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皓

關鍵詞?模糊的宗主權?英國政府?西藏的法律地位

〔中圖分類號〕K26;K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47-662X（2021）03-0097-13

居世界屋脊的西藏，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國防重地，因此成為有關國家覬覦和分裂的對象。自殖民主義東侵以來，英國不斷以“宗主權”（suzerainty）挑戰(zhàn)中國治藏主權，積極鼓吹侵藏的學者麥肯（Alex?McKay）宣稱：“英國承認中國對西藏的宗主權。然而，宗主權一詞并無確定的或一致的含義，在西藏問題中亦從未得到合適的解釋。但是，一個沒有確定含義的詞匯，對于英藏關系來說極為通用（not?uncommon）。”Alex?McKay，?Tibet?and?the?British?Raj：?The?Frontier?Cadre?1904-1947，?Curzon?Press，?1997，p.14.在1944至1950年英國退出南亞次大陸和中國大陸統(tǒng)一期間，英國政府更是以宗主權挑戰(zhàn)中國主權，責難西藏在中國的法律地位。基于學界對此問題尚未探討，筆者曾分析了1898至1921年英國在“宗主權”下的對藏政策演變（《“宗主權”的提出與加劇：1898至1921年英國侵藏政策的演變》，《青海民族研究》2014年第4期），也分析了國民政府同英國政府的爭論焦點在于“宗主權”（《“宗主權”：國民政府和英國政府關于西藏地位爭論焦點》，《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1期），還探討了1947至1951年印度如何以“宗主權”干涉中國治藏主權（《1947—1951年印度以“宗主權”干涉中國治藏主權》，《中國浦東干部學院學報》2020年第5期）。本文加以分析。

一、1944至1947年：西藏等于所謂自治領

英國政府在1914年西姆拉會議上提出中國對西藏擁有的是“宗主權”而非主權30年后，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發(fā)生轉(zhuǎn)折，英國政府再次于1944年開始就西藏在中國的法律地位問題上做文章，以“宗主權”挑戰(zhàn)中國的治藏主權，企圖制造分裂。

1.“實際上的自治”的提出

英國政府本身對宗主權的含義也模糊不清，因而加以討論。1944年1月8日，英國印度事務部官員皮爾（Peel）致電外交部官員阿什利·克拉克（Ashley?clarke），詢問“宗主權”一詞的含義到底是什么;以“依附”（dependent）一詞“來解釋宗主權，是否最為合適”;之所以將“宗主權”一詞用之于中國，難道不是“該詞的確切含義是‘由于一定程度上的效忠”。FO?371/41585.EXT.6916/43.INDIAN?OFFICE，?WHITEHALL，?S.W.L，?8th，?January，?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1），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7月7日，英國駐華大使薛穆（Seymour）向英國政府提交一份《中藏關系：陛下政府的政策》的報告，提出了相互矛盾的看法：

其一，英國似應停止制造分裂西藏的行為。薛穆也疑問，“宗主權的含義是什么？為什么在間隔30年之后我們一方再次捆綁在西藏問題上？”即是說，為什么還要以宗主權制造西藏問題。他提出：“目前我們承認中國對西藏擁有宗主權，以換取中國承諾承認西藏自治”，雖然這一政策“看上去很好，但事實上是否可行？”他還疑問：“迄今為止西藏是了無人煙的荒漠地帶，中國控制了西藏會對印度的安全構成真正的威脅嗎？”他提出：“從公正的角度來說，我認為西藏必須視為屬于中國范圍（Chinese?orbit），在姻親上，思想上，文化上和歷史關系上，中國有充分理由證明這一權利?！?/p>

其二，繼續(xù)以宗主權挑戰(zhàn)中國的治藏主權。薛穆指責國民政府所說實行西藏自治是“中國努力在恢復對西藏的影響”，是“極大地擴展控制其在西藏的利益，這對我們是有害的”。他宣稱要支持噶廈“自治”：“藏人關于‘實際上自治的權利也有道理，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證明西藏的‘獨立，還在于個性特征、文化與文明的水平以及按照自己生活方式生存的渴望?！彼暦Q必須反對“西藏必須視為屬于中國范圍的觀點”，英國“很難忍受”中國對西藏擁有合法權益，強調(diào)“我們不能把自己的頭埋進沙子里而對此熟視無睹”，英國必須“在現(xiàn)代世界的環(huán)境下重新評估西藏潛在的價值和重要性”。

如何解決這兩方面的矛盾，薛穆提出“將理論上的宗主權和實際上的自治結(jié)合起來，強調(diào)這是雙方都滿意的唯一解決方法”。③雖然他未給出如何結(jié)合的答案，但是清楚地提出了以“理論上的宗主權”實施“實際上的自治”。

2.要求國民政府接受英國提出的“自治”

英國政府在討論宗主權的含義之時，就要求國民政府接受其所提出的“自治”。1944年5月，接任蒙藏委員會駐藏辦事處處長的沈宗濂取道印度入藏上任。英印政府外長卡羅（O.Caroe）對沈宗濂提出要使西藏成為中印之間的“緩沖區(qū)”：“藏人所抱之閉關主義，因交通進步，難以維持，西藏問題將為國際重要問題。英對藏無領土經(jīng)濟野心，但藏為印之屏藩，望成為強國間緩沖地區(qū)?！惫膊繖n案館編注：《在蔣介石身邊八年——侍從室高級幕僚唐縱日記》，群眾出版社，1991年，第433頁。沈宗濂強調(diào)指出：西藏是中國的一個省區(qū)，國民政府準備給予西藏自治?？_反對“中國政府將西藏視為中國的一個省”，宣稱“藏人雖然承認滿清帝國的宗主權，但是強調(diào)自己自1911年漢人離開拉薩以來是獨立的”。他提出：“英印要尋找一個中間的概念，那就是藏人應承認中國的宗主權（宗主權是一個適當?shù)哪：~，使各方感到滿意），而中國一方應該承認西藏的地方自治（Tibets?local?autonomy）。”FO?371/41587.?EXT.?2904/44.?EXTERNAL?AFFIRS?DEPARTMENT.?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3），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英國提出的“自治”顯然不同于國民政府所說的自治;英國本身混淆“自治”與地方自治。英國外交部官員斯蒂爾（Steele）也指責說：“中國準備承認西藏的自治”，但是“未能解釋中國關于自治的態(tài)度”。FO?371/41588.?EXT.4675/44.?Copy?of?a?Memorandum?No.7（2）-L/44，?dated?the?10th?September，?1944?from?the?Additional?Assistant?to?the?Political?Officer?in?Sikkim?，?In-charge，?British?Mission，?Lhasa，?Tibet?to?the?Political?Officer?in?Sikkim，?Camp-Lhasa，?Tibet.?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

