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博物院 | 王中旭
自晚明董其昌等倡導“南北宗”論以來,不僅對晚明以來的繪畫創(chuàng)作有深刻影響,而且對中國古代美術史研究的格局也有重要影響:董源、巨然以及元四家一脈的文人畫的研究受到重視,李思訓、南宋院體一脈的職業(yè)繪畫相對受到輕視。事實上,在北宋后期文人畫產(chǎn)生之前,包括宮廷繪畫在內(nèi)的職業(yè)繪畫一直都是繪畫史的主流,即使是文人畫興盛的元明清時期,職業(yè)繪畫也大體能與文人畫呈相抗衡之勢,此外自明中期吳門繪畫以來,文人繪畫職業(yè)化的趨勢也越來越明顯。
在明中期吳門繪畫興起之前,屬于職業(yè)繪畫系統(tǒng)的浙派與宮廷繪畫是明前期繪畫史的主流。關于明前期浙派及宮廷繪畫的研究,一般認為日本和美國學者起步得較早,東京大學鈴木敬于1968年出版的《明代繪畫史研究·浙派》,及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高居翰于1978年出版的《江岸送別:明代初期與中期繪畫(1368—1580)》,堪稱是該主題研究的奠基之作。值得注意的是,博物館舉辦的該主題的展覽、研討會,及博物館研究人員的研究成果,一直都是推動該主題研究的重要力量之一。早在1962年故宮博物院穆益勤就策劃了“明代院體、浙派繪畫陳列”,其后一直致力于該主題的研究,并編著了《明代院體浙派史料》。故宮博物院單國強自80年代起陸續(xù)發(fā)表了該主題研究的系列論文,2003年故宮博物院還主辦了“中國宮廷繪畫展”及國際學術研討會。臺北故宮博物院陳芳妹于1981年出版了浙派重要畫家個案研究的專著《戴進研究》。耶魯大學教授、大都會藝術博物館顧問班宗華于1993年在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達拉斯藝術博物館策劃了“大明畫師:宮廷與浙派”展,并發(fā)表了系列研究論文;2008年臺北故宮博物院舉辦了“追索浙派”的展覽,并有研究人員持續(xù)地對該主題進行研究,等等。
本期“明前期浙派與宮廷繪畫”欄目推出五篇研究論文。浙江大學藝術與考古學院趙晶著有《明代畫院研究》,在該領域長期耕耘、研究已經(jīng)長達十余年,他在《錢塘還是仁和?也談戴進的籍貫問題》一文中對楊衛(wèi)華在相關著作及論文中提出戴進的籍貫為仁和而非錢塘的觀點進行了辯駁。該文還分辨了嘉靖《仁和縣志》中所記居住地和籍貫的區(qū)別,證明戴進只是曾居住于仁和,戴進的籍貫問題,應和他本人的署款及與他有交往的文人的說法一致,仍以稱錢塘為宜。
故宮博物院書畫部胥瑞頔、楊博然的論文分別是對戴進《鐘馗雪夜出游圖》、明宣宗宮廷鼠題材繪畫的個案或專題研究。胥瑞頔《鐘馗圖、節(jié)令與雜?。好鞔鬟M〈鐘馗雪夜出游圖〉研究》將戴進該圖置于鐘馗圖像樣式自唐宋以來演變的大背景中,闡述了戴進是在前代鐘馗捉鬼、鐘馗出游等圖式的基礎上,融合春節(jié)節(jié)令需求創(chuàng)作出了“鐘馗雪夜出游”的新圖式。該文還指出,戴進創(chuàng)作該圖應是受到了明前期宮廷雜劇的影響:該圖不僅在細節(jié)圖式上體現(xiàn)了雜劇因素,而且對鐘馗正直忠勇形象之突出,也迎合了統(tǒng)治者對包括雜劇、圖像在內(nèi)的文藝作品突出教化功能的需求。楊博然《子鼠入畫:明宣宗宮廷鼠題材繪畫的藝術趣味與創(chuàng)作動機》注意到,宣宗宮廷出現(xiàn)了一定數(shù)量的鼠題材的畫作,包括宣宗本人及宮廷畫家孫隆、商喜都曾繪制過該題材。鼠題材繪畫至少在宋代文獻中就已出現(xiàn),但是之后很少有人繪制,為何明宣宗宮廷會重新較為頻繁的出現(xiàn)呢?該文著重從宣宗本人及宮廷繪畫中所融入的文人趣味、平民趣味進行了解讀,對宣宗宮廷突然頻繁出現(xiàn)鼠題材繪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書畫鑒藏也是書畫史研究的重要一環(huán)。故宮博物院郭懷宇《明前期仕宦鑒藏家的寓目范圍與視角》依靠現(xiàn)存及文獻中記載的書畫題跋,首次對明前期仕宦鑒藏家的鑒藏活動作了整體的勾勒,該文結合實例總結出明前期仕宦鑒藏家寓目書畫的三種主要途徑,即通過自藏、同僚收藏、內(nèi)府及宗室收藏,指出明前期仕宦鑒藏家題跋時主要關注的是作品明勸誡、助人倫的政治教化意義,而非作品的藝術風格及水準本身。除宮廷畫家創(chuàng)作的卷軸畫、壁畫外,御窯瓷器繪畫也可視為宮廷繪畫的一類。故宮博物院器物部蔣藝《從詩意到世俗——明宣德御窯青花仕女圖瓷及后代仿燒現(xiàn)象研究》系統(tǒng)梳理了明宣德御窯青花瓷仕女圖像的三種類型:詩意圖、仙道題材及孝子題材,尤其是關注了詩意仕女瓷畫的特點,該文還討論了明中晚期和清代御窯對宣德青花仕女圖的仿燒,指出仕女題材瓷畫風格、意涵從詩意到世俗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