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 孫立平 孫江南
字幕:這是一個跨越了近二十年的真情故事。
燦爛的晚霞映照著連綿起伏的群山,蜿蜒的小河邊聚集著成群的牛羊。
姚慧敏帶著弟弟姚少斌在河灘上嬉戲,姚少斌興奮地追著向姚慧敏潑水,姚慧敏不時還擊一把,逗弟弟開心。
一只大黃狗抖動著渾身的水珠,向河中的姚翔叫著。
姚翔在河水里一會兒蛙泳、一會兒仰泳、一會兒蝶泳,他健碩的身軀油光發(fā)亮。游了一會兒,姚翔停下來,回頭向姚少斌打招呼:斌斌,過來呀!
姚少斌狡黠地說:我才不去呢!那么深,姐姐,你去嗎?
姚慧敏:我想去,可我得看著你呀!都學了幾天了,連扎猛子都不會!
姚少斌:明天,明天我就學會了!
姚翔轉身游了回來。
姚少斌:看,爸爸回來了!
姚慧敏:游了這么久,我們該回去了。
姚少斌羨慕地說:爸爸游得真好,我要是能像爸爸這樣就好了。
姚翔抱起姚少斌:只要你肯努力,將來比爸爸游得好!
姚少斌:真的?那我想當世界冠軍!
姚慧敏做了個鬼臉:吹牛皮!
姚少斌:哼,不信你等著瞧!
姚翔抱著姚少斌回到岸邊,用毛巾將姚少斌的全身擦干,細心地給他穿上衣褲。
姚翔:怎么樣,兒子,明天還來不來?
姚少斌連忙說:來!來!來!
姚翔慈愛地碰了碰姚少斌的小鼻子:那你可要加油練,練好了才能當世界冠軍!
姚少斌拍拍胸脯:沒問題!
姚慧敏收拾好東西,走到摩托車旁。
姚翔將姚少斌放在摩托車上:回家嘍!
三人騎上摩托車,在茂密的樹林中穿行,一路上充滿清脆的歡笑聲。
姚翔的妻子齊秀云在廚房里忙碌著,鍋里的油燒得冒了煙。一條肥碩的鯉魚被放進鍋里,發(fā)出“嗞”的一聲,鍋中油花四濺,香氣撲鼻。
齊秀云不慌不忙地在魚上淋著湯汁,不時向窗外的花園里張望。
姚翔騎著摩托飛馳而過,路邊的落葉被紛紛卷起。
摩托車停在“知青園藝店”門前。
姚翔慈愛地抱下姚少斌,姚慧敏和姚少斌蹦蹦跳跳地跑進了家門,大黃狗興奮地跟在后面。
姚少斌:媽媽,我們回來了!
齊秀云端著菜從廚房出來:喲,寶貝,今天學會游泳了嗎?
姚少斌得意地說:當然,小菜一碟。
姚慧敏:吹牛,深一點的地方都不敢去!
姚少斌:不是我不敢去,是爸爸不讓我去。
姚翔把濕衣服放在一旁,接過齊秀云手中的菜:喲,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做了這么多的菜?
齊秀云:等一下再去晾衣服吧,孩子們都餓了,快吃飯!
一家人走向餐廳。
餐廳中的電視機開著,雙目失明的姚母坐在沙發(fā)上。
姚少斌走過去依偎在姚母身邊,他抓過電視遙控器,換臺看起了動畫片。
姚翔和姚慧敏端著碗筷走進來。
齊秀云關了燃氣爐,拿出盤子盛好魚,刷好鍋鏟,解下圍裙,端著魚走出了廚房。
姚少斌懂事地扶著姚母坐到餐桌前。
姚慧敏給大家盛好飯。
姚翔從冰箱里拿出了啤酒。
齊秀云把魚放在餐桌上。
姚少斌:媽媽,好香呀!
齊秀云:紅燒鯉魚,快嘗嘗!
姚少斌:好大一條魚?。?/p>
齊秀云:慢慢吃,小心有刺。
姚翔將碗筷遞到姚母手里:媽,吃飯了。
齊秀云連忙把菜夾到姚母碗中。
姚母:好啦,大家快吃吧。
姚翔大口地喝著啤酒,神情陶醉。
齊秀云站起身走向廚房去添飯,路過茶幾時看到兩個快遞包裹:哎,老公,今天鄭所長送來了兩個包裹,都是從上海郵來的。
齊秀云說著將一大一小兩個郵包遞給了姚翔。
姚母聽了齊秀云的話,愣了一愣,若有所思。
姚翔接過兩個包裹:噢,這個是上次到家里做客的那個阿姨郵來的。我看看另一個。
姚翔放下啤酒,拆開了另一個包裹,里面裝著一個陳舊的集郵冊和一封信。
姚翔打開信紙。
(畫外音)蘇小?。阂ο瑁绺?,我好想見見你,可我也許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這是你送給我的集郵冊,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把它當成我最珍貴的寶貝,你也許不知道,你離開上海的那天,我哭了好久。別了,老班長,我的哥哥,我將不久于人世,祝你永遠幸福。
姚翔默默地看著手中的老照片,照片里是幾個年輕人站在白渡橋上的合影,照片中的年輕人分別是姚翔、蘇小小、柳青和蔣廷齊。照片的右下角印著一行小字:1992.05.21。
姚翔盯著照片,不禁陷入回憶。
字幕:1992年,上海。
姚翔和同學們站在白渡橋上,大家擠在一起面對鏡頭,手持相機的柳青看到旁邊的一位警察叔叔,趕緊跑過去。
柳青:叔叔,能麻煩幫我們照張相嗎?
警察:沒問題。
柳青把相機交給警察叔叔,大家各自擺好姿勢。
警察叔叔幫大家拍了照,眾人道謝后高興地走了。
柳青看了看手表:喲,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晚上還要開聯(lián)歡會呢。
姚翔:好吧,大家回去排節(jié)目吧!
蘇小?。何铱蓻]什么要表演的,我只負責吃糖,喝汽水!