沈宗濂上任后，英印政府急忙派駐錫金政治專員古德（B.J.Gould）入藏，雙方就噶廈與中央政府是否直接協(xié)商解決發(fā)生爭論。沈宗濂指出：國民政府同英國政府在1937年7月12日就西藏與中央政府進行直接談判達成文件，“如果噶廈再次提到派遣代表到京談判解決他們的重大分歧，就將此文件告訴噶廈”。對此，英國政府印度事務部官員哈里森（Harrison）1944年8月1日致函外交部遠東司司長斯泰岱爾·本奈特（Sterndale?Bennett）聲稱，古德要對噶廈強調(diào)“陛下政府并不準備放棄噶廈”，要重申“陛下政府關于任何可能與中國舉行的重要談判的態(tài)度”，即噶廈至今為止“并未再次提出直接協(xié)商問題”，古德一方面要告訴噶廈此文件“事實上并不存在”，另一方面“有必要提醒噶廈要注意在1914年西姆拉條約下的”。哈里森特別強調(diào)：“1914年條約第5條規(guī)定西藏不能同中國進行談判或接觸”，古德要“告訴噶廈，陛下政府在這一問題上的態(tài)度未改變，在任何涉及影響西藏條約上的權利或中國宗主權下西藏的自治地位的談判問題上，西藏將得到陛下政府的支持”。FO?371/41587.?EXT.?3408/44.from?Mr.?Harrison（India?Office）?to?Mr.?Sterndale?Bennett，?1st?Aug：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3），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依據(jù)英國政府的指示，英印政府外交部致電古德對沈宗濂強調(diào)：“陛下政府贊同印度政府的態(tài)度，你應提醒西藏政府注意1914年條約第5條的規(guī)定，西藏不得同中國進行直接談判或達成協(xié)議。”“陛下政府歡迎任何友好的解決方案，西藏承認中國的宗主權，中國承認西藏的自治，雙方滿意地解決邊界問題。如果需要，陛下政府為此愿意提供一切幫助?！盕O?371/41588.?EXT.4056/44.?Telegram?XX?No.10968?dated?22nd?August?1944.?From??Foreign，?New?Delhi，?to?Gould，?Gyantse.?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沈宗濂對此回答指出：“所謂西姆拉協(xié)定者，中國政府并未批準”，“西藏為中華民國領土之一部份，無可置疑”。《沈宗濂關于與古德交談西藏問題情況致吳忠信函》（1944年7月8日），張羽新、張雙志編纂：《民國藏事史料匯編》第7冊，學苑出版社，2005年，第243頁。

3.西藏等于所謂自治領

英國政府在1944年8月的一份關于西藏的手冊中稱：“宗主權的概念過時（outmoded）?！盕O?371/41587.?RR.VIII?b/37/i.Tibet.?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3），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9月16日，噶廈“外交局”索康等人詢問古德、謝利夫（Sherriff）、黎吉生（Richardson）宗主權的含義。三人回答：“沒有確切、可靠的含義，但是這個概念不得不用于解釋有關它所在的特定的關系，英聯(lián)邦內(nèi)部關系就常常用這一詞?！彼麄冋J為：“在研究1914年條約藏文文本時，宗主權藏語詞匯是模糊的，外交局不能清楚解釋其含義。此詞包含著‘從外界看來表面上（apparently）西藏在中國之內(nèi)的含義”，但是“藏文文本在第II款中還包含‘hang?ton一詞，其含義是承認西藏管理其內(nèi)部事務的權利”?！癶ang?ton”一詞“并未出現(xiàn)在英文文本中，而英文文本卻是一旦發(fā)生歧義爭論時的解釋文本”。他們強調(diào)：“外交局并不了解交換備忘錄（notes?exchanged）是條約的一部分。關于宗主權最為重要的問題，是提議承認西藏構成中國領土的一部分?！盕O?371/41589.?EXT.4700/44.?Enclosure?in?India?Foreign?Secretarys?Letter?No.40?dated?3rd?October，received?19th?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5），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如此看來，英國政府企圖將西藏在中國的法律地位比喻為英聯(lián)邦成員國與英國的關系。雖然承認西藏是中國的領土，但前提是中國只有宗主權而無主權，噶廈“管理其內(nèi)部事務”。1944年9月27日，英印政府外交部致電英國政府印度事務部，將此概括為：“西藏自治的自治領模式（domonion?status?model）大體與英國的自治領或俄羅斯自治共和國相同，而不同于印度邦（Indian?State）?！盕O?371/41588.?Cupher?Telegram（O.T.P.）?from?Government?of?India，?External?Affairs?Department.?To?Secretary?of?State?for?India，?Dated?New?Delhi，?17.00?hours，27th?Septem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

對這樣一種“自治領模式”，國民政府自然反對，英印政府也認識到此點。1944年9月23日，英印政府外交部致電英國政府印度事務部：“因為國防，中國需要西藏，批評英國指責中國懷疑英國要將西藏變成緩沖國，批評英國軍隊出現(xiàn)在西藏?！盕O?371/41588.?EXT.4253/44.?Cupher?Telegram（O.T.P.）?from?Government?of?India，?External?Affairs?Department.?To?Secretary?of?State?for?India，?Dated?New?Delhi，?19.15?hours，23rd?Septem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1944年10月12日，又報告印度事務部：蔣介石“決心采取措施，堅持西藏是中國一部分的權利”，沈宗濂對噶廈就要談此問題。FO?371/41588.?EXT.4577/44.?Cypher?Telegram（O.T.P.），from?Government?of?India，?External?Affairs?Department.?To?Secretary?of?State?for?India，?Dated?New?Delhi，?19.55?hours，12th?Octo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1944年10月1日，沈宗濂對古德闡述了國民政府的態(tài)度：

（1）由于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由于中國反對用任何其他概念來描述西藏對中國的關系，關于西藏問題在中國與西藏之間或英國與中國之間用條約一詞不合適。（2）中國并不打算在西藏駐軍、派駐官員、干涉西藏內(nèi)政;除非西藏自己想到發(fā)展，中國并無開發(fā)西藏的計劃。（3）中國本部礦產(chǎn)和其他資源的開發(fā)要與英國合作，這一原則同樣適用于西藏。（4）西藏可以被視為在通常的政治之外宗教占支配性地位的地區(qū)。

國民政府雖然認為西藏具有特殊性，但是強調(diào)了它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強調(diào)了噶廈并無直接對外交涉之權。沈宗濂指出：“中國雖然讓西藏自治，但是不接受‘自治（autonomy）一詞，也不接受‘宗主權一詞?！盕O?371/41589.?EXT.4457/44.?Cypher?Telegram（O.T.P.）?from?Government?of?India，?External?Affairs?Department，?To?Secretary?of?State?for?India，?Dated?New?Delhi，?23.55?hours，4th?Octo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5），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

對此，哈里森在1944年10月4日致本奈特函中認為，雖然“自治領地位可以用于大體上描述西藏的地位”，但是“中國或許會認為自治領地位意味著完全脫離而不能接受”。哈里森指責“沈宗濂并未闡述其‘西藏自治的概念。他在與斯蒂爾的談話中提到了中國負責西藏‘對外關系的態(tài)度，但是其他方面并不重要——駐軍、財政上自治和交通”。他提出：古德應告訴沈宗濂，英國政府要在戰(zhàn)后關于遠東問題的同盟國會議上提出“西藏地位的問題”，并表明“陛下政府肯定要支持西藏關于完全的實際自治（full?practical?autonomy）的要求”。FO?371/41588.?EXT.4331/44.from?Mr.?Harrison，?（India?Office），?to?Mr.?Sterndale?Bennett，?Dated?4th?Oct，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不過，本奈特并不同意哈里森所說，于1944年10月12日回函認為：“自治領地位”一詞用來“描述我們對西藏的目的”并不好，因為“如果我們竭力用類似自治領地位的詞語來描述有爭議的宗主權，是很難描述的，會使我們陷入深水區(qū)”;“如果我們自己贊同自治領地位之概念，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贊同中國對西藏的控制，其程度超過我們實際上認可的”。FO?371/41588.?F.4653/38/10.Mr.F.A.K.?Harrison，?India?Office，?from?Mr.?Sterndale?Bennett，?12th?Octo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但是，英印政府外交部致電印度事務部，強調(diào)哈里森所說：“從印度的角度來說，我們強烈反對中國的權利，要對中國政府進一步施壓。方法是：西藏類似于英國的自治領或俄羅斯的自治共和國，特別是就對外關系來說是這樣?！盕O?371/41588.?EXT.4577/44.?Cypher?Telegram（O.T.P.），from?Government?of?India，?External?Affairs?Department.?To?Secretary?of?State?for?India，?Dated?New?Delhi，?19.55?hours，12th?Octo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

