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大名

2021-11-11 23:34:03薛玉玉
連云港文學(xué) 2021年6期

薛玉玉

后村的老棍兒朱三終于娶上媳婦了。

朱三其實也沒有多老,四十剛冒頭,只因沒結(jié)過婚,村里人一直喊他“棍兒三”,大約從三十歲開始,一喊就是十來年。當(dāng)村里和他年紀(jì)相仿的幾個結(jié)婚早的娶上了兒媳婦后,人們似乎是被誰暗地里統(tǒng)一了口風(fēng)一樣,“棍兒三”變成了“老棍兒”。

這朱三也是有點意思,自從被人喊了老棍兒,竟然應(yīng)和般地留起了胡子,他的胡子又不像旁人的那樣齊整,就鼻子下面和下巴的區(qū)域有,朱三的胡子可不聽話,從鬢角往下,鼻子和嘴的四周,直到喉結(jié)處,全是黑乎乎的硬毛,打著卷兒連成一大片,看著臟兮兮的,一下子顯老了不少。村里叔伯輩兒的都打趣他,這臭小子看來是不打算尋媳婦了,都跟我們這些老漢頭子一個打扮了。朱三也不反駁,撓撓頭嘿嘿一笑,想尋呢,媳婦多好多香的,我明兒就尋下了。眾人一頓哄笑,哎吆吆,還多好多香呢,好像你這老棍兒碰過一樣。來,你倒是好好說說,哪里好了,又哪里香了,哈哈哈。朱三也不惱,依舊嘿嘿笑著,擺擺手朝家走去,身后是一浪浪的笑聲。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三這回還真的尋下了媳婦,在那次笑談過了沒多久后。那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后,在地里忙了一早上的人們剛回到家吃了中午飯,有的倒頭就睡了,有的給拴在院墻外面向陽處的騾馬飲水,梳毛?!按罄取蓖醵鹱泳褪窃诮o她那寶貝大青騾子梳毛的時候,看到了穿戴一新的朱三和他拎著的網(wǎng)兜里的禮品,喂,大中午的提著煙酒干啥去,收拾這么干凈利索,我都差點沒認(rèn)出來,有好事?

朱三停下了腳步,臉上透出紅暈來,嗯,嬸子,有好事了,就是有好事了,嘿嘿。我上我大舅家去,請舅家。說著整了整衣服,大步流星地朝前村走去。

王二嬸子手里的鬃毛刷子舉在半空,她還想追問幾句來著。咦,看著是真尋下媳婦了,都請舅家了,那就是定下了。這樣想著,趕緊放下刷子回屋里去給當(dāng)家的和婆婆匯報去了,梳了一半的毛也不梳了,就那樣推在半脊背上。大青騾子對這樣的待遇似乎很不痛快,打了一個長長的響鼻,吹起許多灰土和草末兒來。

下午上地的時候,村里人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喜訊,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說笑著,也不知道老棍兒找了個老寡婦呢,還是黃花女兒?

誰家黃花女兒能放到這個年齡去?肯定是二手三手的媳婦子嘛。這年頭,寡婦不多,二婚三婚的遍地都是。

也就是,不是咱們說,現(xiàn)在這個離婚也真是嚇人得很,好端端的,過不了幾年就不過了,娃娃也不要,拍拍屁股就走了。

要娃娃弄啥呢,人家過去了還能生養(yǎng),領(lǐng)著還是人家的累贅。這不,趙老漢的小兒媳婦上個月也走了,娃娃嗓子都哭啞了,還是把他媽沒留下。你們說說,老趙家的日子還差啥?兩個油坊一個收割機(jī),他那小兒子還一直在外面包工程,那賺的可不是咱土里面刨出來的這仨瓜倆棗。就這么好的日子了,還是留不住一個兒媳婦。

哎,都是日子太舒服了,不知道自己想要個啥了。

人們紛紛長吁短嘆,走進(jìn)了自家的地頭,在他們的心里,莊稼是不會哄人的,多一分侍弄和用心,秋天就一定會多打幾把糧食,不像人,太多變了。

朱三的婚禮是在二十天后的六月初六舉行的,皇歷上說這一天是黃道吉日,宜嫁娶。全村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在了朱三家的小院子里,但其實是老者居多,少的沒有幾個。村里的年輕人大多領(lǐng)著媳婦娃娃上城里去打工念書了,有些還將老媽一并帶了去,接送孩子,伺候一家人吃喝,騰出媳婦來也可以打一份工,多一份收入。這樣一來,留在村里的就多是些上了歲數(shù)的老頭子,一把年紀(jì)了還得趴鍋趴灶,自己做吃喝。地又舍不得丟下,還都勉強(qiáng)種著。

