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離開之際,陽光掃描地板;
一只小三花從窗臺下探出身軀來。
人的腳越來越少,最后一雙似乎
有所留戀又最終離開,門關(guān)上了。
面包之屑、一塊舌狀花瓣,
迷你小刀,牙齒亮著光點。
黑橘白在安謐的光中走動。
空氣中難道還有偏頭痛的靈魂?
周未,“魚類有如女性形式”——
某一個昏頭昏腦的男人這么說。
然而上天給了他諂媚者樣貌。
陡然間的中斷使時間空下來。
人間的物質(zhì)變少了,隕石與
石榴皆可用來食用?桌布上——
眾人,在食物上留下了刻度;
美的星球物質(zhì)如燙傷的言語。
當(dāng)人間萬物還在天上飛;
快樂為的不是快樂,而是更胸有成竹。
我也不是,向萬物有靈提請訴求,以稀釋
彷徨無地的狀態(tài)。
河魚帶了玫瑰色的長牙,在空中走;
純真的孩童帶來全部的養(yǎng)料和空間。
為什么,開始喜歡上活生生的生活?
我從粗糙中獲得樂趣并且延續(xù)下去。
人們都在死去,選中不同的時間;
你,不要告訴我,是命運在選擇;
我們都在選。嬰兒們艱難地落地,
長成孩童、少年、青年、中年,或老年——
這些不同的物種啊,我曾在某個不好的時候傾聽。
他們是不同的,又仿佛身影重疊互相指認(rèn)。
我那時看到,不同的我在某一條道上竄動;
而黃昏,正等著一人在陽臺上坐擁愁城。
眼前,大橋的欄桿如流動的鋁線,切割;
贛江,一塊水的藍(lán),陰冷的藍(lán)晃蕩——
水中,被圍的一小片狹長秋綠;車移動,
它慢慢展開,越來越平白無奇。
二十年前我曾在此地嬉游;在井岡山大橋下,
兩塊黃帶子般的沙灘無限延長,水,在收縮。
為了存身于記憶而消失;那一批一批的人體,
都是年輕的,不帶任何體重。
被觀看的東西,一直要被看到,
變化而循環(huán);而我看過了哪些?
或許已經(jīng)忘了,我自負(fù)于修整
詩歌觀念;熱愛生活就是浪費。
因為記憶,或者因為記憶而終結(jié)的一些東西;
這個地方還有意義嗎?河的東面,有一塊由
山包堆起的處所;教室、宿舍、紅土、人事。
1994年夏初我到此地找工作,之后再沒離開。
同路人與你說過什么?沒有,我甚至
不曾見過他,他只是寬泛的所在。
花園里有迷失的寵物看著到拂曉。
夜露沉睡,它們,并不知曉談?wù)摰脑掝}。
我也不想,你顯露的博學(xué)其實不怎么樣,
徒有一副先知框架。遠(yuǎn)非智識可以達(dá)到。
我今夜去垂釣了,你知道,
晚上有晚上的魚可釣——
一位年輕時患過腫瘤的人如此說。
我曾為這句回答惱火不已;
但現(xiàn)在,我從中學(xué)到更多。
植物的花序,鳥的羽翎,
以及其他可想到的;
在開始的地方,水涌動而為泉流;
人的聲音,示愛者
輕手輕腳抖去身體上的罪孽;
鳥類的輕靈醒著,隱入黑暗。
幽魂們蹉跎了漫長光陰——
以自身的虛幻輪廓模糊名物界限;
夢是入侵,而不是滲透。
在同一性的結(jié)構(gòu)感中,我們
認(rèn)同精致、協(xié)調(diào)又可怕的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