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編輯部
《道德經(jīng)》是道家學派的主要經(jīng)典,后世學者對《道德經(jīng)》的研究累代不絕。它不僅是與其他許多國學經(jīng)典不同,它更像是一篇哲理詩,言簡而意豐。也正因如此,不同時代的學者對《道德經(jīng)》都各有不同的體悟和解讀。
道源:紫氣東來? 函谷著書
通行的說法認為《道德經(jīng)》是春秋末年老子所著。與孔子一樣,老子也是軸心時代東方智慧的集大成者。相傳他曾做過周代的守藏吏,晚年因不忍目睹王室的衰微,便辭官隱退,騎一青牛,欲西出函谷關。
函谷關吏令尹喜學養(yǎng)深厚、久慕老子,一日晨,忽見紫氣聚集,形如飛龍,自東向西滾滾而來,知必有圣哲將過于此,于是夾道焚香以迎圣人。不久,果見老子騎青牛緩緩自東而來。
令尹喜禮恭言敬,將老子迎入關中,懇求道:“先生乃當今大圣人也!圣人者,不以一己之智竊為己有,必以天下人智為己任也。今汝將隱居而不仁,求教者必難尋矣!何不將汝之圣智著為書?關尹雖淺陋,愿代先生傳于後世,流芳千古,造福萬代?!?/p>
老聃允諾,“著上下兩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終”?!兜赖陆?jīng)》上篇多言宇宙本根,含天地變化之機,蘊陰陽變幻之妙;下篇言處世之方,含人事進退之術,蘊長生久視之道。因上篇起首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故人稱《道經(jīng)》;下篇起首為“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故人稱為《德經(jīng)》,合稱《道德經(jīng)》沿用至今。
先秦兩漢:尊道貴德 源經(jīng)入教
先秦時期,《道德經(jīng)》的流傳十分廣泛,列子、莊子等在思想觀點和思維方式多受其影響,并最終形成了道家學派。
西漢初年,因為長期戰(zhàn)亂,全國經(jīng)濟受到極大破壞,為了恢復經(jīng)濟,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張良、曹參等一批政治家都極力主張以老子“無為而治”思想治理國家,一個名叫陸賈的人在他的著述《新語·無為》中認為,“道”的最大特點是黃老所主張的無為。他總結(jié)歷史教訓說:上古時代的虞舜和周代初年的周公治理國家表面上看似乎是無所作為,但實際上能使“天下治”;秦代的秦始皇以暴政和強兵威震天下,到頭來卻失去了天下。所以,文帝、景帝時代,都以黃帝、老子所倡導的清靜無為精神治理國家,生產(chǎn)力得到較快的發(fā)展,出現(xiàn)了歷史上的“文景之治”。
因此,漢景帝時《道德經(jīng)》及道家思想在當時社會非常盛行,得到了很好的傳播。
東漢時,以道家思想為基礎的道教形成,五斗米道規(guī)定信徒誦習《道德經(jīng)》五千文。道教發(fā)揮《道德經(jīng)》原有長生久視之說,尊《道德經(jīng)》為道教經(jīng)典?!兜赖陆?jīng)》超出了道家哲學思想體系之外的宗教思想體系,身為古代先哲的老子也因此被神仙家們供奉為神仙。
由于統(tǒng)治者的提倡及道教思想體系的形成,漢代《道德經(jīng)》的研究比較廣泛,現(xiàn)存漢人注本還有3部,即西漢嚴遵《老子指歸》、東漢河上公《老子河上公章句》和張道陵《老子想爾注》。其中,張道陵《老子想爾注》則最早從道教信仰立場來注解《老子》,將《老子》變成了一部道教經(jīng)典,為后世道教徒注解《老子》樹立了典范。
魏晉:玄隱風氣與《道德經(jīng)》的傳承
魏晉時期,由于儒家思想的獨尊地位動搖,玄學、道教、佛教興起,注老研老成風,玄學家往往借助于注解《道德經(jīng)》闡發(fā)以無為本、因任自然的宇宙本體論思想。如何晏《老子注》、《道德論》以及王弼《老子注》《老子指略》等,都是以玄學思想詮釋《道德經(jīng)》的名著。
稍后,有阮籍、嵇康、向秀等“竹林七賢”,他們在政治思想及處世態(tài)度上,都崇尚老、莊,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阮籍著有《通老論》,嵇康有《養(yǎng)生論》,要求打破禮教的束縛,回歸自然的人性,回到無為而治的自然社會。
