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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顧前

2021-09-05 08:17狗子
西湖 2021年9期
關(guān)鍵詞:韓東寧德南京

1

我印象中第一次見顧前是在2003年初,我從金華返京途中在南京小作停留,停留的目的就是見韓東顧前,這之前,我跟韓東在南京北京都見過,也有通信及電話聯(lián)系,而顧前,我只讀過他的小說,沒見過這個人,是否見過照片我也沒印象了。

但按顧前的說法,之前在1998年夏天,我去南京就“斷裂”行為采訪韓東朱文時我們就見過,是在新街口附近某“市民廣場”。好像那幾年南京市政府在打造所謂廣場文化,在各種街區(qū)修建了很多供市民休閑娛樂的廣場,有石凳噴水池小片綠地花圃之類,“市民廣場”這個稱謂好像也是南京的獨創(chuàng)。

除了北京,南京是我待的時間最多的城市了,忽然覺得,若說南京有什么特點,就是多年來南京市政府一直在苦口婆心提醒南京人不要忘了自己的“市民”身份,從市民廣場,到各種市民小報(一度為了應(yīng)付激烈的市場競爭《金陵晚報》天剛亮就擺街邊了),到專門為南京人排憂解難的電視欄目《南京零距離》(從修水龍頭到處理婆媳關(guān)系)以及后來紅遍全國的相親節(jié)目……其實南京人在過日子方面雖說比不上更往南的江浙上海那般斤斤計較精打細(xì)算,而且南京人確實有點拽或者大大咧咧,但比之多數(shù)北方地區(qū),日子過得挺滋潤,比如隨便進(jìn)一家街邊飯館菜就做得不錯,南京姑娘也會保養(yǎng)會化妝講吃講穿愛逛街,南京婦女罵街一流,南京男的愛喝茶玩牌各種茶館棋牌館遍布大街小巷,紅南京金陵干鹽水鴨多年來已成為南京男人的吃喝抽標(biāo)配(其性價比確實讓人稱道)……也不知南京市政府多年來玩命打造“市民”文化的良苦用心是什么意思呢?

2

總之,1998年在南京新街口附近的市民廣場,我對顧前毫無印象。我記得那天在廣場的石凳上我分別采訪了韓東、朱文、吳晨駿,我?guī)Я虽浺魴C(jī)錄了音,或許還拿小本記下了要點,沒喝酒。朱文那時長發(fā),扎個小辮,他手里是一罐果汁,抽著煙,韓東和吳晨駿印象不深了(韓東肯定沒現(xiàn)在這么禿),我想彼時顧老師正躲在他們身后的黑暗中拎著瓶金陵干邊喝邊看廣場上百無聊賴的南京市民們晃來晃去以及一些形跡可疑之人:那個是雞,那個是皮條客,那個東張西望的家伙想嫖又不敢,那個假裝鍛煉身體的老頭是個色狼……

顧老師喜歡這么喝酒,后來我也多次和顧前在市民廣場上這么喝,包括一年前我倆還是在新街口的一個市民廣場喝到半夜。我大醉,完全不記得自己住哪兒,是顧老師連攙帶扛把我弄回的賓館(據(jù)他說)。這些年來,我和顧前喝酒,這樣的事他沒少干。顧老師曾質(zhì)問我:狗老師,哪次酒后你照顧過我嗎?我想了想說,好像沒有。對此,我的理論是,朋友在一起喝酒,只要有一個人先醉,其他人喝得再大也不會醉。這完全是我的經(jīng)驗之談,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什么科學(xué)道理,這現(xiàn)象就仿佛先醉的那個人把在座所有人的酒精都吸走了一般神奇。而我和顧前喝酒,每次都是我先醉,雖然經(jīng)常我倆喝得差不多,甚至他比我還多,但我一醉,他那邊立馬酒醒了一半。

每次我先醉,并不是說顧前比我酒量大,我覺得我倆酒量差不多甚至他還不如我,我覺得這是酒風(fēng)使然,我喝酒喜歡痛飲,喜歡奔大了去喝暈了算,相對于我而言,顧前喜歡慢喝,喜歡維持在酒精帶來的那份欣快感之中,當(dāng)然,他并不是每次都能持得住,酒精(或說這來自大自然中各種腐敗物的饋贈)力量太大了,我知道最厲害的一次是他前幾年喝大了摔斷了肋骨,當(dāng)時我不在場,如果我在,顧老師會躲過一劫嗎?

