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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勒姆的女巫》中的法律悖謬與修辭論辯

2021-12-02 16:13:49黎文松黃思雨呂敏敏
關鍵詞:客觀事實阿比蓋爾

黎文松,黃思雨,呂敏敏

(東華理工大學 長江學院,江西 撫州 344000)

2016年,阿瑟·米勒的《薩勒姆的女巫》(又譯作《坩堝》,以下簡稱為《薩》)再次被搬上百老匯的舞臺,該劇試圖通過文學的筆觸結合作者所收集的歷史資料重現1692年發(fā)生于新英格蘭地區(qū)的獵巫事件。于20世紀50年代成文的《薩》是米勒上演次數最多的一部戲劇,其遠超被人所熟知的《推銷員之死》。一方面,劇中籠罩在薩勒姆鎮(zhèn)上空的恐怖氣氛似乎直指20世紀50年代風靡全美的“麥卡錫”主義;另一方面,這一帶有易卜生色彩的“問題劇”加之作者大膽的歷史解構更是有著“預示尚未生成的歷史的能力”[1]83,這或為讀者提供一個超越美國本土的解讀語境以及超脫“麥卡錫”主義的解讀視角。

當《薩》首次在德國上演時,舞臺背景曾布滿了“耶穌受難”“宗教審判”等控訴人類社會司法不公的繪畫[1]83。作者也在序幕中曾告知觀眾“下面就要開場的這出薩勒姆悲劇,是從一種似是而非的謬論發(fā)展起來的。我們至今依然生活在這種似是而非的謬論的鉗制下,而且我們還沒有希望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2]13。然而,這一悖謬所指代的究竟是什么?它又是以怎樣的形式呈現出來的?我們又為何能不斷地在劇中發(fā)現生活的影子?筆者認為,從司法的角度來看,貫穿全劇的舉證、論辯、法庭調查、宣判以及抗訴等法律行為或可以回答上述問題。一方面,劇中法官就薩勒姆女巫案所得出的法律事實符合當時的司法背景。因此,法律事實具有法律效應,但卻與文本中所呈現的客觀事實嚴重相悖,法律事實與客觀事實產生的巨大反差奠定了本劇悲劇氣氛的基礎。另一方面,法律在實踐上是一門“修辭論辯”的科學,強調在答辯過程中以準確、清晰、可接受的措辭證實自身的合理性以“說服”對方。因而,這一修辭論辯的特征給劇中的法律行為留下了巨大的解讀空間,為劇中悖謬的產生埋下了伏筆。

1 《薩》中的法律悖謬

1.1 法律悖謬

大衛(wèi)·休謨曾指出,我們?yōu)槭裁凑J為,每一個有開始存在的東西必然有一個原因?我們?yōu)槭裁纯偨Y出一些特定的原因必然有特定的結果[3]18?當休謨的這一懷疑主義傳播到法學領域,其造成的影響則更為深遠。傳統的推理邏輯被懷疑,“三段論”中作為演繹基礎的“大前提”更是遭到質疑。隨著懷疑主義的蔓延,法律實踐的流程也逐漸成為被懷疑的對象,法官為什么要選取這一法條而非其他,其審判是否合理,取證是否公平,量刑是否得當……然而,無論如何宣稱一方“有理”,另一方或都能從某一角度證明其“不合理”,加之法庭辯論中時而出現的“詭辯”,既嚴肅又嚴謹的法律正走向無盡悖謬的巨大漩渦。

不可否認,《薩》中出現了同樣的悖謬。劇中就瑪麗·沃倫等一眾女孩行巫與否的審判似乎使得這一頗為簡單的案件陷入了“不可知”的境地。結合貫穿全劇的控辯雙方就“行巫與否”所展開的控告、舉證、論辯以及審判。筆者認為,作者于戲劇開場所稱述的“悖謬”實為劇中法律事實與客觀事實之間的矛盾。作為旁觀者的觀眾能輕易總結出劇中的客觀事實,即被認定為“行巫”的居民乃無罪之身,但劇中情節(jié)的巧妙運行卻使得“誣陷”的客觀事實不斷遭到“行巫”證據的侵蝕,而被告方卻無法提供有力證據以洗刷自身的罪名。法庭所認定的“行巫”與客觀事實中的“誣陷”的巨大反差構成了本文的法律悖謬,同時也為本劇的悲劇基調奠定了基礎。

