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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育群的“超級寫作”

2021-06-20 13:55蔣藍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21年3期
關鍵詞:虛構散文小說

蔣藍

在文學中追求中國文化的“中道”,是熊育群的圭臬;而非虛構寫作與虛構的羽翼,鯤鵬展翅,涵蓋了其文學的天空。這條非虛構與虛構復合而成的道路,也是中國文化、中國文學走向世界的必由之路。如果說熊育群的《己卯年雨雪》恰是一部以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人格與人道主義成就的充滿力量感的和平之書的話,那么他的非虛構新作《第76天》《鐘南山:蒼生在上》,則無疑是人性之書、悲憫之書、命運之書。

“故事王”的故事

2014年夏季由《散文》雜志組織的黑河筆會上,站在黑龍江畔的一條大堤上,我第一次見到熊育群。一副黑框眼鏡其實遮不住他的力道,幾個照面下來,那種湖南人的耿直熱力就感染了我,我們既有四川、湖南辣椒的話題,也有詩歌的經(jīng)歷,更源于彼此同飲長江水的根性。2015年在贛州筆會上我們再次謀面,我希望采訪他,不料行程過于緊迫,只好作罷。他掏出手機讓我和幾位作家看幾個圖書封面設計稿,反復甄別,極為慎重,這是我首次見到《己卯年雨雪》。我與他謀面的十幾次經(jīng)歷里,談得最為深入的一次,是2017年夏季的一個下午。我們從四姑娘山海子溝徒步十四五公里出來,很多作家累得東倒西歪,鉆進賓館倒床就睡。育群氣色紅潤,我們就在海拔3000米的小河邊,就著凜冽罡風,在雪浪滔天的語境里談起了往事……

熊育群出生于湖南一個國有農(nóng)場,巧合的是地點在屈原投汨羅江處的楚塘對岸,那里有一個叫“曬尸墩”的地方,相傳是屈原大夫被打撈上岸之處;更巧合的是,熊育群又出生于端午節(jié)當日……回想到這些巧合,他頗為動情地說:“這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是暗含了某種如江流傳遞而來的荊楚文化?!便露挠啄辏烷_始編故事、唱花鼓戲、畫畫,從未接觸過詩歌的他,一離開家鄉(xiāng)就“突然”寫起了詩。

他非常清晰地記得自己擁有第一本書的往事:7歲時,父親給了他3角錢,這是他第一次獨立花錢,于是與幾個孩子相約到十里外的農(nóng)場場部去。孩子都是小香嘴,別的孩子買零食,他卻買了一本電影版的連環(huán)畫《智取威虎山》。買書時很糾結,因為他分享了朋友們的食物,但自己拿什么回報大家呢?那就給大家講個故事吧!“不吹牛,我有一種即興編故事的才能,伙伴們常常聽得入神。我故意賣關子不講了,這下就炸了鍋……我說,必須把我抬到前面去,再講。幾個娃娃抬起我就開跑……”熊育群比畫著,我能想象出他那時候的得意。買了第一本書,就想買第二本,他開始去撿拾廢品換錢買書……

“故事王”自然就是“孩子王”了。他又開始涂鴉,模仿著鄉(xiāng)村常見的“松鶴延年”“迎客松”年畫繪制水粉畫。這些藝術興趣,在他考上同濟大學建筑工程系工民建專業(yè)后,就出了兩次“洋相”。時逢新生聯(lián)歡,因為他在新生登記表里填寫的特長是“唱歌”,他就登臺獻藝唱的是湖南花鼓戲的一個片段,同學們聽后,口說“整得好”,但私下覺得唱法“很古怪”。

熊育群又豈能不知?!他決定:必須再“亮一手”,以正視聽。

他拿出一幅水粉畫去參加美術專業(yè)師生的美展。這一“不知輕重”的舉動,同學們更覺得怪異了。熊育群承認:“我當時連美術基礎也沒有啊,不知道調色,近似歐美現(xiàn)代主義的‘原色、平涂畫法,有點像高更、馬蒂斯,反而吸引了很多人駐足圍觀……”

熊育群虛心向聲樂老師學美聲唱法,又特意去蹭美術課,水彩畫的專業(yè)教授同意他插班學習。這樣,成天處于“氣沉丹田”狀態(tài)的熊育群,某天腳下一滑,溜進了繆斯的殿堂,忘情地寫起了詩……他的第一首詩是在大學一年級的春天寫就,少年內心的躁動、離家思鄉(xiāng)的情緒,自然而然流淌成為一首詩。

歲月倥傯,美聲是不唱了,畫筆也擱置了。大學畢業(yè)后一晃二十幾年,無論是做建筑設計,還是后來置身傳媒領域,熊育群卻是寫詩不輟。個中既有湖南人的審時度勢,更蘊含他的敏感。第一本詩集《三只眼睛》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后,他的文學之路似乎通達天際。

