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生
假設(shè)已成為一場心理持久戰(zhàn),
充分與必要勝負(fù)難辨,互換場地
僵持中偶然性偷偷占據(jù)上風(fēng)。
這種乘虛而入出于本能。
就像裂開的石榴,給予時間以縫隙。
而蜿蜒的田野是一條河,
環(huán)抱起郊外悠揚的小山;
并且加緊了力度——催生新的秩序。
玉簪花為此敞開胸脯,
迎來一個飽滿的秘密。
但她本身很潔白,并不適合做出這個動作。
甚至有點笨拙,嘴里說著:
那里該是樹莓的樂土啊!
看起來,這直抒胸臆的表達(dá)
似乎有礙于風(fēng)景和事物的客觀性。
但畢竟已經(jīng)是秋天了,
那些生命跡象和山崗上的小黃花,
我允許你們,請直接開放。
那些飽滿的陽光之籽
沉著安靜。諳熟秋天的秘密
如同堅定渾圓的核桃。
一次次蒸煮、發(fā)酵。相互磨合
且滲透:在黑暗中把信號傳遞
幾近窒息,才彼此確認(rèn)塵封
的命運。而報團(tuán)取暖的意義
是熱情遇冷,明澈的小股清流
降臨佯醉的酒神之軀。
推杯換盞中,停過兩次電——
一次是為了釋放被燈光關(guān)注的夜晚;
另一次是為了追覓杯弓中的蛇影。
直至車子啟動。某處蛇形的游移
輕嗅著冷空,長久駛向茫然曠野:
公路盡頭,一座小城正冒著寥廓微光。
煎鍋中考古發(fā)現(xiàn),鱈魚的前世
為白堊紀(jì)爬行動物的尾椎骨
尾隨至稻米的前科開一朵洋蔥頭
花是圓的,杯盤千里之內(nèi),桎梏輪回
覺醒的豆芽醉身于日光浴
一種不斷翻炒的人體藝術(shù)
由裸至銅,閃爍金屬般的光滑
再至老辣,登場前須扎破口語的假胸
飯碗功用于盛放圓滿和粗糲
并試圖吞下幻覺:天空中巨大的平靜
伸出兩只“人”字形翅膀——
不因以小碗為首而怠慢升騰
靜置片刻后,漂泊分出寡淡和潔凈
蒸米之道,是從被盛怒撐起的博大中
擠走愛欲和疾病,攏緊萬千僧侶
鎮(zhèn)定地消化余生
峰巒矗立,置身于自身的倒影中。
湖泊岑寂,營地喑啞似畢生沉默。
欒樹三棱狀蒴果因疲倦而失落,
陷入謝默斯·希尼童年井中的天空。
湖水被星光擊中,我們用樹杈撐竹筏
以波動的境況平息光線日積的愆過。
岸的對影相互傾瀉,芨芨草岌岌可危,
天外一群白鷺已為我嘗遍流逝的滋味——
稀薄如高天。在話語權(quán)絕對的真空領(lǐng)地,
溪流明澈的個我意識極其細(xì)微地誘化山體。
秋主肅殺,一把鏡斧太陽般懸而未決
恍如隔世溫柔:湖面真實,閃爍不穩(wěn)定
的水汽。
這個世界呈映有史以來的樣貌。
自古至今,除了詩、酒、書、畫,
東晉雅士曲水流觴的意義,
于遒健的春風(fēng)中逐一顯跡。
康河溪畔,在一樹花枝的注視下,
筆走龍蛇,俯仰于參悟天地之間;
毛鋒陡轉(zhuǎn),滿眼桃花竟是一堆念頭啊!
水鏡內(nèi)人影攢動,山石邊翰逸神飛。
一只蜜蜂盤旋在卷軸中的香附草上。
整個集體沉浸于某個龐然大物的夢境中——
老實說,人類社會為真的概率微乎其微。
那詩酒中孜孜以求的虛空和真意,
會稽山的感嘆與無奈之中的老寂,
我們該如何證明自己真實存在過?
耽留至禪寂,佛前懺悔的人是否執(zhí)迷不悟?
待耳熱酒酣,揮毫千里的不正是茫茫此生!
歷史在千年失落中,投下詩書和手跡的影子,
而佯睡的醉翁,任憑胸游百舸,已隱如虛構(g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