村里常住人口越來越少了,所以不管是誰家有紅白事情,都是停了工,湊在一起,忙乎一陣子。

說話這會兒,新媳婦已經(jīng)接了過來,響了鞭炮,上了炕,五六個小毛孩子全都蹲在地上撿喜果子,什么核桃花生啦,棗子糖果啦,他們不急著撿這些。他們的目標(biāo)是散落在四處的綁著紅毛線的喜錢,有一塊的,有五塊的,還有幾個十塊的。沒有大人和他們搶,都在笑瞇瞇地瞅著幾個小家伙。可能是現(xiàn)在都生得少,不像以前,每家都是四五個,五六個,所以看到孩子,不管是誰家的,都想多看會兒,逗逗笑。

酒席開了,朱三的兩個舅舅給一對新人分別掛了兩面紅綢子,從肩頭交叉著固定在腰部。新媳婦看著是不年輕了,厚厚的粉也沒能遮住眼角和額頭的細(xì)紋,杏核眼,厚嘴唇,一看就是個踏實人。剃了滿臉胡子的朱三今天顯得格外精神,濃密的頭發(fā)整齊地攏在耳后,似乎打了發(fā)膠之類的東西,看起來服服帖帖,還閃著光。

朱三端著酒水碟子,領(lǐng)著新媳婦,給每個桌子挨個敬酒,這是三爺,來三爺,孫子敬你一盅。

三爺好,我也敬三爺一盅。

朱三一一介紹著,新媳婦緊跟著叫人,敬酒,每一個前來吃酒的人都要有稱呼,這叫“認(rèn)人”。

這樣熱鬧的場面,是免不了要說一些笑話的,人們便又拉出了朱三那個“媳婦多好多香的,我明兒就尋下了”的事兒,喂,朱三,從今兒起,我們就都要改口了哈。聽到?jīng)]大家伙兒,以后都別再叫人家老棍兒啦。

就是就是,老棍兒成歷史了,這一頁子翻過去嘍,咱村里又少了一個光棍嘍,咱們趕緊碰一杯。

來來來,碰一杯,人們一邊倒的歡笑附和聲。

明兒誰再問一句,媳婦哪里好來哪里香,朱三保證給你能說出個七拐拐八道道來,一清二楚。

對對對,哪里好來哪里香。

哎呀呀,到處好來到處香。朱三這個話接的呀,妙極了。人們的哄笑快要把房頂揭了。

吃了酒席,又下了喜面,天也黑下來了,眾人說說笑笑著各回各家了。幾個本家叔伯和嬸子,還有朱三的妹妹妹夫是最后走的,幫著收拾完衛(wèi)生,拆了喜棚子,又端了些席上剩下來的肉食菜湯回去了。

朱三媳婦換了便裝,從灶間端了一盆熱水給婆婆,媽,泡泡腳,跑了幾天了,把你累壞了。又扭頭喊朱三,三,你把禮薄本子拿過來,還有柜里新毛毯的夾層子有個紅色塑料袋,也拿過來。

哎呀呀,我自己端就行了,你咋給端來了,快上炕來歇會兒。朱三媽趕忙把媳婦兒讓到炕上,褪下鞋襪把腳伸進(jìn)了盆里,一股舒服的暖流瞬間躥遍了她的全身。

媽,這禮薄本子上的錢,還有我從娘家?guī)н^來的這兩萬塊錢,你都拿著,給莊家鄰里的把賬還了去。我知道前兩年給公公看病,一直到入土,家里借了不少。

朱三和老媽都被這番話給怔住了,萬千思緒涌上心來,他們沒料到才過門的媳婦會這樣豁達(dá)明事理,一心想著家里先還賬。

孩子,你的心媽知道了,事情不能這么辦,賬咱們慢慢還,斷然不能用了你從娘家拿過來的陪嫁。兒媳婦的懂事讓年逾古稀的老人心里有些感動,又有些發(fā)酸,不覺抹起眼淚來。她沒有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等來的會是這樣一個暖心的兒媳婦。

