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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老阿媽的汽車兵(報告文學)

2021-03-30 08:36木茜阿華
北京文學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酥油茶江海阿媽

木茜 阿華

如果人生的相遇,屬于特殊的禮遇,那么它定是寶貴的財富,能成就你人生的期許;如果人生的相遇,屬于回憶的風景,那么它就是璀璨的煙花,可照亮你未來的路途。

江海已走過半個世紀的人生歷程,不知不覺進入了知非之年。

今天的江海已事業(yè)有成,成為威海銀河銀洋集團的總經(jīng)理。但他依然為人謙和,踏實穩(wěn)重,從不對員工擺架子。不過無論是員工還是親友,大家最喜歡聽江海的笑聲,因為他的笑聲就像一路奔騰、浩浩蕩蕩的江水一般豁達。當然同他一起當過兵的戰(zhàn)友會從他的笑聲里找到別樣的符號,那就是男人的大氣和軍人的豪邁。

江海的笑容雖沒年輕時的拘謹、羞澀,但新兵入伍的身影,卻時常在他眼前蹦蹦跳跳;老阿媽雪山之夜提著燈的模樣,也會晃晃悠悠再現(xiàn)腦海。

江海當兵前學了一年木匠。打家具的主人,都希望手藝人把自家的家具打好,所以會拿出自家最好的飯菜和美酒招待他和師傅。20世紀70年代,家家戶戶日子都不闊綽,沒有什么特別出色的飯菜,只是比江海自家飯菜油水多了些。因此這一年他個頭躥了些,白凈且屬于北方人的國字臉,也多了些肉,看起來比同齡人略胖乎了些。

江海不想一輩子在家門口轉(zhuǎn)悠,他夢想高遠,渴望海闊天高,因此報名入伍。他參軍時,身體遠不如今天魁梧健壯,個頭也不如現(xiàn)在高,那時的他剛好一米七,但在北方同齡人的行列里還是略顯矮了些。

他沒想到從膠東威海,一走就走進了雪域高原,來到了遙遠的西藏部隊。

西藏的山是千峰入云,西藏的路是懸掛云端。江海面對這樣的路,選擇了學車這個危險的職業(yè),成為一名“缺氧不缺精神”,常年奔波在運輸戰(zhàn)線的汽車兵。

現(xiàn)在的江海工作繁忙,時間寶貴,但他還是會經(jīng)常擠出時間進藏,因為他熱愛西藏,已經(jīng)把進藏當成了回家。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若說江海對西藏的熱愛,自然離不開高原當兵的經(jīng)歷,更離不開他一直都在尋找的老阿媽。

在西藏,當人們邂逅到雪,就收到了冬天的信息,雪就是冬天的最好指令。1984年冬天,當時的西藏已落了好幾場雪了,雪將遠遠近近的山野全都覆蓋起來,那些高高低低的樹木以及灌木叢,佇立在積雪的山野,像一名名哨兵,筆直地挺立著,一動不動。

江海宿舍墻上的日歷,隨著新的一天,被一張一張撕掉了。日歷越來越薄,大家也都知道,新年也越來越近了。

新年即將到來的日子,江海拿到了派車單,接到了連隊派他明天去拉薩拉新年物資的任務(wù)。

凌晨四點,西藏還是屬于夜晚。西藏的天空就像一頂巨大的帳篷,籠罩著高原,籠罩著軍營,讓人們看不到一絲絲光亮。風呼嘯著,天寒地凍,部隊營區(qū)除了哨兵,大部分人在屋里沉睡,江海卻已經(jīng)迎著寒風,開著他的“大解放”出發(fā)了。

汽車駛出連隊,順著拐來拐去的彎路到了山下,沿著雅魯藏布江畔的公路開始行駛。

從師部到拉薩這段路況江海已經(jīng)爛熟于胸,遇到險要之處,他就慢慢減下油門緩速行駛,為了早點翻過雪山,遇到安全的地帶,他就加起油門猛跑。這一路沒有吃一口飯喝一口水,也沒有停車好好休息,他就這樣緊趕慢趕的,中午抵達了加查山。

藏語“加查”的意思為“漢鹽”。相傳文成公主路過此地時,把一塊鹽放在一個洞里,從此洞里流出了鹽水,故得名。加查山海拔近五千米,路修得特別窄,而且彎子也非常多,有時候一個彎子要回四五次車。路的一邊是陡峭的山壁,一邊是懸崖,而且雪線以上的冰凌路段很多,所以路況非常差,每個汽車兵翻越這座大山,都是小心謹慎,都會經(jīng)過一番艱難的考驗。