柳青:瞧你饞的!
姚翔:走吧,回去嘍!
眾人離開白渡橋,在金燦燦的夕陽下說笑著向?qū)W校走去。
教室里燈火通明,同學們有說有笑。
一位男同學正在表演霹靂舞,臺下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節(jié)目演完,主持人柳青走到教室中央報幕。
柳青:下面有請徐海林同學演唱歌曲《上海灘》。
一旁躍躍欲試的徐海林抓起禮帽扣在頭上,健步走到教室中間,理理雪白的圍巾,大叫:讓掌聲來得更猛烈些吧!
教室里掌聲雷動。
徐海林隨著一臺錄音機的伴奏唱了起來: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唱完,徐海林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故作紳士地致謝。
同學們熱烈鼓掌。
主持人柳青上場:同學們,聽罷徐海林同學演唱的《上海灘》感覺如何?下面,請我們的班長,姚翔同學為大家?guī)砑麖棾秼寢尩奈恰?,大家鼓掌歡迎!
在同學們的掌聲中,姚翔拿著吉他來到教室中央,深情地演唱起來。
同學們一片安靜,只有徐海林東張西望。
唱著唱著,姚翔熱淚盈眶。
一曲終了,同學們掌聲如雷。
徐海林對旁邊的同學竊竊私語。
姚翔向大家微微鞠躬致謝,然后走向座位拿起自己的物品,悄悄繞過同學們,獨自走出了教室。
蘇小小猶豫片刻,也悄無聲息地擠出了人群,追了出去。
柳青:同學們,今天的聯(lián)歡晚會到此結束了,祝大家晚安!
同學們紛紛走出教室。
姚翔獨自坐在噴泉邊仰望夜空。
蘇小小輕輕站到姚翔身邊。
蘇小?。喊嚅L,你想你媽媽了?
姚翔默不作聲。
蘇小?。何乙埠孟胛覌寢?,可我連她在哪兒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過得怎么樣。
柳青走過來:姚翔,你說過明天要帶我們?nèi)ツ惆职值牡昀锿婺?,我好想看看你爸爸的那臺賽車,要是能騎一下就更好了。
姚翔:好呀。
柳青:那明天吃過早飯我到學校來找你?
姚翔點點頭。
蘇小?。何乙蚕胍黄鹑ィ銈円任遗?!
柳青:放心吧,我們不會落下你的。
徐海林坐在爸爸的車上,焦急地向校園里看。
徐海林:柳青怎么還沒來呀?爸,我去叫她。
徐海林說完徑直走進校園。
徐海林在噴泉邊找到了柳青:柳青,走吧!我爸來接我們啦!
柳青趕緊對蘇小小和姚翔說:一言為定,明天上午我來找你們。
徐海林和柳青向校門口走去。
徐海林:小公主,你干什么去了?我們等你好久了。
柳青做了個鬼臉:我找李老師還書去了。
柳青走到車旁:徐叔叔好。
柳青說完拉開車門,鉆進車里。
徐海林的父親點了點頭,發(fā)動了車子。
姚翔獨自在操場上慢跑,隨后走到一旁的臺階上拿起一本書和早餐,向噴泉走去。
柳青騎著自行車拐進校園,停在了噴泉旁??吹秸谧x書的姚翔,柳青頑皮地按響了車鈴。
姚翔抬起頭:Good morning!
柳青做了個鬼臉,從車把上取下一個袋子交給姚翔。
姚翔:這是?
柳青:里面是雞蛋、蘋果和面包。
姚翔:別給我了,我吃過了。
柳青:我媽媽特意拿的,你放宿舍里晚上吃吧。
姚翔:謝謝,那你等我一下。
柳青站在噴泉邊出神地看著水中的金魚游來游去。
姚翔走了過來。
柳青:你看,那條黑黑的魚好丑哦。喲,它還藏起來了。
姚翔探頭去看:在哪兒呢?
柳青:藏到假山后面去了。
姚翔撿起一塊小石子丟到水里,水花濺到了柳青身上。
柳青邊拭著身上的水邊嬌嗔地說:好啦,我們走吧!
姚翔把自行車推過來,柳青輕盈地跳上后座。
兩人穿過林蔭道,騎出了校園。
姚翔一邊騎車帶著柳青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一邊愉快地哼著歌曲。
姚翔在蘇小小外婆家門口停下車:估計蘇小小都等不及了。
柳青:那還用說?有一次我們說好去爬山,結果天剛亮她就到我們家樓下喊我了,她說她興奮得一夜沒睡覺。
姚翔:熱心腸、急性子!
蘇小小拿著一封信,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門外傳來敲門聲,蘇小小打開門把姚翔和柳青讓進屋子。
蘇小小:我媽來信了,她說她跟一個男人到南方去了。
蘇小小說著哭了起來。
姚翔和柳青對視了一眼。
柳青抱住蘇小小,輕輕拍著她的肩:堅強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小小漸漸平靜下來,柳青幫她擦去淚水。
蘇小小故作輕松地說:好啦,你們?nèi)ネ姘伞N业檬刂彝馄牛蛱煸谑痔讖S干活時扭了腰。
姚翔:好吧,好好照顧外婆。
柳青向蘇小小揮手道別。
修理店門前立著一塊寫著“君哥修理店”的牌匾,牌匾周圍擺放著各種工具,幾輛等待維修的摩托車停在一旁,一臺用車套罩住的摩托車停在角落里。
姚翔的父親姚君正忙著修車。
顧客甲:姚師傅,還要等多久呀?我急著要去送貨呢。
顧客乙:我也著急去接人。
姚君一邊嫻熟地上著螺絲一邊和氣地說:放心,保證十分鐘搞定。
顧客甲:君哥,我實在著急,能不能麻煩快點。
姚君扔掉煙蒂:兄弟,這臺馬上就修好了,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顧客乙:多少錢,師傅?
