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菁菁
(安徽財經(jīng)大學 文學院,安徽 蚌埠 230030)
遲子建是中國鄉(xiāng)土文學的旗幟作家之一,其作品多扎根于東北的白山黑水,描寫的也多是東北風土和這片土地上的人情世俗?!侗睒O村童話》是其早期的作品,作品從主人公“燈子”的視角出發(fā),以兒童的眼光觀察北極村這個中國最北邊小鄉(xiāng)村中四季風物的變化,感受北極村中的人情來往,行文優(yōu)美,為讀者勾勒出了一首極具東北風情的鄉(xiāng)村風物詩。這篇小說的日譯文刊登在日本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雜志第八期上。譯者土屋肇枝在譯后記中說,“《北極村童話》對遲子建十分重要”,遲子建塑造的心靈故鄉(xiāng)“北極村”極具魅力,因此她想“將北極村的魅力,以及遲子建特有的比喻的描繪手法呈現(xiàn)給讀者”[1](P106)。譯者為何如此關注這篇作者青年時期的短篇作品?譯者又要如何用譯文的語言再現(xiàn)遲子建獨特的表達手法?如何面向日本讀者重現(xiàn)北極村的魅力?
處理以上這些問題的過程中無不體現(xiàn)著譯者在翻譯活動中的主觀能動性。在文學外譯過程中,譯者的翻譯行為往往受到雙語差異、文化語境、社會背景、原文風格等客觀存在的影響。在這些客觀條件的制約和限制下,譯者在翻譯活動中如何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在尊重原作的前提下充分挖掘翻譯活動的創(chuàng)造性價值就尤為重要,這種主觀能動性即可看作譯者在翻譯活動中的主體性。方夢之認為:“譯者主體性指譯者在翻譯活動中表現(xiàn)出來的本質(zhì)特性”,“貫穿翻譯活動的全過程,不僅體現(xiàn)在譯者對作品的理解、闡釋和語言層面上的藝術再創(chuàng)造,也體現(xiàn)在對翻譯文本的選擇、翻譯的文化目的、翻譯策略和在譯本序跋中對譯作序跋中對譯作預期文化效應的操縱等方面?!盵2]文學外譯過程中譯者的主體性體現(xiàn)在原作、譯作文字轉(zhuǎn)換間的狹義翻譯過程中,譯者再創(chuàng)造水平的高低極大影響讀者的閱讀體驗和對原作的接受理解,但譯者活躍的身影不止存在于這個階段,對原作的選擇傾向、對原作的再解讀和風格把握同樣也是譯者主體性的體現(xiàn),而這部分的主體性先于文字翻譯轉(zhuǎn)換,往往從最開始就能左右原文與讀者的閱讀關系。
本文以《北極村童話》的日譯本為例,從原作文本選擇、翻譯方法兩個方面集中探討譯者主體性的體現(xiàn),考察譯者在翻譯活動中的主體性是否如愿將極具中國鄉(xiāng)土特色的北極村的魅力呈現(xiàn)給日語讀者。
文本選擇雖然不屬于雙語轉(zhuǎn)換的過程,但是翻譯的前期準備,仍屬于廣義上的翻譯過程。出版社、市場、讀者等多方因素都會影響文本選擇傾向,譯者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影響因素。譯者或出于個人喜好、研究興趣、市場方向等特定目的選擇原作進行翻譯活動。
刊登了《北極村童話》日譯文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雜志始發(fā)于2008年,每年刊行春秋兩期,是日本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翻譯會機關雜志,主要為日本讀者譯介同時代中國的文學作品。創(chuàng)刊詞中寫到:“有的文學文字可以滲入身體的角角落落、連接不可知的內(nèi)心深處;有的文學可以讓我們以全新視角觀察世界、與陌生的他人相遇。相遇這些文學作品是人生幸事,我們希冀通過翻譯這扇大門將這些作品一一呈現(xiàn)給你。”[3]雜志中刊登了莫言、殘雪、史鐵生、遲子建、蘇童等中國現(xiàn)當代優(yōu)秀作家的小說、散文、詩歌等多種體裁作品,甚至也包括張悅然等“80后”中國新生代作家。不難看出這本雜志希望通過全方位、多角度地介紹和翻譯當代中國的文學作品,為讀者架起了解當代中國、走近當代中國人的橋梁。