東晉以后,玄學與佛教般若空宗漸趨合流,佛教徒通過注解《道德經(jīng)》、《莊子》逐漸擴大了其在中土知識界的影響,以至于有學者把魏晉佛教,稱之為“道家式的佛教”。
無論正始玄學倡導者還是逍遙飄溢的竹林隱士,均是圍繞老子《道德經(jīng)》的本源思想而展開,都是對老子之“道”的理解和闡發(fā)。這在一定程度上也促進了老子思想的豐富和完善。
隋唐:皇帝親注《道德經(jīng)》
李唐王朝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神化自己的政權,硬拉老子作為自己的祖先,并定道教為國教,唐玄宗時尊老子為“圣祖大道玄元皇帝”,稱《老子》為《道德真經(jīng)》,設博士講授。在版本上,唐初比較推崇《河上公注》,注重運用《老子》理論闡發(fā)經(jīng)邦治國之道。
唐玄宗曾就《道德經(jīng)》注疏本該用《河注》還是《王注》征求大臣意見。劉知幾看重王注,認為“王弼所著,義旨為優(yōu)”。而司馬貞則推崇《河注》,認為《河注》“小足以修身潔誡,大可以寧人安國”,主張用《河注》。但唐玄宗對當時所有的老子注本都不滿意,認為“道德隱奧之文,上下玄妙之趣,未有了達解釋之人”,決意親自作注,撰《道德真經(jīng)注》、《道德真經(jīng)疏》,借注釋《道德經(jīng)》來闡述修身治國之道。
唐人注解《道德經(jīng)》,大多關注其倫理教化價值,對心、理、情、欲、修身、養(yǎng)性等問題的探討,成為注釋的重點。為此,唐人將《道德經(jīng)》的“道”“自然”等范疇轉(zhuǎn)化為“性”,并借鑒佛教的理論和方法,對此作進一步的闡發(fā)。他們認為,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本性:“一切眾生,皆秉自然正性”,“人受生,皆秉虛極妙本,是為真性”。此“性”既不是儒家的“善性”或“惡性”,也不是佛教的“佛性”,而是從《道德經(jīng)》的“道”“自然”等理論中引申來的以“靜”為主的品性,即少私寡欲,清靜澹泊,與世無爭。雖然每個人的身上稟有自然無為的本性,但由于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情與欲的誘惑,致使人們很容易將其喪失。因此,化情復性就成為修身的首要任務。
在朝廷的倡導支持下,《道德經(jīng)》及其思想在社會上得到了廣泛的傳播。
宋元:三教并用,儒佛解《老》
宋元時期是《道德經(jīng)》研究的高峰期。上自帝王將相,下至僧人道士,研習《道德經(jīng)》蔚然成風。這一時期,有識之士早已對魏晉以來將老子思想道教化方術化的做法,提出了批評,如唐代佛教學者玄奘,批評用神仙方術注解《道德經(jīng)》乃是“同巫現(xiàn)之淫哇,等禽畜之淺術”。白居易《海漫漫》詩:“何況玄元圣祖五千言,不言藥,不言仙,不言白日升青天?!?/p>
宋代的道教徒雖然繼續(xù)將老子神仙方術化,他們的做法卻遭到了知識階層的強烈反對。宋代學者注解《道德經(jīng)》,大多舍棄神仙方術,與神仙方術逐漸偏離。
這一時期,對《道德經(jīng)》哲學思想的研究,既受到道教和禪宗的影響,又受到儒家理學的刺激,心性學說成為解釋《道德經(jīng)》的重心。以儒學詮釋《道德經(jīng)》,把傳統(tǒng)儒學中的政治道德學說與老子的道論結(jié)合起來,使《道德經(jīng)》為現(xiàn)實政治服務。儒、道、釋思想在《道德經(jīng)》的研究中得到了統(tǒng)一。
明清:精于考據(jù),以子證經(jīng)
明代,王陽明心學大行于世,清代考據(jù)學盛行。這兩種學術風氣對老子思想都不太重視,因此,明清時期的老子研究,在當時的學術領域和思想領域,未能產(chǎn)生多大影響,呈現(xiàn)出邊緣化、俗世化的特點。
正如宋元時期的杜道堅所說:“道與世降,時有不同,注者多隨時代所尚,各自其成心而師之。故漢人注者為‘漢老子’,晉人注者為‘晉老子’,唐人、宋人注者為‘唐老子’、‘宋老子’?!币舱蛉绱瞬判纬闪嗽催h流長的“老學”,為我們今天研究、學習《道德經(jīng)》提供了更為豐富的原始素材。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