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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少年·奪目卷(拾壹)

2021-11-23 08:52八刀紅茶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21年11期
關鍵詞:行腳酒肆公子

八刀紅茶

上期回顧

孫泊浮當年和師父、師兄一同在檀家大宅執(zhí)行的秘密任務被文燭一語道破,甚至連細節(jié)都清清楚楚。這個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被人道出,孫泊浮倍感震驚,而此時他才意識到,酒肆里這個帶著小蛇的富家公子,似乎正是那時被他們從檀家井底偷偷救出的少年……

第六十九章 時限,突兀而來的鷹隼與命令

記得在山門中修習日課時,白鴉師兄曾經(jīng)說過,世間很大,因果很小,一事一物在有限的生機中終有應答之時,就像綿密的線,埋沒在時光中的線頭總會在猝不及防時露出。

那天的課室里,陽光很溫和,白鴉師兄講課時的聲音同樣輕柔,這本應該是師父林春每周必授的日課,可是像朝天宮中所有瑣碎事務一般,師父同樣大大咧咧地扔給了大師兄白鴉。

講師不是師父,大家在敦厚的大師兄面前露出了眾生相。

草玄師兄有些不屑地撇撇嘴,現(xiàn)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水葫蘆笨拙地拿著一支筆記下白鴉師兄講出的每一個字,紅閃和茶芽眼巴巴望著窗外即將完工的燕子窩,幾只春燕口銜新泥筑造著新居,孫泊浮在蒙眬的睡意中若有若無地記下了這段文字。

時隔五年之后,在這家偏僻殘破的酒肆,在孫泊浮猝不及防之時,他看到了那條貫穿五年的因果之線。

孤零零的身影恍然帶著依稀的熟悉感覺,從未見過的黃蝮蛇盤踞在肩頭,一人一蛇穿梭在白骨的枝枝蔓蔓中嘀嘀咕咕地說著什么,說者顯著一絲古怪,聽者更是古怪。

秘密像不要錢的廉價貨一樣,一件一件從策士文燭的嘴里扔出來。

文燭說,眼前的一人一蛇本為檀家一母同胞。

文燭說,五年前東海小漁村檀家大宅中血案的兇手正是眼前的富家公子。

文燭還說,當年來自掌門的封魔鎮(zhèn)壓之命并未執(zhí)行……

不,他不用說。正是自己與師父林春、師兄柳陰親手將眼前的年輕人從那口枯井中偷天換日般地放了出來。

山門策士們總是以博聞強記著稱,優(yōu)秀的策士們總是善于用語言作為最犀利的武器,希望自己的言行可以像洞察真言般影響目標的思維與判斷,所以孫泊浮相信,身邊的策士大抵是沒有說謊的。

一人一蛇的同胞兄弟,檀家血案的兇手。

是妖?

是怪?

孫泊浮的靈思透過時光的迷霧,剎那間他突然想到,在檀家大宅中,師父取出的那一張封魔符。

黃表紙,朱砂筆,龍紋鳳章中隱有云篆之跡。

“三清在上,真武急降,封魔。”

煌煌十字,依稀便是掌教巢明夜的手筆。

“畫以像真,真之所至,便乃有神?!边@是山門之中術者們常說的一句話,在這鬼畫符的行當里似乎精擅筆尖之功尤為重要,掌教巢明夜本就是云篆的行家,近十年隱有大成之象,這樣的符咒之法自然也能融會貫通。

孫泊浮相信,依照術者的邏輯,出自掌教大人之手的這張封魔符,一定是有大功用的。

師父曾經(jīng)將這張封魔符突兀地貼在了青石井的大石板上,儼然便是封魔捉妖的架勢。

可當年的妖魔只是一個檀家大宅中的棄兒,如今這妖魔便在眼前,依然只是一個富家公子的模樣。

即便孫泊浮使勁擦了擦眼睛,撐大了眼皮,可看不見的依然還是看不見。

不見妖魔,也未見鬼怪。

在孫泊浮看來,眼前這位來自檀家大宅的男人依然只是個略顯古怪的富貴公子而已。

孫泊浮更不知道眼前這位違逆了山門之命,跟隨自己一路而來的清微宮風角殿策士文燭,為何會在此時此刻突然說出這樣一件過往的隱秘之事。

策士不會說出無緣無故的話語,以至于紅閃與茶芽的手各自掩藏在布襟中,布襟之下一定藏著各自的趁手兵器。

說起來,紅閃與茶芽一定尚不知道這段往事,可僅僅因為這是朝天宮的秘密,更何況這個秘密還牽扯著掌教大人的名字,于是朝天宮的少年們便做出了這般同仇敵愾的反應。

山門的嫌隙,再次在小動作中窺探出來,即便他們都是山門中掌教一脈,卻又分屬不同宮觀道場。

山門很大,可在山門弟子的眼中,同樣又很小。

“泊浮師弟,朝天宮的諸位師兄,不要緊張,師父說我總是這般脾氣,眼有所見心里便總是藏不住話來,這里不是山門,說點無關緊要的話總是可以的?!?/p>

文燭的話里隱含山門太極之道,避重就輕的言語并不能緩和氣氛。孫泊浮的疑惑并未解開,紅閃與茶芽的手也并未從布襟下頭扯出來。

小小的矛盾并沒有化解,可好在這樣的尷尬同樣也沒有持續(xù)太久。

一聲突兀的聲音從孫泊浮的身后傳來。

“找一找,再找一找,找到奪目城里的老怪物出城娶親好啦,讓咱們都被送進奪目城里做成沙子,被他隨意揉捏成沙子團兒一般。我看你們兄弟兩個都不要姓檀,改姓沙好啦,總是不好好干活,你們真當江南商會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哎喲,還真來監(jiān)工啦……”