姚君:兩個軸承加一套鏈條,就給我四十吧。
顧客乙:上次去前面那家店,我換了兩個軸承就被宰了八十多,簡直是搶!姚師傅,你手藝精,價錢又合理,我一定多給你介紹生意!
姚君:謝謝,謝謝。
顧客丙推著摩托車走到門前:師傅,我這車有點問題,麻煩幫我看看。
姚君:好,稍等。你先坐一會兒,抽支煙。
姚君說著為顧客丙搬了一把椅子。
姚翔載著柳青,將自行車停在了店門口。
姚君從車后直起身滿臉笑容地看向姚翔和柳青。
姚翔:爸。
柳青:姚叔叔,正忙著呢?
姚君:你來了!姚翔,快帶同學到里面坐。
柳青:叔叔,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姚翔倒了杯水遞給柳青。
姚君的妻子肖紅英從里屋出來,兒子姚云龍跟在身后。
柳青:肖阿姨!
姚翔拘謹?shù)卮蛑泻簦喊⒁蹋?/p>
肖紅英欣喜地說:喲,原來是小柳呀。對了,你舅舅是我們廠的辦公室主任,你舅媽跟我蠻好的,常聽她提起你們一家……
姚君停下手上的活,打斷肖紅英: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快去買菜,中午讓翔翔他們在這兒吃飯。
肖紅英:好,我這就去。小柳,你在這兒別客氣,我馬上就回來。
肖紅英說完,提著籃子拉著姚云龍去買菜。
姚云龍掙脫肖紅英,跑到姚翔面前:哥,我跟你幫爸爸修車吧,爸爸每天好辛苦。
姚翔摸著姚云龍的頭:好呀,你給我遞工具吧。
肖紅英見狀提著菜籃子走了。
姚翔:爸,我修哪臺車?
姚君:看到那輛紅色的南方雅馬哈了嗎?它的化油器堵了,拆下來洗一洗。還有旁邊那臺黑色的車子要換離合片。
姚翔:知道了,沒問題。
姚翔從工具箱里挑好工具,和姚云龍一起走到摩托車旁。
姚云龍趴在姚翔耳邊說:哥,一會兒你修完車,能不能帶我騎爸爸的賽車出去轉轉?
姚云龍邊說邊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罩著車套的車子。
姚翔:好啊。
姚翔拆下摩托車的化油器,用小改錐拆下螺絲,拿起高壓清洗劑沖洗干凈,又擰下噴管仔細吹通,最后用干凈的衛(wèi)生紙擦干油污,重新組裝。
柳青在一旁仔細地看著,時不時幫忙遞來一些工具。
姚云龍:哥,你可不可以教我呀?
姚翔:怎么不問爸爸呢?
姚云龍:爸爸不肯,他說要我好好學習,以后考大學,做個有文化的人。
姚翔:那好呀,知識改變命運嘛!
姚翔將化油器裝好,拍拍坐墊:好嘍,下一位!
柳青端了一杯水遞給姚翔。
姚翔接過來:謝謝!
顧客甲:老板,多少錢?
姚君:二十塊錢。
顧客甲將錢遞給姚翔,姚翔接過錢順手遞給父親,姚君笑著把錢放進口袋。
姚翔走到另一臺摩托車旁,他先將摩托車發(fā)動機上的污泥擦去,然后飛快地擰下了螺絲。
柳青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一旁目不轉晴地看著。
姚翔:大作家,今天想收集什么素材?
柳青:我就是想看看摩托里面究竟什么樣,看看它們是怎么運轉的。
姚翔邊修邊指給柳青:你看,這臺摩托車開了好幾年了,離合器磨損很嚴重,必須要換套新的離合器片。這個一片一片齒輪狀的東西就是離合器片,把舊的拆下來,換成新的重新安裝好,蓋上后殼,再擰緊螺絲,OK,搞定啦!
姚翔:爸,干完了,還有嗎?
姚君:沒有了,休息一下吧。
姚云龍:哥,你答應我……
姚翔:噓,小聲點,去爸爸那兒拿鑰匙。
姚云龍急忙跑到姚君身邊伸手去取他身上的鑰匙。
姚君:你呀,又纏著哥哥帶你騎摩托!
姚君無奈地取下鑰匙交給姚云龍,姚云龍跑過來將鑰匙遞到姚翔手中。
姚翔掀開那臺摩托車的罩布,推到店門前。
姚翔悄悄對柳青說:我先帶龍龍騎一圈,然后我們再走。
柳青興奮地點了點頭。
姚翔將姚云龍抱到車上,發(fā)動車子,緩緩地在街上遛了一小圈。
回到店門口,姚云龍開心地大叫:哥,我還要坐!
姚翔:龍龍,讓姐姐也坐一下好嗎?要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姚云龍噘著嘴點了點頭。
柳青開心地跨上摩托車,緊緊抱住姚翔。
姚翔一擰油門,載著柳青開走了。
一路上,柳青幸福地閉著眼睛,頭發(fā)在風中瀟灑地飛揚。
姚翔載著柳青穿過繁華的街路,穿過林蔭道,最后來到了黃浦江邊。
姚翔熄了火,讓柳青下了車,兩人走到草地上坐下。
柳青:哇,這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姚翔微笑地看著興奮的柳青。
柳青感嘆道:好久沒來這兒了,姚翔,我們上次來是什么時候?
姚翔:大概是兩個多月以前吧。這里是一個讓我可以感受到自由的地方,我好想像江面上那些鳥兒一樣無拘無束地飛翔!
姚翔走到水邊,沖著江面大喊:我可以變成你們嗎?
柳青:你簡直快成為詩人了!
姚翔若有所思:唉,只是我和小小一樣,我們只是過客?,F(xiàn)在不屬于這里,將來也不知道會在哪里。
柳青:別這么說啦!