從上可見，英國政府在模糊不清的宗主權之下提出了“實際上的自治”亦即“獨立”，以“自治領”來描述西藏的法律地位，企圖使國民政府接受此點。1944年10月7日，曾“調(diào)?！?0世紀30年代康藏沖突的英國領事臺克曼（Teichman）對曾任英國駐華代辦裨德本（Prideaux-Brune）強調(diào)：“我們的西藏政策是，保持與西藏的密切關系，使西藏在印度政府一定影響之下，充當保護印度東北邊界的真空緩沖國?！盕O?371/41588.?F4810/38/10.from?Sir.E.?Teichman?to（Sir?H.?Prideaux-Brune），?Dated?7th?Octo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在這一政策下，英國政府：其一，反對中國的治藏主權。薛穆在11月1日給英國政府的報告中，一方面發(fā)現(xiàn)“雖然中國在實踐主權時會提議采取某種形式的自治，但是不會放棄對西藏的主權”，另一方面宣稱“如果承認中國的主權，即使中國解釋這種主權與某種自治相適應，同時在邊界問題上達成協(xié)議，都與陛下政府的既定政策相矛盾”。FO?371/41588.?F5111/38/10.Telegram?From?Sir?H.?Seymour，?Chungking，?Dated?1st?November，?1944.?Yatung?News?Reports?and?Other?News?Reports?from?Tibet（Folder?4），1944.Foreign?Office?Files?for?China，?1938-1948.其二，企圖與噶廈直接交涉，強調(diào)噶廈具有外交權。至印度獨立時，英國將此“權益”移交給印度。1947年7月，英國政府向噶廈保證英印兩國“將與西藏在對華交涉中保持舊有的關系”，②孜本夏格巴·汪秋德丹：《西藏政治史》，李有義譯，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歷史研究室藏族史組，1978年，第246、246～247頁。所謂“印度政府作為英國政府的繼承者，將繼承并遵守英國和西藏所訂條約的義務。同時也諒解西藏將通過英國駐印度的專員與英國保持接觸，如果形勢需要可以訪問西藏”。②對這一切，國民政府予以回擊，指出“西藏乃中華民國領土之一部份，乃世界所公認者”，《綜審會結(jié)束（續(xù)）》，《申報》1946年12月21日，第1版。將西藏這一法律地位在1947年元旦頒布的《中華民國憲法》中明確規(guī)定下來。

二、1948至1949年：“模糊的宗主權”

隨著遼沈、平津、淮海三大戰(zhàn)役的展開和渡江戰(zhàn)役的發(fā)起，人民解放軍即將統(tǒng)一中國大陸，新中國即將誕生，已退出南亞次大陸的英國再次關注西藏在中國的法律地位。

1.提出所謂“已經(jīng)承認西藏的有限獨立”

英國政府分析了西藏在冷戰(zhàn)格局中的地位以及中國共產(chǎn)黨的態(tài)度。1949年1月10日，英國駐美大使館致函美國國務院認為：在新疆，“如果蘇聯(lián)企圖全面控制新疆，就會引起中國共產(chǎn)主義者的反對”;在西藏，隨著“其北部地區(qū)和西部地區(qū)處于共產(chǎn)主義的控制下，潛在的危險顯然增大”。893.00?/1—549，?The?British?Embassy?to?the?Department?of?State.?Foreign?Relations?of?the?United?States，?The?Far?East：?China，?Volume?IX（1949），?United?States?Government?Printing?Office，?Washington：1973，p.11.接著，英國駐華使館官員和印度、加拿大駐華使館官員討論了中國邊疆地區(qū)在蘇聯(lián)對外戰(zhàn)略中的地位，認為：在中國內(nèi)蒙、新疆和西藏這些“邊遠和落后的省區(qū)”，中國的利益“很大程度上涉及的是顏面和固有的民族主義問題”。因此，雖然“中國共產(chǎn)主義者當然不準許采取冒犯蘇聯(lián)的政策”，因而不會發(fā)生沖突，但是不會讓蘇聯(lián)插手中國西部地區(qū)。FO?371/75798，?Memorandum?by?Sardar?Panikkar?on?Developments?in?the?Border?Areas?of?China?and?Repercussions?upon?India?of?a?Communist?Regime?in?China，?1949，?p.22.?Foreign?Office?Files?China：?1.

英國非常關注印度的態(tài)度，其駐華使領館官員多次與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討論此問題。1948年12月20日，接任薛穆?lián)斡v華大使的施諦文（Ralph?Clarmont?Skrine?Stevenson）報告英國政府：潘尼迦認為“英國總是處于支持西藏獨立的地位，美國在局勢變化下也不會猶豫。如果英國、美國和印度支持外藏獨立，就有希望將新的共產(chǎn)主義中國同印度邊界遠離開來”。按此，印度要求英美兩國與其一道支持西藏“獨立”，施諦文贊同而建議“英國政府應利用一切有利機會，采取承認西藏自治的現(xiàn)實立場”。他還建議“放棄過時的、使人模糊不清的中國‘宗主權的說法”，“此概念是反對中國所強調(diào)的‘主權而用的”。F1022，No.1003（45/1041/48），?British?Embassy?Nanking，?20th?December，1948.換句話說，施諦文提出不要再“模糊不清”，要明確唆使噶廈中分裂分子“獨立”。

隨即，英國駐華大使館官員雖然懷疑應否支持噶廈“獨立”，但是決定支持印度的態(tài)度。1949年2月8日，麥克倫南（Maclennan）向英國政府匯報潘尼迦所說：“由于西藏獨立對印度利益極其重要，潘尼迦先生在中國變成共產(chǎn)主義時對這一戰(zhàn)略地區(qū)會發(fā)生什么變化予以相當關注?！薄叭绻麌顸h失敗了，潘尼迦先生指出西藏會公開向印度、英國和美國宣布自己的獨立。如果三國予以承認，就有希望使新的中國共產(chǎn)黨政權遠離印度邊界?！睂Υ?，麥克倫南認為：“并不十分清楚，如何通過承認西藏本身獨立有效阻止共產(chǎn)主義的滲透，特別是英國和印度已經(jīng)承認西藏的有限獨立以來。”FO?371/75798，?Memorandum?by?Sardar?Panikkar?on?Developments?in?the?Border?Areas?of?China?and?Repercussions?upon?India?of?a?Communist?Regime?in?China.施諦文也匯報了潘尼迦所提備忘錄，稱雖然潘尼迦所說值得懷疑，但是整體上贊同其觀點。F1002/10122/10，?Foreign?Office，?S.W.L.?8th?March，?1949.

英國政府決定采納施諦文等人的建議。外交部官員斯卡勒特（P.W.Scarlett）認為：雖然潘尼迦的看法“過于簡單”，沒有認識到新疆、內(nèi)蒙和西藏對中國來說極其重要，但是他“描繪了一幅令人擔心的圖畫，其意是印度確信由自己向受到威脅的土地提供保護傘的時機到來”。F1002/10122/10，?Foreign?Office，?S.W.L.?8th?March，?1949.英國政府的一份備忘錄稱：“潘尼迦聲稱西藏對印度極為重要，認為一個強大而中央化的中國政府，無論其是否共產(chǎn)主義的，只要條件許可，就會對西藏進行有效控制”，這對印度來說“危險顯而易見”。因此，潘尼迦認為“由英國和印度來支持西藏進行有效自治的時機到來了，如果在國民黨政府崩潰、西藏噶廈作出某種表態(tài)宣布西藏獨立時，這個時機就到了”。施諦文贊同而建議英國政府“應該利用一切有利的機會對西藏自治予以實際承認，丟棄模糊不清的中國宗主權的謊言”，“雖然陛下政府率先采取行動不可取，但是一旦西藏當局按照印度大使所提計劃采取什么行動時，我們就應與印度采取一致立場”。FO?371/75798，?Memorandum?by?Sardar?Panikkar?on?Developments?in?the?Border?Areas?of?China?and?Repercussions?upon?India?of?a?Communist?Regime?in?China.英國政府決定采納施諦文的建議，聲稱：“如果共產(chǎn)主義成功傳入印度次大陸，我們在東南亞的整體形勢將變得不堪一擊?！盢o.?59?Memorandum?by?Mr.?Bevin?on?the?Situation?in?China?CP，?Foreign?Office，?4?March，?1949，?Documents?on?British?Policy?Overseas，?Chapter?V.

