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泉 劉志軍(.朝陽市委黨校,遼寧朝陽69;.建平縣歷史文化研究會,遼寧建平499)
明朝宣德年間,蒙古朵顏三衛(wèi)南下,逐漸占據了今朝陽地區(qū)和河北北部等長城沿邊地區(qū)。朵顏三衛(wèi)在元朝時一直生活在大興安嶺南部,因此沒有被漢化,他們進入遼西地區(qū)后仍過著游牧生活,并為這里的山川和游牧地取了蒙古語地名。據明人米萬春著《盧龍塞略》附《夷中地圖》[1],在今遼西一帶就已經有惡木林(即敖木淪)、東旱落兀素(哈倫勿蘇)、心集(僧機)等眾多的蒙古語地名。16世紀中葉,土默特部和喀喇沁部東遷,并融合了朵顏兀良哈部,但他們仍繼續(xù)沿用朵顏兀良哈所取的地名。清初土默特部又東遷到今朝陽縣、北票市和阜新地區(qū),土默特部當時還處在游牧階段,他們一方面利用原有的地名,一方面又為空曠的游牧地取新名。朵顏兀良哈部取的地名(在今凌源市、建平縣和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境內)和后東遷的土默特部取的地名(在今朝陽縣和北票市境內)構成了今朝陽地區(qū)蒙古語地名的源頭。這些蒙古語地名雖然后來失傳許多,但還是有大部分流傳下來。據初步統(tǒng)計,現在朝陽地區(qū)流傳下來的蒙古語地名有兩千多個(含被意譯成漢語的地名)。這些蒙古語地名經歷了300—550年的歷史。在這幾百年的歷史過程中,由于受漢族大規(guī)模移民帶來的漢語的強烈影響,這些蒙古語地名被深深地打上了漢語烙印,有的成為漢語按蒙古語音譯的地名,有的成為按蒙古語意譯的漢語地名,有的成為按蒙古語音譯和意譯相結合譯的蒙漢語混合地名,有的訛化為漢語地名。另在長期的流傳過程中也有一部分蒙古語地名被意譯的漢語地名或被與原蒙古語地名含義毫無關系的漢語地名所取代。下面具體分析一下。
漢族人進入朝陽地區(qū)早在康熙時期就已開始,當時主要是為蒙古族墾荒種植者、商人建造寺廟及房屋的匠人等。他們來到蒙旗后,為了生存,不得不“依蒙族、習蒙語、行蒙俗、墾蒙荒、為蒙奴、入蒙籍、娶蒙婦、為蒙僧”[2],以至出現了“隨蒙古”現象。但是到康熙末期,移民已經逐漸增多,據統(tǒng)計,至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到口外的墾荒者多至十余萬[3]。雍正、乾隆時期,由于山東、河北地區(qū)人口膨脹,再加上土地兼并嚴重和連續(xù)遭受水旱蝗災,導致出現許多失去土地的流民。為了生存,他們背井離鄉(xiāng),紛紛加入闖關東的隊伍。到乾隆末期,僅建昌縣(含今凌源市、建昌縣、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和朝陽縣(包括今北票市和阜新市)移民戶數39 086,人口達160 513[3](137)。這時漢族人口已超過蒙古族,成為多數族,而漢語也成為主流語言。在這種情況下,漢族人不必像以前那樣“依蒙族、習蒙語”,反而蒙古族人開始深受漢語影響,尤其是雍正、乾隆時期在原來喀喇沁左、中、右旗和土默特左、右旗境內設廳,乾隆末期又改為州、縣,這樣卓索圖盟的地方建制已與關內接軌。當時來往的公文、蒙漢民之間發(fā)生的民事糾紛及刑事案件遞交的訴狀等都要求用漢語書寫,否則不予受理。另由于蒙古族人的姓氏音節(jié)較多,用漢語表達比較麻煩,于是蒙古族人開始用不同的方式啟用漢族姓氏。