江??紤]即將翻山,肚子也嘰里咕??棺h了,就停車喝著軍用水壺里已冷了的白開水,啃了塊壓縮干糧,簡單打發(fā)肚子,還特意下車檢查了一下車輛,看車沒有任何不妥,這才上車開始爬山。

剛爬坡的路被車輪碾軋得坑洼不平,在太陽映照下,積雪有些松軟,車開起來也就難以平穩(wěn),非常顛簸。車漸漸越爬越高了,江??梢钥吹郊硬樯缴希蛲碛致淞艘粓龃笱?,因為厚厚的白雪已看不出哪里是路,哪里是山坡。但他整天在西藏雪山峽谷中穿梭行使,偶爾還要在川藏線、青藏線上執(zhí)行任務(wù),已練就了膽大心細和過硬的技術(shù),因此一路還是很順利。

可是車爬到加查山北坡,即將到達山頂時,江海忽然覺得車不對勁,急忙停了車,下車一看,果然,一個車輪爆胎了,而且爆破的面積非常大。他看了看工具箱,火補膠僅剩下一貼,輪胎根本沒法修補。一個人開著車,在這沒有村落、荒無人煙的雪山上,沒有任何聯(lián)絡(luò)工具,距離部隊營地又是那么遙遠,真是什么辦法都沒有。

他這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等后面或者對面來車,幫自己捎信給部隊或者兵站,或者等有補胎材料的車。

江海起初在車里很淡定,近兩年汽車兵的經(jīng)歷,他已經(jīng)領(lǐng)略到雪域西藏的特殊,他知道,此刻,你再著急也是沒有用的。

等待中僅有的一塊壓縮干糧啃完了,他居然沒聽到一聲烏鴉叫,也沒有看到一頭牦牛,更別說人和車了。此刻,這里就是一座“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雪山,等待也就讓人覺得異常孤獨,非常漫長。

太陽開始向西飄移,最終,不管不顧江海的焦慮,很不負責地躲進了山后,去做自己的春秋大夢了。

氣溫越來越低,已經(jīng)在零下三十幾度了,光禿禿的北坡正是風口的陣地,強勁的西北風猶如兩軍對壘的天兵天將,帶著千軍萬馬,在肆無忌憚地征戰(zhàn)廝殺。江海坐在平時很結(jié)實,看著也很威風氣派的大解放車里,卻能感到車此刻像一只小船,居然被風刮得有些晃動。

當大地陷入黑夜的包圍圈時,江海已等了六七個小時了,居然沒有等來一輛車,他內(nèi)心開始著急了。

車在寒風中搖擺,人坐在車里越發(fā)感覺著冷,于是他干脆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來。

江海知道行走消耗體能,但他想用行走祛除身體的寒冷。西藏缺氧的緣故,人即使空手徒步行走也像背了四十公斤的重物。在這海拔五千多米的加查山上,缺氧更加厲害,人也就能感到身上似乎背負著更重的分量,所以不能蹦蹦跳跳,只能慢慢行走。江海圍著車子轉(zhuǎn)悠,但這種行走根本就不頂事,怒號的西北風,吹著山頂?shù)难?,時不時地撲面而來,令他難以睜開眼睛,所以還是感覺非常寒冷。

年輕人吃飯本就沒個飽,江海感到肚子里的腸子似乎一尺長二尺短了,可是無論怎么餓,兜里是一點干糧也沒有了。嘴唇已經(jīng)干裂了,嗓子似乎要冒煙了,可壺里一滴水也沒有了,不過他靈機一動想起山上的雪。他高興地想,好在還有雪。可是吃了幾口雪,嘴巴被冰麻木了,肚子也是透心涼,人也就更能感覺到什么是饑寒交迫。

他想,如果能下山看看有沒有人家,找地方填飽肚子也好,可是車里還有部隊的軍用物資,作為一名軍人,他必須保護好物資,那是他現(xiàn)在不能離開的陣地,所以這個想法也是行不通的??墒橇粼谏缴希酉聛砭烤乖撛趺崔k?他皺著眉頭邊思索,邊繼續(xù)行走,大頭鞋踩著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孩童時喜歡踩雪,喜歡聽這奏樂一般的響聲,可是此刻聽著格外刺耳,令他愈發(fā)地焦躁不安。