因為,腳下的路連接著可讓自己從現(xiàn)實溜出去的洞口。

因為,他經(jīng)常在抵達極限的時候,會觸及記憶中最為深匿的人與事。

因為感動,所以就憂傷。眼淚會混淆在汗水中,連自己也分辨不出。

“三只眼睛”恰是熊育群的天眼,要去發(fā)現(xiàn)那些看不見的東西。說他是“多寶道人”,并不為過。

在我看來,大凡詩人出身的作家,在修辭、結構、領悟等方面的修為,必然會促使他在另外領域獲得一種“越軌的別致”。這就使我們在熊育群的詩歌、散文、報告文學、非虛構寫作、長篇小說文體中,仍然可以發(fā)現(xiàn)詩歌的深刻蹤跡,他的文本、文體和身手,在我看來可以命名為“超級寫作”。即是竭力打通了自然、歷史、社會、人類、宗教、哲學、藝術等各學科的機栝,以跨界的文體,超然于既往文本文體之上的一種個人化文學發(fā)明與創(chuàng)新。熊育群認為:“湖湘文化的精髓就是:心憂天下、敢為人先、經(jīng)世致用、百折不撓、兼收并蓄。文學助我思考世界,讓我知道怎樣去賦形世界。非虛構精神則是文學重要的支撐,而想象與非虛構從不矛盾……”

非虛構精神是我的立足之本

熊育群的非虛構之作《無巢》曾引起巨大反響。

那是2006年7月在貴州,《小說選刊》主編杜衛(wèi)東談到了“新聞小說”的概念。就是要用小說的手法來書寫一個具有思想張力的新聞事件:事件基本是真實的,但要具備小說的文體美學。他向熊育群約稿,希望他寫一篇新聞小說。他答應下來,很快就完成了4萬字的《無巢》。

我和熊育群都是媒體出身,知道何為新聞的敏銳性。《無巢》展示了一個打工者在廣州發(fā)生的巨大不幸……這個來自貴州的打工仔,為什么到廣州3個多小時,就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一個殺人犯并自殺?熊育群收集了所有關于這一新聞事件的報道,想到了城市的瘋狂擴張,對農(nóng)村的鯨吞剝奪,城鄉(xiāng)之間巨大而不幸的貧富差距,給人造成的生存和心理的災難。悲劇往往又在弱者身上發(fā)生,城里人自私、冷漠、殘酷的人性缺陷又激起弱者內心強烈的怨恨。

最大的困難,在于如何著手將新聞事件轉化為文學敘事。

熊育群相信,現(xiàn)實的精彩超越了作家的想象力。光怪陸離的事情在人們身邊發(fā)生,其匪夷所思甚至以我們常用的思維邏輯都無法解釋的。在無錫的一次會議上,莫言也說到了同樣的觀點。我們的社會正在發(fā)生著什么?改變著什么?紛繁復雜的生活,其迅疾的變化幾乎令每一個緊跟它的人絲毫不敢懈怠!我們感到了想象的疲憊和無力。作為語言的藝術,小說如果放棄想象,放棄我們創(chuàng)造并遵循的規(guī)律,它還是小說嗎?小說是一門虛構的藝術,藝術創(chuàng)造就是虛構。但是當生活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推進時,我們的想象在這個不可思議的宏大背景下,呈現(xiàn)出了一種虛偽的特征。在熊育群看來,“新聞小說”是小說,不是報告文學,更不是新聞特寫,我們需要的只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事件,然后予以文學化。

在《無巢》里,出于隱私,熊育群修改了主角的名字,別的均遵循了全部的真實……《無巢》讓我聯(lián)想起美國作家卡波特的非虛構小說《冷血》??úㄌ卣J為,它具有藝術魅力,是因為以非虛構的方式,在傳統(tǒng)的人物特寫和消息報道中應用詩歌的靈動、散文的飄逸、戲劇的沖突和小說的巧合,反映對真實的認識,使作品富有引人入勝的新的魅力。

但是,熊育群回答我:“我寫的時候沒有讀過卡波特的書,后來李敬澤給我推薦了他,并約我寫一樁發(fā)生在貴州的轟動性事件。我的認識是,非虛構小說采用小說的技巧表達真人真事,感受的深刻源于親歷的深刻。作家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和精力去了解事件真相,感受環(huán)境、事件的多角度內蘊。非虛構寫作順應了時代,同時又為想象打開了另外一個空間。2008年,李敬澤就在《人民文學》雜志開設了‘非虛構欄目,大力倡導非虛構寫作,拒絕二手經(jīng)驗,直面現(xiàn)實與大地,十年間引起了巨大反響,這就清楚看到了漢語文學對非虛構精神的現(xiàn)實需求?!?/p>