發(fā)現乾隆時期蒙漢民之間簽訂的地契上漢語書寫在前,蒙古語書寫在后,用漢語書寫的蒙古族人名有的已改了漢族姓氏,如《安泗海合同》《倪大老爺約》等[4],這說明當時漢語已經成為主流語言。隨著后來漢族人逐漸增多,蒙古族的漢化也在加快。清末至民國年間,凌源縣、建昌縣、建平縣、朝陽縣北部、北票市的蒙古族絕大部分已經漢化,并取了漢族姓名。蒙古族與蒙古語地名有著密切的關系,蒙古族世代傳承著故鄉(xiāng)蒙古語地名的原始讀音及部分地名的來歷和含義,如果蒙古族人漢化,失去母語,那么蒙古語地名的傳承就會出現中斷,后人也就很難了解蒙古語地名的來歷和含義?!读柙纯h志初稿》卷五山川篇記載:“獨其山川名稱,載之《承德府志》《塔子溝紀略》,多系蒙文,唯今蒙人多有不通蒙古語者,詢以月華山之為僧機圖,大凌河之為白狼水,往往茫然”[5]?,F今在蒙古族居住的村莊,80 多歲的蒙古族人已經不會說、寫蒙古語,他們甚至也隨著漢族人望文生義地去解釋蒙古語地名的含義。
最先來到蒙地的漢族人是商人和為蒙古族墾荒種地的農民,他們在與蒙古族人交往過程中對蒙古語地名進行了翻譯,主要以三種方式進行翻譯:
一是音譯。如“德吉勿蘇”“巴彥和碩”“叩勿蘇”“波羅赤”“石金大壩”“敖木淪”等。音譯蒙古語地名基本上保留了蒙古語地名的原音節(jié),使后人能夠根據其諧音去對應蒙古語,進而翻譯其含義。但由于蒙古語是表音文字,漢語是表意文字,用表意文字去標注表音文字有時很難對應漢語諧音的字詞,只能用漢語近似音的字詞代替,或者干脆省略,這樣就出現了變音、減音的蒙古語地名,如“大推棚鋪”譯為“大屯”,“公俄日皋艾拉”譯為“公皋營子”,“嘎力嘎吉爾”譯為“嘎力嘎”,“吐卜浩繞”譯為“套卜河洛”,“新楚德”譯為“新丘”,“義拉拉圖”譯為“拉拉屯”。由于出現變音、減音現象,使后人很難根據流傳下來的蒙古語地名去對應蒙古語的諧音,也就很難翻譯蒙古語地名的含義。
二是意譯。漢族人對蒙古語地名也進行了意譯,朝陽地區(qū)有許多“X 家子”的地名,如“兩家子”“六家子”“二十家子”“五十家子”,這些地名大部分是因蒙古族居住戶數而得名。如朝陽縣六家子鎮(zhèn)“六家子”村蒙古語原稱“朱日皋格日”,因清初一蒙古族官員帶著家屬及五戶屬民來到此地駐牧而得名,漢語譯為“六家子”。朝陽縣西營子鄉(xiāng)的五十家子蒙古語原稱“塔畢格日”,因清初此地有五十戶蒙古族居住而得名。還有“X 官營子”的地名,如“東官營子”“西官營子”“三官營子”“五官營子”“六官營子”等,這類地名皆因蒙古族官員或臺吉、塔布囊貴族在當地建有府邸而得名。意譯地名容易使人誤認為現在的地名就是原來的地名,從而割裂了地名所在地的歷史文化。
三是音譯與意譯相結合。這類蒙古語地名是朝陽地區(qū)蒙古語地名中數量最多的。分兩種類型,一是前綴漢語型,為衍生的地名,如“上波羅河碩”“下波羅和碩”“東烏蘭和碩”“西烏蘭和碩”“大巴布勿蘇”“大土里根”“小土里根”“上桃花吐”“中桃花吐”“下桃花吐”等;二是后綴漢語型,多為后綴漢語山、嶺、梁、河流、泉、營子的蒙古語地名,如“努魯兒虎山”“僧機圖山”“嘎力嘎梁”“土里根河”“蒿松溝”“坤頭波羅泉”“德立吉營子”“吉利嘎營子”“章京營子”等。音譯與意譯結合譯蒙古語地名也容易造成變音、減音現象。
