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菽一
關鍵詞:丹丹烏里克佛寺;佛寺遺址壁畫;于闐畫派
一、丹丹烏里克與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壁畫
丹丹烏里克是維吾爾語的音譯,是象牙的意思。遺址位于新疆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西約60公里是和田河,東約35公里是克里雅河。丹丹烏里克遺址區(qū)東西寬約2公里,南北長約10公里。塔克拉瑪干沙漠四周是高山和高原,北為天山山脈,南為昆侖山和阿爾金山,西邊是帕米爾高原。同在塔克拉瑪干沙漠中的還有尼雅遺址和樓蘭遺址。
丹丹烏里克在唐朝還有一個名字叫“杰謝”,是于闐語的音譯,出土的許多唐代漢文文書中用的是這個名字。丹丹烏里克是唐朝安西四鎮(zhèn)防御體系中的一部分。出土的文書記載,當?shù)鼐用?、唐朝派駐的鎮(zhèn)守軍隊、軍人家屬,以及往來的中亞商人,一起生活在這里,是把守絲路的戰(zhàn)略要地。
在唐朝之后,因為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南移,這座城鎮(zhèn)被掩埋在沙丘之中,目前還沒有考古資料能證明被風沙吞噬的具體年代。
隨著19世紀末科考和探險活動的開展,這座古鎮(zhèn)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中。從19世紀80年代開始,俄國駐喀什總領事彼得羅夫斯基開始收集和田各地出土的古代文物和文獻,其中就包括丹丹烏里克出土的于闐語和漢語文書;1896年斯文·赫定和他的探險隊到達了丹丹烏里克遺址,斯文·赫定在他的考古筆記中對壁畫的描述是:佛寺墻壁上的壁畫清晰可見,有坐在蓮花圖案中的千佛,有男女供養(yǎng)人像,還有狗、馬等動物圖像;1900年斯坦因在斯文·赫定記錄的指引下,找到了丹丹烏里克遺址。斯坦因組織了很多當?shù)卮迕襁M行了大規(guī)模的發(fā)掘,根據(jù)他寫的《古代和田》中的記錄,他共清理了17座建筑遺址,獲得大量古代文物和寫本文獻,包括壁畫、雕像、木版畫、梵文和于闐文寫本的佛經(jīng)、唐代建中與貞元年間的漢文公私文書,其中佛寺的木版畫最為引人注目;1905年美國亨廷頓到達這里,但沒有太多的發(fā)現(xiàn);1927年德國的特靈克勒探險隊找到丹丹烏里克遺址,獲得了一些壁畫;1928年瑞士博士哈特等曾到此地考察,雖然到達了丹丹烏里克附近,但是沒有找到具體位置。
之后可能因為沙丘的運動,丹丹烏里克遺跡再次被風沙掩埋。
由于石油勘探,1996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專業(yè)人員再次找到了丹丹烏里克遺址。2002年,中日聯(lián)合考古隊對這里的一座佛寺遺址進行發(fā)掘,清理出大小壁畫20余塊,這也是本文接下來要研究的內(nèi)容之一。
二、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壁畫與于闐畫派
由于古于闐的區(qū)域范圍包含丹丹烏里克這一帶,丹丹烏里克壁畫無疑屬于于闐畫派的風格范疇。本文將從丹丹烏里克壁畫與畫論中關于于闐畫派的記述,以及傳為于闐畫派代表畫家的后世摹本入手,在三者間進行圖文印證,從而較為全面地研究于闐畫派的畫風。
于闐畫派,顧名思義是興起于于闐地區(qū)的一個畫派。于闐地處絲綢之路南線咽喉之地,東西往來的使節(jié)、客商、僧侶絡繹不絕,各國各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也交匯于此,不斷地碰撞與融合。于闐畫派得天時地利人和之便,廣泛吸收了中原文化以及犍陀羅、粟特、印度、波斯、希臘等地繪畫藝術的影響,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于闐畫派。本文將從設色、線條以及代表人物分析于闐畫派的特點。
曹仲達和尉遲乙僧是于闐畫派的代表畫家,他們擅畫佛像壁畫,但是這些壁畫都沒有被保存下來,所以只能從文字資料中研究他們的藝術特點。