媽,這是我爸讓給你的,不是啥陪嫁不陪嫁的,你就放心拿著。咱們村子連村子,你和三都是實誠人,我早都知道的。當(dāng)然,我的情形你們也一清二楚,先前走了一家,因為我不生養(yǎng)的問題最后離了,倒不是我有多難纏,不好好過日子。

知道知道,我的娃,快別說這些叫人難受的話了。

媽,你讓我說,說了心里就痛快了。一個女人,生不下個一男半女,這事放到誰家都過不去,我也不埋怨誰。所以當(dāng)媒人悄悄跟我說,你們接受我不生養(yǎng)的事情,我就心里發(fā)了誓了,一定要好好過出個樣子來,我前腳進(jìn)了咱家門,后半輩子就是咱家人。這錢你就安穩(wěn)拿著吧。

此時的朱三媽已經(jīng)是淚如泉涌,她拉著兒媳婦的手說不出一句話來。而蹲在墻角的朱三,眼睛里也是含著滿滿兩包眼淚,喉頭發(fā)緊,恨不得一把將水芹攬進(jìn)懷里。是的,這個通情達(dá)理惹人疼的女人叫水芹。

水芹的確不是鄉(xiāng)親們口中所說的那種這山望著那山高,不知福惜福鬧離婚的女人。

由于母親去世得早,她又是三個孩子中最大的一個,不得不早早幫父親挑起了生活的擔(dān)子,家里家外,田間地頭,沒有哪一樣活兒是她拿不起的。在那個女孩子念書識字還不是很普遍的年代,水芹只念了一年半的村小,可她愛書,弟弟妹妹念過的書本她都好好收藏著,卷了的邊角一個個抹平,開裂了的書脊用糨糊一頁頁粘好。做完家務(wù)休息的時候,她會將這些寶貝拿出來,在炕桌上念,用指頭一筆一畫地學(xué)著寫,弟弟妹妹也會一遍遍教姐姐。所以水芹有著很不錯的閱讀能力,并不會被什么詞或字磕絆住。

隨著弟弟進(jìn)入初中,可以隔三岔五從學(xué)校那間小小的閱覽室借回圖書,水芹的生活多了新的色彩。她最喜歡讀的是愛情小說,但并不看當(dāng)時正流行的瓊瑤小說。她嫌那些情節(jié)太假了,離生活太遠(yuǎn)了,又動不動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看著沒勁兒。她著迷的是《黑駿馬》,白音寶力格對馬兒的愛她能感受得到,她認(rèn)為那跟她對自家牲口圈里的那匹屁股上有心形雜毛的白馬是一樣一樣的,她喜歡跟白馬待在一起,給它梳毛撓癢癢,或者靠在它柔軟的肚子上看天;黃毛里拉的惡心她也能想象得到,那不就和村支書家的兒子呆霸王一個德行嗎?見個女人就吹口哨,手上比畫著下流的動作,舌頭一伸一縮不如狗。還有索米婭對孩子的渴望和無條件愛護(hù),她也確信自己能明白和體會,且不說以后自己有了孩子會如何如何愛護(hù),單就眼前的弟弟和妹妹,她都恨不得時時揣在懷里。即便弟弟個頭已經(jīng)比她高出了多半頭,她還是不舍得讓他干半點重活;她也不讓妹妹學(xué)做針線活,她認(rèn)為那是沒出息的表現(xiàn)。不到萬不得已,她從不讓弟弟妹妹插手家務(wù)活,只讓他們好好念書學(xué)習(xí),以后端個鐵飯碗。

當(dāng)妹妹紅著眼拉她到草窯,抽泣著告訴姐姐,自己身子底下流了好多血,怕是得了啥不得了的病,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年長妹妹四歲,卻還沒有來過例假。發(fā)小燕子在三年前就說過,她和另外兩個同村同歲的女孩子都已經(jīng)來了。她當(dāng)時想著可能每個人身體狀況不一樣罷了,沒準(zhǔn)過不了多久就會來了,后面也就忘記了??裳巯旅妹枚加辛?,水芹的心里有點慌張了,不會是自己有啥問題吧。安頓好妹妹,洗刷完碗筷和鍋臺,又燒好了兩個炕,水芹拿著一捆麻葉往三奶奶家走去,她要趕緊去問問三奶奶,順帶讓三奶奶替她捻點麻繩,弟弟妹妹冬天的棉鞋得著手做了。