顯然，此時的英國政府決定通過支持噶廈“獨立”，它所采取的一系列分裂中國的活動不斷在《人民日報》上登載出來，引起中國共產(chǎn)黨的極大關注：英國權威人士1949年7月27日宣稱，“英國從未承認中國所說的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并受中國統(tǒng)轄的講法”，“如果中國有強加其統(tǒng)治于西藏的企圖，西藏即可……覓取英國的干涉”?！队⒚烙∏致哉咧圃礻幹\事變，妄圖侵吞我西藏領土，英印進步輿論反對侵略活動》，《人民日報》1949年9月3日，第1版。法新社倫敦9月10日電稱，“一名姓名未經(jīng)透露的英國軍官即將被派遣‘訪問西藏”。合眾社東京9月11日電稱，“遠東的英國當局正在悄悄地傳話，說他們希望西藏在一旦感受到共產(chǎn)黨侵略的威脅時，尋求西方民主國家的援助”，英國當局表示“許多年來，英國對于西藏有著極大的關懷，因為它位于印度以北，具有戰(zhàn)略價值。以前當西藏與俄國交好時，英國曾派遠征軍到拉薩去，于一九〇四年到達該城”，并暗示“如果西藏覺得需要外援來阻止從蘇聯(lián)經(jīng)由新疆而來或者從中國本部來的共產(chǎn)黨的進攻，美國可能愿意參加援助這個多山的喇嘛小邦（按指西藏）的計劃”;至于侵略西藏的方法，則有直接下手與經(jīng)由尼赫魯政府兩種?！蹲吖纺岷蒸斢w彌彰，美英暴露侵藏野心，英公開與美帝勾結(jié)進行罪惡活動》，《人民日報》1949年9月16日，第2版。

2.再次聲稱所謂英國只承認中國對西藏的“宗主權”

英國政府極為關注新中國政府對西藏采取什么政策，有兩項言論引起它的特別注意。一項周恩來1949年9月22日在新政協(xié)會議上的一段報告：“新民主主義關于少數(shù)民族政策的基本精神是使中國所有人民組成一個大家庭。在這個大家庭里，各民族友好地團結(jié)起來，相互合作。共同綱領規(guī)定，大漢族主義和狹隘的民族主義傾向必須予以堅決反對，各少數(shù)民族應有自己的民族區(qū)域自治政府和武裝力量;他們的宗教信仰應受到尊敬?！盕O?371/83255，Progress?in?the?Take?Over?of?the?Whole?of?the?Mainland?of?China?by?the?Forces?of?Mao?Zedongs?Communist?Government，?November-December?1950（Folder?13）.由此，英國政府注意到：中國共產(chǎn)黨的使命就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團結(jié)和統(tǒng)一，西藏實行民族區(qū)域自治。

另一項是1949年10月20日登載在《大公報》上的《解放西藏是中國人民的責任》。英國政府注意到文章強調(diào)了：其一，“西藏必須解放。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我們不能容許任何帝國主義侵略西藏。中華人民共和國并非單一民族組成”，“在文化上，在地理上，西藏都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暗蹏髁x企圖在民族主義的旗號下侵略西藏，煽動西藏獨立，必定遭到中國人民的鐵錘回擊。”其二，“如果帝國主義侵略了西藏，就能侵略西康、青海、新疆、甘肅和四川。從西藏，帝國主義就能反對中國人民，干涉中國革命。他們能以西藏作為反蘇基地。美國計劃在西藏修建空軍基地?！逼淙爸袊磥砼c中亞的關系取決于是否能解放西藏。西藏發(fā)生什么，直接影響了青海、西康、新疆、甘肅、四川和云南等省，間接影響中亞和蘇俄?！笨傊鞑厥侵袊I土的一部分，“我們不能容忍帝國主義的侵略，是擁有西藏還是失去西藏，關系到中國的安全和世界的和平”。FO?371/75778，?Political?situation?in?China：?Events?Leading?to?Formation?of?a?Communist?Government?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with?the?Capital?at?Beijing，?December?1949（Folder?45）.

由此，英國政府認識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統(tǒng)一西藏的決心。1949年10月3日，《泰晤士報》發(fā)表題為《新中國》的評論：從毛澤東“一邊倒”的言論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聯(lián)合國安理會中國席位的變化，會給莫斯科一個有用的同盟。更嚴重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已宣布要用武力‘解放包括西藏在內(nèi)的地區(qū)，這反映了它對更大范圍內(nèi)國際安全問題的態(tài)度。西藏的地位是由條約確定的;如果中國共產(chǎn)黨違反了這些條約，就不能相信共產(chǎn)黨中國對其他國際問題的態(tài)度?！薄叭欢?，十分公平地承認，中國堅持擁有某種模糊宗主權的西藏，是共產(chǎn)黨列入其計劃中的唯一一塊尚未公認中國的領土。迄今為止，共產(chǎn)黨對英國在香港的地位十分小心。比起香港來說，西藏更像一個試探中國對英國態(tài)度的事例。”“The?New?China，”?The?Times，?Oct?3，?1949.這段話與其說是英國輿論的評論，不如說顯示了英國政府的企圖。它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接受歷屆中國從未接受的非法的西姆拉草約，再次玩弄“模糊的宗主權”，企圖否認西藏是中國的領土而聲稱“尚未公認”。它指責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如果進軍西藏，那就是對西藏的“侵略”。

在這一態(tài)度下，英國政府要求印度政府阻止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統(tǒng)一西藏。英國駐印度高級專員公署官員麥克多拉德（Macdorald）1949年11月4日報告英國政府：“我已經(jīng)向印度政府提議它在承認中國時必須再次強調(diào)戰(zhàn)時艾登首相提交給宋子文的備忘錄，該備忘錄闡述了關于西藏地位的看法?！卑莻渫浰f，即所謂英國只承認中國對西藏的“宗主權”。由于此時中印兩國在協(xié)商建交，英國政府建議印度政府：在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前要“通過某種方式確保其在西藏的地位”。FO?371/75819，?Recognition?of?Communist?Government?of?China，?November?1949（Folder?10）.

針對英國的無理指責，署名楊華（H.?Yang）的中國人11月5日致函《泰晤士報》指出：其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行使治藏主權無可厚非。“西藏就是我們的一個省。我手頭有一本國民黨政權下出版的百科全書，也表明這一點。在中國出版的所有地圖，一直表明西藏在我們的領土內(nèi)。事實如此，怎能說共產(chǎn)黨占領西藏就不同于占領中國其他省區(qū)呢？看來沒有人否認國民黨政府對西藏的主權。為什么在另一個中國政府——雖然是共產(chǎn)黨——要行使對西藏的主權時有人大驚小怪呢？”其二，中國是多民族的國家?！半m然藏族是另一個民族，說不同的語言，但是中國從未稱自己是單民族的國家。我們總是認為漢、滿、蒙、回、藏五個主要民族組成中華民族。雖然威爾士人說不同的語言，但是我們從未質(zhì)疑威爾士人是英國人?！盚.?Yang，?“China?and?Tibet，”?The?Times，?Nov?5，?1949.