不耐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孫泊浮扭頭向身后看去,是那個行腳商人。

文燭的講話時間著實有些過長了,長到少年們似乎渾然忘記了眼前的處境。

惹人眼的八字胡橫亙在薄薄的嘴唇上頭,說話間八字胡在嘴角一左一右地聳動。

伴著尖厲的聲音,行腳商人小小的腦袋上現(xiàn)出一副尖酸刻薄的表情,而后氣哼哼地朝著孫泊浮看了一眼,小眼神狠狠砸在孫泊浮身上。孫泊浮一陣恍惚,隱約再次生出一絲熟悉的感覺,可這副尖酸的面孔卻又著實陌生得緊。

他管這一人一蛇叫兄弟,似乎印證了文燭的話不假。

他大聲嚷嚷著說起此間禁忌般的奪目城,大吼大叫著將奪目公子稱為老怪物,甚至對奪目公子的手段同樣熟悉,毫無避諱地說出沙子改造人的事。

沙子,孫泊浮是見過的。

雷音水月寺,荒原官道上,他已經(jīng)見過那些可以化為沙礫的女人。

孫泊浮再次打量了行腳商人一眼,他講著恐嚇般的話語,配上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樣,卻又生出一絲毫無威懾力的怪誕樣子。

行腳商人說到最后突然斷了話頭,朝著門外看去。

門板依然被白骨死死釘著,似乎有撲簌簌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而后聲音由遠及近,門板發(fā)出兩聲悶悶的響動,似乎有什么東西狠狠撞在門板上。

“笨蛋,門被鎖死啦,走旁邊。”行腳商人說道。

于是門外的東西似乎聽明白了呵斥,撲簌簌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聲音終于慢慢升高,然后在歪歪扭扭即將坍塌的屋頂房梁間找到了一絲難得的縫隙,于是一個灰呼呼的物事?lián)潴貜目p隙中擠了進來。

是鷹隼,灰色的羽翼覆蓋了全身,羽翼舒展發(fā)出熟悉的撲簌簌的聲音,由高空俯沖而下,準確地落在了行腳商人的肩膀上,淡黃色的眼睛注視著他。

鷹隼尖利的爪上綁著一個小小的信袋,行腳商人嫻熟地從信袋中拿出一張小小的紙條,而后抖了抖肩膀,似乎是遠途而來的鷹隼抖動著豐滿的羽翼,再次飛起,鉆出屋頂與橫梁間的縫隙,并不龐大的身軀擦過并不大的孔洞,搖搖欲墜的屋子似乎又搖晃了幾下。

撲簌簌的聲音由近及遠,鷹隼似乎是飛走了。

是信使。孫泊浮在心中暗想著。

紙條在行腳商手中緩緩展開,商人尖酸刻薄的聲音再次回響在搖搖欲墜的屋子里。

“不化骨可貴,買家不待,今晚月明,李家酒肆開拍。”

行腳商人用尖酸刻薄的聲音毫不避諱地念出紙條上的內(nèi)容,聲音大到讓這屋檐之下的所有人都可以聽到。

孫泊浮與文燭在一瞬間停止了對峙,小隊兩名首腦在一道眼神的碰撞中再次生出默契,他們同樣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這是一條充滿了濃濃的交易味道的信息。

“不化骨可貴”?

這便是那具奇怪骷髏的名字吧,光禿禿的沒有一絲肌膚血肉的古怪東西。

“買家不待,今晚月明,李家酒肆開拍”?

江南商會的拍賣會他們是知道的,起因便是二十年前的那件殺仙大案。

昆侖的劍仙在飛升之時被萬盛德大掌柜錢野語獵殺,一顆熱氣騰騰的玲瓏劍心在一夜之間轉(zhuǎn)運千里,出現(xiàn)在江南商會的拍賣場中。

一夜之間,江南商會名聲響徹中州江湖。

沒有人知道江南商會的主人是誰,也沒有人說得清江南商會的產(chǎn)業(yè)究竟幾何。

只是所有中州江湖人開始知道,江南商會富甲天下,江南商會一年一度的拍賣會上總能見到一些天下絕無僅有的東西。

江南商會的拍賣會已是中州江湖上一年一度的盛會,如同歲時祭祀一般準時。

雖然說拍賣會十年以來已成不言自明的例行之事,可沒有人知道江南商會的下一次拍賣會會在下一年的何月何日召開,也沒有人知道競拍者會是何等豪富之人,更不知道會在什么地方舉行。

孫泊浮和文燭同時皺了皺眉頭,這對片刻之前還在互相打著機鋒的少年同時意識到該死的問題又要來了。

并沒有撞見江南商會拍賣會的好奇,只有橫生變故的顧忌。

自下山以來他們已經(jīng)遇見足夠多的變故,多到少年們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異常敏感。

