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戈
我送給丈夫的柑普茶,他稱之為“小橘子茶”。我買了個印著年輪的麻布包,他看了一眼說:“樹樁子嘛?!?/p>
我覺得丈夫像一個翻譯家,我那被過多書面語言架空的虛浮精神,經(jīng)他一翻譯,就降落、抓地、口語化,成為溫暖的日常生活。
我媽也是一個翻譯家,她把一切情境都翻譯成了家庭。我爸住院的時候,病房越來越像家:擱架上的電飯煲在煮米飯,洗手間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我媽迎著陽光在窗戶下補衣服。我?guī)е畠喝ヌ讲?,我媽自自然然地把她的小辮子解開,打開熱水給她洗頭,然后細細地梳通,讓她坐在病房的露臺上曬頭發(fā)。我一進病房,都想換睡衣了。
女兒也是個翻譯家,我孤冷的屋子,被她在墻上滿處涂鴉,四處擺上手工作品,立時成了樂園。
有人說,木匠是“用木制器皿把木頭的語言翻譯出來的人”,也就是用具象的事物來詮釋和演繹樹的活力。這是一種理解和傳導生命力的途徑。
理論家往往不能給我精神力量,生活家和行動家卻能,因為他們把“愛”“生命力”“善意”等等都翻譯成了具體的東西,更利于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