另漢族人在音譯地名或音譯與意譯相結合譯地名的過程中還把部分蒙古語地名譯成了漢語地名,也有的蒙古語地名是在長期流傳過程中訛化為漢語地名的。按理,漢族人在翻譯蒙古語地名時,應盡量避免使用容易產生歧義的漢字及詞匯,可是當時翻譯蒙古語地名的不是蒙漢兼通的翻譯家,而是無文化或稍有文化的農民、商人及工匠,他們在翻譯蒙古語地名時,為方便記憶,違反了翻譯規(guī)則,使用了容易產生歧義的漢字及詞匯,這樣就使翻譯的蒙古語地名訛化為漢語地名。如“隆和溝”譯為“老虎溝”,“烏魯斯臺”譯為“五龍臺”或“五嶺四臺”,“烏巴什”譯為“無寶石”,“什巴爾臺”譯為“十八臺”,“莽努特艾拉”譯為“/牛營子”,“拔什戶艾拉”譯為“百戶營子”,“嘎查”譯為“缸岔”,等等?;蛘邽榱思耐凶约旱拿篮迷竿?,根據諧音改成吉祥地名。如把“烏蘭崗根”譯為“臥龍崗”,把“呼和蘇莫艾勒”譯為“富和村”。此類地名由于被訛化為漢語地名,使后人誤認為訛化后的漢語地名就是原來的地名,這就割裂了地名所在地的歷史文化。因此,對這類地名必須根據文獻資料和實地調查進行追根溯源,才能還其本來面目,否則容易被迷惑。如“桃花吐”看起來很像是漢語地名,可是我們查閱《塔子溝紀略》卷六古跡篇可知,“桃花吐”原稱“哈拉桃花圖”[6],蒙古語意為有黑鍋的地方,即因桃花山似扣在地上的黑鍋而得名。再如“黃花灘”也很像漢語地名,可是我們到實地考察發(fā)現,當地并不在河灘上,而是在一個不太高的臺地上。據調查得知“黃花灘”為蒙古語“浩特音布魯克”,“浩特”為遼代建州遺址,“布魯克”為部分人家之意,這是一個反映蒙古族駐牧不久的蒙古語地名?!爸泄贍I子”并不是中部的官營子之意,而是蒙古語“準嘎日”的諧音,為左手或東部(的村莊)之意。該村莊西南部有“八楞罐”地名,是蒙古語“巴潤嘎日”的諧音,為右手或西部(的村莊)之意,與中官營子地名相對。建平縣葉柏壽南部有“順治溝”地名,“順治溝”并不是因順治皇帝來過此地而得名,而是因溝里的山頂上有通透的石洞形如器皿提梁,蒙古語稱“僧機、森支”,訛稱“順治”,溝因山而得名。
《建平縣志》卷三輿地記載:“唯山川舊名多為蒙古譯音,自清乾隆以后,漢族出關墾種,以年荒地薄,漢、蒙之人時有遷徙,今執(zhí)籍以訪舊名,已不能存什一于千百矣?!盵7]可見,建平縣的蒙古語地名在20世紀30年代初期就已嚴重失傳。朝陽地區(qū)已失傳的蒙古語地名有的在舊志書、舊地圖、寺廟碑文、寺廟鐘銘文和舊地契上有記載,另在民間世代口傳中也有傳承。朝陽地區(qū)蒙古語地名失傳有兩種情況,一是被意譯的蒙古語地名所代替。如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水泉鄉(xiāng)的“水泉”村,蒙古語原稱“吐力根寶力格”,龍城區(qū)七道泉子鎮(zhèn)“七道泉子”村蒙古語原稱“道倫波羅”,北票市的“黑城子”蒙古語原稱“哈喇浩特”,朝陽縣王營子鄉(xiāng)的“黑虎營子”蒙古語原稱“哈喇巴爾艾拉”,朝陽縣二十家子鎮(zhèn)“二十家子”村蒙古語原稱“和林格日”。二是被與原蒙古語地名含義毫無關系的漢語地名所取代,如北票、建平的/牛河與第二/牛河,蒙古語原稱“圖爾根河”,漢意為“急流河”。朝陽市南郊的“南大橋頭”蒙古語原稱“大賚營子”,該村曾有一喇嘛廟,廟院內的石碑上刻有“大賚”人名,后因有人在此開店,稱“大賚店”,現“大賚店”地名已失傳。朝陽縣勝利鎮(zhèn)新中國成立前有赤木底營子,因齊莫德氏族駐牧而得名,后被前營子、后營子代替。朝陽縣南雙廟鎮(zhèn)的“八道河子”蒙古語原稱“岔布奤河”,蒙古語意為有棗的河流,因“岔布奤河”(今槐樹洞溝河)匯入而得名,該鎮(zhèn)的“蒙古營子”原稱“岔布奤營子”,因“岔布奤河”流經村西而得名,現在“岔布奤河”和“岔布奤營子”只在當地的蒙古族老人中有記憶。朝陽縣勝利鎮(zhèn)“董家店”村蒙古語原稱“巨日和阿貴”,因有通透的山洞而得名,后漢語意譯為“穿心洞”,因董家在此開旅店,遂稱“穿心店”,因不雅而改為“董家店”,而“巨日和阿貴”地名失傳。朝陽縣柳城鎮(zhèn)的“小南營子”蒙古語稱“錫日勒德”,“錫日勒德”為土默特氏族名,族人后改謝、席姓,現在“錫日勒德”蒙古語地名只在少數蒙古族老人中流傳。青龍河蒙古語原稱“固沁河”,現“固沁河”地名已失傳。蒙古語地名的失傳,不但使后人誤認為現在的地名就是原來的地名,而且還給研究蒙古族地名文化帶來損失。