孫泊浮透過被白骨固定的門縫向外頭瞅著,晴朗的天空已經(jīng)變成灰蒙蒙的一片,他的心頭沉甸甸的,不知道在中州江湖隱隱風傳的江南商會拍賣會為何會選了這樣一個荒郊野嶺的地方。

三清在上,但愿無事。

孫泊浮在心里如此想著。

門依然鎖著,他自問打不開,于是只得眼巴巴看著眼前的富家公子繼續(xù)神神叨叨地搖晃著。

“檀家兄弟,東家這次可真的在催啦,你要是再磨磨唧唧誤了時辰,怕是商量好的報酬要減半啦?!?/p>

行腳商人小手指頭捏著紙條,向著富家公子冷冰冰地說道,對于這名不太配合的雇傭者,價碼似乎成了唯一的要挾。

可不緊不慢的聲音依然從白骨叢林中傳來。

“找一找,再找一找。弟弟咱們不要急,嗅一嗅,聞一聞,總能找到的。是了,就是這里?!?/p>

幾聲絮絮叨叨的念叨之后,搖搖晃晃的身影與終于站定在狹小逼仄、穿滿骨槍的酒肆之中,那只是一片廢墟之地,坍塌的樓梯壓垮了原本在一樓放置的一堆桌椅板凳,廢墟之中兩根突兀的骨槍從稀里嘩啦的土中綻起,毫無阻攔地刺透了并不算高的天花板,兩個不大不小的孔洞同樣突兀地留在了搖搖欲墜的天花板上。

富家公子終于停下了搖搖晃晃的身影,圍著這兩根突兀但不特別的骨槍慢慢走著,肩上的黃蝮蛇探了探小小的腦袋,猩紅的信子從小小的嘴巴里吐出來,像一條慢慢隨風舞動的紅飄帶,擦拭了一下堅硬筆直的兩根骨槍。

孫泊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一瞬間,他看到那兩道從地底刺穿而出的骨槍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幾絲灰塵從被刺穿的天花板上掉下,落在地上,發(fā)出一絲聲響。

砰砰。

又是清脆的兩聲響動。

是大檀公子伸出手指頭輕輕彈了兩下骨槍的枝干,似乎在辨別著什么。

他向下看了看了兩根骨槍的距離,一尺有余,然后俯下身子,在兩根骨槍空隙之間抓起了一把灰撲撲的泥土,捧在鼻息之間仔細地嗅了一嗅。

不知道為什么,這樣古怪的一系列動作讓孫泊浮一瞬間聯(lián)想到盜洞掏穴的土夫子,可孫泊浮同樣知道,能在江南商會的這次捕獵中壓軸而動,眼前的男人決不會像那種打洞老鼠般簡單。更何況,這還是五年前曾經(jīng)令掌教巢明夜一手畫下封魔符,試圖鎮(zhèn)壓的“異物”。

于是孫泊浮睜大眼睛繼續(xù)看著,他想要看看這個出身東海小漁村的孩子,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了江南商會座上之賓的大檀公子,究竟有何異常。

“是了,就是這里?!?/p>

醉語般的含糊聲音從嘴里講出來,無根似的雙腳終于站定在骨槍跟前。

孫泊浮不知道是不是再次產(chǎn)生了錯覺,仿佛看到猩紅的目光從富家公子微醺的雙瞳中慢慢煥發(fā)而出,這光亮在雙目中陡然大盛,像一盞毫無征兆開啟的妖異明燈。

第七十章 血咒佛瞳,挖地三尺挖出來的佛子

不,不是錯覺。

夜色將至,已然有些昏暗的李家酒肆在一瞬間突然綻放出紅色光暈。

是并不鮮亮的紅色,甚至有些暗淡。

暗淡的紅色不斷從檀家公子的眼眸中放出,映照在墻壁上的光紋卻又似有生機般在狹小的酒肆中緩緩閃耀、慢慢流動,像干涸許久的血液突然獲得了生機一般,涌動,再涌動……

孫泊浮在一瞬間開始有些恍惚,他甚至隱隱在耳中聽到了水流緩緩流動的聲音。

暗淡的紅色在遠方,遠方在富貴公子的雙瞳中。

“泊浮師弟,不要看他的眼睛?!?/p>

腦袋隱隱有些悶悶的疼痛,孫泊浮有些詫異地扭頭,發(fā)現(xiàn)文燭手中正拿著布鞋,布鞋緊緊攥在手中,做出一副起手要打的模樣,顯然剛剛腦袋上的悶痛便是這該死的鞋底子抽在了自己的腦門兒上。

“泊浮師弟,你剛才入了他的法門,實在喚不醒你,情勢緊急迫于無奈啦。不要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有古怪?!?/p>

