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利

(鄭州西亞斯學院 教育學院，河南 鄭州 451100)

陶淵明留存于世的詩歌僅百余首，但不可否認他是文學長河中璀璨奪目的明珠，鐘嶸《詩品》稱他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1]295，蘇軾《與蘇轍書》也說：“吾于詩人，無所甚好，獨好淵明之詩。”[2]35陶淵明之所以能夠享譽文壇，與其詩歌蘊含的獨特審美特質(zhì)不無關系。他的詩歌蘊含了任真自得的人格之美，物我交融的意境之美，以及質(zhì)樸自然又意味深厚的語言之美，這些構(gòu)成了陶淵明詩歌獨特的藝術特色。

一、任真自得的人格美

陶淵明具有獨特的個性魅力，他固窮守節(jié)、清高耿介，是后世文人的精神模范。而“真率”是陶淵明人格精神的底色，正如蘇軾《書李簡夫詩集后》評價的那樣：“陶淵明欲仕則仕，不以求之為嫌；欲隱則隱，不以去之為高。饑則扣門而乞食；飽則雞黍以延客。古今賢之，貴其真也。”[2]33

1.質(zhì)性自然，抱樸養(yǎng)真。抱樸養(yǎng)真是陶淵明對其人格精神的自覺追求?！缎脸髿q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涂口》一詩明確表達了這種人生追求：“養(yǎng)真衡茅下，庶以善自名?！蓖瑫r，陶淵明《勸農(nóng)》云“悠悠上古，厥初生民。傲然自足，抱樸含真”，更是表現(xiàn)了他對上古社會自給自足、質(zhì)樸真淳生活的向往。陶淵明的任真自得，是他對老莊“自然”哲學的繼承與實踐。老莊之“自然”是一種非人為的、自然而然的、本來如此的生命狀態(tài)，人應該順應自然的變化，抱樸而含真。陶淵明希望保持自己本來的、未經(jīng)世俗異化的、天真的性情，他在《歸去來兮辭序》中說“質(zhì)性自然，非矯厲所得”，即表明他對天然本性的追求。

陶淵明對任真自得人格精神的追求不僅揮灑在詩文中，更體現(xiàn)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宋書·隱逸傳》記載陶淵明飲酒的趣事：

貴賤造之者，有酒輒設。潛若先醉，便語客“我欲醉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⒑驖?，值其酒熟，取頭上葛巾漉酒，畢，還復著之。[3]2287

陶淵明嗜酒，無論遠親還是近鄰造訪，他都會設酒招待，如若大醉，則率性離席而眠，毫不忸怩造作，甚至取頭上葛巾漉酒，其真率可愛于此可見一斑。陶淵明這種獨特的人格魅力，被后世文人大加贊賞。南朝蕭統(tǒng)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發(fā)現(xiàn)陶淵明之人，他曾編《陶淵明集》，并為之寫序、作傳，在《陶淵明傳》中，蕭統(tǒng)對其人格精神推崇備至：“淵明少有高趣，博學，善屬文，穎脫不群，任真自得?！盵2]7自此以后，“任真”成為各代文士對陶淵明人格精神的共識，如王維《偶然作六首》其四：“陶潛任天真，其性頗耽酒。”再如白居易《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十二：“歸來五柳下，還以酒養(yǎng)真?！崩畎住渡街信c幽人對酌》“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則是直接化用陶淵明醉酒的典故，足見后世文人對陶淵明真率性情的欣賞。

2.摒棄偽我，回歸真我。對生命本真狀態(tài)的追求和向往，則意味著對偽飾的社會現(xiàn)實的摒棄與疏離。魏晉時期以清談為尚，士族名流不談國事民生，專談老莊玄理，謝安、王羲之等均是引領時尚的清談大家，王羲之雖然偶有“虛談廢務，浮文妨要”的清醒認識，但是并不能扭轉(zhuǎn)天下清談的虛浮風氣?！妒勒f新語》記載了魏晉清談的彬彬之盛：

王子猷作桓車騎騎兵參軍?；竼栐唬骸扒浜问?？”答曰：“不知何署，時見牽馬來，似是馬曹?！被赣謫枺骸肮儆袔遵R？”答曰：“不問馬，何由知其數(shù)!”又問：“馬比死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盵4]

王徽之在任職桓沖騎兵參軍期間無心政務，不涉實事，在桓沖詢問政務時一無所知而憑機警巧妙化解，世人以此推重其清貴。王徽之的不涉俗事正是當時清談風尚的體現(xiàn)。