3

說明一點,在稱謂上,我完全是不自覺地一會兒顧前,一會兒顧老師,這一莊一諧我無法只用其一。

“老師”這個稱謂被濫用起來應(yīng)該是始于多年前的北京文化圈,那時我在南京,顧前對此很不以為然,他說你們北京人為什么不好好說話呢?怎么什么人都叫老師呢?這叫幽默嗎?我當(dāng)然知道他的不以為然與師道尊嚴(yán)無關(guān),他對很多流行詞都表示不屑,比如他還抱怨他兒子叫他“老爸”且動不動就“哇噻”……不久前他還質(zhì)疑我寫東西為什么用“斷片兒”這個詞,我說那用什么?“酒后失憶”?他說對啊,“酒后失憶”不是很好嘛。

經(jīng)他這么一說,我對各種流行詞語似乎也有了心理障礙。但這么多年下來,大家張口閉口顧老師,他也安之若素。

但我依然無法固定在一個稱謂上,我發(fā)現(xiàn)不僅寫文章時我一會兒顧前一會兒顧老師,在生活中我也這么叫。我想大概在我心里,“顧老師”就是個市民是個混子,而“顧前”則是個讀書人是個寫作者,所以當(dāng)所有人(包括他老婆)都叫他顧老師的時候,我心有不甘地要叫他顧前,但在生活中又看不到他身上半點讀書人或“作家”的樣子,所以我抑制不住地還是得叫他顧老師。

韓東曾提到,他和顧前第一次見面是上世紀(jì)80年代在顧老師挑的一家咖啡館里,顧前穿著件文藝范兒十足的花格襯衫。我猜應(yīng)該是紅黑小方格那種,粗布或抓絨質(zhì)地,總之手感舒適。我仿佛看到三十多年前在南京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新街口一家價格不菲的咖啡館里,一個戴黑框眼鏡留著濃密長發(fā)面容清癯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韓東)和一位帥氣十足穿花格襯衫的工人(顧前)喝著咖啡聊文學(xué)。

我認(rèn)識顧前和韓東以后,從未見過這二位喝咖啡。

那天一定是顧前結(jié)賬,那時工人有錢。

4

據(jù)我所知,顧前最大的業(yè)余愛好是圍棋。也許把“業(yè)余”倆字去掉更合適,我很難確定他有什么“業(yè)”,寫作嗎?至少在口頭上,他沒把寫作當(dāng)成一份“正業(yè)”。當(dāng)然,口頭上的說辭我覺得都可以不當(dāng)回事。

很多年前,跟顧前剛熟悉起來的時候,知道我也會下圍棋,他問我什么水平?我說業(yè)余初段,他說那你比我強(qiáng),我沒到初段。那時我在南京找了個代課的差事(這個后面細(xì)說),有天他約我去他家吃晚飯,說早點來,咱們下盤棋,跟你請教請教。

我如約去了他在白下路的家,那是座六層的老樓,有點破,他住頂層的一個單元,一室一廳。進(jìn)屋后顧前一邊招呼著我一邊懶洋洋地關(guān)電腦收拾桌面上的東西,我問他今天寫得怎樣?他說操,枯坐了大半天,一個字沒寫,這都是什么命啊,干點什么不好,攤上這么個苦差事。

顧前的家還算干凈,至少不凌亂,基本沒裝修,水泥地,七八十年代的家具,屋角的天花板上有被雨水洇濕后留下的褐色斑痕,還有點起皮。衛(wèi)生間的抽水馬桶是壞的,沖馬桶要用臉盆接水沖(前兩年我去他邁皋橋的新家抽水馬桶還是壞的),馬桶前的半自動雙桶洗衣機(jī)上有本翻得卷了邊的圍棋棋譜,我當(dāng)時心里納悶,一個不到初段的家伙狂看棋譜,這是瞎用的哪門子功呢?我就很少看棋譜,看不懂。

下起來我才知道,顧老師的棋力遠(yuǎn)在我之上。那大概是我們唯一一次不讓子猜先平下。棋具符合顧老師的風(fēng)格,一塊皺皺巴巴的藍(lán)色塑料棋盤,需用茶杯煙缸壓住四角才可勉強(qiáng)展平,最便宜的那種玻璃棋子。頭半盤顧老師還有點緊張,時不時拿眼瞟我,目光里閃爍著驚訝和百思不得其解,然后陷入長考……他無法理解我這個初段“高手”怎么臭棋連發(fā)很多手棋分明就是在送死,可千萬別中了圈套啊……進(jìn)入后半盤,隨著我大塊大塊地死棋,顧老師松弛下來,他老婆(那時還是女朋友)下班回家開始做飯,顧老師時不時起身去廚房指點一番……待我終于認(rèn)輸,憋了半天的顧前結(jié)巴地問我:你,你有業(yè)余初段嗎?作為手下敗將我自是無話可說,想起在北京我一度跟一個號稱業(yè)余初段的家伙殺得難解難分,看來那家伙是個二把刀。

那天晚飯只有一道菜印象深刻,就是紅燒肉,燒得有點糊。顧前老婆有點不好意思,我說我喜歡這個略焦的味道,這是真心話,其實更真心的是我不喜歡吃紅燒肉,燒焦點正好別有風(fēng)味,去掉了我不太習(xí)慣的那種油膩和豬肉特有的騷味兒。