1.2 悲劇與悖謬

劇中案件的基本情況如下:1692年,在現馬塞諸塞州的薩勒姆鎮(zhèn),牧師巴利斯的女兒貝蒂伙同數位少女在樹林中“跳舞”并被巴利斯發(fā)現。貝蒂隨之陷入昏迷,并于蘇醒后指控黑奴蒂圖巴“行巫”。在接受牧師赫爾“詢問”后,蒂圖巴連同貝蒂與阿比蓋爾“告發(fā)”薩拉·古德、奧斯邦大娘、布里奇特·畢肖普、喬治·雅各布、瑪莎·貝婁、西伯大娘等共11人“與魔鬼在一塊”。丹佛斯副總督與哈桑等一眾法官隨立即展開調查,以“行巫”的名義在“從馬布爾黑德到林恩這一帶”逮捕了超過400位村民,并對其中80多位“巫師與巫女”下達了死刑判決。

在本案得出判決結果之前的“告發(fā)”及審理階段,各訴訟主體甚至作者本人以及讀者都在試著還原案件的“事實”。作為旁觀者以及案件的“親歷者”,我們對本案的客觀事實可謂了然于胸:貝蒂的暈倒是受到驚嚇的結果,阿比蓋爾等一行人對“行巫者”們的告發(fā)實為誣告,所謂的“中巫”只不過是姑娘們?yōu)樘颖茇熑蔚慕杩?;蒂圖巴以及其余300位村民并未實施巫術行為,理應被認定無罪且予以釋放。同時,作為此次風波“導演”——阿比蓋爾,對伊麗莎白的告發(fā)實為惡意誣陷,依照劇中當時的“糾問制”訴訟規(guī)則,阿比蓋爾及其同伙本應被判處“誣告反坐”,并“承擔所告發(fā)罪行的責任”[4]。從文本敘事的角度來看,這一故事版本似乎更加接近劇本的真實情況,應當被認定為“客觀事實”并被法官接受。正如牧師赫爾所反復強調的,依照這一客觀事實,人們要做的只是“等待法庭的公正裁決”,因為“法庭遲早會放她回家的”。

古典政治哲學的自然目的論認為,“是”中就包含了“應是”[4]。但正如休謨所言,“是”與“應是”是兩個問題。在我們強調“客觀事實是法律事實的基礎,法律事實是客觀事實的再現或者反映, 法律事實必須以客觀事實為追求目標”[5]時,我們實際上已經承認客觀事實與法律事實是兩個客體,二者之間存在著差異。與充滿哲學意味的客觀事實不同,法律事實“是在法律程序、價值中確認的事實”[2],或通俗來說是“法官所認定的事實”。因此,在具有客觀性與法律性的同時也存在一定的主觀性。從案件的審理程序看,法律事實的認定受制于特定時期的法律背景以及主審法官的主體價值觀念,加之法律證據自身的局限性,導致法律事實“是”客觀事實“理論上似乎誘人,實踐中卻永遠無法檢驗、復原”[5],甚至可能出現與二者相互背離的情形。

于是,在本劇的“法官”眼中,“事實”又有了新的說法?;仡櫲珓?,我們或能發(fā)現劇中包含了不少對于被告“不利”的線索:姑娘們在林中“裸體”圍繞著“一口大鍋”跳舞;蒂圖巴那難懂的巴巴多斯方言以及讓阿比蓋爾喝血;普特南太太授意女兒參加蒂圖巴的“招魂”儀式;瑪莎“躲在旮旯里看一本書”,詹理斯便無法禱告;奧斯邦大娘聲稱自己的“奇怪咒語”是十誡,然而她“連一戒也背不上來”;瑪麗·沃倫等人在法庭當場暈倒且“皮膚是冰冷的”,等等。加之 “扎針娃娃”的出現,梅喜等人幾乎一致的“中巫”口供,以及瑪麗·沃倫的反復翻供,對劇中只有單一視角的法官而言,相同的事件又有了不同的看法,即薩勒姆似乎果真存在“在暗地里活動的顛覆基督的陰謀”[2],而被告發(fā)的村民也仿佛真的在鎮(zhèn)子里實施巫術,存在“為魔鬼服務并收集靈魂”的意圖并對阿比蓋爾等被害人造成了一定的人身傷害。因此,應當被認定為“有罪”并參考英國1604年“改進”的反巫師法規(guī)[6]被判處死刑。這一“事實”及判決對劇中的“法官”來說或許才更為合情合理。