姚翔苦笑道:你看肖阿姨那眼神,巴不得我立刻離開上海,在她眼前消失。
柳青低下頭,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姚翔撿起一顆石子,狠狠地擲向江心。
石子在水中濺起一串水花,幾只水鳥在江面上忽高忽低地盤旋。
下課鈴聲響起,徐海林擺出一桌的小物件向同學們推銷。
徐海林:看,這是日本進口的石英表,一萬年只有三秒種的誤差。今天你只需要掏十八元錢就能收入囊中,這個價在商場是絕對買不到的。還有香港產(chǎn)的簽字筆,每支只要八元。大家再看看這個帶鎖的日記本,放在家里保證爸爸媽媽偷看不成!
姚翔和柳青正在用球拍顛乒乓球。
柳青一邊顛一邊數(shù)著:三十一、三十二……
徐海林走過來諂媚地說:柳小姐,買個日記本吧,保證你的寫作水平突飛猛進!
柳青一分心,乒乓球掉到地上,徐海林立刻幫她撿起來。
柳青:徐老板,你要送我日記本?
徐海林:沒問題啊,只要你肯接受。
柳青莞爾一笑:那多不好意思,無功不受祿。
柳青說完,將乒乓球遞給姚翔:來,我們繼續(xù)!
徐海林失望地走了。
姚翔和柳青相視而笑。
君哥修理店門前燈火通明。
姚翔和姚君將一輛三輪摩托車側放在鐵架上,姚翔飛快地拆下螺絲,取下輪胎。姚君拿扳手擰下螺桿,加進兩片新的鋼板,再用鐵錘砸整齊,最后將螺母擰緊。緊接著姚翔裝好輪胎,父子倆慢慢把三輪車放平。
姚翔丟下工具,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姚君從冰箱里拿出了兩罐啤酒和一袋花生米。
姚翔接過啤酒,暢飲起來。
姚君:小翔,最近在學校還好嗎?
姚翔:挺好的。
姚君:兒子,爸爸對不起你,我把你帶到上海來,卻沒辦法好好照顧你。
姚翔:爸!
姚君:你媽媽不容易,長大了要好好孝順她。
姚翔:我知道。
姚君:人生有時候就是這么機緣巧合,我像你這么大時家里條件不好,沒能一直讀書,你爺爺會修摩托車,我就把這門手藝繼承下來了。后來我去了云南,在那里認識了你母親,當時她是村里小學的老師,我去村里放牛,常常藏在窗外聽她講課。
姚君扔掉手里的空罐,又打開一瓶,仰頭喝了一大口。
姚翔:爸,慢點喝。
姚君:我對不起你媽,將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姚翔:放心吧,我會的。
姚君摸了摸姚翔的頭,笑著說: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今后就要看你的了,好好讀書,一定做個有出息的人。
姚翔點了點頭,出神地望著街道上車來車往。一陣風吹過,幾個雨點掉在了他的頭上。
教室里,同學們?nèi)齼蓛傻亻e聊。
徐海林向周圍的同學得意地說:鄧小平這次到南方視察,必將給我們國家?guī)砭薮蟮母淖儯f改革的步子要再快些。上海如今已經(jīng)在飛速發(fā)展了,不久以后我們家的超市一定會開遍上海的大街小巷!
姚翔和柳青湊在一起欣賞著一本集郵冊。
柳青驚喜道:你又弄到新郵票了!真是羨慕死我了。
姚翔:是經(jīng)常去修摩托車的一位叔叔送的,他有好幾張券。不過他也挺想要我的那張四連方的猴票,我沒同意,他出十倍的價格我也沒賣。
柳青:那幾張郵票可是你排了好幾天隊才買到的。
姚翔:給你的那兩張呢?
柳青:我留了一張,另一張拿去換了熊貓郵票。
上課鈴聲響起。
姚翔和柳青收起郵票,拿出課本。
王老師嚴肅地走進教室,她環(huán)視一圈,用教鞭指指黑板:今天誰值日?黑板都不擦!
一位女同學站起來:老師,蘇小小的外婆病了,她請了半天假。
蘇小小的座位后面是徐海林。
徐海林:跟我沒關系,明天才輪到我。
姚翔一言不發(fā)地走上講臺,將黑板擦干凈。
等到姚翔回到座位,王老師喊道:上課!
姚翔:起立!
同學們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了起來。
放學后,姚翔、柳青、李俊才、何青云、張麗娜等幾位同學騎著自行車去蘇小小的外婆家。
姚翔:胃潰瘍是什么???
柳青:不知道,不過聽我媽媽說這病很嚴重。
姚翔:那得怎么辦?
柳青:可以手術切掉潰爛的地方,不過手術費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起碼要幾千。
姚翔:是嗎?要花那么多錢?
一群人邊說邊騎,來到了蘇小小外婆家樓下。
蘇小小正愁眉苦臉地坐在外婆床前,見到姚翔等人,一下子哭了起來。
柳青連忙抱住她。
姚翔:外婆好一點了嗎?
蘇小?。翰恢?,連飯都不能吃,還痛得厲害,醫(yī)生說最好馬上動手術。
姚翔:得花多少錢?
蘇小小:五六千塊。
姚翔看了看躺在床上白發(fā)凌亂雙眼緊閉的老人,輕輕嘆了口氣。
姚翔:告訴你媽媽了嗎?
蘇小小搖了搖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姚翔:別怕,我們一起想辦法!