后來我得知,多年來(直到現(xiàn)在)在家買菜做飯都是顧老師的活兒,他喜歡一邊做飯一邊空腹喝兩瓶啤酒(據(jù)說判斷一個人是否酒精中毒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就是看他是否喜歡空腹喝酒),經(jīng)常菜做好老婆還沒到家,趁著微醺,在這個空白時間段顧老師會給朋友打電話……喝酒的人大概都有這個體驗,平常清醒時懶得說的事,幾杯下肚就覺得有必要一說乃至不吐不快,我就經(jīng)常在傍晚天擦黑的這個時間段接到顧老師的電話。電話里因為酒精帶來的小小興奮顧老師情緒飽滿聲音高亢吐字清晰,一反平日說話時的忐忑猶疑,也不是喝大了之后的胡言亂語,有點胸有成竹世界盡在掌握的大人物風(fēng)范了。

5

再說說圍棋。我記得那應(yīng)該是2004或2005年底,應(yīng)于導(dǎo)之邀,我和顧前去深圳玩了一周,我們住在于導(dǎo)家里。于導(dǎo)不下棋,但于導(dǎo)家里有副圍棋,我們在于導(dǎo)家里又下了幾盤,顧老師從讓我一子到兩子到四子,我一盤沒贏而且輸?shù)靡稽c脾氣都沒有,顧老師贏得興味索然,贏完還不忘嘲笑我說,你難道有業(yè)余初段嗎?有次于導(dǎo)在旁邊看不慣顧老師得意洋洋的樣子,說,狗子讓著你你看不出來嗎?于導(dǎo)人好,但對圍棋是丁點兒不懂,倘若真有圍棋之神的話一定會覺得受到了褻瀆吧。

有天于導(dǎo)開車帶我們?nèi)ズ_呁?,早已沒興趣跟我下棋的顧老師又來了精神,非要在后備箱里帶上圍棋。

那是個陰天,沒什么風(fēng),海灘上人也不多,不遠(yuǎn)處白色的海浪徐徐拍打著海岸,我想肯定還有海鷗在盤旋。顧前喜愛所謂大自然風(fēng)光(我則要么無感要么不適偶爾還恐懼),這景色正是他所要的,不僅如此他還要在這樣的美景中“對弈”,哪怕跟個臭棋簍子也在所不惜……由此我們可見顧前精神追求之一斑?

于是,在深圳大梅沙海灘上,我和顧老師盤腿相向而坐,中間是硬木棋盤,兩側(cè)是裝在小瓷罐里的黑白云子(于導(dǎo)家里的東西皆品質(zhì)精良),手邊有煙和煙缸?!爱?dāng)湖十局”一觸即發(fā)……

下面就可以按快進(jìn)鍵了:第一盤顧老師讓我兩子,第二盤讓我四子,第三盤讓我六子。我或坐或蹲埋頭棋盤苦思冥想,顧老師抽著煙或坐或站后來干脆在海灘上溜達(dá)起來……不用說,像往常一樣,顧老師砍瓜切菜一般大勝我三盤。

說到這兒,我不得不提一下吉木狼格,我和狼格在南京時也下過一盤圍棋,吉木狼格的圍棋水平在圈子里不說最強(qiáng)也應(yīng)該是頂尖的幾位之一(還有楊黎),忘了是業(yè)三(業(yè)余三段)還是業(yè)五了。顧老師好像說過狼格至少讓他兩子。下之前我跟狼格說讓我四子,他偏不干,偏要讓先,結(jié)果我們下和了。棋局結(jié)束過了一會兒,我醒悟了過來,其實狼格早就能贏,殺我個片甲不留也不成問題,但他故意要下成和棋。

6

回到2003年我印象中第一次見顧前,那天最終也是他把我送回的賓館。那是個冬天,我們約在一家山西飯館,我到早了,一個人在飯桌前靜等了會兒,就見一個戴棒球帽個子不高的男子兩眼放光急匆匆直奔我而來,隔著桌子就向我伸出雙手,我們握手寒暄,他說他叫顧前。

或許這是記憶力為了彌補(bǔ)1998年我完全將他忽略不計而作的補(bǔ)償?生活中顧老師好像沒有這么熱情逼人。更有可能的是,第二天我離開南京前給顧老師打了個電話,電話里顧老師情緒低沉言語冷漠讓我覺得反差過大。

那天在座的至少還有韓東、朱慶和,這飯局就是韓東組的,應(yīng)該是我在短信或博客上先跟韓東說我“可能”去南京,問他在不在。那時,我對南京的那幾位所謂體制外作家心懷景仰,因為作品,也因為陌生,韓東特別熱情,說在,是否說了“期待一見”這樣的話我不記得了,總之,去南京拜會這幾位我心目中的“人物”正是我的所愿。

那天在山西飯館,應(yīng)該是顧前來了沒多久,韓東朱慶和也到了。那應(yīng)該是我跟慶和第一次見面吧,似乎還有別人,我全忘了,能記住有慶和,是因為后來顧前的生動描述,說那天我和慶和大醉,他打車分別送我倆,路上慶和突然搖下車窗狂吐,司機(jī)一時無法靠邊停車,慶和的嘔吐物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一路飄散……