陶淵明在《感士不遇賦》中明確批判了這種社會風尚：“真風告逝，大偽斯興?！奔赐聪д娲咀匀恢L的消失，控訴虛偽矯歷之風的盛行。正是不愿與世逶迤，陶淵明才多次辭官，史書載之“不堪吏職”，即不能忍受官場的虛偽作風。辭去彭澤縣令，最終回歸田園，是陶淵明反對虛浮現(xiàn)實、回歸本真性情最有力的明證?！端螘る[逸傳》記載：“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瘽搰@曰：‘我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xiāng)里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3]2288可見，陶淵明本性之“真”，與當時社會普遍之“偽”格格不入。由此不難理解，陶淵明時仕時隱的人生歷程看似充滿矛盾，實則正是他對腐朽社會現(xiàn)實的不滿而對真淳本性的回歸。同時，歸田之后的陶淵明親自勞作、躬耕自給，與當時不務俗事的清談之風亦大不相同?？梢哉f，陶淵明的歸隱田園，即是擺脫世俗熏染的“偽我”、回歸“真我”的過程。

3.率性自得，風流典范。陶淵明的天真自得使他的人生充滿了詩意化，同時又使他的詩歌處處充滿生活化。“有風自南，翼彼新苗”(《時運》其一)，是他對禾苗初生、期待豐收的喜悅；“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移居》其一)，是他對鄰里和睦的欣慰；“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責子》)，是他對五個孩子皆平庸的豁達；“風雨縱橫至，收斂不盈廛”(《怨詩楚調(diào)示龐主簿鄧治中》)，是他對農(nóng)耕艱辛、收獲微薄的辛酸；“有志不獲騁，終曉不能靜”(《雜詩》其二)，是他對歲月蹉跎、宦仕不達的遺憾。陶淵明的詩句大抵類此，毫不偽飾地展示了生活中的悲喜。

他甚至將自己乞食的落魄經(jīng)歷毫不偽飾地寫進詩歌中：“饑來驅(qū)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因饑餓而上街乞討，因自尊心而口訥辭拙，這首《乞食》詩真實地反映了陶淵明晚年的貧困生活，也真實地反映出他樸拙真率的個性。陶淵明的偉大之處即在于此，后世文人贊賞陶淵明，并非因為他“渾身靜穆”、不食人間煙火，而在于他不離人事人理，符合人性人情，道出了人類共同的感受、困惑、愿望。陶淵明對于不得意的貧困生活并沒有粉飾，而是真率地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梁啟超對此評價說：“唐以前的詩人真能把他的個性整個端出來和我們接觸的，就是陶淵明?！?/p>

要之，陶淵明是魏晉風流的典型代表。魏晉風流是魏晉士人所追求的一種人格美，袁行霈《陶淵明與魏晉風度》中將這種人格美概括為“穎悟、曠達、真率”，而陶淵明與魏晉名士阮籍、嵇康、王羲之等人的共同之處就在于此，即純?nèi)巫匀坏亓髀侗拘?，毫不偽飾對真情的向往，他們用自己的言行、詩文使自己的人生藝術化，成為魏晉士人人格追求的美學典范。

二、物我交融的意境美

陶淵明熱愛自然，他在《歸園田居》其一寫道：“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在《與子儼等疏》寫道：“見樹木交蔭，時鳥變聲，亦復歡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贝笞匀恢械木G樹、飛鳥、清風，賦予了陶淵明無盡的喜悅、恬靜、安詳，因此他在詩文中反復書寫對自然的喜愛與眷戀，普通的日常生活在他的筆下也處處流露出生機與詩意，彰顯出一種天人合一的化境。

1.田園躬耕，自然美妙。艱辛的躬耕生活在陶詩中顯得無比充實和美妙。自41歲辭彭澤縣令至62歲終老，二十多年的鄉(xiāng)村生活使陶淵明的身心完全與田園自然融為一體?！俺颗d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辛苦勞作，“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的耕種體驗，“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的鄰里溫情，在他筆下無不化為美妙的詩句。再如《時運》其一 ：

