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柯,北京大學(xué)研究生,曾參與國家國書館、中華書局系列國書審校工作,在各出版物及媒體平臺發(fā)表文章十萬余字。
總以為古人都一本正經(jīng)、不茍言笑,哪知古人情深義重起來,竟這樣讓人感動。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從來沒有什么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為你負(fù)重前行?!边@話雖然聽起來有些雞湯,道理卻相當(dāng)深刻。在戰(zhàn)亂動蕩的年代,尤其如此。
公元311年,“永嘉之亂”爆發(fā),東晉大臣郗鑒不得不避居鄉(xiāng)間。鄉(xiāng)下物資本就貧乏,再加上戰(zhàn)亂和動蕩,郗鑒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經(jīng)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如果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生活倒也還好,但郗鑒還帶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分別是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好在鄉(xiāng)里人尊敬郗鑒的名望德行,輪流招待他們。
可隨著局勢越發(fā)緊張,地主家里也沒余糧了。村民們實在負(fù)擔(dān)不起三張嘴,便委婉地向郗鑒表示:“先生,現(xiàn)在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我們尊敬您的賢德,愿意幫助您,只是如果再加上兩個孩子,這……實在是有些困難啊!”
郗鑒也十分理解村民的苦衷,從此,他便一個人去吃飯。但兩個孩子怎么辦?郗鑒想了個辦法。每次有鄉(xiāng)親招待他,他就把飯含在兩頰旁,自己不吃,回來后吐給倆孩子吃。就這樣,三人靠著郗鑒的腮幫子僥幸得以存活。
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兩個孩子奮發(fā)圖強,郗邁后來官至護軍,周翼則擔(dān)任剡縣縣令。這段艱辛而溫情的故事,也成了“郗公含飯”的典故。
騎驢追愛,勇往直前
緣,妙不可言,“竹林七賢”之一的阮咸終于遇到了他的“一眼萬年”——她不是什么名門閨秀,也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只是個身份低賤的鮮卑女孩,正在阮咸的姑母家當(dāng)婢女。
可她的一顰一笑是那么靈動,雙瞳剪水,裊裊婷婷。阮咸只感到命運的紅線和她緊緊系在了一起,還是打了死結(jié)的那種。我戀愛了!阮咸在心中高呼。
可偏偏造化再人,不久之后,姑母全家都要搬到遠方。此時恰逢阮咸的母親去世,他正在服喪,按照禮法,服喪期間不能上門提親,這可咋辦?阮咸只好曲線救國,向姑母又是打聽又是暗示,終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會留下。可臨到出發(fā),姑母突然改變了主意,把她帶走了。
還在屆家服喪、披麻戴孝的阮咸聽到消息,大驚失色。他顧不得什么禮法規(guī)矩,牽了客人的驢子,翻身上驢,扭頭就跑,一路狂追。
多年以后,阮咸總會想起那天下午夕陽下的奔跑,但那不是他逝去的青春,而是他即將到來的幸福。他追出了城鎮(zhèn),追上了姑母的車馬,追回了這個琥珀色眼睛的女孩。
面對別人的嘲諷,阮咸總是一笑置之,如果有人借機說他不守禮法,他便回答:“這是我家傳宗接代的人,可不能讓她跑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也就沒人再議論什么了。而這位婢女,幾年后生了個白胖小子,這小子便是一生放縱不羈、酷愛喝酒的阮孚。
最佳好友,同生共死
運氣是個很玄的東西,人要是不走運,喝涼水都能塞牙,荀巨伯顯然屬于此類。他風(fēng)塵仆仆地從大老遠跑來看望朋友,屁股還沒坐熱,匈奴人就打來了。
聽到匈奴人圍城的消息,躺在病床上的朋友病得更重了。他拉著荀巨伯的手,誠懇地說:“巨伯兄,謝謝你趕來看我,只是我時日無多,此地又不宜久留,你還是快離開吧。”
荀巨伯長途跋涉,忍受風(fēng)吹日曬、旅途困苦,就是為了來看朋友,這樣的友誼,怎么會因為大難臨頭就變質(zhì)呢?他義正詞嚴(yán)地拒絕了:“不行!我遠道而來看你,現(xiàn)在匈奴人來了,你就讓我離開,我會做出這種背信棄義、拋下友人自己逃命的事嗎?”
荀巨伯堅決不走,朋友再三勸說,正當(dāng)兩人爭執(zhí)時,匈奴人已經(jīng)闖進了屋子。看到荀巨伯好端端地坐在床邊,他們驚訝地問道:“現(xiàn)在全城人都跑了,你有腿有腳,為何不跑?”
荀巨伯坐正身子,撣撣衣服,堅定地說:“我朋友生了重病,臥床不起,我怎么能丟下他獨自逃跑呢?我愿一死以換我朋友的性命,請動手吧!”
匈奴人聽罷大為感動,競放下武器誠懇地說:“我們燒殺劫掠,是些沒有道義的人,沒想到卻闖入了有道義的國家!”隨后,匈奴大軍全部撤回,全城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也得以保全。
“烤肉”之恩,涌泉相報
洛陽城內(nèi)的一棟豪宅里,一群貴族正在舉行盛大的宴席。桌上的山珍海味色澤動人,四周的廚師雜役跑前跑后,忙得腳不沾地。這些有錢人圍坐在桌邊,正愜意地大快朵頤。
西晉名士顧榮受朋友邀請,參加了宴會。在他這一桌,“服務(wù)生”們正在貼心地為客人們烤肉,火苗舔食著豐腴的肉片,肉里的油脂滴落在火苗上,發(fā)出嗤嗤的響聲,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
一個小伙子站在火前翻動肉片,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他看著烤好后的肉片被裝盤,放在貴族們面前,露出了艷羨的神色。不過,這肉顯然沒有他的份。
顧榮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心里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感。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份烤肉,向這個小伙子招了招手,喊道:“喂,你,過來?!?/p>
小伙子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顧榮點了點頭,示意他把烤肉盤子端走。同席的其他來賓有的露出鄙夷之色,有的掩嘴輕笑。顯然,在他們眼中,顧榮此舉有失身份。
顧榮很清楚大家的想法,但他只輕輕地說了句:“怎么會有整天做烤肉,而不知道烤肉味道的人呢?”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對宴會造成影響,顧榮很快也把這事忘記了。
后來戰(zhàn)亂四起,晉人流離南渡,每當(dāng)顧榮遇到危險,經(jīng)常會有一名陌生男子前來相助。顧榮問這人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宴會中烤肉的那個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