文燭急吼吼地壓低了聲音說著,一邊晃了晃手中的布鞋,而后蹬腳將鞋子狠狠穿上。

孫泊浮揉了揉后腦勺,拍打下幾絲鞋底子上沾染的塵土,似乎真的是情勢緊迫,連鞋底子上的灰塵都未曾磕落。

山門的少年似乎總是這樣,像一團泥巴,沒有外力時松散而又蠢蠢欲動,突來的危機卻又將幾個少年狠狠地揉捏在一起。

“若說古怪,我看是武當山門的小猴崽子們才古怪,名門大派好端端的威風不耍,偏要裝作什么勞什子趕尸匠,如今卻連這一雙眼睛都不敢看啦。”

尖厲的聲音再次從耳邊響起,于是孫泊浮與文燭、紅閃、茶芽一起詫異地扭頭看向身后的行腳商人。

小小的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狡黠的神情潛藏在黑色的眼眸之中,做出一副氣哼哼的模樣出言譏笑著,兩撮八字胡像分開的門簾兒一左一右地分撇著,好似四個人的荒誕行為惹得眼前的行腳商人生了好大悶氣。

可他們明明應該是素不相識才對。

“你怎么……”

紅閃警惕地看向行腳商人,身份再次被沒來由地戳破,這當然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情。

“噓……”

行腳商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四個少年們一同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可行腳商人卻又自顧自地嘀咕起來。

“大檀公子天生血咒佛瞳,是挖地三尺挖出來的真佛子,小檀公子墮龍入夢而生,天生五爪金鱗之體。世人都說少林海通乃近百年來最具佛性之人,眾生皆嗔,瞎了那萬千狗眼,真正的菩薩明明是這個從東海枯井里爬出來的檀家娃子。

“巢明夜不愧武當掌教,一身算力竟能洞察天地經(jīng)緯,從東海小漁村那般偏僻之地算出佛子真身。好在佛子愛財,少林的禿驢們瞎了狗眼,武當山的小崽子不如老崽子心狠手辣,一念仁慈亂了老崽子算盤,索性便便宜了咱們江南商會,讓那佛子真身成了咱們江南商會的雇傭。”

行腳商人繼續(xù)喋喋不休地說著,一副喜上眉梢撿了現(xiàn)成便宜的模樣。

血咒佛瞳?

“挖地三尺挖出來的真佛子”?

可這大檀公子明明只是一個落拓家宅中的浪蕩子。

“墮龍入夢而生,天生五爪金鱗之體”?

哪里有龍,孫泊浮使勁揉了揉眼睛,依然只是看見那條細小的黃蝮蛇蜷縮在大檀公子的肩膀上,窸窸窣窣吐著猩紅的信子。

罵人的話雖然繞口卻又不難明白,他管少林的和尚們叫瞎了眼的老禿驢,問山門掌教巢明夜叫起了老崽子,至于一念仁慈的小崽子自然是五年前執(zhí)行任務的師父林春、自己還有柳陰師兄。

明明一股怒火從胸口間升騰而起,卻又在下一瞬間硬生生地壓抑在了心頭,只是因為孫泊浮驀然發(fā)現(xiàn)這行腳商人尖酸刻薄、伶牙俐齒的模樣似乎在哪里見過一般。

恍然想起還在這酒肆之外裝作一棵大樹的小巨人阿撲,于是孫泊浮再次揉了揉眼睛,試圖從眼前的行腳商人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痕跡。

可是什么都沒有。

熟悉的語氣,卻是陌生的面貌。

八字胡似乎是真的,圓滾滾的小眼睛也是真的,絲毫不見一絲破綻。

“不用看啦,豆腐心瞎了眼的小崽子哪辨得出真假。”

八字胡又狠狠地撇了撇,尖酸刻薄的聲音又響亮了幾分,似乎是在說武當?shù)纳倌陚兛床怀龃筇垂拥姆鹱诱嫔恚坪跻彩窃诒г箤O泊浮看不出自己的真面目。

真是一語雙關的妙答。

這樣的機鋒明明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文燭的眉頭在一瞬間聳動了一下,年輕的策士似乎無心聽從幼稚隊長與古怪行腳商人的嘮叨,犀利的眼神刀子一般狠狠刻在大檀公子身上。

“泊浮師弟,快看?!?/p>

文燭的聲音有些急促,一路上這樣的語氣往往預示著并不太好的消息。

順著文燭的聲音向著看去,大檀公子已然席地而坐,是個怪異的坐姿。

盤膝而坐,灰色的衣衫遮覆了盤膝的雙腿,細小的黃蝮蛇靈巧地晃動身軀,從大檀公子的肩膀敏捷爬下,行至地面,細小的身軀落在灰蒙蒙的地上,而后繞著大檀公子的周身緩緩游走,似乎是在遮護著大檀公子。

大檀公子依然席地而坐。

半睜半閉的眼眸中,紅色光暈依然在時時流動。

唇齒輕啟,細密的聲音呢喃發(fā)出,更像輕聲細語的低聲訴說,說辭含糊不清。

孫泊浮側(cè)耳細聽,終于聽清了這含糊呢喃中的幾句。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佛告文殊師利: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叢林、稻麻竹葦、山石微塵,一物一數(shù),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內(nèi)、一塵一劫,一劫之內(nèi),所積塵數(shù),盡充為劫,地藏菩薩證十地果位以來,千倍多于上喻。何況地藏菩薩在聲聞、辟支佛地……佛告定自在王菩薩:一王發(fā)愿早成佛者,即一切智成就如來是。一王發(fā)愿永度罪苦眾生,未愿成佛者,即地藏菩薩是……”