江海只好再次躲進駕駛室,他把穿著的棉衣裹緊,又把頭上的皮帽使勁捂了捂,可還是改變不了又冷又餓的現(xiàn)狀。他心想如果繼續(xù)等下去,如果沒有車、沒有人,他不知道這個夜晚自己能否熬過去,會不會發(fā)生兇險意外?年輕的他不敢繼續(xù)想下去。

時間在執(zhí)著地行走,夜色越來越黑了,江海肚子開始隱隱作痛,胃不舒服了。身上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似乎都擰在了一起,開始收緊,他想起電影《冰山上的來客》那些被凍成雕塑的烈士。江海不希望自己成為“他們”。

江海還想著在部隊好好干,建功立業(yè),將來有了出息,一定好好孝順爹娘,可是沒想到,車會拋錨在這么高的大山上。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江海這兩年春節(jié)總會想家,甚至想得悄悄流過淚。

江海此刻也想家了。他想起了母親,母親皮膚很白,長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心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善良。她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但誰家有困難,求上門,就會把自家的糧食大方地分給別人一些。由于父親無法與人交流,家里大事小情,都靠母親去跟人聯(lián)系和溝通,所以母親白天總是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江海小時候,母親去哪里都會跟著,就像母親的一個小尾巴。他最喜歡趴在母親的后背上,看母親一邊干家務(wù),一邊給他講故事,或者哼唱曲子,母親的聲音很甜很溫柔,那是他可以迷戀一生、依戀一世的聲音。母親雖然很辛苦,但是從來沒有跟他們叫冤訴苦。她總是說,人只要有一雙勤勞的手,就沒有干不成的事。

江海想起了父親,父親是個苦命人,他一生無法用語言教育子女,但他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支撐著自己的家。父親很聰明,學什么都很快。父親也很勤勞,每天天不亮,要么下地,要么趕海,太陽不落不會走進家門。

父親口不能言,但卻用行動表達著對孩子們滿心的愛意和歡喜。他回家總像變戲法一樣帶回酸棗和野果,或者帶回大蝦和螃蟹,讓他們兄弟姊妹像見了寶一樣擁圍著父親。

江海小時候父親回家最喜歡抱他,喜歡用大手捏捏江海的臉,摸摸他的頭。可是江海最不喜歡被父親抱著,因為父親為了一家老少能吃上飯,手上常年都是厚厚的繭子,那雙手抱著他,像銼子在身上銼一樣,很不舒服,為此他時常不高興地躲閃。此刻,江海多么希望被父親攬在懷里,他一定會緊緊依偎著父親,乖乖的,不再躲閃。

快過年了,老家過年又該蒸大餑餑了。膠東大餑餑又白又香,一個足足有半斤,如果眼前有熱氣騰騰剛出鍋的大餑餑,估計自己能吃四五個。江海想起了餃子,那是他最愛吃的北方面食。母親過年包餃子時,總會多放一點花生油,他每次端起飯碗還沒吃,那誘人的氣味就能透過鼻孔香到心口里。他想起當兵那天凌晨母親包的水餃,也是特意多放了點油,那頓餃子一家人都喊著好吃。江海一想起來,餃子鮮美的味道就會在舌尖打轉(zhuǎn),讓他忍不住吞咽口水。

江海越想越餓,開始渾身打哆嗦,人像篩子上的糠,牙齒也是上牙叩響下牙,不停地打架。

江海的內(nèi)心開始自責,如果安分守己,踏踏實實在老家干木匠,憑著他的勤勞,這一輩子即使不能大富大貴,但也餓不著??涩F(xiàn)在,自己年輕輕留在這里,這活得多冤,多不值得。內(nèi)心開始后悔,自言自語地埋怨自己:“江海啊江海,你說你當兵就當兵,干嗎非當汽車兵?逞什么強?這下不用逞強了。”

高山氣候非常殘酷,也非常無情,江海感覺身上不是那么冷了,似乎有點發(fā)熱,江海聽老兵講過,一個人忽冷忽熱,就是身體到達極限了??墒沁@樣的情況下,即使極限又能怎么辦?