隨著漢族人大規(guī)模進入朝陽地區(qū),地方建制在雍正、乾隆年間也逐漸與關內接軌,官方對民間翻譯和傳承的蒙古語地名也用漢語進行整理與記載,如康熙時期曾派人花費30年時間繪制了漢語版和滿文版《大清皇輿圖》,但朝陽地區(qū)只標注27 個用滿語音譯自蒙古語的地名。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塔子溝理事通判哈達清格所著《塔子溝紀略》,對喀喇沁左旗和土默特右旗的山、嶺、梁、河流、泉、村莊的蒙古語名稱進行了記載。據筆者統(tǒng)計,《塔子溝紀略》在卷二疆域村莊篇中記載兩旗村莊名稱140 個,其中來源于蒙古語的地名79 個,意譯為漢語的地名23個,訛化為漢語的地名25 個。在卷四諸山篇中記載兩旗蒙古語山名75 個,在卷五河道篇中記載兩旗蒙古語河名30 個。山嶺、河流被意譯或訛化為漢語地名的較少?!端訙霞o略》記載的山川村莊名稱后來被《承德府志》沿用。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繪制的《卓索圖盟西土默特旗圖》①《卓索圖盟東喀喇沁旗圖》①對土默特右旗(今朝陽縣、北票市)和喀喇沁左旗(含今凌源市、建昌縣和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的蒙古語地名用蒙古語和漢語進行了標注,但是兩圖只標注重要的地名,一般的村莊地名未標注,如《卓索圖盟西土默特旗圖》只標注60 個地名,其中還有音譯的九關臺門、松嶺門和新臺門等漢語地名。用蒙古語整理的蒙古語地名不但不全面,而且傳播和影響也有限。民國年間編纂的《凌源縣志初稿》《建平縣志》《朝陽縣志》也對蒙古語地名進行了記載和標注?!冻柨h志》的編纂者“茲特詳為采訪,據實編纂,以期聞見之符,志山川”[8]?!督ㄆ娇h志》的編纂者“茲敘山川,概從今名,如舊名之可稽者,紀之”[7](103)。但三部縣志皆未請蒙古族學者參加編纂,對記載下來的蒙古語地名皆未翻譯其含義。而《凌源縣志初稿》的編纂者“因時制宜,悉依現今普通名稱,以同車書也”[5](92),這樣就棄用了原來的蒙古語地名,結果《凌源縣志初稿》雖然是三部縣志中記載村莊名最多的,達到2180 個(記載到自然村落,有68個村的自然村落空缺),其中蒙古語村名只有222 個(含部分意譯為漢語的地名),只占總數的1/10 多,在222 個蒙古語地名中被訛化為漢語的地名70 個。1981年在全國開展的地名普查工作中,朝陽地區(qū)整理編纂了《朝陽地區(qū)地名普查目錄一覽表》,有的縣做得較好,請蒙漢兼通的學者參與地名調查整理工作,對蒙古語地名的調查全面,對其來歷及含義解釋得準確。有的縣對流傳的蒙古語地名只是依據民間口傳資料進行了記載,未根據舊志書、舊地圖等資料進行核實,也未征求當時健在的精通蒙古語的學者及懂蒙古語的年長者的意見,導致對蒙古語地名的來歷及含義解釋錯訛較多。