《中國現(xiàn)代文學》這類專門介紹中國文學作品的同人雜志不同于單行本,它們有著穩(wěn)定的閱讀群體,即對中國當代文學感興趣的普通讀者和研究者。這些作品的譯者多為日本各大學的中國文學專業(yè)的學者和研究者。他們精通漢語,熟悉中國文化,熱心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并對中國現(xiàn)當代代表作家和作品有相當深的研究造詣。譯者也是編者,所以譯者在文本選擇中無疑擁有更多的主動來選擇自己心儀的文本。從《北極村童話》日譯本的譯后序中也可以看出這篇小說是譯者土屋肇枝自己選擇的文本。
《北極村童話》的日文譯者土屋肇枝為慶應義塾大學名譽教授,出身漢語專業(yè),專攻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翻譯會的成員,她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雜志上翻譯了多篇中國現(xiàn)當代作家的小說作品,此外她還和竹內(nèi)良雄合作翻譯出版了遲子建的長篇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土屋肇枝和遲子建同為女性,并且巧合地為同年生人,這無疑使土屋肇枝在閱讀遲子建的作品時能夠跨越國界而產(chǎn)生一種情感共鳴。除了活躍在翻譯界以外,土屋肇枝還發(fā)表了多篇有關遲子建的作家論和作品論,如《遅子建 東北中國の作家達》《遅子建の中の魚》《再生への旅路——遅子建〈白夜行〉》等。因此土屋肇枝能站在譯者兼研究者的角度宏觀掌握遲子建的文學脈絡和特征,通過《北極村童話》這個媒介,既能在文學審美上與原文作者達到共鳴,又能不斷深入地探尋遲子建文學的起點。
韓聃曾提到過日本譯者在選擇中國當代作品時往往“關注女性作家的創(chuàng)作”,并“在內(nèi)容上偏向于反映中國歷史事件、地域風情和文化品格的文學作品”[4]。與中國作家擅長的宏大敘事手法、呈現(xiàn)的百折千回的故事情節(jié)、營造出的恢宏氣勢不同,日本作家不論古今,更青睞于簡素小巧的文學結構,文章的情感也更傾向于細膩、纖細描寫。縱觀日本文學史,從流傳千古,至今為人稱道的描繪四季變化、山川花鳥的散文《枕草子》到近世松尾芭蕉的俳句,再到近現(xiàn)代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川端康成的代表作《雪國》《古都》等,日本作家并不熱衷于大開大合的故事,他們往往喜歡將含蓄委婉的感情著墨在自然萬物的描寫上。
成長于北方鄉(xiāng)村的遲子建的作品中也沒有宏大的敘事氣魄,很少出現(xiàn)家國大事的情節(jié),在語言表達上“沒有那種感性的濫觴和那種很情緒化的張牙舞爪的文字”[5](P116)。她帶著女性特有的細膩,將視角落在身邊的風景和人物,用溫情的筆脈繪制了唯美的鄉(xiāng)土世界中的故事和人?!侗睒O村童話》無疑符合了日本譯者和讀者的審美情趣。小說講述了主人公“燈子”回到姥姥家北極村,在夏天到冬天的季節(jié)更替中,她和雞鴨狗打交道,幫姥姥姥爺干農(nóng)活,聽各種鬼怪故事,感受各種北極村的風俗民情,還結識了隔壁被人孤立冷落的“老蘇聯(lián)”。遲子建幾乎在每一章節(jié)中都花了大量筆墨描寫了北極村在四季中自然風景的變化、農(nóng)作物的豐收凋零,比喻、擬人等各種修辭的唯美語言也進一步增添了北極村的詩意氛圍。文中營造出的唯美、詩意、溫情的自然風情契合了日本讀者的閱讀趣味。此外文章中“燈子”對“老蘇聯(lián)”的好奇與同情、“姥爺”失去“柱兒”的悲傷等克制含蓄的情感描寫是人類共有的情感訴求,更能激起包括譯者在內(nèi)的日語讀者的情感共鳴。