針對楊華所言，英國政府進行辯駁。議員塔爾伯特（H.?D.?Talbot）致函《泰晤士報》聲稱：“自從18世紀打開外交關系以來，西藏就在中國宗主權下進行內(nèi)部自治。1641年，達賴喇嘛從土默特部首領俺答汗手中獲得世俗西藏主權。1652年，達賴喇嘛作為獨立的君主訪問北京，受到滿洲皇帝的接見。1720年，中國派出軍隊，滿洲政府派遣駐藏大臣控制西藏行政。1792年，滿洲政府再次派出軍隊與廓爾喀人作戰(zhàn)：在此次事件之后，安班的權力逐漸下降，直至1911年被驅(qū)逐，達賴喇嘛宣布獨立?！彼Q：“自辛亥革命以來，西藏周邊國家在拉薩派駐代表：除英國、中國外，主要是拉達克、尼泊爾和不丹;近來，美國使節(jié)在不同時期也到拉薩。如果共產(chǎn)黨軍隊侵略西藏，不是與國民黨政權作戰(zhàn)，因為西藏并不存在國民黨政權，因此是破壞那個國家的自治?！盚.D.Talbot，?“China?and?Tibet，”?The?Times，?Nov?11，?1949.塔爾伯特竭力否認中國治藏主權，宣稱西藏是“自治”的“國家”。曾任駐錫金政治專員的霍普金森（A.?J.?Hopkinson）也致函《泰晤士報》宣稱：“西藏長時間維持與尼泊爾、不丹和英國聯(lián)系，近來又和美國聯(lián)系。去年，西藏派遣官方貿(mào)易代表團除了訪問印度和中國外，還訪問美國、英國和其他歐洲國家。楊格先生‘西藏是誰的領土最好向西藏人自己提出……西藏唯一的政治愿望是生存和讓其生存。他們不傷害任何人：任何危害他們合理意愿的罪行，是侵略，是不可饒恕的，本質(zhì)上是帝國主義?！盇.J.Hopkinson，?“China?and?Tibet，”?The?Times，?Nov?15，?1949.霍普金森是侵略西藏的急先鋒，竭力渲染噶廈對外直接外交關系，指責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統(tǒng)一西藏是“帝國主義”的“侵略”。

從上可見，英國政府在中國歷史發(fā)生巨大轉(zhuǎn)折之際再次玩弄宗主權，竭力阻止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統(tǒng)一，無論是“有限獨立”還是“模糊的宗主權”都是反對西藏是中國的一個省區(qū)，宣稱西藏“是中國宗主權下的一個自治國家（a?autonomous?state）”。FO?371/83296，Chinese?Peoples?Government?Internal?and?Foreign?Policy.對此，新華社1949年9月2日發(fā)表社論指出：“西藏是中國的領土，絕不容許任何外國侵略;西藏人民是中國人民的一個不可分離的組成部分，絕不容許任何外國分割。這是中國人民、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堅定不移的方針?！薄稕Q不容許外國侵略者吞并中國的領土——西藏》（新華社1949年9月2日社論），西藏自治區(qū)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西藏軍區(qū)黨史資料征集領導小組編：《和平解放西藏》，西藏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49頁。蘇聯(lián)《真理報》對比中英兩國的立場指出：西藏“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歷屆中國政府從未承認英國1914年強加的西姆拉會議，該會議將西藏（western?Tibet）視為‘英國控制下的自治領土”?！癕oscow?Comment，”?The?Times，?Oct?30，?1950.

三、1950年：所謂西藏的地位“模糊不清”

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后，人民解放軍將解放西藏作為1950年內(nèi)要完成的任務之一，英國一度竭力以維持西藏“自治”阻止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統(tǒng)一。

1.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尊重西藏“自治”

上述以《泰晤士報》為舞臺發(fā)生的爭論，提醒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必須加快步伐統(tǒng)一全部國土。英國政府的一份文件認識到：“中國人民總是認為西藏和臺灣屬于中國領土”，1949年底“中國共產(chǎn)黨人宣布臺灣和西藏是他們1950年要解決的問題，占領這兩個領土在他們計劃中占優(yōu)先地位”。FO?371/83301，?Relations?with?the?Nationalist?Government?of?China?on?Formosa：?Divergence?of?Views?between?Britain?and?USA?over?Formosa（Taiwan），?July?-?December?1950（Folder?5）.這樣，英國駐華臨時代辦胡奇森（John?Colville?Hutchison）向英國政府報告人民解放軍準備進軍西藏的報道在1950年春“不時出現(xiàn)在報刊雜志上”，認為“各種跡象表明中國政府不打算聽任西藏地位繼續(xù)模糊下去”。China：?Annual?Review?for?1950，?FC1011/1.?British?Documents?on?Foreign?Affairs-Reports?and?Papers?from?the?Foreign?Office?Confidential?Print.?Part?V，?from?1951?through?1956.?Series?E，?Asia，1951，?Volume?1.?Paul?Preston?and?Michael?Partridge，?University?Publications?of?America，2003，?p.45.于此，英國政府認識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統(tǒng)一全部國土的信心和決心。

與此同時，英國政府于1950年1月6日宣布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承認前后，英國政府內(nèi)部討論了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與其對西藏法律地位的態(tài)度的關系。胡奇森主張承認，致電英國政府說：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必然要進軍西藏，但是“無證據(jù)表明新政府有侵占其鄰居領土的企圖，也無對外發(fā)動戰(zhàn)爭的企圖”。FC1023/2，?From?Nanking?to?Foreign?Office，?Mr.?Hutchison，?D.2.58p.m.6th?January，?1950.英國議員拉塞爾（Hugh?Russell）贊同承認，認為：“‘承認新中國會激烈東南亞革命的發(fā)展嗎？不！毛澤東的成功鼓勵了東南亞的革命，與承認問題并無關系。就西藏來說，藏人是同我們最有關的民族嗎？我們要以不承認新中國來幫助他們嗎？”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可以給英國提供“一個機會”，即“可以使中國處于蘇俄影響之外”?！癈ommunist?China，”?The?Times，?Jan?21，?1950.議員范西塔特（Vansittart）反對承認，宣稱“中國共產(chǎn)黨要入侵西藏。難道我們與一個將要入侵西藏的人握手嗎？”“Peking?and?the?Kremlin，”?The?Times，?Jan?17，?1950.他指責：“盡管中國共產(chǎn)黨即將入侵西藏，英國政府還是承認了中國共產(chǎn)黨。修·拉塞爾勛爵說，事實上我們并不關心西藏的葬禮?！薄癈ommunist?China，”?The?Times，?Jan?24，?1950.

從1950年夏開始，英國政府更關注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如何處理西藏在中國的法律地位。英國政府收聽到北京5月22日廣播“西藏如果愿意‘實現(xiàn)和平解放，就會實行區(qū)域自治”，廣播批評英國“傳統(tǒng)的雙重政策”，強調(diào)“英國政策如果不立即改變，中英關系就不能走上正軌”。“Communist?Invitation?to?Tibet，”?The?Times，?May?23，?1950.6月13日，《泰晤士報》稱：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已“正式宣布給予西藏區(qū)域自治”，要求噶廈“派出擁有談判全權的代表團，締結(jié)和平解決的協(xié)議”。至于區(qū)域自治，與其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在中國國界（confines）之外推行馬克思主義，不如說更關心恢復經(jīng)由國民黨傳下來的滿洲帝國的傳統(tǒng)關系。從康熙時開始，教育每個中國孩子將西藏視為中國的一個省”。它宣稱：“西藏從未接受中國以主權（paramountcy）來取代先前的獨立;一旦中國軟弱，西藏就禮貌地驅(qū)逐中國官員;西藏自治一般得到世界的承認”。并稱：“達賴喇嘛也渴望與中國人民政府達成協(xié)議——條件是西藏自治得到尊重?！薄癟ibet?and?China，”?The?Times，?Jun?13，?1950.由此看來，英國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所說的區(qū)域自治是中國統(tǒng)一下的自治，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尊重西藏“自治”。

英國政府進一步關注區(qū)域自治的具體含義。它密切關注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在昌都戰(zhàn)役發(fā)起之前對西藏采取什么政策。它注意到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劉伯承宣布：“人民解放軍不久要進入西藏鏟除英美勢力，西藏解放后實行區(qū)域自治、宗教自由，喇嘛受到保護，藏軍改組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部分?！薄癈ommunist?China?To?‘March?On?Tibet，”?The?Times，?Aug?7，?1950.它進而注意到在區(qū)域自治下“中國政府的保證包括：西藏現(xiàn)存政治與軍事制度不變;藏軍變成人民政府國防力量的一部分;所有喇嘛、官員、頭人的現(xiàn)有地位不變;有關西藏的改革完全按照西藏人民的意愿、采取西藏人民與西藏領袖協(xié)商的方式處理;對于親帝國主義和國民黨的、有明確證明為之服務過的官員，只要他們不再破壞或者停止抵抗，其現(xiàn)有地位得到維持，不再追究其過去”。對于這一切，英國政府認為“根據(jù)解放軍和人民政府在解放中國不同地方之前保證履行各項諾言的方式來看，沒有理由懷疑，對于西藏人民來說，他們的解放也會按照解放軍的各項諾言來進行”。FO?371/83255，?Progress?in?the?Take?Over?of?the?Whole?of?the?Mainland?of?China?by?the?Forces?of?Mao?Zedongs?Communist?government，?November-December?1950（Folder?13）.