是《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

孫泊浮再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今天的眼睛實在睜得有些過于大了,以至于他能感覺到眼皮的酸痛。

雖然出身武當山門,可日課之時他也曾聽白鴉師兄講起過儒釋道各家源流,《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便是在其中的。

傳說地藏王菩薩的前身,因為母親貪吃,墜入地獄,地藏王菩薩為救母而發(fā)大愿,要度盡六道一切眾生自己才成就佛果。

本經(jīng)敘說地藏菩薩本愿功德,本生“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之誓愿,強調(diào)地藏菩薩不可思議之大愿力。

這是佛家之中沉淪入大地獄境最深,愿力最執(zhí)的菩薩。

不知為何,孫泊浮在一瞬間再次有些恍惚,他恍然想起五年前東海小漁村的那間被濃濃血腥味裹挾的大宅子,那方深深的枯井,眼前的大檀公子同樣沉淪其中。

同樣于沉淪之境的最深處存活,眼前的古怪公子似乎終于與佛家之說牽扯上了一絲關系。

可他依然沒有看出什么佛子的模樣,更遑論什么五爪金鱗的物事,僅僅只是一條黃蝮蛇在圍著大檀公子轉(zhuǎn)圈圈。

窸窸窣窣——

黃蝮蛇繼續(xù)在大檀公子的身周游走。

窸窸窣窣——

黃蝮蛇在大檀公子的身周快速游走。

冗長的吟誦未曾間斷,然后是大檀公子的雙手在胸前做著古怪的動作,十指翻飛,雙手迭動。

“是佛門法??!”

文燭有些不可思議地喊道,一名優(yōu)秀的策士的腦袋里總是塞滿各種有效信息,就像此時此刻一樣,毫不遲疑地指出大檀公子的異樣。

是的,是佛門法印。

右手置于左手,兩拇指相接,施禪定印,示禪思安定。

右手覆于右膝,指頭觸地,施觸地降魔印,示佛體已成,降伏魔眾。

手掌伸出,掌心向外,手指下垂,施與愿印,示救度眾生,滿足眾生所愿。

右手上舉至胸前,掌心向外,五指自然伸展開來,施無畏印,示大慈心愿可使眾生心安。

雙手快速結印而又快速變化,呢喃般吟誦的《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大段大段地從含糊不清的唇齒之中背誦而出。

這一刻,五年前東海小漁村枯井中的那個古怪身影在孫泊浮的腦海中逐漸模糊,取之而來的是令人難以呼吸般的威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孫泊浮感到在下一瞬間,腳下的大地似乎在隱隱顫抖。

孫泊浮很快開始明白,自己的感覺并非幻覺。

文燭、紅閃、茶芽的臉上同樣現(xiàn)出了驚愕的神情。

“泊浮師弟,地在動?!?/p>

文燭用更快速的語氣發(fā)出預警。

“是誰招來的佛子,少林的老和尚講究末法三千修一個緣定,怎的反倒投了江南商會這等銅臭的地方?!?/p>

腳下的土地之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幾乎腦筋不用轉(zhuǎn)動也能辨認出來,是那具古怪的骷髏。

骨槍綻放刺穿李家客棧之時,原來骷髏的身體竟然藏身在了土下,真是稀奇古怪的東西。

“別念啦,別念啦,真是煩煞人啦?!?/p>

腳下的土地里再次傳來骷髏的聲音,聲音竟然帶著幾分難以壓抑的痛苦。

“仁者,閻浮提東方有山,號曰鐵圍,其山黑邃,無日月光……”

更快的念誦之聲從大檀公子的口中含糊不清地誦讀而出,雙手更快地翻轉(zhuǎn)結印,黃蝮蛇更加快速地圍著大檀公子游走。

大地更加劇烈地抖動,酒肆中無數(shù)條白骨骨槍同樣發(fā)出沙沙作響的聲音,是骨槍同樣在抖動。

無數(shù)條白色骨槍像即將斷裂般的樹枝,發(fā)出沙沙作響的聲音一同搖晃著,連同被骨槍刺穿的李家酒肆一起沙沙顫抖,塵土不斷從屋頂唰唰落下,并不堅實的土墻上、地板上蔓延起細小的裂紋。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p>

驚恐無力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孫泊浮仔細分辨,是二樓客房,自左向右第二間。

房門打開,一個老頭兒帶著幾絲惶恐從客房里跑了出來,面色焦急地探著小小的腦袋向樓下看著,是此間酒肆主人。

可通往樓下的樓梯早已坍塌,他只能在這好似空中樓閣般的二樓上手足無措地張望著。

后廚的門簾兒再次被掀開了一角,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從單薄的門簾之后探出,是熟悉的面孔,那個名叫鹿胎兒的跑堂。

他緊緊閉著嘴巴,賊兮兮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而后賊兮兮地一縮脖子,鹿胎兒再次將自己瘦小的身軀隱沒在門簾之后。