三奶奶的回答令水芹感到安慰,三奶奶說有些人的“身上”就是來得遲,她娘家一個侄女兒二十歲上才來的。三奶奶他們這些老年人不把例假叫例假,而是極其隱晦地叫“身上”。水芹的心里踏實了,自己也才十六歲嘛,離二十歲還有好幾年呢。

干家務(wù),種地;喂牲口,做針線;當(dāng)然,還有看小說。水芹的日子簡單又忙碌,家里家外料理得井井有條,村里人沒有不夸她的。這樣的女孩子是很搶手的,有半大小子的人家會爭先恐后早早請了媒人去說親,生怕晚一步被人搶走了。水芹剛過了十七歲生日就有人提著四色的禮品上門來了,來的人是隔壁村王獸醫(yī)家的大舅哥,他是來給自己的大外甥提親的。

上了茶和瓜子碟后,水芹就回自己房里去了,留下父親和媒人說著話??恐粔ψ乃郯底宰聊ブ?,哦,那就是獸醫(yī)的大兒子小滿,我在集市上見過幾回,有一回去給白馬買藥,他剛好在他爸的藥鋪里,他爸喊他小滿,還讓他從藥柜最高處的箱子里取了兩袋小蘇打,說是早晚拌料的時候用涼水化開,倒在草料上就行了。嗯,一定就是他了。眼睛小得像個蝌蚪,其他都還行吧。這樣想著,水芹不覺自己樂起來了,進(jìn)而又害羞起來,咦,真是不害臊,自己就這樣想著樂著了。不行,我不能這么早就出嫁,最起碼得等弟弟妹妹考上學(xué),不然誰給做飯吃呢,這可是個嚴(yán)肅的問題。

水芹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她不聽父親的那些寬慰和勸解,什么“你出嫁了,爸一樣把日子經(jīng)管好,一樣能做好飯菜和針線?!彼叽僦赣H去藥鋪子里給人家回了話,就說人她看得上,但要再等個三四年,弟弟妹妹考上學(xué)才可以出嫁。一年考不上,還得復(fù)讀,所以是三到四年,時間寬裕些。王獸醫(yī)人也爽快,說就看上水芹這個娃娃了,說他一家子都瞅準(zhǔn)了這個兒媳婦,三年五年都會等,就盼著水芹弟弟妹妹一把考上,那他們家也就能早一年辦喜事啦。

事情就朝著王獸醫(yī)的話上來了,翻過年中考,水芹弟弟以全校第二的成績考進(jìn)了縣里的師范學(xué)校,不光食宿全包,還每月有補助,一躍成了公家人。

過了兩年,水芹妹妹也順利上榜,考進(jìn)了省城的稅務(wù)學(xué)校,學(xué)起了會計專業(yè)。水芹家一下子端了兩個鐵飯碗,一時成了全大隊十幾個村的美談和榜樣。水芹的任務(wù)算是圓滿完成了,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在做好了十幾雙單鞋棉鞋以后,便讓父親去給王家通氣,可以商量事情了。

水芹的婚禮很隆重,在妹妹考上學(xué)那年的臘月嫁了過去。王家本來就日子寬裕,加上是大兒子的婚事,水芹在娘家的功勞又是人盡皆知的,所以王家給出的彩禮在十里八鄉(xiāng)是最高的。當(dāng)時正值寒假,水芹的弟弟妹妹也都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在學(xué)校用糧票兌換的大米,這稀罕物給水芹的父親長足了面子。要知道那個時候,山溝溝里的人還沒怎么見過大米,他們的飯食只有麥子谷子,蕎麥高粱等。

水芹婚后的生活是甜蜜又溫暖的。丈夫小滿很貼心,活兒都是爭著搶著干,生怕累著媳婦。公公婆婆也都十分疼愛這個勤快能干的兒媳,這讓自小喪母的水芹很是感激,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就像那些愛情小說中幸運的女主角一樣,遇到了最好的愛情。

這樣的幸福持續(xù)了兩年多,遲遲不見動靜的婆婆首先沉不住氣了,帶了兒子兒媳去縣上醫(yī)院做了檢查?!跋忍煨宰訉m缺失”幾個字將水芹兩口子和婆婆徹底嚇傻了。水芹無力地靠在醫(yī)院的長木椅上,無助地狠狠咬著指甲,老天爺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做得還不夠好嗎?婆婆也才恍然大悟,就說怎么從沒見兒媳婦來過“身上”,只當(dāng)是她干凈,處理得不露痕跡。小滿雙手抱著頭蹲在邊上,一聲不吭,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個殘酷的結(jié)果。