針對中共強調(diào)西藏是中國的一個省區(qū)，在西藏實行民族區(qū)域自治，英國政府提出反對。1950年7月28日，霍普金森在東印度學會及海外聯(lián)盟（The?East?India?Association?and?the?Over-Seas?League）上發(fā)表演講：“歷史事實清楚地表明，除了兩個短暫時期，西藏在其悠久而和平的歷史長河中一直是獨立的，而這兩個時期均由于西藏人民采取成功的軍事行動而羞辱地終結(jié)?！彼暦Q要制造“緩沖區(qū)”：“在西藏，印度擁有一個鄰居，沿著邊界長達2000英里，給印度提供了一個世界上無比優(yōu)越的山區(qū)堡壘。”他指責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統(tǒng)一西藏，宣稱：“中國從不失時機給西藏制造困難，從未放棄過壓碎西藏自由的觀念。中國新政權繼承了這一傳統(tǒng)的帝國主義政策，其1950年計劃包括所謂解放西藏。”“Fixture?of?Tibet，”?The?Times，?Jul?29，?1950.9月28日，特務?？怂梗≧eginald?Fox）以“西藏政府大本營無線電官員”的身份在噶倫堡宣稱：西藏“本質(zhì)上是一個宗教和與世隔絕的國家”?！癟ibetan?Loyalty?to?Dalai?Lama，”?The?Times，?Sep?29，?1950.

總之，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后至1950年10月，英國政府密切注視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對西藏采取什么政策，擔心西藏現(xiàn)狀被打破，宣稱西藏是“自治”的，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予以尊重，唆使噶廈中分裂分子阻擾西藏和平解放談判。人民解放軍以行動回答分裂活動，于10月7日發(fā)起昌都戰(zhàn)役。

2.仍然聲稱“中國宗主權下的自治”

昌都戰(zhàn)役發(fā)起后，胡奇森向英國政府重點匯報兩點。其一，人民解放軍進軍是為恢復中央治藏主權。中共中央西南局、西南軍區(qū)和第二野戰(zhàn)軍1950年10月24日對第18軍發(fā)布的進軍“政治動員令”的含義是：人民解放軍“光榮的任務是解放西藏人民，完成全中國的統(tǒng)一，防止帝國主義入侵祖國的每一寸土地，保護和鞏固國家的邊疆地區(qū)”;“同西藏人民緊密團結(jié)起來，忠實而正確地認識共同綱領中規(guī)定的關于少數(shù)民族的政策”，“建設一個民主、繁榮的新西藏，讓自由、幸福和文明之花在祖國邊疆地區(qū)處處盛開”。Mr.?Hutchison?to?Mr.?Bevin，?FZ10310/25.?British?Documents?on?Foreign?Affairs-Reports?and?Papers?from?the?Foreign?Office?Confidential?Print.?Part?IV，?from?1946?through?1950.?Series?E，?Asia，1950，?Volume?10.?Paul?Preston?and?Michael?Partridge，?University?Publications?of?America，2003，?p.86.其二，西藏的統(tǒng)一是民心所趨。“船夫、木匠、鐵匠、牧民、婦女——所有藏民——都為進軍西藏而努力?！辈剀姷?代本格桑旺堆10月18日的起義聲明強調(diào)“人民政府幫助西藏人民根據(jù)自己的習慣和要求建立民族自治政府”，指出“我們很高興我們采取了唯一正確的道路”，提出“希望所有各代本為解放我們自己的民族、鞏固西南國防、維持世界和平而同解放軍合作”，表示“在我們的領袖領導之下學習新的知識，為人民服務”。FO?371/83255，Progress?in?the?Take?Over?of?the?Whole?of?the?Mainland?of?China?by?the?Forces?of?Mao?Zedongs?Communist?Government，?November-December?1950（Folder?13）.?這部分的中文是：“決不像滿清政府和國民黨反動派那樣想統(tǒng)治西藏，實行大漢族主義;并且風俗習慣等均依西藏人民的要求和需要辦理，有民族自治政府。以前我們對于帝國主義侵略西藏深以為恨，但我西藏地廣人稀，文化落后，又加之帝國主義的挑撥離間，無力反抗其侵略勢力?，F(xiàn)中央人民政府、人民解放軍為解除西藏人民痛苦，驅(qū)逐帝國主義的侵略勢力，而進軍西藏。這只有人民解放軍為兄弟民族的解放才有這樣的援助，其他是不會的。因此，我們毅然脫離反動陣營，回到自己的大家庭里來，與解放軍攜手為解放西藏人民而奮斗。目前更希望所有西藏官兵速與解放軍合作，為本民族解放及鞏固西南國防，保衛(wèi)祖國，保衛(wèi)世界和平而奮斗，務盼別走歧途?，F(xiàn)在我所見到的解放軍的紀律、政策，和已往所聽到的一樣，內(nèi)心極高興，覺得我們走的路是唯一最正確的路。并望在各首長的領導下，努力學習新的知識，為人民事業(yè)而奮斗?！币姟恫剀姷诰糯局鞴偕８裢央娒飨炜偹玖畋硎窘邮茴I導》，《人民日報》1950年11月2日，第1版。英國政府外交部的一份報告發(fā)現(xiàn)兩點：其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正確推行民族政策?！白詮闹腥A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政府堅持營建漢族（在中國人民中占絕大多數(shù)）和少數(shù)民族友誼的政策，其結(jié)果是，在西康東部和西南地區(qū)漢族與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相互友誼和理解牢固地建立起來?！逼涠?，西藏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西藏的統(tǒng)一是必然的?！拔髂厦褡迨聞瘴瘑T會的一名藏族委員在北京強調(diào)，西藏人民比印度政府更清楚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人民的軍隊，西藏的解放是軍隊的職責，不許他國干涉。西康和西藏人民熱烈歡迎人民解放軍進軍西藏，西藏人民渴望回到祖國大家庭里?！盕O?371/83255，?Progress?in?the?Take?Over?of?the?Whole?of?the?Mainland?of?China?by?the?Forces?of?Mao?Zedongs?Communist?Government，?November-December?1950（Folder?13）.