似乎隱藏在這客棧里邊邊角角的老鼠們同樣聞到了危機的氣息,只有大檀公子入定一般安然席坐在酒肆一角。

孫泊浮實在不明白,僅僅五年時間,為何這個出身東海小漁村檀宅深井中的古怪少年竟然生出這般詭異的佛子之相。

孫泊浮怔怔地看著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呢喃的經(jīng)文簡直像擋不住的咒語一股腦兒地灌進耳朵里,圍繞著大檀公子游走的黃蝮蛇似乎越轉(zhuǎn)越快,隱隱像一道模糊的黃色的小劍一般。

然后,自大檀公子雙瞳中發(fā)散而出的紅光更加醒目起來,暗淡的紅色變?yōu)榱聋惖孽r紅,一絲絲波瀾在眼眸中升騰流動,似有瑩瑩淚花在眼眶之中含而未發(fā),將黑色的睫毛浸潤成紅色,而后滲透至眼角,順著面頰流下。

鮮紅的淚珠滑過寶相莊嚴的臉頰滴落在地上。

赫然正是兩行血淚!

孫泊浮有些駭然地向后輕輕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再生的幻覺,他隱隱感覺到一絲徹骨冰冷的寒意從腳心貫穿至頭頂。

他有些不敢注視那雙猩紅的眼眸,可眼眸中越來越盛的紅光似乎已經(jīng)填滿了自己的視野。

轟——

鮮艷的、冰冷的、熱烈的紅光一瞬間從大檀公子的眼眸中綻放,紅色的光暈立時淹沒了小小的客棧。

是紅色,無邊無際的紅色,刺眼卻又無可阻攔般將小小的客棧淹沒,孫泊浮感到自己似乎墜入了鮮紅的海洋。

等等,并不僅僅只是紅色。

似乎有奇怪的聲音。

啊——

啊——

像凄慘的號叫,像哀怨的尖叫,像怨毒的詛咒。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漫天的紅色中扭動。

在心中翻涌的好奇實在無法壓抑,于是孫泊浮揉了揉眼睛,試圖讓視線在這漫天彌漫的紅色中看得更加清晰一些。

于是一個手執(zhí)鋼叉、青面獠牙、全身赤紅、背負雙翼的怪物浮現(xiàn)在孫泊浮眼前,那東西身后雙翼振動,持著鋼叉向?qū)O泊浮撲來。孫泊浮下意識側(cè)身避讓,丑陋的怪物與孫泊浮擦肩而過,向著孫泊浮身后一根白色骨槍飛去,手中的鋼叉狠狠刺向骨槍,白色的骨槍在一瞬間變得殷紅……

一條鮮紅的舌頭從孫泊浮腳下探出,孫泊浮低頭俯視,一個瘦骨嶙峋的怪物正自地面中慢慢爬出,舌頭像鮮紅的絲綢般飄蕩飛起,卷住了孫泊浮頭頂一根刺入酒肆屋頂?shù)陌坠?,而后瘦骨嶙峋的怪物飛速彈起跳上骨槍,舌頭收起,露出尖利的獠牙,大口啃噬著白色的骨槍,干癟的肚皮在一瞬間變得飽脹起來……

被磨盤碾壓身體,近乎粉碎的怪物攀附在骨槍上。

兩個手執(zhí)鐵鏈的差吏綁縛上一根骨槍,死命拉扯著。

是夜叉!

是餓鬼!

是黑白無常!

是索命的冤魂!

“這是地獄中的惡鬼!”

紅閃站在孫泊浮身側(cè)驚恐地叫著,而在下一刻,他們突然停止了呼喊,因為他們同時發(fā)現(xiàn)了這些古怪的冤魂惡鬼究竟來自哪里。

無數(shù)只奇怪的惡鬼從大檀公子的雙瞳中飄出,游蕩在半空,攀附上無數(shù)條蒼白的骨槍。

不,骨槍已經(jīng)不再蒼白,被紅色渲染,變?yōu)檠芰艿墓菢尅?/p>

紅色的瞳孔像深邃不可見底的深淵,惡鬼們自深淵中盤旋而出,涌出大檀公子的眼眶,撲向一條條骨槍。

紅色的惡鬼附著著一條條骨槍上,掰扯著,啃噬著,刺殺著……

惡鬼惡靈們用盡了每一種粗暴的手段,試圖破壞每一根骨槍。

“當然是地獄的餓鬼?!?/p>

尖厲的、帶著譏笑意味的聲音從孫泊浮身后響起,不用回頭也知道又是那個尖酸刻薄的行腳商人。

“佛以三千目看三千世界,以知過去,以觀現(xiàn)在,以窺未來。佛祖也自然留有一目看地獄,這東海檀家子的雙眼,本就是佛祖窺探地獄的眼睛,出入地獄的入口。

“血咒佛瞳,本就是佛祖的一雙眼睛哪?!?/p>

八字胡再次靈活地抖動了兩下,一絲凝重的神色在臉上一閃即逝。孫泊浮瞧得明白,即便是總喜歡以一種老氣橫秋的模樣講述著不為人知的秘辛,扮出一副沉穩(wěn)老練的老江湖模樣,可顯然,眼前的行腳商人同樣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事物吧。

佛祖窺探地獄的眼睛?

出入地獄的入口?

