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德芳
2019年12月1日22時許,重慶軌道交通5號線延長線江津段,江津濱江新城南北大道與西江大道交匯處在建橋體突然斷了?!敖虬l(fā)布”發(fā)布信息:“軌道交通5號線延長線江津段100余米在建橋體發(fā)生垂直錯位?!薄按怪卞e位?”什么鬼?原來是建筑物或伸縮裝置發(fā)生的與原界面垂直或接近垂直方向的錯位,其實就是斷了,就是梁體掉落,難怪有網(wǎng)友驚嘆:“學到新名詞了!掉落不叫掉落,叫垂直錯位??!”
這些年來,類似這樣的新概念、新名詞不斷出現(xiàn)在我們的生活中,其特點是不從根本上正視問題、解決問題,反倒一味熱衷于摳字眼、換說法,試圖混淆視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比如,失業(yè)不叫失業(yè),叫“下崗”“待業(yè)”,甚至叫“創(chuàng)業(yè)”,出臺不久的《江西省就業(yè)促進條例》就將“失業(yè)人員”改稱“創(chuàng)業(yè)人員”;窮人不叫窮人,叫“待富者”;大學畢業(yè)生找不到工作在家啃老,叫“慢就業(yè)”;經(jīng)濟停滯不叫“停滯”,叫“零增長”;經(jīng)濟下滑不叫“下滑”,叫“負增長”;物價上漲不叫上漲,叫“震蕩上行”;強奸不叫“強奸”,叫“即意性犯罪”……在這些新名詞的映襯下,我們的世界,我們的日子,好一派歲月靜好,云淡風輕。
在任何一個班級中,差生都是一定存在的一類群體,因為好中差永遠是相對而言的。按照以上邏輯,我們也給差生搞出各種光怪陸離的稱呼。
孔子當年稱“朽木”,如今有的老師叫“飯桶”“蠢豬”“白癡”“學渣”。這些叫法,往往都是老師急得不行了脫口而出的舉動,有教育專家就指責這樣的稱呼十分不妥,很是傷學生的自尊。有些專家覺得差生只是學習困難而已,就叫“學困生”吧!有些專家覺得這些學生只是潛在的能力還沒有得到很好的開發(fā)而已,就叫“潛能生”吧!還有些專家覺得這些學生只要努力就能追上優(yōu)秀的學生,那么叫“后進生”吧!這些叫法難道學生就聽不懂了嗎?如果聽得懂,不是一樣傷自尊?“后進生”不也是一種標簽和定性嗎?于是,又有老師或專家發(fā)明了許多別出心裁的稱呼:“個性生”,不是差,只是有個性;“待優(yōu)生”,等待“優(yōu)秀”的學生;等等。
商務印書館2005年第5版《現(xiàn)代漢語詞典》有詞條“差生”,其解釋:“學習不良的學生。”并造句:“幫助一些差生補習功課。”根據(jù)這一解釋,“差”是指學習不良,“生”是指學生,簡言之就是特指在校中小學生。那么,究竟什么樣的學生算“學習不良”呢?后面的這個句子似乎告訴我們是“需要補習功課的學生”,大學生一般不補課,也可以直接將“差生”理解為“中小學學習不好的學生”。
2016年第7版《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不再有“差生”詞條,有“后進”無“后進生”,有“潛力”無“潛力生”,當然更沒有“待優(yōu)生”“學困生”,看來詞典編纂者也不想陷入這個彎彎繞了。因為不管叫什么,教師和家長對這類學生的認識是明確的,就是“差”,就是“后進”。其實,“好”與“差”,“先進”與“后進”,是一種客觀而動態(tài)的存在。所謂“客觀”,就是你不叫它也存在;所謂“動態(tài)”,就是“差生”也好,“后進生”也罷,在不同程度上是可以轉化的,向“先進”和“優(yōu)秀”轉化。既然如此,我們與其在叫什么上變著花樣地“發(fā)明”稱呼,不如把精力用在如何善待、如何轉化方面,正如不管是大學生就業(yè)難,還是失業(yè)率居高不下,抑或是貧富差距不斷加大,都是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問題,需要的是正視問題,并采取實實在在的措施去解決問題,而非換個說法、創(chuàng)造個新詞兒就萬事大吉了。
在這一點上,我們真該向蘇霍姆林斯基學習,他稱這類學生為“難教兒童”。為什么“難教”呢?因為這類學生“差”嘛!盡管“難教”,但蘇霍姆林斯基卻沒有放棄,而是花大量心血幾十年如一日地與學生一起摸爬滾打,和學生心心相印。身為校長,他先后為3700名左右的學生做觀察記錄,能指名道姓地說出25年中178名“最難教育的”學生的曲折成長過程。
否則,這種玩文字游戲挖空心思變稱呼的做法,與掩耳盜鈴何異?能說這不是一種虛偽?“待富者”閃亮登場,從此就沒有“窮人”了嗎?“創(chuàng)業(yè)人員”橫空出世,自此再也無“失業(yè)”了嗎?包容所謂的“慢就業(yè)”和“待定族”,大學生就不用急著找工作,就可以天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閑了嗎?“待優(yōu)生”一出,就可以不用刻苦學習、賴在安樂椅上呼呼大睡等優(yōu)秀了嗎?
◇責任編輯 晏祥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