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良

（四川化工職業(yè)技術學院，四川瀘州 646099）

1 義與利

《現(xiàn)代漢語大詞典》關于義的解釋：義，會意字，從我，從羊?！拔沂潜?，又表儀仗”，“羊”表祭姓。本義：合理的是事，應該做的事?！墩f文》：義，己之威儀也。從我羊。徐鍇曰：“義者，事之宜也?！缎⒔?jīng)》曰‘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經(jīng)，常也，言天有常道，其氣一也；地從宜而化之，萬物異形也。義者，明也，尚斷而從之。故于文羊我為義?！薄豆糯鷿h語大詞典》：合乎正義的行為和事情?！兜赖陆?jīng)十八章》：“大道廢，有仁義。”故義本義為合理正確的事情或行為，引申義為合乎正義，合乎神圣標準或道德法則或者行為品質符合道德上正直的標準。“利：會意字，從刀，從禾。表示以刀斷禾的意義。本義：鋒利”引申義大致有吉利順利，利益之意。

義和利從本身意義上講，主要是道德標準要求和人們實際利益之間的關系，而如何把握和權衡二者關系就是歷來人們討論的重點。深一層意思就是兩種選擇途徑，如果選擇義為先，以義為評判道德標準，利為后，作為行為處事原則的話，一般稱這一類別為行為動機論者。反之，行為處事和道德標準以利為先，只管行為效果而不問道德動機的，稱之為效果論者。

2 先秦孔孟的義利觀

先秦時期社會局勢動蕩，諸侯征伐不斷，禮崩樂壞，社會倫理秩序混亂。一些思想先進的思想家，教育家便思考并提出關于義利的社會價值標準。

早在孔子以前的春秋時期，《國語》中便有關于義利的記載。晉國大夫丕鄭曾言：“義以生利，利以豐民。”晉國大夫里克說“克聞之：夫義者，利之足也；貪者，怨之本也。廢義則利不立，厚貪則怨生?！边@大概就是關于義利的最早解釋。義產生利，利使得人們生活更加富足。如果為了貪利而廢棄了義，那么怨則生，利也將不存在，人們也就談不上富足。

孔子在此基礎上發(fā)展了自己的義利觀，強調義是立身之本，鼓勵人們在實際生活中去實現(xiàn)它，恪守它。孔子是儒家最早提出和討論義利觀的?？鬃又苯佑懻摿x利的文獻很少?！墩撜Z·子罕》記載孔子“罕言利?！钡窃诹x利關系的時候，孔子的態(tài)度已然明顯?！墩撜Z·里仁》：“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可見，義與利是區(qū)別君子和小人的一個標準，君子以義為先，明白義，重視義；小人則是以利是圖，以利作為他們的行為標準和導向。社會個人都以義的標準來規(guī)范和要求自我，遵循社會秩序和倫理道德，那么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君子?？鬃右簧拇蟛糠志Χ荚趶团d“周禮”，顯然以義為價值導向會更加凝聚社會力量和人心，也會更加利于統(tǒng)治和社會管理。但孔子也不是不談利。孔子認為：“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比绻毁F來自于不義的行為和渠道，那么對我來說都是“浮云”。另外，孔子主張“見利思義”，看見利的時候要思考其是否符合義的標準，然后再選擇取舍。只有這樣才能符合義，這樣才是獲取利的正確方式。這樣便可以“成人”了，也是與儒家的“仁”相符合的，這才是國家統(tǒng)治和治理的最好捷徑。

孟子關于義利的關系態(tài)度比孔子鮮明許多，特別是利的方面，這大部分與其鮮明的王政觀點緊密聯(lián)系?！睹献印す珜O丑》說：“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泵献诱J為王道和霸道是兩種不同的睜政治統(tǒng)治方式。王道以德使人心悅誠服，霸道以力統(tǒng)治別人。在這里孟子主張的政治統(tǒng)治是以道德為基礎的王道，而排斥霸道統(tǒng)治。孟子所主張的這種政治統(tǒng)治是不能以利為出發(fā)點或者動機的，面對利的誘惑，都要將其考慮到義的道德范圍內才可以。（《孟子·梁惠王》）雖然國王、大夫、士庶不同階層對于利的追求不一樣，但是孟子認為大家都以利為出發(fā)點和動機的話，這是對于整個國家是不利的，更是不可取的。由此看出，孟子主張人們不能把利作為行為出發(fā)點，但是如果義與利二者發(fā)生矛盾呢？二者又該如何取舍呢？《孟子·告子上》：“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當生與義二者需要作出選擇的時候，孟子主張舍棄生命來實現(xiàn)“義”。也是說舍棄生命的代價而去踐行自己心中或者社會的道義原則。孟子認為，每個人都應該以道義作為一切行為準則和一個人的理想目標和遠大抱負。孟子無疑傳承了孔子的義利觀，而且“義”作為更高層次的道德原則被傳承了下來。

自此，先秦儒家重義輕利的義利觀在孔孟這里已經(jīng)得以基本形成。這不僅是先秦和整個儒家的義利觀的理論起源，更是歷代文人政客的遠大理想抱負，“舍生取義”亦是幾千年來大多數(shù)人們心中的道義準則。