無助的江海,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幻覺,自己睡在老家暖烘烘的熱炕上,母親正一臉溫柔地望著自己。想到媽媽的面孔,江海沒了任何信心,他覺得自己就要在這里報銷了,眼淚在眼眶里開始打轉(zhuǎn)。

就在他雙手緊緊交叉抱著胸口,雙腿也完全蜷縮在一起,整個人縮成一團,孤立無助最絕望的時候,他隱約看到了一束光。江海起初以為自己馬虎眼了,這白天都空無一人的雪山,晚上深更半夜,怎么會有光亮?他懷疑是自己想看到人想瘋了,想出來幻覺了。

他又使勁眨了眨眼睛,再看,果然,一束光亮正朝自己停車的地方緩慢移動。隨著越來越近的光亮,江??吹们逦诵遣粌H僅是光亮,確切地說是一個人,真的有一個人,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江海非常激動,激動得已經(jīng)感到內(nèi)心在狂跳,這令他有說不出的驚喜。他不知道此人來的目的,也不知道這是好人,還是壞人,但是他想,不管來的是什么人,總好過了沒有人。

等來人越走越近,江海看清楚了,原來是一位身穿著厚重的氆氌,步履蹣跚的藏族老阿媽。老阿媽一手提著燈,一手還拎著一個壺。老婆婆走到車前,江海的腿卻因為凍麻了,沒法立刻下車。江海幾乎是從車里滾落下來,老阿媽急忙將壺遞到了他的手里,江海接過壺后,一股奶茶的清香立刻撲鼻而來,他聞出這是酥油茶的味道。

老阿媽嘴里說著江海僅能聽懂“金珠瑪米”(解放軍)幾個字的藏文。雖然言語不暢,但他從老人比畫的手勢中明白,那是讓他趁熱趕快把酥油茶喝下去。

酥油茶是用牛奶上面的奶油提煉出酥油,將適量酥油放入特制木桶中,佐以食鹽,再注入熬煮很久的濃茶汁,用木柄反復搗拌,使酥油與茶汁溶為一體,才算制作成功的一種西藏飲品。酥油茶營養(yǎng)豐富,很適合補充身體能量。在寒冷干燥的西藏高原,酥油茶還有御寒潤唇提神醒腦的作用。

由于酥油茶奶的味道太濃,再加上或甜或咸的味道,很多漢族人都不太喜歡喝,江海曾經(jīng)和戰(zhàn)友去牧民家里喝過幾次,對酥油茶的味道,也不是很感興趣。

江海又冷又餓,他捧著這壺散發(fā)著芳香的酥油茶,感動地想,如果上天真的有觀世音菩薩,那給自己送酥油茶的老阿媽就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如果真的有天堂,那天堂一定是這酥油茶的味道。他抱著壺,將一壺酥油茶,幾乎沒停氣地喝了個一干二凈。老阿媽靜靜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注視著江海喝完,眼神透著心疼和滿足的歡喜。

酥油茶真是好東西啊!他干燥欲裂的嘴唇油潤了,饑餓難耐的肚子不疼了,身體停止了發(fā)抖,似乎也有了很大的力氣。

聞著酥油茶的味道,他感覺如果人世真的有天堂,那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芳香更誘人的氣息了。他仔細打量著老阿媽,老阿媽滿臉皺紋年齡很大了,看樣子估計有八十多歲,但是她的眼睛很明亮,像西藏夜空中的星星,不,也像自己母親的眼睛一樣清澈。

江海想起剛才的絕望,如果沒有老阿媽,沒有這壺酥油茶,后果他真的不敢想象。望著老阿媽親切溫柔的眼神,江海眼窩一熱,淚水滾落了出來。他感動得握著老阿媽的手說:“老阿媽,我太感謝您了,你今天救了我的命?。 ?/p>

老阿媽聽不懂江海的話,但是她從他緊緊握手的舉動里,他眼含熱淚的神情里懂得了江海,她知道“金珠瑪米”這是在向自己表達感激之情。

老阿媽比畫著遠處,江海順著她的手勢,這才看到離他兩三里地的山下,居然有一束光從帳篷里透了出來,那里應(yīng)該是這位藏族老婆婆的家,估計她在白天看他的車已在這里停了許久,看天黑了還沒下山,知道車壞了,特意過來給他送來了酥油茶。

老阿媽指著山下亮燈的地方,拽著他的手,聰明的江海立刻領(lǐng)悟到老人家的心意,老人這是考慮山上太冷,讓他去自己家里取暖呀。如果說起初思想還有波動,還有什么包袱,當喝下老阿媽送來酥油茶的那一刻,一切不快都煙消云散了。江海不能辜負部隊的信任,更不能辜負了老阿媽的心意,他知道自己更不能離開車輛了,就用手指了指車,沖著她擺了擺手。

