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璠
巍峨的雪山,澄澈的天空,萬里無人的蒼茫大地,不知有多少人為高原美景心醉,卻又為這里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膽寒。這里是人間天堂,這里是生命禁區(qū),可是有一種美麗的生物,卻能無視自然的凜冽,在這里生存繁衍、奔騰嬉鬧。
藏羚羊(Pantholops hodgsonii),又名藏羚、長角羊、羚羊,屬偶蹄目(Artiodacayla),牛科、山羊亞科、藏羚屬。我國十大瀕危物種之一,分布在青藏高原及其鄰近區(qū)域,絕大部分位于中國境內,在我國主要分布在甘肅南部、青海西部、四川西北部、西藏及新疆的阿爾金山地區(qū)。
它是青藏高原動物區(qū)系的特有代表,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在我國其種群曾達到相對穩(wěn)定的狀態(tài),且數量豐富。青海是藏羚的主要分布區(qū)之一,據有關資料分析,其在青海省主要棲息活動地區(qū)的種群密度曾為1.47~1.58只/km2,全省藏羚種群有6萬多只。然而,20世紀80年代起,國際市場熱烈追捧藏羚羊絨披肩“沙圖什”,而制作一條“沙圖什”披肩至少需要獵殺3頭藏羚羊。國際黑市高價收購藏羚羊絨,1992年,藏羚羊絨在印度市場價格達1115美元/kg,1996年更是高達1715美元/kg,直到2007年,牧區(qū)黑市上每張藏羚羊的毛皮還可賣到2000~2500元。
盜獵者對藏羚羊的瘋狂獵捕就此啟幕,而藏羚羊本身的集群特征和遷徙特征更加劇了盜獵活動對這個種群的傷害。以青海省為例,青海棲息地面積僅占藏羚羊棲息地總面積的2.7%,但其繁殖地面積占棲息地總面積的76.4%,每年4—6月都有大量不同地區(qū)的羊群長途跋涉遷徙到青??煽晌骼锔沟丶挟a仔。罪惡的槍聲響起,虛弱待產的母羊,嗷嗷待哺的小羊羔,雙雙殞命于此。
種種惡行,給藏羚羊群體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美國蒙大拿大學理查德·哈里斯博士先后兩次在格爾木市野牛溝地區(qū)的考察結果確證藏羚種群的驚人變化,1990年進入野牛溝時,他還看到超過兩千頭藏羚羊。到1997年,只看到2頭。而1998年,美國喬治夏勒博士出版《青藏高原上的生靈》一書中對我國藏羚羊當時的估計量為7.5~8萬頭,不到百年前估計量的10%,相比90年代初期的數量亦幾近腰斬。直到1981年,中國加入了《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將藏羚羊設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禁止了一切有關藏羚羊及其產品的貿易活動,并嚴禁非法獵捕,事情似乎有了轉機,但瘋狂的盜獵活動仍在猖獗。
各地有關部門紛紛采取行動,據不完全統計,1992年以來各地區(qū)的野生動物行政主管部門和森林公安機關破獲非法盜獵藏羚案件有114起,收繳被獵殺的藏羚羊皮多達15243張。僅1996至1997年,拉薩海關下屬聶拉木和獅泉河海關查獲走私出境藏林羊絨就達843.85公斤,據資料顯示,一只藏羚羊僅有2兩左右羊絨,可想而知這意味著多少生命的隕落!
在保護藏羚羊的道路上,有一支隊伍的光彩不可被泯滅。1992年,青海省治多縣委自籌資金組織了一支武裝打擊藏羚羊盜獵的隊伍,又稱“野牦牛隊”。他們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在可可西里無人區(qū)內常年擔負起保護高原稀有野生動物的職責,與盜獵分子展開了殊死搏斗。根據當時的影像記錄,“野牦牛隊”幾乎沒有經費,僅有縣里撥給的3把獵槍,日?;ㄤN需要他們自行籌建,十余人就這樣開著幾輛皮卡車,在可可西里450萬公頃的荒涼土地上游蕩,盡力阻攔著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盜獵者。
隨后,我國政府先后在西藏、青海、新疆等地建立了西藏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青??煽晌骼飮壹壸匀槐Wo區(qū)、青海三江源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等7處藏羚羊自然保護區(qū)。各地也均在設施建設、裝備配置、人員經費等方面加大投入。據資料統計,從1999年至2003年,西藏在此的累計投資即達6000多萬元。同時,西藏、新疆、青海等地的保護部門還通過信息共享,聯合開展專項活動等方式集中打擊非法撲殺藏羚羊的犯罪活動,有效遏制了偷獵的猖獗勢頭。
同時,國際保護同盟也初步建立,1999年中國西寧藏羚羊保護及貿易控制國際研討會在西寧召開,會議發(fā)布了《西寧宣言》,這標志著國際間合作打擊盜獵藏羚羊、制止藏羚羊絨制品非法國際貿易活動的局面初步形成,對保護藏羚羊資源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
隨著種種努力,藏羚羊數量獲得明顯上升。1995—2000年,全國陸生野生動物普查結果顯示,全國藏羚羊總數回升至13萬只左右,青海地區(qū)約2萬只。
情況日益好轉,2001年,國家林業(yè)局在《全國野生動植物保護及自然保護區(qū)建設工程總體規(guī)劃》中將藏羚羊列入15大重點保護、拯救物種之一。同年,在國家青藏鐵路工程中,為了有效保證野生動物遷徙和種群交流,在全線1140km范圍內,專門為藏羚羊等野生動物修建了33處動物通道,通道總長度超過58km。
在這個過程中,自然保護組織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動作用。這些公益組織與團體機構通過大量的社會傳播、媒體宣傳,使野牦牛隊在可可西里的工作得到各方關注,在呼吁社會各界重視藏羚羊保護,推動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qū)設立等方面發(fā)揮了積極作用。通過多方努力,2015年5月,環(huán)境保護部與中國科學院聯合發(fā)布的《中國生物多樣性紅色名錄——脊柱動物卷》評估報告,正式將藏羚羊從受威脅物種名單中剔除,定為近危等級物種。2016年8月,世界自然聯盟(IUCN)下調了藏羚羊的受威脅等級,從“瀕?!苯禐椤耙孜!?。種種跡象表明,藏羚羊的保護工作獲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但未來的保護之路依舊任重道遠。由于藏羚羊主要棲息于海拔4000m以上的高寒地區(qū),對其開展科學研究十分困難,認識的局限性對其保護十分不利。另一方面,野保不僅是學術問題,還是復雜的社會問題。近年來,人類活動也對其生存造成較大影響。盡管盜獵已不再是藏羚羊面臨的首要威脅,但放牧、采金、圍欄基建等人類生產和開發(fā)活動對藏羚羊的棲息地構成的干擾和威脅依然存在。
人與自然如何和諧相處是一個經久不息的話題,除了需要繼續(xù)在行政組織上加以嚴控、使用科學技術手段提高保護效力外,加強公眾參與、提高全民意識也是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此外,高原區(qū)域的嚴寒和貧瘠往往造成當地居民與野生動物之間存在生死沖突,如何改善當地人民的生活,緩解人獸沖突亦是不可回避的難題。
最后,愿這美麗的高原精靈,能自由地奔騰,自在地繁衍,如同藏族遠古祖先格薩爾王曾經目睹的那樣:“蒼茫天地間流動著藏羚羊的潮流,
遷往產仔地的羚羊如云霧彌漫,
向無邊的天際擴散開來,
彷佛整個大地都在移動,
那直插天空的羚角,
仿佛茂密的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