故土情結無疑是遲子建文學繞不過的關鍵詞。遲子建出生于漠河,北極村是她母親的老家,她也曾在北極村生活過一段時間。這里是她的童年生長之所,村中四季風物、世俗人情扎根于她的心底,因此北極村也多出現(xiàn)于她的作品中。她曾在訪談中說過“童年生活給我的人生和創(chuàng)作都注入了一種活力”[5](P115)。廣袤的白山黑水、北方獨特的風土養(yǎng)育了她,北極村中生活的很多人也在潛移默化中滋養(yǎng)了她,形成了她的精神世界,是遲子建文學的“根”。這里就像一個獨立封閉的小型宇宙,是她的起點,塑造了她的文學風格。竹內(nèi)良雄曾提到“遲子建帶著不安從自身想象力原點的北極村出發(fā),終于以作家身份立世。這是一個不斷痛苦掙扎后再次回到北極村,得以重生的過程”[6]。所以“回到”北極村也是回溯遲子建的文學起點,挖掘作者的文學之“根”。因此對于為何選擇這篇“25年前的初期作品”,土屋肇枝在譯后序里解釋為“我最初讀到的就是這篇《北極村童話》,它讓我產(chǎn)生沖動去閱讀作者其他的作品。遲子建筆下的‘北極村’是心靈的故鄉(xiāng),多姿多彩,讓人心向往之”,“直到現(xiàn)在每次讀到她的新作品時我都會不自覺地拿《北極村童話》作比較”[1](P105)。作家文學生涯起源之地,必然也會吸引譯者的好奇和向往。通過《北極村童話》,譯者可以找尋作者的寫作起點,必然這種過程也能幫助譯者更好地理解作者的文學風格和特點,更有助于譯者的翻譯活動。
譯者在選擇譯本時的主體性往往只能通過譯者序等譯文“副文本”中的只言片語獲得,譯者的審美情趣和個人傾向更多是隱性的,但翻譯過程中譯者對原文詞句的處理和翻譯方法的選擇則是譯者主體性的具體體現(xiàn),是以顯性的方式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
《北極村童話》情節(jié)簡單,但遲子建運用了詩意般的語言描繪了北極村的風物變化,作品中的語言、風俗描寫、各種物件無不帶有濃厚的鄉(xiāng)土風情。作者更是運用極具特色的語言表達塑造了不同的人物個性。而譯者又是如何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將這些獨屬于遲子建的語言特色和審美情趣傳遞給日本讀者呢?
小女孩“燈子”既是主人公,也是敘事者,所以作品寫于燈子的視角。正如土屋肇枝所說“遲子建最為擅長的小說就是以兒童為中心的家庭生活”[7],兒童視角的小說讀起來更加清新、天真,而兒童視角的建立無疑就需要童言稚語的支撐和輔助。
(1)狠心的媽媽,我恨你![8]鬼のようなお母さん、大っ嫌いだ。[1](P50)
(2)我多么恨白天啊,恨這夏天的白天![8](P6)
なんて嫌な晝間だろう、夏の晝間なんて嫌いだ。[1](P53)
(3)姥姥可真是的,連這么簡單的先后次序都記不住。她好可憐,她的柱兒死了,可她不知道。[8](P39)
まったくもう、こんな簡単な順番さえ覚えられないなんて。でも、祖母はとても気の毒なのだ。わが子の柱児が死んでしまったのに、何も知らないのだから。[1](P86)
兒童多直線思維,面對人和事時的即時情緒不會加以掩飾,更加外露,往往還會夸大程度表達。所以在遇到媽媽單獨留自己在姥姥家時,燈子才會“恨”媽媽,“恨”沒人陪伴的白天。譯者在翻譯時也巧妙地捕捉到了這種夸張的情緒表達,將“恨”譯成了“嫌い”,尤其是“大っ嫌い”的譯文瞬間營造出和媽媽賭氣的小女孩的形象。例子(3)中是燈子看到姥姥弄錯了開燈關窗順序后的心理活動。譯文中的“なんて”“死んでしまったのに”的譯文將燈子對姥姥既埋怨又同情的情感傳達得十分形象。同時“まったくもう”的表達又充滿小大人般的語感,讀者讀起來也會忍俊不禁。