老阿媽似乎明白了江海的心情,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沖他揮了揮手,轉(zhuǎn)身回返了。

江海望著老阿媽的背影,生怕熱量消失,于是重新上車蜷縮在一起,不一會兒打起了盹。

可是,就在江海朦朦朧朧時,忽然聽到有人敲擊車玻璃,還隱隱約約聽到風中“金珠瑪米,金珠瑪米”的一聲聲呼喚,他忙抬起頭,望向窗外。

只見,剛才的老阿媽又拎來了一壺酥油茶。

江海急忙下了車,這次他發(fā)現(xiàn),老阿媽不僅給自己帶來了酥油茶,還帶來了一包糌粑。老阿媽一臉和悅地看著江海吃飽喝足,這才拎著桶,顫顫巍巍走了。

老阿媽行走在寒風中,風吹得身子歪歪扭扭,走路也是踉踉蹌蹌。江海沒想到八十多歲的老阿媽,黑夜里能兩次往返來看自己,他的眼睛再次濕潤了。老阿媽的食物滋養(yǎng)了他的生命,也滋養(yǎng)了他的靈魂。江海認為做一名軍人,無悔;做一名西藏軍人,無憾!

他望著老阿媽即將消失的背影,筆直地站在雪地里,鄭重而莊嚴地敬了一個軍禮。

那晚,江海在車里做了一個溫暖的夢,夢見一個人,他說不出是自己的母親還是老阿媽,但是她們說話的聲音都一樣的溫柔,都一樣的親切。

江海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了。

當太陽的光芒沖破云層時,遠處竟然也傳來了汽車的馬達聲。江海發(fā)現(xiàn)迎面開來的是一輛西藏郵局的郵車,郵車司機看到江海的車,立刻停了下來,得知原因后,馬上開始幫他修車。

西藏的司機都是這樣,不管誰的車在路邊出現(xiàn)故障,路過的車輛都會主動停下幫忙。他們知道,今天你在路上幫了別人,明天你遇到困難,別人同樣會盡一切力量幫助你。

在西藏這高天厚土、人煙稀少的地方,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如果要與大自然抗衡,人與人就要互相幫助、互相團結(jié)。西藏高原的天地冷酷無情,但生活在西藏的人卻都是溫暖美麗的。

江海在郵車司機的幫助下,很快把壞掉的輪胎修補好了,兩個人友好道別后,互相發(fā)動汽車,各奔東西了。

江海到拉薩圓滿完成了部隊交給自己的任務(wù),又幫委托自己購買牙膏牙刷和肥皂等日用品的戰(zhàn)友們,買齊了他們需要的東西。江海在購物中也想到了藏族老阿媽。

他想,馬上就要過春節(jié)了,自己應(yīng)該給老阿媽買一份禮物。于是專門去拉薩最大的商場轉(zhuǎn)了一圈,平時花錢非常仔細的江海,一番仔細挑選后,居然花了二十七元錢,買了一條昂貴但卻漂亮柔軟的純毛毛毯,又花了十元錢給老阿媽買了一頂厚厚且暖和的皮毛帽子,準備返回途中送給她。