2020年9月,在熊育群焚膏繼晷完成的“抗疫”非虛構長篇《第76天》里,我們看到了一個英雄城市“蝶變”的真實故事,他多次深情地寫到了武漢的長江:“來到鸚鵡洲長江大橋下,鮮紅的大橋,巨塔擎起鋼索,把巨龍一樣的橋身伸過寬廣的江面。人如此渺小,卻能聚合起如此偉力!長江上,鸚鵡洲長江大橋、楊泗港長江大橋、白沙洲長江大橋、沌口長江大橋、軍山大橋、武漢長江大橋、長江二橋、二七長江大橋、天興洲長江大橋、陽邏大橋……天塹變通途。”在中國人的民族血脈之上,更有無數(shù)雙手臂連接而起的橋梁。

《己卯年雨雪》是我的“國殤”

《己卯年雨雪》固然是抗戰(zhàn)題材長篇小說,但它卻是關于抗戰(zhàn)的反思之作,也是關于中日文化的“戰(zhàn)爭與和平”。熊育群必須考量的是,日本人的戰(zhàn)爭邏輯是如何荒謬地形成的?如何成了國民的文化共識?日本發(fā)動“圣戰(zhàn)”是以文化自傲、種族優(yōu)越的群體心理。如何揭露這一實質,繼而通過中日雙方的文化交鋒來更清楚地認識這一實質,這是要解決的難題。

小說以武田千鶴子的視角,對漢語讀者而言,這是完全陌生化的寫法。熊育群前后兩次去日本,采訪過侵華日軍和他們的后代,比如見到了岡部喜一,他的父親就是侵華士兵,是步兵第二一二聯(lián)隊第一機槍中隊的機槍手。在滿田清家,熊育群看到了一套16卷本的《昭和日本史》,第三卷是圖文并茂的《日中戰(zhàn)爭》,當年他們準備慶賀武漢淪陷的照片上,圓柱形的大燈籠上寫著大大的“祝漢口陷落”;接著是學生參加陸軍墾荒訓練的隊伍,少年們舉槍向校園里的天皇照片致敬,幼兒參加軍隊體驗活動……

熊育群對我一字一句地說:“逐漸認識到,我的筆下,日本人不再是以往那樣類型化、表征化、簡單化地進入漢語文學,我盡量客觀,不作戲劇式的矮化、丑化,盡力把一種日本式的思維、情態(tài)、味道表達出來。”

“要做到這一點很難啊……”

熊育群說:“一個民族把刀對準另一個民族總有自身的堂皇理由,其初始階段便是教育。19世紀晚期,日本以新兵訓練的方式培養(yǎng)小學老師,師范生入住軍營,接受嚴格的紀律訓練與思想教化。由正常人一步步變成殺人魔鬼的過程則被記錄在一個個日軍士兵日記里:他們怎樣來到中國,怎樣投入戰(zhàn)斗,怎樣殺人,一天又一天怎么度過。我費盡心力尋找到《東史郎日記》《荻島靜夫日記》和太田毅的《松山——全軍覆滅戰(zhàn)場的證言》?!遁秿u靜夫日記》漢語版國內出版過,我查詢到書收藏在成都的建川博物館,后來花300元從那里買了一部復印本?!都好暧暄分袔缀跛腥哲姎⑷说募毠?jié)和戰(zhàn)場的殘酷體驗,都來自這些真實的記錄。”

《己卯年雨雪》出版后,得到了不少日本人的認可與欣賞,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現(xiàn)象。

侵華日軍元山俊美的遺孀元山里子是一位日本作家,《己卯年雨雪》給她帶來了巨大震撼,讀了很多遍,她覺得自己已故的丈夫就活在這本書里,小說中的武田修宏連想法和感受都是與她丈夫一模一樣的。她來中國參加了中日兩國老兵在小說故事發(fā)生地湖南湘陰舉行的“和平祭”活動。她在現(xiàn)場說:“大凡寫抗日戰(zhàn)爭題材的小說,當然是以中國人為主人公,可是熊育群先生的這部抗戰(zhàn)題材的小說,竟然是以到中國戰(zhàn)場探尋慰問侵略者夫君的日本女人為主人公,進而零距離描述年輕人作為侵略軍,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的復雜心路歷程……”

可以說,《己卯年雨雪》具有嶄新的視角,是抗戰(zhàn)題材里的一個新標高。彰顯了漢語作家在處理民族沖突題材時曾經(jīng)缺失的國際視野、理性域度、辯證思維,尤其是書中展示出來的文化自信,對作家寫作經(jīng)驗的豐富和寫作空間的拓展,極富啟示意義。熊育群說:“從田野調查、構思到執(zhí)筆成篇,我花費了整整14年。身為楚人,《己卯年雨雪》是我的‘國殤?!?/p>

2020年9月底,又是在四川阿壩州的雄渾雪山下,熊育群對我說了一番話:“在《鐘南山:蒼生在上》的開頭,我寫了一首詩,其中有這樣的詩句:‘子夜/晝短夜長/書寫一位耄耋老人/那一夜匆匆行色/何以連接了萬家哀哭/他的眼淚/落成一個國家的淚水。這詩里,何嘗沒有我的眼淚?!”