那天喝了不少黃酒,白的啤的喝了多少我不記得了。酒桌上聊了什么也不記得了,但有一點似乎沒錯,就是顧前韓東慶和他們上午剛參加完某個朋友的追悼會,中午就喝了,慶和中午還喝了不少。

說來也怪,后來我多次去南京,這樣的情況——他們上午剛參加完某個朋友的追悼會——我又碰到過一兩次。

第二天我打算退房回北京,發(fā)現(xiàn)床鋪上有一把套著一個鑰匙圈的銅鑰匙,我回想起來昨天顧前是騎自行車來的,會是他的車鑰匙嗎?于是我給他打電話(兼告別),電話里顧老師聲音遙遠(yuǎn)衰弱,語氣低沉還有點不耐煩:哦,哪位?哦有什么事嗎?是嗎?放前臺放前臺……放下電話,想起昨晚那個熱情洋溢的顧前,我覺得頗不可思議。

熟了以后我明白了,那天顧前正深陷嚴(yán)重的酒后抑郁之中。顧老師的酒后抑郁反應(yīng)強(qiáng)烈,怕見人,怕接電話,尤其怕見昨天酒局上的人及怕接他們的電話,身體的虛弱難受就不說了。我身邊酒鬼眾多(當(dāng)然包括我自己),以我的經(jīng)驗,顧老師是酒后抑郁反應(yīng)最強(qiáng)烈的一個。我想一個原因是,南京的酒風(fēng)還是比較溫柔,我曾問過他一年有幾次是喝斷片的?他回答一兩次,頂多兩三次,即便他這回答極端保守(我怎么總覺得他有所隱瞞?),也比北京的我及我們強(qiáng)太多了,我有時一周就斷兩三次;當(dāng)然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顧老師對酒后抑郁的耐受力太弱,他的神經(jīng)過于纖細(xì)了,當(dāng)然也許他這樣是正常的,我早已失常(或超常?)了,按朋友唐大年的說法,我和張弛等屬于保險絲早就燒斷了的主兒,不僅是奔大了喝,而且對酒后抑郁早就“耐受”了,不僅不難受不抑郁,有時大酒的次日還能體會到某種腦袋發(fā)蒙身子發(fā)飄仿佛隨時可以平移的迷幻感。

顧前曾說像我這么喝身體沒有崩潰是個奇跡。我也早就明白這么喝不是個事兒。

7

世紀(jì)初的那幾年,為了逃避北京的大酒我差不多每年都會去外地待個三五個月(之所以不能一走了之是因為父母),當(dāng)然也為了寫作,事后看這更像個借口,我在外地越寫越枯竭,酒卻沒少喝;離開北京可能還有一個更內(nèi)在、更本能的原因,大概是,作為一個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北京讓我厭倦(這多半與城市無關(guān),雖然關(guān)于北京及北京人的缺點我能說一堆),而外地尤其是南方的中小城市對我來說充滿了新鮮感,甚至精神會為之一振。其實現(xiàn)在看來,我不就是不想負(fù)責(zé)任嗎,一個人在一個地兒待久了會各種責(zé)任纏身。多數(shù)人只能在一個地方生活是迫于現(xiàn)實壓力(工作家庭金錢等等),倘有條件,誰不愿意一個人自由自在了無牽掛浪跡天涯啊。

那幾年,我生活過的城市有,廊坊,金華,寧德,南京,北戴河,上海的嘉定和崇明島,這些地方,在我的那本《迷途》中除了南京都寫到了。南京是我待的時間最長的一個城市了,之所以沒寫南京,可能是我在南京的生活與其他那幾個地方有一個本質(zhì)區(qū)別,其他地方我是獨處,沒朋友或基本沒朋友,在南京雖然不像在北京那般整日呼朋喚友地過著“集體生活”(那些年北京流行去洗浴中心,搞得大家不僅一起吃喝還要一起洗澡睡覺,更過分的就不提了),而在南京那一年朋友是不缺的,酒局飯局雖不像北京那么密,但也是接長不短地就有(或許那正是我心目中正常的節(jié)奏),總之完全沒有我在其他那些地方(尤其崇明島)終日獨處一天說不了兩三句話的所謂孤單寂寞。我至今還記得我在崇明島有一次連續(xù)獨處了二十多天,終于有朋友從上海市區(qū)來看我,頭天晚上我激動得嚴(yán)重失眠,就像早年談戀愛時的那種體驗。

說明一點,我不是說孤獨寂寞就能寫出東西(我在崇明島那幾個月幾乎就處于寫不出東西的狀態(tài)),而在南京甚至在北京因為不會孤單甚至周圍生活熱火朝天就寫不出東西了,那幾年,我大概被嬌慣壞了,可以說走就走,但換了環(huán)境是否能寫出東西完全另當(dāng)別論。

那么,我之所以沒寫南京,現(xiàn)在想來,可能是我在南京的生活太豐富了不知從何下筆?

