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蒲松齡摯友李澹庵(名之藻)晚年有一處別業(yè)在青州,而不是如有的學(xué)者所說的在長山境內(nèi)。具體說,其地址就在今青州市彌河鎮(zhèn)的官莊村。這不但有著蒲松齡致李澹庵的書信可以為證,而且其地理特征亦與蒲松齡詩中的描寫相吻合。李澹庵曾冒雨從官莊到蒲家莊拜訪過蒲松齡,而蒲松齡赴青州考貢后也曾于返程中過訪官莊別業(yè),只是因為李澹庵已回惠民而未能相見。官莊別業(yè)既是蒲、李友誼的見證,也可以幫助學(xué)界進(jìn)一步了解蒲松齡晚年的行蹤及心態(tài)。
關(guān)鍵詞:蒲松齡;李澹庵;青州別業(yè);官莊
中圖分類號:I207.419? ?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2-3712(2021)02-0020-04
頃讀《蒲松齡研究》2020年第3期,見其中有岳巍、李緒蘭撰《蒲松齡青州府應(yīng)試歲貢管窺》一篇。在談到蒲松齡赴青州應(yīng)試歲貢的往返路線時,該文對我的一種說法提出了質(zhì)疑:
張崇琛先生在《蒲松齡與李澹庵》一文中說李澹庵認(rèn)識蒲松齡是奚林和尚介紹的,“后李澹庵在青州附近的官莊構(gòu)堂暫住,遂于康熙五十年(1711)雨季的一天,就近到滿井莊訪問了蒲松齡”。說李澹庵在青州附近的官莊構(gòu)筑別業(yè)不知何據(jù),官莊的具體位置也語焉不詳。
該文還說“李澹庵的老家在康熙年間稱‘武定州,屬濟南府”,“從方便性角度考慮,李澹庵不可能去青州府置別業(yè)”,“他是在離老家相對近便且離淄川縣也并不遠(yuǎn)的地方附近構(gòu)筑了別業(yè)”。該文又具體考證出,“李澹庵的別業(yè)位于當(dāng)時淄川縣浮山驛至長山縣繩村孝婦河西北流向段的范圍之內(nèi),而且很可能位于長山縣境內(nèi)”。
李澹庵是蒲松齡晚年的摯友,兩人晚年來往不斷,甚至到了無話不談的程度。李澹庵不但于康熙五十年(1711)曾冒雨到蒲家莊拜訪過蒲松齡,而蒲松齡也在赴青州考貢回來的路上去李澹庵的別業(yè)“過訪”過李澹庵,只是因為李澹庵臨時回武定而未能見面。就在蒲松齡喪妻之后,“窮而無告”之時,他首先想到的也是與老友李澹庵“一話間闊”。因此,了解蒲松齡與李澹庵的交往,對研究蒲松齡晚年的行蹤及心態(tài),都是很有意義的。而蒲氏與李澹庵交往的地點,除了蒲家莊外,便是李澹庵的別業(yè)。這樣,對李澹庵別業(yè)具體地點的考定也就是不可回避的了。我寫《蒲松齡與李澹庵》一文時曾認(rèn)為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所以只順筆一帶就過了?,F(xiàn)在既然有人質(zhì)疑“不知何據(jù)”,可見此問題已引起學(xué)界關(guān)注,我便不能不多說幾句了。
首先,謂李澹庵之別業(yè)在官莊,并非我的杜撰,而是蒲老先生自己所說。蒲松齡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寫給李澹庵的信中說:
別時相約,方期作五老之會,而竟渺然,屢向官莊問訊,則并無知行蹤者,殊為悵惘!弟日益憊,又兼有悼亡之感,窮而無告矣。亟欲得老友一話間闊,恨道路修阻,不能躬親一至耳……聞尊駕尚有東返之意,作大歡喜。引領(lǐng)翹切,不盡欲言。[1]1140-1141
這是蒲松齡在從青州回來之后而寫給李澹庵的一封信,也是他“迂道過門失初望” [1]1916后對老友所表達(dá)的一種思念之情。信中明確寫道,他從青州回淄川后,曾“屢向官莊問訊”。為什么要屢向官莊問訊呢?顯然是因為李澹庵平時所居之別業(yè)就在官莊之故。
而官莊又在什么地方呢?就在青州。具體說,便是今青州市東南方15公里處的彌河鎮(zhèn)官莊村。清初,該村附近曾有古剎數(shù)區(qū),至今村西北五公里處尚存廣福寺一座。李澹庵之在此修建別業(yè),首先是為了便于與青州一帶的朋友(包括僧人)交往;同時也是因為該村地勢西高東低,排水順暢,雖是大汛也不會成災(zāi),有安全方面的考慮。而且,益(都)臨(朐)大道縱穿村中,交通便利,商賈輻輳,這對于極善奔走的李澹庵來說,也是較理想的居處。