姚翔說完掏出了二十塊錢:這是我爸給我的,你先拿著。
柳青也拿出十塊錢,其他同學也都拿出了自己的零花錢。
大家將錢塞到蘇小小手中。
姚翔和同學們推著自行車,邊走邊商量幫蘇小小想辦法。
柳青:我可以向我媽借點。
其余幾位同學也紛紛表示也可以向父母借錢。
同學甲:哎,我們可以搞募捐。
同學乙:對!上次學校就為一名患病的男生募捐過。
姚翔:這是個好辦法。
柳青:我們可以先到班上試試。
姚翔:就這么辦。
姚君正在埋頭修理一輛發(fā)動機出故障的摩托車,肖紅英邊在一旁吃水果邊和別人閑聊。
姚翔騎著自行車來到店門口,向姚君和肖紅英分別打了招呼。
肖紅英瞟了一眼姚翔,沒有應聲。
姚翔默默走到姚君身邊,幫他遞工具。
姚君將摩托車發(fā)動,查看一番發(fā)現(xiàn)沒有問題后熄了火,然后他用帕子擦干凈雙手,點了根煙。
姚翔遞給姚君一杯水。
姚君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靜靜地看著欲言又止的姚翔。
姚翔小聲地說:爸,蘇小小的外婆病了,急需錢做手術,我想……
姚君抬頭看了一眼肖紅英:行,這事我想辦法。
姚翔點了點頭。
姚云龍放學回來了,背著書包一蹦一跳地跑進了店里。
姚云龍:媽,我餓了。
姚君:兒子,在家里吃晚飯吧。
姚翔:不了,我在學校吃過了,我還得去找?guī)讉€人幫忙。
姚君:那你去吧。
姚翔向大家揮揮手,騎上車走了。
見姚翔走遠,肖紅英問姚君:他來干嗎?是不是又來要錢?要花錢養(yǎng)他,供他讀書,還要拿錢給那瞎眼婆子治病?
姚君瞪了肖紅英一眼,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戴著金邊眼鏡的雷老師在講臺上講話:同學們,蘇小小同學的外婆生病,需要一筆手術費,希望大家伸出援手幫她渡過難關。我已經(jīng)向?qū)W校領導請示過了,可以由我們班在校園里設募捐點,校廣播站會幫我們宣傳。這件事由班長姚翔和團支書柳青同學負責。下面,大家開始自由捐款。
雷老師講完,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百元大鈔裝進募捐箱里。
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地獻上了自己的零花錢。
徐海林手里捏著五百元錢揚揚自得地扇著風。
柳青:徐百萬,徐大老板,今天你的表現(xiàn)不錯喲!我提議,你成為本學期我們班團支部優(yōu)秀團員人選。
徐海林自豪地說:小意思,上周末我?guī)臀野炙土艘惶斓呢?,少說也值幾千塊,我爸請我吃了頓大餐,還獎勵了我五百塊!
徐海林把大家都逗笑了。
姚翔和柳青等幾名同學搭起募捐臺,學校廣播站播出了發(fā)起募捐的倡議。
路過的同學紛紛拿出自己的零花錢。
一輛摩托車駛進校園,姚翔的爸爸姚君停好車,徑直走向募捐臺。
姚君掏出一摞鈔票放在募捐箱上。
柳青:叔叔,你……
姚君:一點心意。
姚君說完,騎上摩托車,旋風一樣地開走了。
同學紛紛稱羨。
徐海林騎著閃亮的新自行車,手中拿著可樂來到募捐臺前。
徐海林故作嚴肅地說:同志們,辛苦了!現(xiàn)在一共有多少錢了?
柳青拿起那一摞錢:你看,這是剛才一位慈善家送來的,比你這個百萬富翁捐得多吧!
徐海林:這……這是誰呀?
柳青:是姚翔的爸爸。
徐海林愕然:?。?/p>
徐海林說完頭也不回地騎上車走了。
同學們笑道:徐百萬變成小氣鬼嘍!
姚翔自豪地笑了。
姚翔和柳青等同學提著水果和鮮花來到蘇小小外婆的病房。
柳青躡手躡腳地走到病床旁邊,從后面捂住了蘇小小的眼睛。
蘇小小連忙拉開柳青的雙手,看到同學們都站在身后,蘇小小激動得熱淚盈眶。
外婆睜開雙眼,費力地說:謝謝孩子們了,讓你們費心了!
姚翔:您老人家好好休息。
柳青插好鮮花:祝您老人家早日康復!
外婆老淚縱橫。
姚翔站在窗邊眺望夜景,幾位同學到窗邊晾衣服。
同學甲:喂,班長,今天晚上沒出去玩呀?
姚翔:今天累了,想早點睡。
同學乙:我們要去看電視,今天《神雕俠侶》連播三集!
兩位同學晾好衣服,手舞足蹈地走了。
姚翔躺在床上,從枕下摸出一封信。
(畫外音)姚翔的母親:兒子,你寄過來的藥和錢我已經(jīng)收到了,代我向你爸爸說聲謝謝!你不要老是擔心我,你要照顧好你自己,有時間多幫你爸爸做點事。還有半個月就是你生日了,媽媽祝你生日快樂,快快長大。
姚翔把信仔細地疊好裝進信封,小心地放到枕頭下,看著上鋪的床板發(fā)呆。
高振華摸了摸手上的金戒指,放下香煙,拿起茶臺邊的“大哥大”,撥通了姚君的電話。
高振華:喂,老姚,這場賽下來你我四六分成,你得四萬,怎么樣?你開修理店一年能賺多少?好……那就這么定了,老地方見!
姚君放下電話,興奮地握緊了拳頭。他來到車罩蓋住的摩托車邊,掀起車罩,激動地撫摸著摩托車,然后蹲下身仔細檢查每個零件。確認一切正常后,騎上摩托車駛離了修理店。
姚翔在做數(shù)學題,柳青在背單詞,蘇小小在寫作文。
班主任雷老師推開門沖進教室,大喊:姚翔!姚翔!
姚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雷老師:姚翔,快去人民醫(yī)院,你爸出車禍了!