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鄰居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開始刮起來了。小滿媽放出風(fēng)去,說是自己的兒子那方面有問題,不是兒媳婦的事兒。她還和小滿爸商量好了,等老二娶了媳婦生了娃,就過繼一個給小滿兩口子。水芹感激涕零,心里念了千遍萬遍的觀音菩薩,他覺得自婆婆就是活生生的菩薩。

幾年以后,小滿的弟弟娶了同村的槐花,第二年八月十五一過,就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全家歡喜。水芹更是喜歡得不得了,足足伺候了弟媳婦四十天,端吃端喝不說,還給小毛孩子做了好幾套衣服,棉的,單的,夾襖,應(yīng)有盡有。

毛孩子一天天長大了,一口一個“大媽媽”地叫著,特別喜歡跟在水芹的屁股后面。

槐花似乎真不打算生老二了,有一次吃晚飯時直截了當(dāng)?shù)亟o婆婆說,媽,你也知道,生毛孩子差點要了我的命,可是不敢再懷老二了,一個孩子好好養(yǎng)就夠了。

婆婆背地里安慰水芹,別聽槐花瞎說,她現(xiàn)在說不要了,過不了兩年就又想要了,女人家,沒有哪個不愛娃娃的。

水芹苦笑著點頭,可她分明已經(jīng)覺察到,槐花不像以前那樣對她了,也不太愿意讓毛孩子到她屋里來了。她肯定是聽說了那個關(guān)于過繼不過繼的話了,生了嫌隙了。

槐花到底是沒再生二胎,還自作主張去縣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斷了一家人的念想。

婆婆公公,包括小滿,對待水芹還是那樣的好。他們越好,水芹的心里就越矛盾,難受。水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她不能這樣自私,讓小滿一輩子都體會不到為人父的快樂,還要讓人在背地里指指點點“小滿不行,小滿有問題?!?/p>

離婚兩個字,是水芹提出來的,她聲淚俱下央求小滿和公公婆婆,就讓我們把婚離了吧,小滿三十歲,還來得及的,再娶一個,給他生個娃,和和美美過日子。我這心里也就舒坦些了。又哭訴了公公婆婆的千好萬好??傊豢谝Ф?,這個婚是離定了。

水芹離開王家的時候,將自己辛苦攢下來的三千塊錢偷偷裝在了婆婆的枕套里,她知道婆婆細(xì)心,一定會發(fā)現(xiàn)的。留下點什么,她的心里也就多少好受些了。

回到娘家的水芹,把侄兒一手拉扯大,送進(jìn)了弟弟和弟媳所在的縣城上了幼兒園。她又回到了從小生活的小院,和父親一起,種地喂牲口,做飯做布鞋,只是弟弟妹妹們?nèi)缃裨缫巡淮┙憬阕龅牟夹?,他們的孩子也不穿,他們都穿锃亮的皮鞋和各式各樣好看洋氣的運動鞋。水芹只給父親和她自己做,一針針,一線線,日子也就打發(fā)過去了。

還是有上門說媒的來,尤其是離婚風(fēng)盛行的這十來年,哪個村子還沒幾個離過婚的男人正等著再說一個,更別提那些還沒結(jié)過一次婚的大小光棍兒們。水芹有言在先,挑開天窗說亮話,自己先天不足,不能生養(yǎng)孩子的。這就阻住了絕大部分想要聯(lián)親的人家,畢竟在農(nóng)村,不能生養(yǎng)孩子,這是大事情。

水芹想著后半輩子就這樣和老父親一起過了,也挺好,沒那么多糟心事,日子平平淡淡。不料想溝對面后村的朱三家派人說媒來了,還特別說了,朱三母子都接受水芹不能生養(yǎng)的事實,也就是圖給朱三找個伴兒,保證絕不會另眼相待。水芹點頭應(yīng)著,說考慮一兩日就傳話過去。

對于朱三,她多少是知道些的,從沒結(jié)過婚,四十來歲,大個子,看著還行。他爸好像前年沒的,現(xiàn)在就和老媽相依為命。對了,有一個妹妹比他小十來歲,就嫁在同村。聽村上人說,朱三家日子不寬裕。