實際上,雖然在乾隆時期蒙古族就開始出現漢化現象,到清末及民國年間,在蒙漢雜居地區(qū)或村莊,蒙古族人已大部分漢化,只有少部分老人還講蒙古語,但在蒙古族集中居住的村莊的蒙古族人,不論老少,他們在民國時期仍講蒙古語,仍在傳承家鄉(xiāng)及周邊的蒙古語地名,即使是現在有的村莊還有極少數90 歲以上精通蒙古語的蒙古族老人仍能傳承其家鄉(xiāng)及周邊村莊的蒙古語原始地名,如1930年出生于朝陽縣十二臺小南營子的蒙古族老人佟義和,自幼年受蒙古語熏陶,少年時期又到黑城子王府小學接受蒙古語教育,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擔任蒙古語教師,他至今仍能準確地說出家鄉(xiāng)及周邊村莊世代傳承的蒙古語地名的原始讀音,如龍城區(qū)大平房鎮(zhèn)的黃花灘蒙古語稱“浩特音布魯克”,龍城區(qū)邊杖子鄉(xiāng)的“姑營子”蒙古語原稱“岔不干赤艾拉”,該鄉(xiāng)的“蛤蟆臺營子”蒙古語原稱“和木爾奤布魯克”,龍城區(qū)的“西大營子”蒙古語原稱“艾乃布魯克”,朝陽縣的十二臺營子蒙古語原稱“錫勒布魯克”,雙塔區(qū)孫家灣鄉(xiāng)的“花章營子”蒙古語原稱“呼吉爾艾拉”,“飲馬池營子”蒙古語原稱“伊馬赤布魯克”,這幾個地名都是反映蒙古族駐牧不久的蒙古語地名。1928年出生于朝陽縣木頭城子鎮(zhèn)扎蘭營子村的蒙古語教師白瑞華,少年時期進喇嘛廟學習蒙藏文,青年時期在赤峰師道學校學習蒙古語,畢業(yè)后任蒙古語教師,現在他不但能準確翻譯出木頭城子鎮(zhèn)的絕大部分蒙古語地名的含義,而且還能回憶出多個被漢語地名代替已經失傳的蒙古語地名。佟、白兩位蒙古語教師的案例可以說明,朝陽地區(qū)的蒙古語地名在蒙古族人之間一直是世代口口相傳的,即使有的蒙古語地名被用漢語意譯地名或被與原蒙古語地名含義毫無關系的地名所代替,但蒙古族人仍在傳承著原始的蒙古語地名讀音。如果在清末至民國時期,對蒙古語地名能夠用蒙古語進行全面的調查整理,就能把當時朝陽地區(qū)各地有文化的蒙古族老人傳承的山川、村莊地名的含義及來歷記錄下來,可惜的是,此問題當時未引起人們的足夠重視?,F在許多蒙古族人居住的村莊能夠傳承蒙古語地名的老人大都已經過世,只有極個別村莊還有老人健在,但他們只是對其家鄉(xiāng)及周邊村莊的蒙古語地名能夠解釋其來歷及含義,對于距離家鄉(xiāng)較遠處的蒙古語地名則不太熟悉,可以說現在我們已經錯過了整理朝陽地區(qū)蒙古語地名的最佳時機。
朝陽地區(qū)由于鄰近長城關口,因此是東北最早接受闖關東的漢族人并最早受漢族文化影響致蒙古族最早漢化的地區(qū),也是東北蒙古語地名被漢化最嚴重的地區(qū)。我們研究朝陽地區(qū)的蒙古語地名,必須從朝陽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及歷史背景去考察,一是要加強對現在傳承下來的蒙古語地名深入研究,以探討其蘊含的蒙古族歷史文化;二是要依據朝陽地區(qū)蒙古語地名訛化為漢語地名現象比較嚴重的特點,對現在的漢語地名要根據舊志書、古地圖、寺廟碑文、寺廟鐘銘文、地名普查資料、家譜、地契及實地調查進行認真的考察,以判斷其是否是由蒙古語地名意譯過來的或是由蒙古語音譯地名訛化過來的地名;三是要根據各種資料和采取多種手段去搜集已經失傳的蒙古語地名,這樣我們才能對朝陽地區(qū)的蒙古語地名文化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
①《卓索圖盟西土默特旗圖》《卓索圖盟東喀喇沁旗圖》來源于烏云畢力格主編的《蒙古游牧圖》,2014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