3《春秋繁露》中的義和利

董仲舒是西漢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和今文經(jīng)學大師，也是我國歷史上重要的哲學家教育家之一，亦是先秦儒家精神的傳承者，其義利觀思想就是對孔孟思想的延續(xù)和發(fā)展。周桂鈿先生用一副對聯(lián)概括董仲舒一生功業(yè)：“上承孔子，下啟朱熹，始推陰陽，為群儒首：前對漢武，后相江都，初倡一統(tǒng)，罷百家書?！薄吨袊糯鷮W術思想變遷史》中，梁啟超說：“兩漢之以著述得名，惟江都、龍門二子獨有心得，為學界放一線光明?！薄敖肌斗甭丁?，雖以說經(jīng)為主，然其究天人相與之故，衍微言大義之傳，實可為西漢學統(tǒng)之代表?！瘪R勇在《曠世大儒——董仲舒》中說：“他的思想既是秦漢之前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系統(tǒng)總結，又是秦漢社會開辟新時代的思想獨創(chuàng)?！倍偈娴乃枷氩粌H僅對漢代封建政治倫理、社會綱常秩序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很大程度上維系了漢代社會穩(wěn)定，而且至今對于整個社會的倫理規(guī)范、價值觀導向和文化發(fā)展都有著很大的影響。

在《仁義法》中，義并沒有與利有直接關系，而是作為仁的同等地位的概念出現(xiàn)，與仁同樣重要。董仲舒認為，仁與義分別是研究他人和自我的兩個概念?！八灾稳伺c我者，仁與義也。以仁安人，以義正我，故仁之為言人也，義之為言我也，言名以別矣。”仁是安定別人的，義是端正自我的，一個人以仁的方式來對待別人，那么對應的就應該用義的方式來對待自己。如果沒有用仁來愛別人，那就不算是仁，如果沒有用義來端正自我品行，那也不算義。這也是《春秋》的宗旨：“仁之法在愛人，不在愛我；義之法在正我，不在正人?！苯又?，董仲舒用晉靈公、魯僖公、魯莊公等例子說明仁愛的施與對象?！斑h而愈賢，近而愈不肖者，愛也?！薄叭收邜廴耍辉趷畚?，此其法也?！?/p>

至于義，董仲舒認為：“義云者，非謂正人，謂正我?！背`王討伐陳、蔡，齊桓公治罪袁濤涂，但《春秋》并未贊許，就是因為他們只是用義來端正和要求別人。而潞子對于諸侯，自身端正，嚴格要求，而受到《春秋》稱贊。義的法則便在與此，只是要求自己，使自己的行為合乎適宜。故曰：“有為而得義者，謂之自得；有為而失義者，謂之自失；人好義者，謂之自好，人不好義者，謂之不自好?！?/p>

《仁義法》中，董仲舒把仁與義提升到了一個極高的社會地位，作為社會大眾的一個行為規(guī)范，對于當時和時至今日都有著深遠的意義。但董仲舒作為西漢大臣，一個頗有建樹的政治家，整篇《仁義法》的思想核心更側重于對君王的要求和建議，意在強調統(tǒng)治者仁義并舉，提醒君王治人與自治二者不能偏廢。

只有君王和個人都能達到大家都認可的原則和標準，一個國家才能和諧穩(wěn)定的發(fā)展。如果說《仁義法》是董仲舒對君王的建議，那《身之養(yǎng)重于義》則是對于社會個人的要求。在第三十一篇中，義并不是與仁同列，而是作為利的相對的范疇出現(xiàn)。而在仁與義、義與利的這兩對范疇中，兩個義的概念和意義也是決然不同的。

《荀子·大略》：“義與利者，人之所兩有也。雖堯舜不能去民之欲利，然而能使欲利不克其好義也。雖桀紂亦不能去民之好義，然而能使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故義勝利者為治世，利克義者為亂世。”董仲舒亦認為：“天之生人也，使人生義與利?！钡嵌偈孢M一步說了義與利的作用，即“利以養(yǎng)其體，義以養(yǎng)其心。心不得義，不能樂；體不得利，不能安。義者、心之養(yǎng)也，利者、體之養(yǎng)也?！笨梢姡x與利在董仲舒看來是保養(yǎng)個人身心的兩個方面，互為表里，必不可少。值得一提的是，董仲舒在孟子的基礎上把義的重要性放到了更突出的位置?！睹献印じ孀酉隆罚骸肮世砹x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泵献又皇且粤x來取悅我心，義只是一個外在的有利因素。而董仲舒則是以義養(yǎng)心，義是心的內在重要因素。

董仲舒在這兩篇中分別把仁與義、義與利對于君王和社會個體的行為規(guī)范，處事原則放在了一個相當高的地位，在當時更是作為漢朝治國理政的重要方法，也是穩(wěn)定社會局面、肅清社會風氣的一劑良藥。董仲舒作為漢代儒學的集大成者，也是歷史上著名的思想家和政治家。其思想主張在當時的社會效益是極大的，時至今日，《春秋繁露》對于廣大社會群體的價值觀判斷都有極大地教育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

注釋

(1)王同億.《現(xiàn)代漢語大詞典》,第1639頁.

(2)老子.《道德經(jīng)》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第62頁.

(3)古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第2版,第8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