除了外露的情緒表達,兒童的語言相較于成人也更為零散,表現(xiàn)在文字中兒童更喜愛短小的句子,而非對邏輯性提出更高要求的長句子?!侗睒O村童話》中隨處可見短湊的句子,尤其在描述動作時,遲子建的選詞往往只用一兩個字迅速捕捉動作發(fā)出者的神韻。
(4)想月亮。想星星。想大江。想菜園中螞蚱、蝴蝶、蜻蜓和蜜蜂。想牽牛花、蠶豆、夢中的項圈。想清清淡淡的月牙。我真想變成其中的一種。[8](P39)
月を思った、星を思った、アムール川を思った。野菜畑のバッタやチョコやトンボやミツバチを思い起こし、アサガオやそら豆、夢で見た首飾りに思いをめぐらし、淡い三日月に思いを馳せた。その中の一つになってしまいたいと心底思った。[1](P86)
這段文字除了淡淡的憂傷感以外,還能看出燈子的思維極為跳躍,缺乏邏輯。從月亮到螞蚱、再到項圈,這段頗有種“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文字背后其實是燈子在中秋之夜看到孤苦伶仃的“老蘇聯(lián)”后的有感而發(fā)。漢語思維喜好用詞匯的排比營造氛圍,從而達到助推主人公情感升華的作用。這一連串的“想”和看似松散的名詞羅列似的排比句對小說中的詩意氛圍的營造也起到了推動的作用。譯者在翻譯這段文字時保留了原文松散的結構,但是在翻譯“想”字時除了“思った”以外,還使用了“思い起こし”“思いをめぐらし”“思いを馳せた”等詞,不同動詞的使用讓譯文的表達更加豐富,進一步加強了譯文清新、靈動的氣息,更能激起日語讀者的閱讀興趣。
燈子在北極村經(jīng)歷了四季變化,沒有學業(yè)和生存煩惱的她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發(fā)現(xiàn)北極村自然萬物在四季中的變化更迭。兒童出發(fā)的視角也讓作者在文中使用了大量的比喻、擬人的表現(xiàn)手法,體現(xiàn)了兒童細致的觀察力。譯者在處理各種景色描寫的文字時,充分捕捉了原文各種細膩手法,為讀者還原了北極村的極致景色,讓讀者對充滿異域色彩的北極村充滿了想象空間。
(5)天上綴滿了云,雪白雪白的。它們有的像兔子蜷在那兒睡覺,有的像貓在捕捉老鼠,還有的像狗、像魚。它們自由自在地游著、飄著。[8](P4)
空いっぱいに広がる大勢の真っ白な雲(yún)。ウサギが丸まって寢ているよう雲(yún)、貓がネズミを捕まえているような雲(yún)、犬や魚に似ているものもある。それらは気の向くままにたゆたい、浮かんでいる。[1](P50)
(6)房蓋上,紅一塊、綠一塊的,曬滿了胡蘿卜和豆角絲。[8](P34)
屋根の上は赤一面緑一面のいっぱいに干されたニンジンとサヤインゲンの千切り。[1](P80)
兩段文字的翻譯中譯者都進行了大膽的語序調(diào)整,將漢語的主謂結構做成了名詞結句。日語中名詞結句的表達最初來源于古時日本和歌創(chuàng)作中的“體言止め”技法,用以增強詩句的余韻之感。譯者在翻譯這兩段風景描寫的文字時將“雲(yún)”和“ニンジンとサヤインゲンの千切り”挪至句子末尾,進一步營造出了浪漫氛圍,不論是幻化成各種小動物的白云,還是色彩耀眼的晾曬物都仿佛一幅幅靜物畫鋪陳在讀者面前,也為文章更增添了幾分散文般的詩意色彩。
自然界的豐富來自色彩,從青綠到枯黃都是自然界的信號。遲子建的景色描寫中無疑有著女性對色彩的敏感細膩,因此小說中出現(xiàn)了各種絕妙的色彩表達?!按蠹t(真っ赤)”“分紅(薄紅色)”“金黃(黃金色)”“黑瑩瑩(黒く輝くもの)”“青茵茵(緑色)”“灰藍色(青みがかった灰色)”“純藍(澄み切った青さ)”“灰白(くすんだ灰色)”這些詞匯充滿了濃郁的唯美色彩,是遲子建對故土的溫情表達。譯者在處理這些詞匯時巧妙把握了各種色彩間的細微差異,以同為女性的細膩體會將這些色彩詞匯作出完美詮釋。