由此來看，英國政府的政策似乎因其認識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統(tǒng)一是歷史的必然趨勢而有所改變，但是它仍然聲稱西藏是“中國宗主權下的自治”。胡奇森批評新華社10月25日明令解放軍進軍西藏的廣播使人極為震驚。China：?Annual?Review?for?1950，?FC1011/1.?British?Documents?on?Foreign?Affairs-Reports?and?Papers?from?the?Foreign?Office?Confidential?Print.?Part?V，?from?1951?through?1956.?Series?E，?Asia，1951，?Volume?1.?Paul?Preston?and?Michael?Partridge，?University?Publications?of?America，2003，?p.45.10月30日，《泰晤士報》宣稱“中國對西藏的主權，不能從歷史上找到理由”，英國政府外交部發(fā)言人宣稱“對中共進入西藏正在努力確定這種入侵是否合法”。⑧貫一：《英帝破壞我解放西藏的事實》，《世界知識》1950年第22卷，第14頁。11月6日，英國政府外事副秘書戴維斯（E.Devies）在眾議院“對中國人入侵和對西藏使用武力深表遺憾”。孜本夏格巴·汪秋德丹：《西藏政治史》，李有義譯，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歷史研究室藏族史組，1978年，第253頁。11月9日，古德談論“西藏的邊界”：“可以說，沒有人確切指出中國本部（China?proper）止于何地，西藏本土（Tibet?proper）開始于何地。可以準確地說，至少也可以這樣說，1914年中國、西藏和大英帝國陛下政府之間的談判破裂后，邊界問題并未達成一致。在這次會議上，三方代表（three?Powers）最初達成一致，在地圖上大致以直曲（the?Dichu）（揚子江上游）為內(nèi)藏（靠近中國）和外藏的界線;在外藏，西藏政府在中國宗主權下自治。”B.J.GOULD，?“Borders?of?Tibet，”?The?Times，?Nov?9，?1950.一言以蔽之，英國政府指責人民解放軍“入侵”西藏，企圖維持西藏“緩沖區(qū)”。

對于英國的指責，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予以回擊。《世界知識》指出：“照泰晤士報說法及英外交部發(fā)言人的談話，也就是等于說，中國對西藏主權無歷史根據(jù)，中國解放自己的國土是‘入侵，英國政府對此侵犯中國主權和污蔑中國政府的漫天撒謊不加否認，不正是代表英帝國主義者對中國西藏的態(tài)度嗎？！”⑧《人民日報》登載倫敦《工人日報》的評論指出：“就如威爾士是英國的一部分一樣，西藏也是中國的一部分。英國政府在一九四五年致中國政府的照會中還承認這個事實。中國像英國一樣，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英國是由英格蘭人、蘇格蘭人和威爾士人組成，中國是由漢、蒙、藏及其他較小的民族組成。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西藏，就像英國軍隊進入卡那封一樣不是侵犯?！薄队と巳請笤u我軍進軍西藏》，《人民日報》1950年11月3日，第1版。

3.“西藏的法律地位非常模糊”

英國政府盡管認識到自己無力阻止人民解放軍的進軍，稱人民解放軍進軍“不會引起任何反應”，“西藏的鄰居印度、巴基斯坦和尼泊爾盡管不愿意看到西藏被共產(chǎn)主義所控制，但不可能準備干涉”，F(xiàn)O?371/83296，?Chinese?Peoples?Government?Internal?and?Foreign?Policy.但是企圖利用聯(lián)合國施壓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宣稱“西藏有權把它的情況真相提交聯(lián)合國”。⑤⑥⑦[美]梅·戈爾斯坦：《喇嘛王國的覆滅》，杜永彬譯，時事出版社，1994年，第744、742～743、745～744、745～746頁。

1950年11月6日，噶廈中分裂分子“呼吁”聯(lián)合國“幫助抵制中國的侵略”。蔣耘譯：《西藏對外關系總結(jié)》，《近代史資料》第108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259頁。英國政府電示駐印高級專員：“中國對西藏行使主權的實際程度是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的”，西藏“在1911年便擺脫了中國人的控制并且把中國軍隊全部逐出了西藏的領土。到1913年，它已脫離中國而獨立”，1914年“西姆拉條約”“承認西藏在中國主權下的自治”。英國“承認中國在1914年之后對西藏享有主權是以中國承認西藏自治為前提的”，這種主權只是名義上的，因為“條約”為“防止中國把西藏合并為其一個行省，除了其派駐拉薩的代表和300名護衛(wèi)人員之外，禁止中國派軍進藏”，并“明確規(guī)定，西藏有權直接同外國確立關系，不必經(jīng)過中國”。即使中國享有名義上的主權，也不能否認西藏的地位，因為“西藏所享有的獨立自主地從事對外交往的權利，與如像英國的那些享有內(nèi)部自治權而沒有處理對外關系的權利的保護國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⑤11月10日，英國政府指示駐聯(lián)合國首席代表杰布（Gladwyn?Jebb）：“西藏的自治的確立完全可以被當作《聯(lián)合國憲章》意義上的一個‘國家來看待”?！凹偃鐚ξ鞑氐牡匚坏倪@種看法得到承認，并且，它的呼吁書的合法性在辯論中也被確認，那么中國的行為就構成了對西藏的侵略”，聯(lián)合國應“指令中國從西藏撤軍，從而恢復現(xiàn)狀”。⑥

11月14日，杰布回電不同意：“印度政府本身似乎對西藏的‘完全獨立深表懷疑，所以，我覺得我們應當妥善地調(diào)整我們從法律的角度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比绻拔覀儗⒙暦Q西藏是完全獨立的，看上去所發(fā)生的事件無疑是一種侵略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就有可能給我們帶來強大的壓力，迫使我們在安理會中支持某項影響深遠的決議”。因此，“我殷切希望得到指示，一旦印度人在安理會中提出這個問題，便奉命發(fā)表聲明，大意是說這種法律上的地位極其含糊，無論如何，不能把西藏當作一個完全獨立的國家來看待。”⑦英國駐聯(lián)合國代表柯爾（D.L.Cole）贊同杰布的主張，認為：“西藏的法律地位非常模糊，但是其他代表團毫無疑問會認為只有對西藏問題予以總討論，西藏的法律地位才能得到解決，而要討論，就必須將西藏問題列入議事日程中，向總務委員會提出”，但是“英國將來采取什么政策，取決于倫敦與新德里討論之后決定”。FC1024/126，?United?Kingdom?Delegation?to?the?United?Nations?General?Assembly，?Empire?State?Building，?New?York，1，N.Y.?15th?November，?1950.

在這里，一些英國官員提出了“西藏的法律地位非常模糊”的觀點，這與“中國宗主權下的自治”相比進了一步，體現(xiàn)了他們認為要根據(jù)局勢變化而改變政策。但是，這僅僅是進了一步，英國政府仍然裝作不認識西藏在中國的明確的法律地位，還在企圖制造西藏“獨立”。11月20日，《泰晤士報》認為“無論西藏的法律地位和國際地位是什么，西藏自1912年自己管理其內(nèi)部和外部事務”，提出“如果西藏當局能夠進行滿足人民需要的經(jīng)濟和社會改革，那么這個擁有自然海拔高度和距離作堡壘的與世隔絕的國家，有機會維持一定程度的自治”?！癉alai?Lamas?Powers，”?The?Times，?Nov?20，?1950.11月21日，議員布萊克布恩（Blackburn）說：“中國共產(chǎn)黨政府并不認為西藏是自治的，而是把西藏作為中國政府的衛(wèi)星國（a?satellite）。難道英國承認中國對西藏的宗主權嗎？”“Parliament，”?The?Times，?Nov?21，?1950.他要求“下議院宣布完全支持西藏人民維持自由、不受專制主義束縛的愿望”?！癗ews?in?Brief，”?The?Times，?Nov?28，?1950.另一議員韋克菲爾德（E.?B.?Wakefield）說：“中國行動屬于那種新建立政權的自然行動?！庇饨淮伍L歐內(nèi)斯特·戴維斯（Ernest?Davies）說：“在相當時期里，中國對西藏的宗主權只是名義上的。西藏的獨立仍未喪失，她仍然是自治的，擁有事實上的獨立”，“我們必須重新審視（西藏的）地位”?！癙arliament，”?The?Times，?Nov?21，?1950.