惡鬼源源不斷地從大檀公子的那雙眼睛中涌動而出,密密麻麻的骨槍上附著了密密麻麻的惡鬼。

咔嚓——

咔嚓——

是骨槍斷裂的聲音。

無數(shù)條骨槍像深秋之中落下的枯木,一條條掉落在地上,斷裂處參差的截面像一顆顆惡鬼的獠牙。

“啊——這是……什么奇怪的東西……”

大地隱隱震動,腳下再次傳來骷髏嚎叫的聲音,帶著濃重痛苦意味的聲音嗡嗡震動著耳膜,讓孫泊浮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孫泊浮在那雙猩紅的瞳孔中似乎看盡了十八層地獄中的景致,淹沒客棧的紅色讓他仿佛置身于深邃地獄的某處。

冰冷的寒意自心中一絲絲升起,蔓延至手足,凝固了全身的血液。

“孫泊浮,你可真是一個好人,你又做了一件好事啊?!?/p>

這是一句熟悉的話語,就在不久前的荒原之中,從那個不知來歷的紅衣少女口中講出。

此時熟悉的聲音伴著熟悉的語調(diào)講出熟悉的話語,可說出此話的人卻不是熟悉的面孔。

不會有兩個人用如此相同的語氣講出這近乎一樣的話語,更何況巨人阿撲就在酒肆之外繼續(xù)裝作那棵傻呆呆的大樹。

她,本就是和阿撲從不分離的。

所以……

“你……”

孫泊浮詫異地看著行腳商人,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行腳商人,一瞬間他幾乎將要戳破行腳商人的偽裝,意外、荒誕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以至于讓孫泊浮的話語開始變得不再連貫。

似乎是默認了孫泊浮的猜測,行腳商人沖著孫泊浮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輕輕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后在下一瞬間抹去了臉上古靈精怪的表情,再次現(xiàn)出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樣。

“東海檀家子,你就算放空十八層地獄的惡鬼出來掰斷這骨槍,不化骨的真體本源找不到,這骨槍只怕要和地里的韭菜一樣割不盡。天可就要黑啦,你若是再揪不出這頭吃土的干巴骨頭,我怕你那工錢可是要被扣得一點兒不剩啦。”

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叫囂著訓斥著,儼然一副東家的模樣。

用價碼要挾著,儼然一副商人的嘴臉。

孫泊浮有些驚嘆于她的易容之術,不僅僅是面貌的改動,還有那天衣無縫的遮掩手段。

是的,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

客棧中的骨槍已經(jīng)斷裂散落大半,刺穿了屋頂?shù)墓菢岧R刷刷掉在地上,殘破的屋頂露出一個個空空的大洞,彎彎的月牙與點點繁星從孔洞中鉆了出來。

孫泊浮恍然發(fā)現(xiàn),他們被困在這間破舊的酒肆中,著實有些久了。

咔嚓,咔嚓。

又有新的裂土般的聲音。

行腳商人,不,是她……

她似乎沒有說錯,骨槍像割不盡的韭菜,再次蓬勃涌出。

無數(shù)根嶄新的骨槍再次從土里鉆出,只是這次不再是無禁忌地綻放,而是一同向著席地而坐的大檀公子刺去。

第七十一章 破骨,紅色的眼睛黃色的蛇還有碧綠色的劍……

無數(shù)的骨槍,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撕扯開了惡鬼們的阻攔,穿透了紅色,像紅色海潮中破浪而行的白色大船,像地獄之中劃開黑霧的白色鬼鐮。

巨大的、無可匹敵的威勢,伴隨著地下骷髏尖利的嘶吼聲。

“什么佛子之身,什么佛祖的眼睛,我倒要剖開你的皮囊,挖出的眼睛,看看佛祖是否有靈保佑你這怪胎?!?/p>

狠戾的話語從地下嗡嗡地冒出來,像氣急敗壞的詛咒,更像一只困獸在試圖尋找最后一絲生機。

喋喋不休的經(jīng)文還在念著。

繁雜似花的佛門手印在雙手之中不斷翻轉(zhuǎn)著。

猩紅的雙眼中不斷放出鮮紅色的光芒,惡鬼們爭相奔涌著從檀家子的眼眶中鉆出,似乎狹小的眼眶不足以容納地獄萬千惡靈。于是惡鬼們索性伸出鮮紅色的鬼爪撕扯開檀家子的眼睛,混雜著模糊的血肉擁擠而出,然后被強勁刺來的骨槍戳破,散碎消亡在紅色的光暈之中。

密密麻麻的骨槍攜勢向下,無可阻擋。

似乎形勢并不太妙。

孫泊浮在一瞬間握住山劍劍柄,氣機在體內(nèi)飛速運轉(zhuǎn),身體前傾,幾乎就在下一瞬間將要持劍飛奔出去。

然后,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領,然后他錯愕地扭頭。

還是那個行腳商人。

不,應該說是她。

精妙的遮掩簡直讓孫泊浮難以分辨。

“孫泊浮,老好人可以做,容易丟了性命的爛好事可不能常做。性命只有一條,這種爛東西和鬼東西的角力,可不是你山水雙劍便能料理清的?!?/p>

依然是行腳商人的面孔,八字胡一撇一撇地抖動著,而后沖著孫泊浮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是熟悉的表情與口吻。

爛東西和鬼東西的角力?