三十七元現(xiàn)在也許很不起眼,吃不上一次肯德基,也吃不了一頓自助餐。

但在八十年代,這三十七元錢卻足夠農(nóng)村一家五六口人,一年的開銷了。這時你就知道這是一筆多么大的數(shù)目了吧。

這三十七元是江海平時津貼加開車補助,積攢了一年的錢,原本是準備過年郵寄給父母的。

江海覺得家人可以以后報答,老阿媽這份恩情還是要現(xiàn)在就報答的。江海覺得為老阿媽花這些錢應(yīng)該,也是非常值得的。

他滿心歡喜地帶著禮物返回來了,他覺得老人家見到自己一定會非常意外,也會非常高興,老阿媽一家新年一定也會因為自己的禮物,過得格外快樂……這一路他想了很多很多。

可是他在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唯獨沒想到老阿媽一家已經(jīng)搬走了。

那時候的藏族百姓多是游牧民族,他們考慮保護植被或者牛羊生存等問題,在一個地方住一段時間后,就會舉家搬遷重新?lián)Q一個地方放牧。

江海返回加查后,山中那頂帳篷已經(jīng)沒了蹤影,只剩下曾經(jīng)安放帳篷堆積的石頭,只剩下篝火燃燒殘存的灰燼。他站在飄著風馬旗的空曠雪野上,看著曾經(jīng)安放帳篷堆砌的石頭,看著篝火燃燒殘存的灰燼,內(nèi)心的喜悅一下消失了,心好像從巔峰跌落進溝谷。他仿佛又看見老阿媽在風中步履蹣跚的身影,他似乎又聽見了老阿媽親切地呼喚:“金珠瑪米,金珠瑪米!”那溫柔的聲音在山野久久回蕩,穿透了江海的耳膜,涌進了他的心里,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江海是個重情重義的爺們兒,也是一個非常執(zhí)著的漢子,他認為自己只要用心,就一定會找到溫柔善良的老阿媽。

從此,西藏高原廣袤的大地上,就多了一名一直在尋找老阿媽的汽車兵。江海每次執(zhí)行任務(wù),開車來去加查山的路上,只要看見帳篷,就會停下車向藏胞比畫著詢問,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尋找,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后來,江海逐漸擴大了尋找范圍,他把從自己部隊到拉薩路邊游牧民族的帳篷都問遍了??墒?,一直找到自己退伍,也再未見到老阿媽。

老阿媽送酥油茶這件事對江海的內(nèi)心觸動很大,他退伍時暗暗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做一個有活動能力的人,這樣才有機會繼續(xù)進藏,繼續(xù)尋找老阿媽,并好好報答西藏同胞的恩情。

江海退伍回到威海后,先是和幾個戰(zhàn)友在木工機械廠工作,開車跑長途。江海有了資本也有了經(jīng)驗,自己成立了汽車大修廠,任汽車大修廠的廠長,帶著戰(zhàn)友們一起創(chuàng)業(yè)。奔波忙碌中,江海始終沒有忘記藏族老阿媽,沒有忘記在西藏部隊的溫暖歷程,更沒有忘記內(nèi)心的承諾。

1999年他特意隨山東省援藏工作組去了西藏,當車行經(jīng)江海當年車壞的地方時,他特意讓司機停下了車,站在那里,對同事講起了這段記憶猶新的往事。此行依然沒有找到老阿媽,雖然沒有圓夢,但江海卻在西藏找了一些窮困失學的孩子,從此開始了結(jié)對資助。

江海事業(yè)越來越成功,時間越來越寶貴,但是他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帶著財物進藏看看。只要進藏,他就會打聽遇到的牧民。江海對西藏部隊的感情,對尋找西藏老阿媽的執(zhí)著,恰如倉央嘉措所寫的詩詞:“第一最好不想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p>

江海是個很受老戰(zhàn)友尊敬的人。這個世界的人,如被世人敬仰,那必是他們付出了更多的時間和努力。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江海第一時間捐助了22萬元;當青海玉樹地震時,他又伸出援助之手捐獻了14萬元。江海的企業(yè)每年都會向社會需要救助的地方慷慨解囊,他還會主動去幫助生活困難的戰(zhàn)友。一個為國家分擔風雨,為朋友分擔憂愁,為人慷慨無私的人,怎能不受大家尊敬?

2018年,江海特地動員了王軍、叢日良、鄒積竹等西藏老兵,自駕車一路向西,回到了曾經(jīng)當兵的地方。此次,江海與其他退伍老兵沿途去了西藏很多的學校,并把購買的書包文具和衣物等無條件地分發(fā)給藏胞孩子。

每到一處,江海都會把自己路遇老阿媽的故事,講給學校的孩子,或者需要幫助的藏胞聽。江海告訴大家:“我見老阿媽的時候,她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我今生不知還能不能找到她老人家,不管老阿媽在不在人世間,無論我是否能找到她,我都要用這種方式延續(xù)我對老阿媽的感謝。我希望我們的藏族同胞也把老阿媽的愛和善良傳承下去,繼續(xù)發(fā)揚光大!”

江海還會進藏,因為走進西藏,回憶就會成為他沒有盡頭的路,他就能回想起與戰(zhàn)友風華正茂的青春,就能回想起熱血譜寫的一曲曲“天路”絕唱,就會再次聽到老阿媽親切溫柔的呼喚:“金——珠——瑪——米——”

責任編輯?侯?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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