧與前瞻”學術研討會(1997年8月哈爾濱—牡丹江)上的發(fā)言所指出的,古典文學研究應始終堅持理論與材料、歷史與邏輯的結合,新方法在運用中要尤為注意與傳統(tǒng)方法的互融互滲;古典文學研究應做好三個落實,一是文學、哲學、史學的融通必須落實到文學本位,二是新方法的“他山之石”必須落實到文本本位,三是西方研究方法與民族化研究方法的融合必須落實到民族本位[8]。其言可謂切中要害,若非如此,則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或將落入兩個陷阱:其一,古代文學研究基本等同于古代文學史研究,研究方法偏重于史料考證,形成古代文學與古典文獻學交叉合流的狀態(tài),模糊各自特色的結果便是古代文學無法標舉自身的研究視閾和研究品格;其二,古代文學研究主動尋求方法論突破的過程中出現(xiàn)被當代文學理論所支配的傾向,始終無法擺脫將西方文藝評論方法生硬套用的陰影,缺乏真正的學術自覺。對此,寧稼雨在構建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的方法模式和理論體系之初,就從三個方面進行思考和架構,做出了積極的回應。

首先,基本厘清中西體用的關系問題。寧稼雨認為,作為一種受到西方學術影響的研究方法,中國敘事文化學首先要解決中西體用的擇取問題。以“西體”為主導的20世紀中國敘事文學研究的重心是以小說、戲曲為中心的文體史研究和大量作家作品研究,其所忽略的是中國敘事文學中普遍存在的跨文體和跨作家作品的研究。因此,就需要對中國敘事文學研究做出調(diào)整,主要方向就是變“西體”為“中體”,以此作為出發(fā)點來構建一種新的敘事文學研究。而這種新的敘事文學研究一方面應該跳脫文體間的限制,打破作品間的壁壘,從時間序列上突出研究對象構成要素,尤其是同一要素如情節(jié)、人物、意象等在不同階段的形態(tài)所呈現(xiàn)的動態(tài)變異的走勢。另一方面,不管是情節(jié)演變的軌跡,還是人物線索的消長,以至于意象內(nèi)涵的變化,研究的指向是中國古典文學中以小說、戲曲為主要研究對象的中國敘事文學中的主題故事[9]。

其次,初步把握西方主題學與中國敘事文化學的異同關系問題。寧稼雨通過比較西方主題學與中國敘事文化學,認為前者的研究對象為民間故事,后者的研究對象是書面的中國古代敘事文學,二者在文體類型上的相似性派生出相似的可研究性,而二者在主題內(nèi)容上的差異性又必然帶來研究方法和研究理念的不同。以民眾自發(fā)的世代口耳相傳為最重要傳播手段的民間故事,眾口傳誦之下難免出現(xiàn)情節(jié)變化、人物異動、意象轉換等情形,對由此呈現(xiàn)的多重故事樣貌給予梳理和解讀,成為主題學研究方法的研究基礎。而以中國古代小說、戲曲為主要體裁的書面敘事文學作品,既有以文字記載的民間故事的諸種面貌,也有來自文人獨創(chuàng)或是社會逸聞的多文本演繹狀況,更有民間故事與文人改編創(chuàng)作互相交融的情形。則研究中不僅可以向主題學研究法借鑒吸收,更應具備其他的研究角度和研究眼光[10]。

再次,大致給出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的具體操作方法。寧稼雨總體上勾畫了中國敘事文化學相關個案研究的三步驟研究法。第一,調(diào)動一切文獻考據(jù)手段,務求無限充分的獲取與故事個案相關的所有材料?!敖邼啥鴿O”雖未可實現(xiàn),但努力的方向應該始終堅持,毫不懈怠。第二,在對已經(jīng)掌握的盡可能多的材料進行充分閱讀的基礎上,對故事個案進行要素解析,既包括對外在結構要素的細致比對,也包括對內(nèi)在文化要素的深入挖掘,前者側重于流變情態(tài)的描述,后者側重于變異動因的探索。第三,對故事個案的特色和價值做出歸納和提煉,從全局上統(tǒng)攝研究對象和研究過程[9]。

寧稼雨所首創(chuàng)、力倡之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無空疏浮泛,非夸夸其談,不但有借“西用”為“中體”的中國古代敘事文學研究方法論的構想與創(chuàng)設,而且有既支撐理論體系又指導實際研究的具體操作方法和步驟,并通過課程設置、課堂教學以及古代小說、戲曲方向研究生畢業(yè)論文寫作等實踐活動一再求索、反復驗證,不斷發(fā)現(xiàn)問題、提出問題、解決問題,促使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愈加具有科學性與可行性。最初十年的中國敘事文化學研究,成績斐然,未來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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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5261(2021)01–0063–07

2020-03-25

四川省杜甫研究中心一般項目(DYF201813);四川省民族教育發(fā)展研究中心一般項目(SEED201814);西南民族大學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項目(2016SZYQN48)

趙紅(1978―),女,遼寧沈陽人,副教授,文學博士,藝術學博士后。

〔責任編輯 劉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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