在南京那一年,我喝得最多的就是顧前顧老師。我還記得2005年我剛離開南京顧老師就大病了一場,在家躺了半個多月,他在電話里說狗老師這都是一年來被你害的。我印象中他是腰椎間盤突出,與喝大酒沒關(guān),我也沒記得他那時扛過我。

不過說起來,我去南京,還就是顧前牽的線搭的橋。

8

2003年初我從金華途經(jīng)南京回到北京,春節(jié)之后本想再去個南方小城,但,“非典”來了。一直到2003年秋天,我才又離開北京,這次去的是福建寧德,阿堅有個寫詩的哥們叫還非,在寧德。

寧德地處閩東,是一座依山傍海的地級市,這里出美女,除了早飯每餐必有海鮮,蝦,各種叫不出名的貝和螺,這里還是我國的大黃魚產(chǎn)地。因為這里多山,交通不便,2003年這里還基本沒被開發(fā),外來人口極少,美女也沒有去外面闖世界的念頭,隨便進(jìn)個小飯館或雜貨鋪就會被漂亮女孩驚到。寧德美女有自己的特色,身材高挑纖細(xì),深陷在高顴骨里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但可能因為沒見過世面有點目光呆滯……當(dāng)然也有不少好逸惡勞的漂亮姑娘終日在亮著紅燈的按摩店里懶洋洋倚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也有在店門口搓麻的,穿著人字拖,抽著煙。我不止一次看見有當(dāng)?shù)乩险叽髶u大擺走進(jìn)去,這也算自產(chǎn)自銷了。

我知道你想問我進(jìn)沒進(jìn)去過,進(jìn)去過。喝多了進(jìn)去過,白天不敢,不是怕被人看見,在寧德我除了還非誰也不認(rèn)識,還是因為對這類場所有心理障礙,不自然,不像當(dāng)?shù)乩项^那般心理健康,襟懷坦蕩。是啊,這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嗎?

我在寧德一周去還非家喝一兩回酒,他老婆(我叫嫂子)很熱情,每次都做一桌子菜。平時我每天晚上就在街邊小店自斟自飲,我最常去的是一家牛雜館,要一小碟干切牛肉,四瓶啤酒,邊喝邊看掛在收銀臺上方的小電視,邊胡思亂想,可惜店里的食客都說當(dāng)?shù)卦?,我基本聽不懂。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一直沒有煩我的意思,老板每次還給我敬煙,我?guī)妆笤倩鼐础:瑞I了有時在店里吃一碗牛雜粉或青菜粉,有時我會換一家拉面館吃碗面再喝一瓶兩瓶的。我每天早上或上午起來會去跑步,從我租住的少年宮路跑到海邊再跑回來,大約六七公里的樣子?;貋硐丛瑁形缃?jīng)常在樓下吃一碗魚丸,好像五塊錢。下午寫作,我房間的窗外是永遠(yuǎn)云霧繚繞的南漈山,當(dāng)年陸游來過這里,山腳下有座陸游的石雕像?,F(xiàn)在想來,那日子真叫美好,只可惜我依舊寫得不順。

9

在寧德我住了三個半月,之間和顧老師約著出游了一次。那時我在寧德跟顧前經(jīng)常通電話,要么他傍晚在家里自斟自飲打給我,或者我喝多了打給他??隙牧瞬簧傥膶W(xué),但好像更多是家長里短?,F(xiàn)在想來奇怪,我們只有一面之交(按他的說法是兩面),哪來的家長里短可聊?總之,我大概向顧前歷數(shù)了寧德的風(fēng)土人情和自然風(fēng)光,并邀請他來海邊轉(zhuǎn)轉(zhuǎn),顧老師似乎對風(fēng)土人情(海鮮美女)興趣一般,但一聽“海邊”似乎來了興趣,說找機(jī)會一定來。

那次我和顧前在閩東一帶轉(zhuǎn)了一周,我有印象的是,我們在浙江最南部的蒼南縣會合,之后去了柘榮、霞浦,最后到福州,在福州分手,他回南京我回寧德。除了福州,其他那幾個縣城都是我挑的,因為有還非給我介紹的當(dāng)?shù)嘏笥选?/p>

天天喝自不必提。記得幾個片段。

柘榮是座山城,從蒼南到柘榮的長途車要走漫長的盤山公路。長途車很破,四面漏風(fēng)幾乎要散架那種,路很險,幾乎就是在峭壁上鑿出來的。顧前靠窗,我坐他內(nèi)側(cè),車駛上盤山路沒多一會兒,顧老師臉色煞白地說狗子我恐高跟你換個座……在之后三四個小時的車程里,坐我內(nèi)側(cè)的顧老師置窗外峻美的山巒風(fēng)光而不顧,一直閉目養(yǎng)神,一言不發(fā)。