邁邁時運，穆穆良朝。襲我春服，薄言東郊。山滌馀靄，宇暖微霄。有風自南，翼彼新苗。

在和煦的春風中，詩人身著春天的服飾，于東郊踏青賞景。清風徐來，云霧盡散，詩人抬頭望到天邊一抹淡云，低頭又遠眺新發(fā)的嫩禾隨南風搖動。這首詩用簡樸的語言、開遠的視角給我們描繪了一幅優(yōu)美、寧靜的野外春景圖。開頭用疊詞“邁邁”和“穆穆”，奠定了意境悠遠、平緩寧和的詩歌基調(diào)，使詩人情緒與景色氛圍處在同一韻律之上。詩人用超然的視角凝視著山、霧、風、新苗，在感受自然“心跳”律動的同時，詩人達到了“我于自然中，自然含括我”的“天人合一”境界。末句“有風自南，翼彼新苗”更體現(xiàn)了詩人對于煉字的熟用，新苗隨風展“翼”，它在詩人心中富含人性，像詩人一樣會因自由的生活而感到愉悅。新苗與詩人在這時達到了“物我交融”的狀態(tài)，使我們在品讀此詩時分不出何者為物，何者為人，只感受到自然之美不斷涌現(xiàn)，心靈受到洗滌，自己也身處在詩人所營造的“物我無間”的自由之境中。

2.鄉(xiāng)村環(huán)境，簡樸真淳。簡樸的鄉(xiāng)村環(huán)境在陶詩中盡顯生態(tài)之美。陶詩中的鄉(xiāng)村環(huán)境雖然簡樸，但山青水綠、村落靜謐，處處顯露詩意。比如《飲酒》其五：“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痹娙舜笞碇?，信步行至東籬，籬畔的菊花開得正盛，十分可愛，詩人不禁低頭采摘。偶一抬頭，眼眸與矗立的南山相遇，此時遠山上夕陽漸落，云霞在斜暉的映照下十分絢麗，倦鳥結(jié)伴歸巢，此處的飛鳥何嘗不是詩人的自指呢？促讀之下，淵明與飛鳥合二為一，盡歸天際悠悠云氣之中，徒留讀者在這交融的化境之中物我難辨。

再如《歸園田居·其一》：“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陶淵明筆下的村落十分簡樸，面積大概十余畝的鄉(xiāng)間宅院干凈又整潔，八九間大小的鄉(xiāng)村草屋錯落而立。房檐后長著榆樹、柳樹，門前種著桃樹、李樹。儼然有序的茅草屋舍，就這樣一一出現(xiàn)在眼前。放眼望去，不遠處的村落依稀可見。正值各家做飯時分，青灰色的炊煙裊裊升起，似有若無地讓人看不真切，耳邊不斷傳來深巷中的犬吠雞鳴。鄉(xiāng)村環(huán)境既朦朧又靜謐，它是如此平?？梢?，但經(jīng)過陶淵明的點化后，又如此詩意盎然。

3.鄰里溫情，融洽祥和。淳樸的鄰里關系在陶詩中極具祥和美。陶淵明是田園生活的參與者，而非旁觀者，因此他的詩歌字里行間流露出“我”與田園的交融合一。尤其是鄰里之間和諧融洽的溫情，不僅融化了陶淵明，也融化了歷代讀陶品陶之人。

《歸園田居?其二》不假雕飾地描繪了一幅寧靜祥和的鄉(xiāng)村圖景。“野外罕人事，窮巷寡輪鞅”，揭示出遠離鬧市的鄉(xiāng)村野外十分僻靜，既沒有喧囂鼎沸的嘈雜人聲，也沒有摩肩接踵、車水馬龍的擁擠不堪，更沒有雞鳴狗盜的惴惴不安，這份寧靜恬淡既是鄉(xiāng)村之境的實寫，更是陶淵明淡遠心境的投射?！跋嘁姛o雜言，但道桑麻長”，到了農(nóng)忙時節(jié)，老農(nóng)們走出半掩的柴門，互相點頭問好，分享桑麻的生長情況。這哪里是一位詩人，這分明是一位背倚柴門的老農(nóng)。自然淳樸的鄉(xiāng)村生活，在陶淵明恬淡心境的映照下是如此令人動容，詩人與老農(nóng)在此時已然別無二致，使人不覺置身一片祥和淳樸的境界。

三、質(zhì)而實綺的語言美

陶淵明在他生前及逝后的很長時間里僅以隱士著稱，他的詩文魅力，尤其是詩歌的語言魅力并未得到重視，后世文人常以“平淡自然”概括其詩，但陶詩的語言魅力遠不止于此。

南朝蕭統(tǒng)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陶淵明文學價值的人，他在《陶淵明集》中評價說：“其文章不群，辭采精拔”[2]8，籠統(tǒng)地指出陶淵明詩歌語言的精煉與高妙。鐘嶸《詩品》推許陶淵明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并評以“文體省凈”、“風華清靡，豈直為田家語耶”[1]296，鐘嶸雖將陶詩僅列于“中品”，但已認識到陶詩的語言雖然精省純凈、不假雕飾，但是絕非田舍白話，而具有華麗、靡麗的特質(zhì)。蘇軾對陶詩的語言特點有了全面深刻的認識：“淵明作詩不多，然其詩質(zhì)而實綺，癯而實腴。”[2]35蘇軾指出陶詩在表面上看起來質(zhì)樸、清瘦，實則辭藻華麗、豐滿。這恰恰表明了陶淵明在語言的錘煉上講求不露痕跡、不加雕飾，這正是陶淵明的匠心之處。