姚翔大驚失色,跑出了教室,雷老師追了出去。
教室里的同學們議論紛紛。
姚翔飛奔到醫(yī)院急診室門前。
肖紅英和姚云龍等人站在急診室門外不安地來回踱步。
急診室的門開了,醫(yī)生和護士走了出來。
肖紅英急切地抓住醫(yī)生問:大夫,大夫……
醫(yī)生無奈地搖頭。
姚翔不顧一切地沖進了急診室。
姚君的遺體已蓋上了白布,白布上浸出大片血漬。
姚翔趴到父親遺體前痛哭不止。
姚云龍也跟著“哇哇”大哭。
肖紅英拉著姚云龍拜別了姚君的墳墓,隨后和一群親友陸續(xù)向山下走去。
姚翔獨自一人木然地站在父親墳前,淚如泉涌。
姚翔呆呆地躺在床上。
雷老師和幾位同學推開門走進宿舍。
姚翔聽到有人來,扯過毯子蓋住了頭。
雷老師:姚翔,別再難過了,你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勇敢起來,有困難大家會幫助你的。
姚翔沒有說話,在被窩里低聲抽泣。
蘇小小和柳青把一袋食物放到了姚翔床頭。
雷老師:姚翔,大家要去上課了,你好好休息吧。
雷老師說完,帶著同學們走出了宿舍。
柳青走在最后,深情地回望床上的姚翔。
門輕輕地關上了,姚翔放聲大哭。
修理店里到處擺放著摩托車配件,憔悴的肖紅英正有氣無力地清掃著地面。
雷老師敲了敲門,走進修理店。
雷老師:你好,請問……
肖紅英:你是……
雷老師:哦,我是姚翔的班主任,我姓雷。
肖紅英微微地點了點頭。
雷老師:對不起,打擾了,我想跟你說說姚翔的事,可以嗎?
肖紅英沒說話。
雷老師:姚翔是個好學生,很懂事,學習成績也很好……
肖紅英打斷雷老師,悲憤地說:那又能怎樣?我老公死了,我又下崗了,我該怎么辦?我還有個兒子,在上幼兒園,誰來養(yǎng)活他?你看我還能幫得了誰?
雷老師不知說什么好。
肖紅英:他不是還有個媽媽在云南嗎?
雷老師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墻上一本1992年的掛歷隨風翻動。
蘇小小、柳青和幾位同學陪著蘇小小的外婆走向?qū)W校宿舍。
外婆:你們這些同學以后可要多關心一下姚翔啊!
學生甲:您放心,我們會的。
姚翔和衣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翻著一本書。
門外傳來敲門聲。
蘇小小在門外喊道:姚翔,姚翔!
姚翔強打精神,爬下床開了門。
蘇小小的外婆慈祥地走過去拍了拍姚翔的頭:孩子,別難過了,養(yǎng)好身體,好好學習,有困難跟外婆講,大不了以后住到外婆家里去,餓不著你!
姚翔鼻子一酸,哭著撲到外婆懷里。
同學們都哭了。
徐海林對著幾個同學侃侃而談。
姚翔手里拿著集郵冊走進教室。
徐海林故意嚷嚷道:有人要去孤兒院了。
徐海林說完,和一群人拿著羽毛球拍沖出了教室。
姚翔呆呆地看著他們沖出教室,默默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柳青和蘇小小傷感地看著姚翔。
陰沉的天空中飄起了小雨,姚翔頭發(fā)凌亂地蹲在父親的碑前喃喃自語。
姚翔:爸,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上課鈴響了,姚翔的座位空空的。
姚翔的同桌柳青和蘇小小以及其他一些同學都在流著淚看一封信。
雷老師拿著書走進教室,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一愣,連忙關切地問:怎么啦?
柳青和蘇小小哽咽著將手中的信遞給雷老師。
雷老師接過信箋,推推眼鏡。
(畫外音)姚翔:柳青,謝謝你和叔叔阿姨這么多年來的幫助,我會永遠記在心里的!祝你今后的日子一切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
柳青泣不成聲。
(畫外音)姚翔:小小,我這本集郵冊送給你吧!你是我心中最可愛的小妹妹,媽媽一定會回來的,你也一定會幸福的!
蘇小小緊緊摟住集郵冊,放聲大哭。
(畫外音)姚翔:雷老師,謝謝您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再見了!
一輛上海開往昆明的火車徐徐啟動。
姚翔趴在車窗上,淚水不住地流淌。
柳青、蘇小小、雷老師和一群同學在月臺上一邊追著火車,一邊喊著:班長,別走!姚翔回來!
姚翔趴在桌上大哭。
火車鳴笛,加速駛出月臺。
車輪滾滾,很快便不見了蹤影。(閃回完)
姚翔一家人在餐廳吃早餐。
姚翔鄭重地說:我打算明天去上海。
齊秀云:去上海?
姚母:去吧,去看看你爸。
姚少斌: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姚慧敏:這都不知道?叫爺爺!
姚少斌:爺爺住在上海?
姚翔撫摸著兒子的頭:是啊,爺爺住在上海,明天爸爸就要去看他。
姚翔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高聳的樓群、如織的車流、江面上豪華的游輪。
由昆明開往上海的火車徐徐進站。
旅客們從火車上魚貫而出,姚翔夾在人群中走下火車。
姚翔環(huán)視著四周,映入眼簾的是繁華的街景。
姚翔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坐進車里。
姚翔拎著行李,捧著一束潔白的花走到姚君墓前輕輕跪下,望著父親的照片,淚如雨下。
姚翔:爸,兒子來看你了!
姚翔坐在餐桌前,桌上擺著幾樣小菜,姚翔對面擺著一副空碗筷和一枝白花。
姚翔拿起兩張泛黃的照片,一張是姚翔站在君哥修理店門前與父親的合影,另一張是姚云龍在店門口騎車的畫面。
姚翔放下照片,一口氣喝光了一瓶啤酒。
姚翔:買單!
服務小姐:先生,138元。
姚翔拿出150元:不用找了。
姚翔起身走出酒館。
一輛出租車停在東方中學大門口,姚翔走下車。
姚翔站在門前,深情地向里張望,然后像虔誠的教徒般走進了校園。
姚翔走過教學樓,穿過操場,來到一棵參天大樹下。
姚翔自言自語道:大樹,你還記得我嗎?
姚翔環(huán)視四周,物是人非,不禁潸然淚下。
姚翔依窗而立,手里捧著蘇小小寄來的集郵冊和她寫的信。
(畫外音)姚翔:小小,你在哪里?