我還想起長途車在云霧繚繞的半山腰停了一下,一個穿灰色僧袍的和尚拎著一袋子?xùn)|西下了車,大概這里有個小廟。我還想象了一下在這里生活的和尚,肯定沒電,喝山泉水……

后來聽還非說去柘榮的那條盤山公路是出了名地險,每年都出事,又說柘榮的自然風(fēng)光是寧德下屬八個縣市里最原始最具原生態(tài)的。

我對自然風(fēng)光無感,但對坐落在山谷里的柘榮縣城印象頗佳??h城很小,房屋建筑幾乎還保存著五六十年代的風(fēng)貌,紅磚黑瓦的副食店百貨商場,在僻靜的街巷里還能看到墻上殘存著斑駁的油漆標(biāo)語,新華書店的門楣上砌著五星水泥浮雕,街頭經(jīng)常能看到幾個人才能合抱的古樹,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溪水穿縣而過。

我們住的那家小旅館便宜又干凈,當(dāng)?shù)匾粋€叫游刃的寫詩朋友請我們吃了頓晚飯,我還記得從飯館回旅店的途中經(jīng)過一座水泥橋,橋上沒欄桿,也沒路燈,我喝得有點暈,黑色的溪水嘩啦啦從腳下流過,同行的游刃說早年是有欄桿的,后來壞掉了也沒人修,每年都有醉鬼從橋上跌落,趕上雨水多的季節(jié),也有淹死的。

游刃好像跟我同齡,待人接物以及喝酒都不溫不火的印象,是他還是他老婆是縣城里的小學(xué)老師,他說在這兒當(dāng)小學(xué)老師很滋潤,學(xué)生家長排著隊請客,根本沒時間回家吃晚飯。

在柘榮,我們住的那家旅館的老板娘還陪我和顧老師爬了一次山,或者說是我倆陪她。老板娘三四十歲,略有姿色,熱情開朗一點都不見外,她說每天都要爬一次山。我記得我說我來自北京顧老師來自南京,老板娘似乎根本就沒把北京當(dāng)回事,倒是對南京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上山下山的一路上跟顧老師有說有笑。

還有一次也是坐長途車,應(yīng)該是從柘榮到霞浦,這個事被顧老師當(dāng)成段子在酒桌上說了多次,他說的肯定比我寫的精彩(韓東曾說顧老師說的比寫的還好,只讀過顧前小說而沒聽過他說段子講故事的讀者只能遺憾了)。大概情況是,我和顧老師的車票隔著過道,我捏著車票先上的車,一張票旁邊坐著一美女,我印象中不是一般地美,而且白襯衫領(lǐng)口敞著兩個扣(那天有點熱),瞟一眼令人心跳加速那種;另一張票旁邊坐著一膚色黝黑的糙漢,一看就是個常年飽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的勞動人民,糙漢敞胸露懷,渾身是汗,穿著雙滿是泥點恨不得快斷了的塑料拖鞋,而且一只腳從塑料拖鞋里褪出來光著腳丫單腿支在座椅上……我飛快思想斗爭了一番,在美女身邊坐了下來。顧老師來到位子旁邊左看右看了半天,坐在了漢子身邊,然后有點發(fā)愣地看著我,似乎不敢相信這是我干的事情。我當(dāng)時沒領(lǐng)會他的意思。后來在酒桌上我才明白——顧前跟大家說,你們看狗老師表面忠厚,其實他媽的滑著呢,四五個小時的長途車他跟漂亮姑娘坐一起,讓我跟一山里野漢子坐一起,一路上他滿面春風(fēng)神采奕奕,偶爾還會朝我投來關(guān)切的一瞥,像是在說,哥們兒,你坐那兒也還行吧。我回應(yīng)說,跟漂亮姑娘坐一起有壓力啊緊張啊,睡覺都睡不踏實,坐糙漢身邊多輕松,想怎樣就怎樣,睡得東倒西歪流哈喇子也不礙事,我是把好位子留給你啊。我當(dāng)時真是這么想的,在公共場合尤其長途交通工具上,坐美女身邊對我來說基本就是受罪。在這一點上顧老師跟我似乎正相反。當(dāng)然,這是十多年前的我,現(xiàn)在,美女給我的壓力少多了,這也算上歲數(shù)以后的一個好處?