官莊的這些地理特征與蒲松齡詩中的描寫也是十分吻合的。所謂“年來停云淄青界” [1]1916,而官莊就在淄川與青州間;所謂“佛閣高敞僧舍幽” [1]1916,而官莊周邊便有寺院;所謂“迂道過門失初望” [1]1916,則是說蒲松齡“過訪”李澹庵時乃由青州城往南繞行了15公里卻又未見到人。當(dāng)然,即便是繞行,青州至蒲家莊間也不過百余里,這也就是蒲詩所說的“百里奔波第此程” [1]1914了。
其實,李澹庵在官莊的房子并不大,只是“新構(gòu)小堂一丈六” [1]1916而已。按清代部頒牙尺,一尺當(dāng)今之0.31米,而一丈六尺的“小堂”,其長度僅為4.96米。而且因為急于回惠民老家(李澹庵的家在惠民城里),竟還來不及粉刷與裝修,即所謂“暫歸未暇丹堊修” [1]1916。他此去雖說是“暫歸”,卻因十年都不曾“旋里”了,就不免在家多待了些日子。這一來倒急壞了蒲松齡。鑒于身體原因,他既不能前往惠民以會老友,便只能“屢向官莊問訊”了。當(dāng)聽說李澹庵“尚有東返之意”后,遂“作大歡喜”。這里值得注意的是“東返”。所謂“東”,是與惠民之西(準(zhǔn)確地說是西北)相對而言的。倘李澹庵的別業(yè)是在長山境內(nèi),則蒲松齡斷不會說是“東返”,而只能說“南返”了。至于“心逐河水西北流” [1]1916之“河”,也顯然不是孝婦河或淄河,而是彌河。因為官莊就在彌河西岸不遠(yuǎn)處,而其河水的流向也正是自東南向西北。
李澹庵的“小堂”歷三百余年之后,今天自然是很難保存下來了,但由于蒲松齡詩中的記載,我們卻可以得知其大致的位置所在,這已經(jīng)是萬幸了。
至于岳、李二同志文章中提到的“李澹庵不可能去青州府置別業(yè)”,他只能“在離老家相對近便且離淄川縣也并不遠(yuǎn)的地方附近構(gòu)筑了別業(yè)”,則誠“不知何據(jù)”。其實,李澹庵在青州構(gòu)建別業(yè)之前,早已在諸城有過兩處別業(yè)了,一在臥象山中,一在瑯琊臺南。為免“語焉不詳”,特將有關(guān)文獻(xiàn)引出。先看張石民《五老庵傳》(清抄本,點校本附拙文《蒲松齡與李澹庵》后)的記載:
(李澹庵)于壬午(1702)八月,偕燕人姚雯紫,竟投放鶴村。初與我家蓬海、石之民、子云、白峰遇,相視一笑,遂成人外之交。明年,同入臥象,于白云深處起翠微小樓,登望指顧杓山云氣以為笑樂。
這“翠微小樓”便是李澹庵在臥象山(今屬五蓮縣)中的一處別業(yè)。再看蒲松齡《李澹庵圖卷后跋》的記載:
構(gòu)小舍于瑯琊,結(jié)隱淪于北海。與共晨夕,遂歷春秋。[1]1114
此事在《五老庵傳》中還有著更詳細(xì)的記載:
(李澹庵)己丑(1709)冬十月,與石之民東入瑯邪臺,筑歇歇庵于秦皇帝殘碑南。取蛤拾蚌,所至輒有陌巷兒童逶迆隨之,無不知為五老庵。
蒲松齡所說的瑯琊“小舍”,即“歇歇庵”,在今青島市黃島區(qū)(清代屬諸城縣)。當(dāng)然,這些別業(yè)也都不存在了,不過其地址還是明確的,也足可證明李澹庵所構(gòu)別業(yè)并不限于“在離老家相對近便”的地方。
前面說過,李澹庵官莊別業(yè)地址的界定,于蒲氏晚年事跡與心態(tài)的研究都極有意義?,F(xiàn)在學(xué)界既已關(guān)注及此,是件好事。至于考證的見仁見智,也是正常的。我的這篇小文就是想引起更多學(xué)者的注意,并希望有熟悉青州情況的人能再補充些有關(guān)官莊的資料,其于蒲松齡研究或更為有益。
參考文獻(xiàn):
[1]盛偉.蒲松齡全集[M].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1998.
(責(zé)任編輯:朱?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