我從未放棄湖湘的浪漫精神

很多人忽視了熊育群的長篇小說《連爾居》,既有小說的韻味又有散文的筆法,非常獨特。這是他轉向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第一部作品?!斑B爾居”是一個真實的地方,但它同時也是小說藝術虛擬的一個存在。小說通過“邦伢子”眼中的大地、鄉(xiāng)村來反映社會巨大的變遷,特別是文明的轉向。小說具有湖湘文化的特色和內容,表現(xiàn)了楚文化的精神。

“無論如何變化文體,我從未放棄湖湘的浪漫精神?!倍畾q寫詩,三四十歲寫散文,五十歲寫小說——這是一個很多作家均有過的想法。讓熊育群驚訝的是,自己的寫作真的是這個過程,搞創(chuàng)作的人都知道,寫什么要聽從自己的內心,藝術都是沖動的產(chǎn)物。他那樣想完全是從生命的狀態(tài)來考慮的,一個作家的才能越全面越豐富,當然他會更加博大更加厚重。詩歌、散文創(chuàng)作的經(jīng)驗進入小說,讓小說有一種特殊的藝術魅力。有時會覺得以前的創(chuàng)作都是在為后面的創(chuàng)作作積累。但實際情況并非這樣,是因為自己所有的文學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和能力都能夠得以發(fā)揮,也就是說,詩歌、散文和小說并無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相反,很多地方它們是相通相連的。這種連接,使彼此都變得更加強大。

很多人沒有看到熊育群散文里,還有一種“務實”的氣質。

空靈、浪漫、務虛,是熊育群散文的核心詞,也是湖湘文化給予他的啟示。如何看待務實?他調到廣東工作后, 真切地感受到嶺南文化的務實與湖湘文化的巨大區(qū)別。前者是商業(yè)意味的大眾文化,似乎一切都以金錢來衡量,精神的價值被輕看。這對一個看重精神價值并矢志以求的人,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有生命不能承受的輕。但是,務實的南粵大地也不大看重門第與虛名,它看重的是實際。嶺南文化的務實精神進入了他的血液,與湖湘文化的務虛精神融合在一起,一種空靈飄逸的精神與具體的日常生活交融在一起,悄悄改變了寫作的風格, 他的作品不會因為空靈而空洞, 也不會因寫具體的事物而失去詩性。事情是骨架,詩意是靈魂。他從內心感恩這兩種文化的哺育。

記得是在成都的一次研討會上,有人提了一個“幼稚”的問題:散文能夠虛構嗎?現(xiàn)在很多散文家以為虛構是散文革新的靈藥……

熊育群說:我不同意在散文名目下進行的一切虛構勾當。形象思維與作家個人主體性是散文的圭臬,把真實性當作散文的立身之本,這無須爭論?,F(xiàn)在這一切正在坍塌。一方面,散文似乎在往回走,回到古代的文章,回到《古文觀止》,如一些雜志、年選在發(fā)表、收錄演講稿、政論文;另一方面,真實性的原則遭到侵蝕與利用,寫作倫理被公然違背。其實,真實記錄與想象并不矛盾,我們需要動用想象的一翼修補、擴展、豐滿追求真實過程里的疏漏與干癟,講求真實與想象的散文才是我心目中的好文章。

書寫歷史不等于鉆故紙堆,因為在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中,是能與不同時空的人事相遇的。這種相遇的方式當然不是回到過去,而是過去的痕跡、氣息、血脈等延續(xù)到了今天,成為我們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部分。面對世界,我們看到的不只是眼前的東西。一切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歷史,也同樣在我們眼前呈現(xiàn),就如一條路,你站得高了,自然看得到遠處的人影、窄門,以及出口。

……

2017年9月底的某個黃昏,寒風漸起。我和祝勇、熊育群、范穩(wěn)、任林舉從慕田峪長城走下來,我們被長城上壯闊的落日景象所深深感動,誰也沒有說話,終于理解了“長城之險在慕田峪,慕田峪之險在箭扣”的含義。

當晚,我們5人在燕山腳下一家路邊小店喝了4瓶白酒,討論的主要是從慕田峪到張藝謀的《長城》,從參天古木到練瑜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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