大概就是在從柘榮去霞浦的長途車上,顧老師跟我抱怨,你讓我來海邊轉(zhuǎn)轉(zhuǎn),海呢?他這么一說,我才意識到,這幾天我們大量的時間都花在長途車和酒桌上了。

在霞浦,顧前見到了大海。那天早上我在賓館睡覺,顧老師一個人去了海邊,回來后他跟我說在海邊用海水洗了把臉。我不知那是不是我們此行他唯一一次見到大海。

本來打算去寧德,但大約在霞浦他說女朋友那邊有點事兒得回去,于是我們從霞浦直接奔了福州,福州有回南京的火車。

那一路上我還記得幾個細(xì)節(jié)。

某天當(dāng)?shù)貙懺姷囊粋€哥們在一豪華飯店招待我們,紅白啤俱全,我主喝啤的,顧前主喝干紅(顧老師平常在南京也是主喝紅酒,不過不是干紅,而是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流行的未經(jīng)脫糖的紅酒,最常見的大概是“通化”“長白山”一類),穿白襯衫打黑領(lǐng)結(jié)訓(xùn)練有素的服務(wù)員給顧老師倒酒,每次都在他那晶瑩剔透的大肚高腳杯里倒一個杯子底,幾個杯子底下肚后,顧老師對服務(wù)員說滿上滿上……

在福州,我沒有朋友,但大概是一路上被請吃請喝(也有請住的)慣壞了,到福州后我?guī)е櫱爸北籍?dāng)?shù)匾患要毩?。我跟店主人未曾謀面但有過通信聯(lián)系(似乎是我在報紙主持讀書版時牽扯上的),那天好像是個周末,店里有活動,待活動結(jié)束,我直奔店主人自我介紹,并說這是南京來的顧前。結(jié)果這哥們不僅請我們喝酒還給我們安排了一家相當(dāng)不錯的酒店,福州可是省會啊。想來,這是我難得一次頂著“作家”這個頭銜蒙吃蒙喝的經(jīng)歷,而且我現(xiàn)在完全忘了那哥們和書店的名字,更而且的是后來(在我還記得那書店名字的年頭)我再關(guān)注那家書店,發(fā)現(xiàn)它倒閉了。想來真是令人愧疚,但我當(dāng)時沒覺得。

我還記得在福州喝完酒回酒店房間的電梯里,顧老師問了我一個問題:這一路上被請吃請喝的,你想過怎么還嗎?我說我還真沒想過。

這一路上招待過我們的除了上面提到的柘榮游刃,還有蒼南陳有為、孟想,還有霞浦的湯養(yǎng)宗、劉偉雄,當(dāng)然,還有福州獨立書店的店主人。他們都是詩人(我懷疑書店主人也是),也不知詩人的這副古道熱腸是怎么形成且千古不衰的,相比而言,寫小說的白眼狼居多。有我為證。

后來,湯養(yǎng)宗、陳有為、孟想去北京都找過我。在北京,還是他們請的客,湯養(yǎng)宗好像還給我?guī)Я瞬枞~。我忘了有一次是陳有為還是孟想來北京找我喝酒,我因為頭天喝大了還借故躲了。

也就是在那次的旅途中,顧前問我為什么不去南京待一段,他說他跟汪繼芳以及汪繼芳的老公李幸關(guān)系都不錯,李幸是南師大系主任,或許可以給我安排個代課的差事,我說當(dāng)然好啊。我那幾年在外地的生活跟父母打的旗號就是在外地大學(xué)代課(“去外地寫作”這理由在我父母那兒根本就不成立),但其實都是子虛烏有,是有朋友邀請過我到外地大學(xué)代課,等我去了,事兒又黃了,搞得我經(jīng)常要在電話里跟我爹編謊,剛下課云云。而且既然是代課,就有代課費(fèi),這樣來自父母那邊的接濟(jì)就大打折扣。

那一路上,我們肯定聊了文學(xué),其他都忘了,只記得我們就“為何寫作”這個話題聊了很多,現(xiàn)在只記得一個貌似廢話的論調(diào),還是顧前引用別人的:為何寫作?為了把我們生命中多余的能量消耗掉。

也聊了人生。關(guān)于人生,我什么論調(diào)都沒記?。ㄒ苍S是因為我們在之后的歲月里依然在聊并且了無新意,將那次旅途中的內(nèi)容覆蓋了),只記得似乎第一天在蒼南的小旅館里(酒后)顧老師就給我闡明了人生的意義(類似于人生的意義就是無意義),據(jù)說我當(dāng)即頓悟。之后這樣的情形每天都要重復(fù)一次,也都是在酒后的旅館或街邊排檔,雖說顧老師有點不勝其煩,但還是耐著性子一次次向我闡明人生的意義,一直到福州快分手了,顧老師終于漸悟了:他都白說了,我酒后不記事。

10

沒想到在顧前的牽線搭橋下,去南京代課這事兒還真就成了。

我記得翻過年來的2004年春節(jié),李幸和汪繼芳在北京,他們約我吃了頓飯,我還叫了張弛阿堅等一幫北京朋友。酒菜上齊,李幸端著酒杯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歡迎來南師大,然后開喝。李幸跟酒桌上所有人推杯換盞來者不拒,還沒等北京這幫人發(fā)力就喝暈了,最后我要買單還沒爭過汪繼芳,她意思是這算“聘師宴”,那天我受寵若驚,感覺從未受到過這樣的禮遇,我心想當(dāng)年蔡元培聘請魯迅也不過如此吧。事后張弛說李幸應(yīng)該叫“非理性”。