雖然如此，英國政府不能不同意聯(lián)合國擱置討論西藏問題。11月24日，聯(lián)合國大會總務委員會舉行會議，審議薩爾瓦多所提把“西藏問題”列入大會議程的提案。蘇聯(lián)代表反對列入，認為：“西藏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現(xiàn)有國際文件證明英國和蘇聯(lián)“都承認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薩爾瓦多以及幕后支持這個國家的任何人，提出這一提案的目的，是在驅(qū)使聯(lián)合國非法干涉中國人民的內(nèi)政”。⑨[加拿大]譚·戈倫夫：《現(xiàn)代西藏的誕生》，伍昆明、王寶玉譯，中國藏學出版社，1990年，第162頁。印度代表、澳大利亞代表也反對，提出：“西藏的法律地位模糊，此問題也非總務委員會所能解決?！盕C1024/126，?United?Kingdom?Delegation?to?the?United?Nations?General?Assembly，?Empire?State?Building，?New?York，1，N.Y.?15th?November，?1950.英國代表楊格（Kenneth?G.?Younger）表示贊同，認為：“委員會并不知道西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西藏的法律地位怎樣。而且，中國和西藏可以通過協(xié)商友好地解決現(xiàn)存困難。因此，委員會應該延期討論薩爾瓦多的提案?！盋hih?H.?Lu，?The?Sino-Indian?Border?Dispute，?A?Legal?Study，?Greenwood?Press，1986，?p.53.這樣，總務委員會以“西藏的法律地位模糊”而“一致同意延期審議薩爾瓦多的要求”。《聯(lián)大總務委員會開會，審議薩爾瓦多“西藏問題”提案》，《人民日報》1950年11月28日，第4版。

在此之后，噶廈中分裂分子又于12月21日分別向英、美和加拿大遞交一份新的“呼吁書”。英國指示其駐印度高級專員，如果印度政府支持的話，那么英國就采取下列態(tài)度：“自從1947年8月現(xiàn)存條約規(guī)定所賦予的權利和義務移交給印度政府以來，英國政府對他們所主張的西藏自治一直給予友好的關心和重視。由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在漢藏關系問題上不是尋求通過和平協(xié)商和談判的方式達成協(xié)議，而是采用武力，因此，英國政府打算對西藏問題向聯(lián)合國提交的呼吁書給予全力支持?！庇v印高級專員及駐聯(lián)合國代表反對，認為：在噶廈即將派遣代表同中央政府談判之下，如果英國支持“呼吁書”，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肯定會把它視為英國人插手的更具體的證據(jù)”，印度政府也必然會質(zhì)問英國為什么要支持。[美]梅·戈爾斯坦：《喇嘛王國的覆滅》，杜永彬譯，時事出版社，2005年，第777～778頁。于是，英國政府決定不支持。至此，英國在西藏法律地位問題上做文章基本告一段落，其注意力轉(zhuǎn)到西藏和平解放談判上來。

從上可見，在人民解放軍進軍統(tǒng)一西藏之際，英國政府指責人民解放軍的進軍是“侵略”，一些英國官員聲稱西藏是“自治”的，是“獨立”的。針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實施的區(qū)域自治，英國政府的口吻角度從“模糊的宗主權”轉(zhuǎn)到“西藏的地位不明確”⑨上來。極端分裂分子夏格巴對此轉(zhuǎn)變有所不滿：“雖然英國和西藏有良好的關系，并且把西藏當作主權國簽訂了條約——這是一種承認西藏獨立的明顯的標志——但是英國代表卻說西藏的合法地位是不清楚的。這對西藏人是一個憤惋的失望，因為英國對西藏的情況是最熟悉的。”孜本夏格巴·汪秋德丹：《西藏政治史》，李有義譯，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歷史研究室藏族史組，1978年，第254頁。

盡管英國政府不斷強調(diào)西藏的法律地位是“模糊不清”的，但是阻擋不了中國大陸的統(tǒng)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代表與西藏地方政府代表于1951年5月23日簽署了《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xié)議》即“十七條協(xié)議”。英國政府概括其含義說：“該協(xié)議宣布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達賴喇嘛政府被保留下來，并且在中國政府‘統(tǒng)一領導下享受自治;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西藏鞏固國防和最終合并西藏武裝;中國將在西藏成立民政和軍事委員會，經(jīng)過中國人挑選的西藏人可以進入該委員會與中國人一起工作;所有外交事務由北京解決;中國人不強制西藏進行改革，而由西藏人按照自己的愿望進行。”對比前述英國政府所見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保證來看，英國政府認識到各項保證得到落實。它感覺到“十七條協(xié)議”是前所未有的：“這一協(xié)議顯然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存在過的協(xié)議都設想得完整。將西藏部隊合并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為了國防目的在西藏駐扎，實際上意味著在邊境地區(qū)的永久駐扎;在西藏地方政府以外建立中國的行政系統(tǒng)，都是中藏關系的全新的內(nèi)容?！彼w會到協(xié)議簽訂后“西藏地方政府繼續(xù)在西藏內(nèi)部事務中行使職能。它顯然無意與外國列強重新建立獨立關系”。②蔣耘譯：《西藏對外關系總結(jié)》，《近代史資料》第108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259、260～261頁。

四、結(jié)語：英國口中的“自治”與中國的“治國先治邊，治邊必穩(wěn)藏”

總之，西藏屬于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英國政府卻自1914年西姆拉會議來一直挑戰(zhàn)中國的治藏主權。它宣稱西姆拉草約規(guī)定了西藏是中國“宗主權”下的“自治國家”，這無異于說西藏是“英國控制下的自治領土”，在中印之間制造“緩沖區(qū)”。它所說西藏“自治”同國民政府所說自治具有區(qū)別，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規(guī)定的民族區(qū)域自治更是具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它宣稱，在1947年前“西藏是自治的，因為沒有其他政府控制它的事務，而且英國政府能夠保證它的自治”。②在1947年將侵藏權益移交給印度后，它或者聲稱西藏是“有限獨立”的，或者聲稱中國對西藏擁有的只是“模糊的宗主權”。在1950年面對中國大陸統(tǒng)一趨勢下，它仍然企圖分裂中國，針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要實施的民族區(qū)域自治而聲稱“西藏的地位不明確”。

歷屆中國政府從未接受西姆拉草約。中國政府“對西藏問題的立場，是從來明確的。第一，中國對西藏的立場，一貫堅持的是主權，而不是其他。第二，關于自治權，這純粹屬于一個國家的內(nèi)政。任何一個主權國家都不允許外人過問它的內(nèi)政，這是起碼的常識”?！端^“西藏獨立”及西藏的“宗主權”》，《柳陞祺藏學文集》（漢文卷·上），中國藏學出版社，2008年，第291頁。十七條協(xié)議的簽訂標志著西藏回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祖國大家庭，英國政府也不能不認識到這一點。FO?371/99257，?China?News?Commentaries，?compiled?by?the?Office?of?the?Commissioner?General?for?the?UK?in?South?East?Asia，?Singapore，?December?1951-March?1952（Folder?1）.

如今一些西方國家仍然企圖制造西藏問題，分裂中國。針對此點，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提出了“治國先治邊，治邊必穩(wěn)藏”的國策，只有國家實力強大才能遏制西方國家的分裂野心。當時，卡羅在面對沈宗濂質(zhì)疑時，約同沈宗濂“一同查閱大英百科全書，檢出宗主權之定義，極富伸縮性，看不出與主權有何明顯的區(qū)別”?？_宣稱：“總而言之，當國家實力強大時，宗主權可說是與主權相等，并無區(qū)別，否則就另當別論了?！标愬a璋（遺作）：《西藏從政紀略》，西藏自治區(qū)政協(xié)文史資料編輯部編：《西藏文史資料選輯》（1），民族出版社，2007年，第278頁。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發(fā)展若干年后，英國外交大臣戴維·米利班德（David?Miliband）2008年10月29日發(fā)表聲明，宣布“英國‘非常肯定地承認西藏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并稱：“英國在20世紀對于西藏地位的立場是‘基于那個時代的地緣政治和‘過時的宗主國概念。”《始作俑者轉(zhuǎn)變立場?英國緣何在“西藏問題”上改口》，中國新聞網(wǎng)，https：//www.chinanews.com/gj/ywdd/news/2008/11-07/1441071.shtml。

作者單位：青海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

責任編輯：黃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