(7)“老喪門星!灌夠了貓尿。”[8](P8)
とんだ疫病神だね!浴びるほど飲むからだよ。[1](P55)
(8)供你吃、供你穿,可供出了個小冤家。[8](P23)
おまんま食べさせ、べべ著せて、なのにこんな我儘な子になって。[1](P85)
(9)“老的老小的小,哪有一個不叫操心的!趕明兒告訴柱兒,再回來,可別給那老孽障買東西。”[8](P23)
爺さんも爺さんなら孫も孫だ。揃いも揃って手が焼けるったらない。後で柱児に言わないと。今度帰ってくるときは、金輪際あの罰當たりに土産は要らないとね。[1](P70)
《北極村童話》對讀者的吸引力除了自然風景以外,還離不開俗語方言對鄉(xiāng)土風情和人物性格的塑造。俗語方言翻譯中的表意只是基礎,更高層次的應該是凸顯該地風情、刻畫不同的人物特征、體現(xiàn)異文化感。以上三句例子全部出自燈子姥姥之口,從這些表達中就能讀出一位扎根于東北農(nóng)村、文化水平不高、樸素勤快的女性形象。文中的“老喪門星”“老孽障”屬于東北方言的表達,作者在充分理解其意思的基礎上,選用了日語中的對應表達。俗語“灌夠了貓尿”譯者譯為了“浴びるほど飲む”,雖然舍棄了“貓尿”的比喻修辭,但是“浴びるほど”的夸張表達也能迅速將讀者拉進原文語境。面對“供你吃、供你穿”的譯文,譯者創(chuàng)造性地將“吃”和“穿”兩個動詞翻譯成了名詞“おまんま”和“べべ”,這兩個單詞分別是“飯”和“衣服”幼兒用語。這兩個單詞的使用立刻塑造了一位嘴上“埋怨”,但心里寵愛外孫女的祖母形象。
譯者的主體性體現(xiàn)在翻譯活動的全過程,以隱性或顯性的方式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侗睒O村童話》的日文譯者土屋肇枝找到了原作和譯文讀者間的審美情趣共鳴,深諳作品中隨四季更迭的自然要素、充滿異域風情的東北特色、平淡的故事情節(jié)符合日本人的文學審美情趣,更能夠吸引日本讀者的閱讀興趣。而讀者的閱讀興趣無疑又左右了譯者的文本選擇傾向。同時譯者又從文學視角出發(fā),探尋和挖掘原作中深層次的文學內(nèi)核,這種對文學初心的追尋又能進一步反向促進翻譯活動的順利進行。
土屋在翻譯實踐中盡力貼合原作的詩意寫作風格,語言處理上尊重原文的語序和表達,并沒有作出大的調(diào)整。如在翻譯主人公燈子的童言稚語時成功保留了兒童特有的嬌憨天真感,但在微觀層面的詞句方面主動選擇靠近日語讀者,在面對原文獨具特色的比喻句時,譯者在尊重原文風格的基礎上,按照日語的語言規(guī)律和日語讀者的語言習慣在語序上作出細微調(diào)整,既照顧到了原作特色,通過文字再現(xiàn)了北極村的唯美景色,也提升了日文讀者的閱讀體驗,“尋求與讀者想象的最大契合點”[9]。原作中雖然出現(xiàn)了大量諸如“毛嗑”“大木刻楞”極具東北特色的物體名稱,但譯者并沒有做過多的闡釋和處理,而是將這些詞翻譯成了相對應的普通日語單詞。在翻譯東北方言俗語時,譯者大膽地發(fā)揮了主體創(chuàng)造性,并沒有按原作直譯,或替換成了日語中相對應的俗語表達,或根據(jù)語境選擇了完全異于原作的表達,但都收到了等同于原作的表達效果。這種主動行為也說明作為中國文學在日本的推介者,土屋肇枝希望通過“可接受性”的文體和語言吸引更多日本讀者對中國當代文學的關注和閱讀興趣,加深中國文學在日本的接受度。
遲子建生于北極村,現(xiàn)在依然和北極村緊密相連。譯者土屋肇枝清楚地知道這一點,認為北極村是遲子建小說創(chuàng)作的“原動力”。譯者通過文本選擇,忠實再現(xiàn)與大膽創(chuàng)造相平衡的翻譯方法等一系列主體性行為將這座讓譯者“心向往之”的小村落的魅力完美地呈現(xiàn)在日文讀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