事實證明,李幸相當(dāng)理性,他就讓我代了半個學(xué)期的課(以免夜長夢多),除了不要說越界的話,沒有任何教學(xué)要求(我代的那門課叫“劇本寫作”),他大概還婉轉(zhuǎn)跟我說了,你往那兒一站就行了,讓年輕人見識一下“別樣的人生”(世界上還有你這路怪胎)。

我想我做到了。

就這樣,我去了南京,代了半學(xué)期課,又跟家里打著代課的幌子在南京生活了有一年。那一年感覺夠?qū)懼辽賰杀鹃L篇小說了。此生可能夠嗆了。

提幾個那一年跟顧老師在一起時的有趣片段吧。

顧老師好面兒,一度他們家樓下有家菜館打出了“驚爆價一元菜”的招牌,顧老師天天路過,但不好意思一個人進(jìn)去,他跟我說了數(shù)次,我知道這種路數(shù)肯定是騙人的,但抱著一探究竟兼不信邪(我還就不信了)的心態(tài),有天我?guī)е櫪蠋煷髶u大擺進(jìn)去了,結(jié)果,我們還是挨宰了。本來若以我的路數(shù),雖說占不到便宜,但不至于挨宰,我點了三個一元菜(飯館每天就提供三個一元菜),好像一個炒白菜一個燒豆腐,另一個想不起來了,四瓶啤酒(我沒好意思要八瓶),酒不貴,大約南京人相對不好酒而且那時南京飯館大多可以自帶酒水,所以這家館子沒在酒水上做文章,點完了服務(wù)員立在桌邊不走,我說“先這樣”,此刻顧老師搶過我手里的菜譜強(qiáng)充鎮(zhèn)定地對服務(wù)員說,再點兩個葷的……我們就是這么挨的宰,那兩個葷的完全貴得離譜,在我看來那才是“驚爆價”,后來顧老師還又加了菜和酒。

關(guān)于好面子,我想起顧前說他年輕時因為下崗一度經(jīng)濟(jì)極為拮據(jù),煙都快抽不起,他到樓下常去的那家煙店買煙,先買了一包平時常抽的牌子,又跟賣煙的姑娘說,家里養(yǎng)的花兒生蟲子,聽說煙絲泡水澆花可以殺蟲,再給我來兩包最便宜的那種……

忽然覺得關(guān)于顧老師的有趣片段(我堅持不用“段子”這個詞)我怎么想不起來了?當(dāng)然很多都被他寫進(jìn)了自己的小說,但不至于就這些吧,顧老師可是個公認(rèn)的“好玩兒”之人啊,酒桌上有了他氣氛會活躍很多,難道這是多年來他給大家造成的錯覺?

我倒是更多想起我在南京那一年過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日子:在半坡酒吧,喝多了的我要跟所有在座的人(都是男的)接吻,顧老師嚇得四處亂躲,韓東的嘴唇薄而紅,我湊上去的片刻他抿得緊緊的,但不躲,我躲了;毛焰和顧老師把喝多了的我架回賓館卸在床上,據(jù)顧前說毛焰小心翼翼把床頭燈擰在最暗的那一檔上;在南師大仙林校區(qū)我租的房子里三天兩頭跟學(xué)生們喝大酒,我代課那個班的班長叫郝向陽,一個徐州小伙子,特別喜歡買菜做飯,手藝也相當(dāng)不錯;班上能喝好喝的男生也頗有幾位,其中一個女生也能喝,也姓顧,叫什么忘了;還有班上女生陸樂的校外男友,一個做音樂的山東小伙兒杜全,也是我那兒的???還有小寧,經(jīng)常從家里帶他媽媽做的鹵菜;陳平不太喝酒,但每次在酒桌上喝著飲料都會不知疲倦地追問我人生的意義(就如我在福建對顧老師那樣),這恰好滿足了我那酒后好為人師的說教癖……多次喝嗨了叫附近黑車去馬臺街卡拉OK天亮再回……

記得有一次(或多次)我和顧前探討喝大酒,我說人生需要狂歡,顧前說人生需要狂歡是不錯的,但人生哪有那么多狂歡,就不說喝大酒這路“狂歡”之后的那份難受了。

想起顧前愛說的一句話是:日子,不就是這么一天一天地過嘛。

好吧。

我看見在一天一天經(jīng)年累月的日子中,顧前手里攥著個報紙卷在白天的街上遛彎(他喜歡讀報),或者長時間立在街頭看閑漢們打牌下棋,還支招、還評論,在家里他有時會打開word文檔力圖寫作,枯坐半晌或片刻就切換到電腦上的圍棋賽事直播……然后該做晚飯了,可以喝酒了,可以跟遠(yuǎn)方的朋友打電話聊天了……有時夜里睡不著,起來開一瓶啤酒坐在陽臺上繼續(xù)喝,“哇的一聲,夜游的惡鳥飛過去了……”(魯迅《秋夜》),平時敏感脆弱的顧前顧老師在黑暗中不為所動。

(責(zé)任編輯:李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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