窗外,黃浦江上燈火璀璨。
姚翔洗漱完畢,拎著包走出了房間。
清晨的上海生機勃勃,姚翔漫步在小巷中。
姚翔走進路邊一間干凈整潔的小餐館。
餐館內(nèi)一位師傅在做小籠包,一位婦女在收拾碗筷,兩三位食客在吃早餐。
服務員見有人光臨,忙熱情地迎上去:早上好!想吃點什么?
姚翔:來份小籠包。
服務員示意姚翔入座:先生,請稍等。
姚翔坐在一張小桌前,廚師很快端來一屜熱騰騰的小籠包,服務員送上一碗湯和餐具。
姚翔:大姐,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手套廠?
服務員:不知道,從來沒聽說過。
旁邊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手套廠?早就倒閉了,那片地賣給一位大老板,現(xiàn)在蓋了住宅小區(qū)。
姚翔:哦,謝謝!
姚翔從店里走出來,站在門口左顧右盼,不知該何去何從。
街上車水馬龍,姚翔走向一個公交車站點。
公交車站點旁坐著一位慈祥的老者,姚翔禮貌地走過去向他詢問關于手套廠的信息。
老者連連擺手,用地道的上海話說:阿拉勿曉得,阿拉勿曉得。(我不知道)
公交車來了,老人上了車。
姚翔獨身一人站在原地,茫然失措。
又一輛公交車來了,姚翔上車坐在了一個靠窗的座位。
姚翔默默地注視著窗外閃過的街景,縱橫的立交橋、喧鬧的購物廣場、高聳的摩天大樓,令他感到這座城市不知何時變得如此陌生。
姚翔在公安局門口下了車。
公安局內(nèi),幾位身穿制服的警員正在辦公。
姚翔走到一位年輕女警員面前:您好,請問可以幫我找個人嗎?
女警員:找人?抱歉,除非是有人員失蹤的案件,否則我們出于保護個人隱私的原因是不能隨意找人的。
姚翔:是這樣,我是從云南來的,此行就是為了找一個二十多年前的同學。
姚翔說著拿出蘇小小的信:這是她寫的信,她說她將不久于人世,我想見她最后一面……
女警員:呃,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先登個記吧,我們幫你找找看。
姚翔:實在太感謝了。
女警員:她叫什么名字?
姚翔:蘇小小,她叫蘇小小。
女警員:信上不應該有地址嗎?
姚翔拿出包裹袋:這是她寄給我的東西,上面的墨水模糊了,實在看不清楚。
女警員略微沉思:這樣,我?guī)湍銖娜丝谛畔炖锊橐幌掳伞?/p>
姚翔:謝謝。
女警員熟練地操作電腦,電腦屏幕上顯示出三個蘇小小,但年齡都不吻合。
姚翔搖搖頭。
女警員:會不會是改了名字呢?
女警員指著電腦屏幕:我們試一下“曉”吧,看看會不會在這里。
姚翔側過身子仔細查看:蘇曉曉?只有這個年齡吻合,應該是她!
女警員:快把地址和電話記下來!
姚翔激動地說:謝謝!謝謝!
姚翔拿起寫著地址的紙條,飛快地跑出了公安局。
旁邊的女警員B:好感人?。脑颇锨Ю锾鎏鲒s到上海找一個二十多年前的同學,真是有情有義。
蘇小小的兒子蘇波正在接受電視臺記者的采訪。
記者:這幾天你媽媽有聯(lián)系過你嗎?
蘇波:有。
記者:你想她嗎?
蘇波流淚了:想……我好想她早點回來。
門外響起敲門聲。
蘇波打開門:叔叔,你找誰?
姚翔:你好!請問這是蘇小小的家嗎?
蘇波:是的,叔叔請進。
姚翔:蘇小小呢?
蘇波:我媽媽不在家,她去東北找我外公了。
姚翔愣住了。
記者連忙走到姚翔身邊,把話筒遞到他面前:請問您是蘇小小的什么人?
姚翔:我是她的高中同學,我們二十多年沒見面了。
姚翔說著,從包里掏出那本陳舊的集郵冊:這是我二十多年前離開上海的時候送給蘇小小的,不知道為什么,前段時間她竟然又寄給了我,還寫了一封信。
記者:蘇小小如今身患絕癥,大概是懷念過去的友誼吧。
記者將手中的信箋遞給姚翔:蘇小小連續(xù)三年被評為“最美環(huán)衛(wèi)工”,她記下了自己的十八個心愿,希望能在生前完成。
姚翔接過信箋,邊看邊熱淚盈眶。
柳青家的客廳中央擺著一架亮白色的鋼琴,鋼琴上立著一只雅致的花瓶,花瓶中考究地插著幾支鮮花,鋼琴旁立著一臺古董手搖唱片機,幾張唱片擺在一旁的壁爐上。
柳青坐在沙發(fā)上喝著咖啡,看著電視里的新聞節(jié)目。
電視里正在播出記者在蘇小小家采訪的鏡頭,姚翔的畫面出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柳青看到后十分驚訝。
姚翔抓著拉手擠在人群中。
手機鈴聲響起,姚翔連忙接起電話。
姚翔:喂?
柳青:是姚翔嗎?
姚翔一愣:你是?
柳青:我是柳青??!
姚翔:你……你是柳青?
柳青: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你還好嗎?
姚翔:好,這次我來是因為小小……
柳青:小小怎么了?
姚翔:她病了,肝癌。
柳青:那我們……我們在東方中學見面好嗎?
姚翔:好。
姚翔匆忙地走出地鐵站,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姚翔跳上車,出租車飛馳而去
柳青換了一身衣服,梳了梳頭發(fā),急忙走出家門。
柳青匆匆下樓,開車駛出小區(qū)。
出租車停在了東方中學的大門口,姚翔走下車,站在學校門前。
柳青停下車,隔著車窗仔細端詳了姚翔一會兒,開門下車。
姚翔看著眼前的柳青,千言萬語卻不知說什么好。
柳青深情地走過來,張開雙手。
兩人緊緊擁抱。
姚翔和柳青坐在落地窗邊,優(yōu)美的鋼琴聲回蕩在咖啡館里。
柳青:天啊,這是……
柳青驚訝地看著面前的集郵冊。
姚翔:是啊,這就是當年那本集郵冊,我回云南之前把它送給了小小。
柳青翻開集郵冊,激動地說:快看這張?zhí)羌?!這是我從外婆家拿的,還有這張!這簡直是我們的百寶箱啊,小小竟然保存得這么好!