我看還行,爸。日子不好,一家子勁兒往一處使,過不了兩年就好起來了。

嗯,朱三父母我熟,都是老實莊戶人家,聽說有些欠賬,想來也不要緊。

水芹在周末叫回了弟弟和妹妹,把這事情攤開說了,弟弟表示贊同,妹妹想到姐姐的種種不易,抹著眼淚也表示同意,并提議和哥哥一人給姐姐一個大紅包,不讓姐姐嫁過去受錢的罪。

水芹和朱三很快還清了七窟窿八眼睛的爛賬,朱三病懨懨的老母親似乎也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朱三兩口子把幾畝莊稼打理得比誰家的都好,老太太就在家里搞搞衛(wèi)生做做飯,還養(yǎng)了一大群雞。朱三每個逢集日都會給摩托車后座上托一大筐子雞蛋去賣掉,換回些日用品和副食,多余的錢就交給水芹存起來。

朱三妹妹兩口子種著承包來的幾十畝玉米,還養(yǎng)著一圈奶牛,所以兩個孩子多數(shù)都是放在娘家的。水芹本來就愛孩子,有點好吃的都是緊著老人和兩個孩子吃。白天,孩子跟著外婆在家里,吃過晚飯后,便不再要外婆了,一雙坐在舅媽的腿面上,這個要聽《武孫打虎》,那個要聽《黛玉葬花》,好不熱鬧。夜里睡覺,一個依舅媽左邊,一個偎舅媽右邊,反倒把舅舅擠炕邊上去了。

這天趁著中午休息,朱三妹妹來看老媽和孩子,并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她懷上三胎了,還是雙胞胎,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

哎呀,好好好,好好好。老媽一個勁直說好,又安頓女兒少干些重活,孩子就不要再往回接,安心放這里。

別惦記倆孩子,就把自己經(jīng)管好?;顑好Σ贿^來了就給我說,我倆過去幫忙弄。水芹拉著妹妹的手,眼里全是羨慕和祝福。

轉(zhuǎn)眼足月,朱三妹妹生下了一對男孩,雖是瘦小些,卻都是極健康的,所有指標(biāo)都正常。一大家子高興壞了。

由于兩邊老人都年事已高,伺候月子的重任便又落在了水芹肩上。水芹一天四五頓,變著花樣給妹妹做好吃的。吃得好,奶水自然足,兩個小家伙滿月時已是虎頭虎腦的樣子,一逗就咯咯直笑。

當(dāng)?shù)赜袀€風(fēng)俗,女兒生了孩子第四十天,得回娘家一趟,傳下來的叫法是“浪外婆家”。其實也就是讓娘家人看看新生兒,一起高興高興。

朱三的妹妹和妹夫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回娘家來了,水芹早早蒸上了饅頭燉好了雞。孩子剛一放下,一家人的目光都被炕上的兩個小小子牽了去。

你看這小鼻子小嘴兒,多乖巧,肉嘟嘟的。

快看這小肉胳膊,一截一截的,哈哈哈,跟個蓮藕一樣樣的。

嫂子,你給兩個孩子把大名兒取了吧,一個姓王,一個姓朱。妹夫的一句話瞬間讓房里的空氣靜了下來。

取吧,嫂子,我們早都商量好了,我婆婆也一百個愿意。月子里沒告訴你,就是想當(dāng)著媽和我哥的面說的。妹妹抓過嫂子的手,一臉真誠地望著嫂子。

水芹努力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疼,是真的。她盯著妹妹妹夫的臉看了一會,似乎在尋求某種確定,又扭頭看看婆婆和自家男人,沒錯,都是幸福和肯定的眼神。

王安然,朱安心。水芹瞅著一對寶貝,向天地宣告了他們的大名。

桂平市| 德惠市| 平度市| 泗阳县| 丰宁| 鲁甸县| 汝阳县| 廊坊市| 清远市| 嵊泗县| 横峰县| 乡城县| 博湖县| 灌南县| 南澳县| 来宾市| 定结县| 华亭县| 龙游县| 邵武市| 临海市| 康平县| 泽州县| 长岭县| 秦安县| 曲松县| 象州县| 林西县| 琼结县| 长乐市| 白水县| 泰兴市| 交口县| 会东县| 葫芦岛市| 临漳县| 马尔康县| 龙胜| 嘉黎县| 青海省| 延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