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楊明

蘭茂像（引自《嵩明文史資料》第10 輯，2005 年）

蘭茂遺稿（引自《嵩明文史資料》第10 輯，2005 年）

所謂“學而優(yōu)則仕”，在中國古代，學問往往被看作是晉身官場的敲門磚，但也有一些人似乎與此格格不入。他們博學多才，但并不將升官發(fā)財作為人生目標，我們這次要講的蘭茂，便是一生無心仕途卻造福鄉(xiāng)梓的云南名儒。

“南滇醫(yī)圣”

蘭茂，字廷秀，號止庵，明洪武三十年（1397 年）生于云南楊林千戶所的一個軍戶家庭。根據記載，他自幼聰慧，勤奮好學，博覽群書，13 歲時便已通覽經史，對于醫(yī)學、輿地（地理）、書畫等也廣泛涉獵，被鄉(xiāng)人稱為“小圣”。雖然在少年時代便以博學聞名，但蘭茂一生的主要成就都在跨入“不惑之年”后完成，堪稱厚積薄發(fā)、大器晚成。

《滇南本草》是蘭茂留給世人的一筆豐厚遺產。此書完成于明正統(tǒng)元年（1436 年），記載了云南地區(qū)的主要藥物共計270 余種，其中約一半以上的藥物是首次記錄在案。其成書比李時珍撰寫的《本草綱目》早了142 年。

說起來，《滇南本草》背后還有一個故事。如前所述，少年蘭茂便對醫(yī)學有所涉獵，他在30 歲左右時，因母親生病需要治療，所以對醫(yī)學知識更加留意。在四處為母親尋醫(yī)問藥之際，蘭茂積累了很多醫(yī)藥學知識，為著書立說打下了堅實基礎。同時，為了收集資料，蘭茂幾乎走遍了云南全境，與各地百姓交流，搜羅了諸多醫(yī)術驗方和醫(yī)藥學知識，其中包含一系列的少數民族運用中草藥治病的實踐經驗。蘭茂將各種藥物的用途、藥效和醫(yī)技經驗進行認真整理與總結，提出了具體辨證施治的方法，終成《滇南本草》一書。

《滇南本草》在我國醫(yī)學古籍中占據了特殊地位，它既是我國民族醫(yī)藥學的重要著作，又是邊疆地區(qū)各民族醫(yī)學知識的“集大成者”，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文化結晶，對云南中醫(yī)中藥學的發(fā)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滇南本草》一直是云南醫(yī)者的必讀書，根據書中記載所配制的一些藥物具有較好療效，至今仍被運用在臨床治療中。除了《滇南本草》，蘭茂還著有《醫(yī)門攬要》一書，是其醫(yī)學、藥學思想的理論概括和臨床經驗的結晶，為《滇南本草》中藥物的使用提供了理論依據。因蘭茂為云南醫(yī)學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數百年來一直被云南百姓譽為“南滇醫(yī)圣”。

明代“普通話”的推廣者

“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鼻宕鷮W者車萬育所編寫的兒童音韻啟蒙讀物《聲律啟蒙》一直流傳至今。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車萬育之前200 多年，蘭茂就寫成了類似的音韻蒙學作品《聲律發(fā)蒙》。

“天對日，雨對風，九夏對三冬。祥云對瑞雪，滴露對垂虹”，蘭茂筆下的兒童音韻啟蒙讀物，同樣讀來朗朗上口，既有童趣，又使學童熟悉了常見韻律，為寫詩作文奠定了基礎。更為重要的是，《聲律發(fā)蒙》促進了以漢文化為主的內地文化與邊疆少數民族文化的交流與融合，一定程度上加速了邊疆與內地的融合。

明初，隨著中央王朝對邊疆地區(qū)的開發(fā)，大量漢人進入云南，他們帶來了先進的科學技術和文化知識，促進了云南的發(fā)展。在這個過程中，也面臨著一個重大的難題——書已同文，語不同音。如何推廣漢語標準發(fā)音，便利各民族間的交往，成為了蘭茂一直想要解決的問題。

在此之前，朱元璋基于方言音韻混亂的緣故，下令修撰了《洪武正韻》作為標準讀音，相當于明朝的“普通話”。蘭茂以《洪武正韻》為標準編寫了《聲律發(fā)蒙》，便于小孩子在童蒙時就熟悉并接受漢語正音，是明代云南“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推廣者”之一。從明朝直到民國時期，《聲律發(fā)蒙》一直是云南兒童蒙學必讀書目之一，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云南學子。

嵩明縣蘭茂紀念館（2021 年，楊明 攝）

此外，為了方便平民認字識字，蘭茂還寫作了《韻律易通》一書，提出了學習漢語音韻的簡便方法。該書不僅在云南影響很大，而且還在全國各地流傳?！皷|風破早梅，向暖一枝開。冰雪無人見，春從天上來?！碧m茂在書中以一首易于記憶的“早梅詩”概括了明代漢語的20 個聲母，被后世學者認為是漢語音韻史上的一座里程碑，為明代之后音韻學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邊疆文教的重要傳播者

說起來，蘭茂在音韻學上所取得的成就，與其教育實踐密不可分。進入而立之年后，蘭茂便在家鄉(xiāng)楊林（今屬昆明市嵩明縣）開設館堂，為童子講授蒙學，向各民族群眾傳播漢文化。據載，由于蘭茂學問名聲很大，形成了“四方學者至楊林從茂學”的壯觀場景，促進了各民族文化在邊疆地區(qū)的交往交流交融，是明代著名的“民族地區(qū)教育的先行者”。

精通醫(yī)術與音韻的蘭茂，在文學方面也頗有造詣。他先后創(chuàng)作了《性天風月通玄記》等南曲劇本和大量詩詞。在這些作品中，他絲毫不掩飾對家鄉(xiāng)云南的喜愛和贊美。比如，他描寫滇池的詞句“云迷?？冢F鎖昆陽，一江積水來孤浪，頓忘卻西湖勝景在蘇杭”，便認為滇池的美景絲毫不輸西湖。而他的組詩《楊林八景》，為我們留下了楊林當年的許多別致風景（有些當下已不存在），讓我們今天可以通過詩詞穿越時空的阻隔，感受到楊林的秀美風光。

明成化六年（1470 年），一代隱士蘭茂在家鄉(xiāng)楊林去世，享年74 歲。為了紀念蘭茂，鄉(xiāng)親們在其墓旁修建了蘭公祠，世代祭祀。今天，蘭茂墓和蘭公祠被列為了云南省文物保護單位，祠內記載著蘭茂的生平事跡和偉大成就，供各界群眾參觀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