她竟然講出了如此令孫泊浮意外的古怪稱呼。

只是不知這檀家子與被稱為不化骨的古怪之物,究竟誰是爛東西,誰又是鬼東西。

一瞬間的被敲打,骨槍已經(jīng)迫近大檀公子的身周。

檀家子依然安靜地坐在地上,孫泊浮甚至已經(jīng)看到骨槍的刺尖觸及了大檀公子的衣衫。

“破!”

猩紅的、血肉模糊的雙眼在下一瞬間似乎睜大了許多,更加熾熱的紅芒從雙眼中洞射而出,然后唇齒綻起,一字洪鐘大呂般的清晰洞喝之聲陡然吼出。

就在下一瞬間,孫泊浮突然聽到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脆響。

是恍然在大檀公子身周游走的黃蝮蛇突然飛速旋轉(zhuǎn)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刺眼的金黃色光芒,然后向著四面八方涌動而來的骨槍飛去。

咔嚓——

咔嚓——

咔嚓——

那是不斷脆響的折斷的聲音。

然后,半空中涌動的骨槍在下一瞬間一齊斷裂,好像莊稼地里被切割掉的打了秋霜之后的雜草,金色光芒在半空中緩緩張開,黃蝮蛇原本細小的身軀在一瞬間似乎幻化龐大了許多。

片片金鱗覆蓋在狹長的身軀上,兩根短小的金色長角突兀地出現(xiàn)在額頭上,兩只金爪從下腹生出!

孫泊浮與文燭、紅閃、茶芽一起睜大了眼睛,看著半空中肆意伸展著身軀的黃蝮蛇。

不,那不是蛇!

是龍!

一條五爪金龍在半空中肆意扭動著身軀!

“弟弟,尋他去吧?!?/p>

檀家子慢慢抬起頭來,盛放著妖異紅光的眼眸看著半空中的五爪金龍,如夢如幻的聲音從唇齒之間緩緩飄出。

五爪金龍在半空中再次扭動金黃色的身體,一聲如雷霆炸響般的龍吟咆哮,而后陡然挺直了身軀,像一把金黃色的利劍,朝著大檀公子身側(cè)五步之外的地上猛扎下去。

是熟悉的位置,還是那片先前探查過的廢墟之地。

坍塌的樓梯壓垮了原本在一樓放置的一堆桌椅板凳,廢墟之中兩根突兀的骨槍已經(jīng)被紅色惡鬼們折斷,兩根骨槍之間,一尺半的距離,原本是一塊平整的土地。

就在五爪金龍俯沖而下的一刻,平整的土地突然詭異地涌動起來,地面微微起伏,而后快速向著李家酒肆的門外翻涌,像是一只田鼠隱藏在土地之下,快速逃竄著。

沒錯,是在逃竄!

大地震顫得似乎更劇烈了,兩道轟隆隆的悶響聲中,破爛不堪的李家酒肆在不斷晃動。

“它要向門口逃!”

孫泊浮指著地上不斷翻涌的土地,高聲大喊著。

似乎是聽到了孫泊浮的大聲提醒,五爪金龍在半空中陡然扭轉(zhuǎn)了身軀,金黃色的雙目再次鎖定了土地中翻涌的痕跡。金鱗在騰挪間被月輝映照,反射出點點金光,而后化作一道耀眼的金芒,向著土地翻涌的痕跡追去。

就在土中之物即將翻涌著靠近酒肆大門的一瞬間,五爪金龍從天而降,伴隨著一聲佛音大斥!

“破!”

一字怒吼從大檀公子的口中陡然喝出!

五爪金龍在半空中陡然挺直狹長的身軀,似一把金色的利劍,狠狠扎入翻涌的土地之中。狹長的尾巴沒入地面,整條龍身鉆入地下,一瞬間消失不見。

“啊——”

悶悶的土壤之下再次傳來了透著恐懼的凄慘尖叫聲,是古怪骷髏熟悉的聲音。

然后,土地更加劇烈地顫抖,土壤一層層拋撒起來,連帶著整間酒肆一起轟隆隆地震顫著,似乎下一刻,這家荒野小店就要坍塌一般。

土中涌動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似乎拼命向著面前的門口逃竄,可又偏偏被什么拖住了身軀,竟然再也無法向前涌動一寸,只是劇烈地顫抖著顫抖著,繼續(xù)顫抖著……

“啊——疼死我啦——”

土地下再次傳來窟窿的聲音,像垂死掙扎般的嚎叫,然后在最高點戛然而止。

唰——

而后,一聲清晰可聞的響動,綻放在酒肆中的萬千骨槍突然在一瞬間收回了土中,好似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消失不見,只留下酒肆中密密麻麻細,數(shù)不盡的孔洞。

而后徹底沒了聲響。

而后土地停止了涌動。

而后大地停止了顫抖。

李家酒肆在一個突如其來的時刻,陡然陷入的詭異的安靜中。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告

骷髏似乎被制服,這檀家兄弟究竟是何來頭,難道真是佛子和金龍?謎團接踵而來,事態(tài)依然超過了孫泊浮等人的能力范圍,而在前方等著他們的又是什么?精彩盡在下期《山上的少年·奪目卷(拾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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