姚翔:是啊。
柳于:那時候多好啊,一張小小的糖紙都能讓我們開心好久。
姚翔和柳青坐在東方明珠塔的餐廳里,桌上放著裝滿紅酒的高腳杯。
柳青看向窗外:上海最美的風景就在這里了!
姚翔:二十年,真是往事如煙。
柳青嘆了口氣:人生就像是一場夢,二十多年前發(fā)生的事還歷歷在目,然而轉眼卻又要生離死別。
兩人碰杯,將酒一飲而盡。
夜晚的黃浦江燈火輝煌。
一艘江輪徐徐穿過白渡橋,震撼的汽笛聲響徹江面。
柳青睡在臥室里,輾轉反側。
姚翔睡在客房里,徹夜難眠。
餐廳里,柳青在準備早餐。
姚翔穿過客廳來到餐廳。
柳青:早!睡得怎么樣?
姚翔搖搖頭,走到餐桌前,拿起蘇小小寫著十八個心愿的信箋。
柳青遞給姚翔一杯豆?jié){:吃早餐吧。
姚翔接過豆?jié){,輕輕嘆了一口氣。
柳青:孩子他們都還好吧?
姚翔:都挺好的,姑娘馬上讀高中了,兒子現(xiàn)在上小學。
柳青:好幸福的一家!不像我,我和徐海林離婚了,孩子跟他,我現(xiàn)在孑然一身,正準備環(huán)游世界去呢。
姚翔:環(huán)游世界?想想都讓人興奮。
柳青:不,只是想逃避罷了。說不定哪天我會去云南到你家里做客呢!
姚翔:歡迎歡迎!云南蠻適合居住的,一年四季如春,空氣清新,和大城市比起來悠閑很多。
柳青:那等我老了,我就搬到云南去。
姚翔的電話響了。
姚翔:喂?
電話另一端傳來蘇波的聲音:姚叔叔,我媽回來了,她在火車上暈倒了,我們現(xiàn)在要去醫(yī)院。
姚翔:好,我馬上過去。
柳青:怎么啦?
姚翔:蘇小小在回上海的火車上暈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
柳青和姚翔連忙收拾好東西,向醫(yī)院趕去。
急救室的門打開,醫(yī)生和護士走了出來。
蘇波、柳青和姚翔一齊圍了上去。
蘇波哭喊著:媽媽,媽媽!
醫(yī)生示意蘇波輕聲。
柳青:醫(yī)生,她怎么樣了?
醫(yī)生:醒過來了,不過情況不太好。
姚翔:那我們能進去看她嗎?
醫(yī)生:能,但最好不要待太久。
眾人走進病房病房。
蘇小小插著氧氣躺在病床上。
蘇波撲上去抱住蘇小小,拼命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姚翔和柳青默默坐到病床邊握住蘇小小的手。
蘇小小無聲地流著淚。
柳青和姚翔坐在沙發(fā)上。
柳青:醫(yī)生說小小隨時會離開我們。
姚翔:二十多年不見,沒想到再見面卻是離別。
柳青:當年你離開上海后,小小一直想去云南找你,只可惜當年條件不好,沒能去上。
姚翔無奈地嘆了口氣。
柳青:我想為小小做件讓她驚喜的事,希望她能少些遺憾。
姚翔疑惑地看著柳青。
柳青坐在蘇小小的病床邊,靠近蘇小小說:小小,今天天氣很暖和,我們陪你出去走走,好嗎?
蘇小小點了點頭。
車子開進校園,在一棟教學樓旁停了下來。
姚翔推著蘇小小的輪椅走進教室,教室里的眾人紛紛鼓掌迎接蘇小小。
兩鬢斑白的雷老師捧著一束鮮花向蘇小小走來。
雷老師:小小同學,你遲到了,大家在等你上課呢!
雷老師說完,走上講臺:二十多年了,大家為了生活忙碌奔波。今天,大家又聚在了一起,我們就再上一次課!上課!
姚翔:起立!
眾人嚴肅地站了起來,向熱淚盈眶的雷老師行禮:老師好!
雷老師笑盈盈地擺手讓大家坐下,一時語塞。
雷老師忍住淚水:請大家向蘇小小同學介紹一下自己。
甲:我是曾爭,現(xiàn)在是出租車司機。
乙:我是李曉輝,現(xiàn)在是一名法官。
丙:我是石明明,外號“石頭”,現(xiàn)在是歌手。
?。何沂嵌※i,我在市政府上班。
眾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紹,蘇小小捧著鮮花激動地看著大家。
蘇小小吃力地寫著一張紙條,寫完后,蘇小小的心跳變成了一條直線。
柳青手中提著早餐匆匆推開病房門。
姚翔摟著蘇波的頭,不停地安慰著他。
蘇小小的遺體被蓋上白布,正往門外推去。
姚翔將蘇小小的遺言遞給柳青,遺言上寫著:請把我的骨灰撒向黃浦江。
游船上,蘇波捧著蘇小小的照片站在欄桿旁,柳青、姚翔和同學們簇擁著雷老師站在蘇波身后。
游輪鳴響了汽笛,眾人在江面上撒滿了鮮花,姚翔迎風將骨灰撒入滔滔江水中。
石明明彈起吉他,眾人唱著離別的歌。
姚慧敏和姚少斌在河邊玩耍。
姚翔在不遠處挖了一個坑,將幾張發(fā)黃的照片、日記和一本集郵冊輕輕放在坑中。
姚翔撿起那張和柳青、蘇小小等人在上海外白渡橋上的照片,凝視。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