關于曹仲達的記述:“曹仲達,本曹國人也,北齊最稱工,能畫梵像?!?/p>
關于尉遲乙僧的記述:“乙僧為小尉遲,畫外國及菩薩。小則用筆緊勁如屈鐵盤絲,大則灑落有氣概。僧悰云,外國鬼神,奇形異貌,中華罕繼?!?/p>
用筆雖與中華道殊,然氣正跡高,可與顧陸為友?!睂ξ具t氏的繪畫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認為可以與顧愷之、陸探微等前代名家相媲美。
三、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壁畫與于闐畫派的對比研究
由于于闐畫派現(xiàn)在僅有尉遲乙僧《龜茲舞女圖》宋摹本尚且遺存,所以本文以此圖作為于闐畫派作品的代表,從線條、臉部造型、手部造型這三個方面將其與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壁畫進行對比研究。
(一)線條
因為遺存的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壁畫都是殘片,學界也并未給它們?nèi)∶?,通常都是用發(fā)掘現(xiàn)場的編號來標注。筆者選取編號為“CD4:01”的壁畫殘片中左側的大禪定坐佛(圖1-1)與尉遲乙僧《龜茲舞女圖》宋摹本中的舞女形象(圖1-2)進行比較,發(fā)現(xiàn)丹丹烏里克壁畫衣褶用線細筆緊束、遒勁有力,如屈鐵盤絲,有典型的于闐畫派用筆風格;在染色上,風化殘損比較嚴重,可以隱約看到“凹凸暈染法”。
(二)臉部造型
在這一部分,筆者選取兩組圖像進行對比。第一組是將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中編號為“CD4:05”的殘片(圖2-1)與尉遲乙僧《龜茲舞女圖》宋摹本中的形象(圖2-2)進行比較。碎片左側有一身禪定坐佛,坐于仰蓮臺上,頭部朱紅底色中間有一白色三瓣蓮花。第二組是將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壁中編號為“CD4:03”中的佛像(圖3-1)與具有于闐畫派風格的舞女(圖3-2)進行對比。佛像軀體的輪廓用朱線,衣服輪廓及衣紋均為黑色,僅衣領為朱色。面部的上眼瞼線及眼球為黑色。頭發(fā)及眉毛為淡青色。從側面捕捉頭部,眼角線外伸,超過臉部的輪廓線。整幅壁畫佛像線描流暢,緊密綿勁。佛像表情專注慈祥,極富個性。這兩個佛像的臉部造型、五官與尉遲乙僧的造型接近,特別是嘴部,如花瓣一般。臉形與尉遲乙僧的作品都相同,呈圓形。
(三)手部造型
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中編號為“CD4:05”的坐于仰蓮臺上禪定坐佛的手部造型(圖4-1)精美細致,動作靈動,將其與尉遲乙僧《龜茲舞女圖》宋摹本中的手部造型(圖4-2)進行對比,可以看出,丹丹烏里克壁畫的手部用線偏圓,形成豐腴的美感,這是丹丹烏里克的特點。
四、結語
從丹丹烏里克的壁畫中可以探尋到于闐畫派的風格,通過對丹丹烏里克佛寺遺址壁畫與于闐畫派畫風的對比研究,可以得出結論,這二者在畫風上一脈相承,在線條、佛像的臉部造型與手部造型方面有著高度的一致性。
在驚嘆于唐人繪畫技藝的同時,還可以從中推測出幾個社會學范疇的問題。比如:從病害的角度來說,丹丹烏里克壁畫的病害與其他地方的不同,主要是因為鹽堿侵蝕,應該是受到地下河的影響。這也可以印證塔克拉瑪干沙漠千百年來的氣候變化,也能讓人想象得到綠洲變沙漠的過程。還可以通過丹丹烏里克壁畫顏色類型來推斷當時丹丹烏里克的經(jīng)濟情況,在考古報告中看到,白色為石灰,紅色是氧化鐵,沒有關于藍色的檢測,但是從顏色對比看,應該用的是石青,沒有貴重的顏料在畫面中出現(xiàn)。但是絲綢之路北線的壁畫,比如庫車、七個星、吐魯番地區(qū)的壁畫大量地使用青金石、綠松石以及金箔。金箔是杭州產(chǎn),青金石是阿富汗產(chǎn),也可以由此推斷出絲綢之路南線的經(jīng)濟遠不如北線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