1.樸素之中見綺麗。陶詩講求在不露痕跡的精心組織之下，創(chuàng)造極具美感的意境。陶淵明擅長書寫日常生活中常見的事物，雞犬、籬笆、菊花、豆苗、深巷、桑麻、草舍等，一切皆樸實無華，毫無奇特之處，但經(jīng)過詩人的錘煉和點化，便具有吟詠不盡的韻味。

例如《時運》其一：“山滌馀靄，宇曖微霄。微風自南，翼彼新苗?！鄙綆n間迷蒙的云霧已被初陽洗滌凈盡，寰宇深處還留有薄薄一層云氣。南風輕拂，新禾不禁隨之舞動。一個“翼”字，使平淡無奇的田園景色生動鮮活了起來，初生的禾苗張開了翅膀一樣在南風中歡欣鼓舞。又如《飲酒》其五：“釆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边@四句在包含“菊”“東籬”“南山”“飛鳥”等豐富的自然景物的同時，也散發(fā)出濃厚的生活氣息，通過“采”“見”“佳”“還”等字精煉傳神地表現(xiàn)出了詩人的悠然，僅僅二十字便描繪出一幅夕陽西下、飛鳥群回、采菊籬下的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妙畫面，輕描淡寫下盡顯神韻?？梢?，陶詩在簡單質(zhì)樸的景物描寫中往往蘊含著令人嘆絕的靈動和綺麗。

2.平淡之中含警策。陶詩的機警與匠心還表現(xiàn)在理趣之美的營造上。陶詩書寫的事物雖平淡樸實，卻富含情趣與哲理。例如“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新禾在詩人的筆下呈現(xiàn)出沐浴清風、自在欣然的姿態(tài)；“悲風愛靜夜，林鳥喜晨開”(《丙辰歲八月中于下潠田舍獲》)，風與鳥自身沒有情感，但在詩人的筆下富有情趣，也開始喜愛靜謐的夜晚與清新的早晨了。再看詩人“清晨聞扣門，倒裳往自開”(《飲酒》其九)，清晨未醒的他被敲門聲吵起，慌張起來去開門的景象被敘述得如此充滿情趣。

除了富有情趣以外，他樸實自然的語言也能蘊含引人深思的哲理。例如“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雜詩》其一)，“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形影神三首》其三)等，言淺意深，令人警覺。再如“開荒南野際，守拙歸田園”(《歸園田居·其一》)中他說自己棄官歸隱是為了“笨拙”地守住自己的本性，而“拙”字又蘊含了他抱樸守真的立世態(tài)度。又如《五月旦作和戴主簿》：

虛舟縱逸掉，回復遂無窮。發(fā)歲始俯仰，星紀奄將中。南窗罕悴物，北林榮且豐。神萍寫時雨，晨色奏景風。既來孰不去，人理固有終。居常待其盡，曲肱豈傷沖。遷化成夷險，肆志無窊隆。即事如已高，何必升華嵩。

陶淵明從時光流逝、草木盛衰、風雨往復的自然變化中，感悟到人生亦是有始有終、有順有險，何不遇事達觀面對它的哲理。樸實的語言講述了時節(jié)之變，也透出了陶淵明豁達樂觀、看淡生死的人生觀。陶淵明真是一位能通過樸實自然之語來表真情、講真理的一代名家。

綜上所述，陶詩的語言并非“平淡自然”，恰是技藝高妙、不露痕跡而顯得樸素無華，正如元好問《論詩絕句》中所說的那樣：“一語天然萬古新，繁華落盡見真淳?！?/p>

四、結(jié) 語

陶淵明是將自然田園作為審美對象的第一人，他以似淡而實美的語言、高妙深遠的意境為中國詩壇開創(chuàng)了新天地，并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文學作品的價值并不限于其本身，而在于因文學作品所產(chǎn)生的一次又一次的思想碰撞和延伸。而陶詩所傳達給世人的不僅僅是詩歌語言的匠心獨造、田園生活的美妙情境，更是天真自得、恬淡寧靜的人格之美，蘇軾“欲以晚節(jié)師范其萬一也”[2]35(《與蘇轍書》)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