不可否認,控辯雙方關于“事實”互為矛盾的說法似乎使真相陷入了“不可知”的境地。然而,司法審理只能確定唯一的事實,宣稱其為案件的真實情況,并只能根據這個唯一的事實得出裁判結果[7]。劇中的法律悖謬便在于此:法庭認定的“事實”,即法律事實,與我們所獲知的、“被告”們所堅持的“客觀事實”大相徑庭。被“誣陷”的伊麗莎白與呂蓓卡等村民不斷向著“巫女”的結局進發(fā),而阿比蓋爾等一行涉嫌“蓄意誣告”的行為人卻被尊為“圣徒”;后者有著“充足”的證據證明前者“行巫”,而前者對于被指控的罪名卻無力反抗,最終落得毀滅的下場。這一“事實”的悖謬不僅是戲劇沖突的內在根源,更是本劇悲劇色彩的基礎所在。雅斯貝爾斯曾于《生存哲學》中指出,“悲劇發(fā)生在相互沖突的力量都認為自己是真實的,真實的分裂或真理的不同是悲劇意識(又譯作悲劇知識)的一個基本判據”[8]163。早期的黑格爾更是將悲劇的誕生歸于片面性“矛盾”的力量交鋒:先驗的“精神體”在外化為“現實”時經歷自我否定而形成互為矛盾的兩個“客體”,每一方都有其合理存在理由,每一方也都有把對方否定的理由,而悲劇便誕生于“來自各對立面的囿固自身 、堅執(zhí)不返,即片面性”[9]之中。黑格爾所認為的“矛盾”在《薩》中尤為明顯,“先驗”的“事實”在控辯雙方的口中形成了“有罪”與“無罪”兩個皆為合理又互為否定“事實”。然而,矛盾的雙方卻因司法系統的“必然要求”無法共存,雙雙皆陷入了“肯定自己,否定對方”的片面性“斗爭”之中。如《紅樓夢》一般,《薩》同樣一針見血地表現了人在現實困境中的無奈,故而引起讀者深深的憐憫與恐懼[10],深深的悲劇感油然而生。

2 《薩》中修辭論辯之源

2.1 法律與修辭論辯

西方的“修辭學”范圍甚廣,涵蓋“應對修辭情景和旨在說服聽眾的論題術、開題書、決疑術、爭議點理論、說服藝術和論證技巧”[11]。換言之,勸說、認同、論辯等是西方修辭學,尤其是新修辭學的主要內容[12];或依照佩雷爾曼所言,修辭就是“辯論和說服的問題”[13]175,甚至可以說是“在無法進行直接的邏輯推理時所采用的邏輯”[14],這也是本文所采用的“修辭”之意。法律與修辭學的聯姻并非偶然,德國法學家哈福特曾明確表示“對個案的討論和論證是法學的初始內容……所以,我們必須重新記起法學的修辭學之源”;更有學者指出“法律是論辯實踐,論辯源于修辭。所以,法律論辯就是修辭論辯,法律是修辭論辯實踐”[15]。修辭學的引入使得多元且復雜的法律案件與高度不確定的法條之間的矛盾得以緩和,法律及審判的有效性、可接受性、論證邏輯以及說服力得以增強,其合理性得以確立。然而,修辭的主觀性與修辭目的的多元性卻決定了最終的裁決只能是“合情合理”,無法真正做到“客觀、真實”以及“正確”與“錯誤”的涇渭分明。

基于黑格爾與雅思貝爾斯所指出的“片面性”,筆者認為單單從司法不公以及宗教權力的角度對“悖謬”的分析是不夠的。法官所認定的法律事實并非完全憑空捏造,而是在已確認的、零散的事件的基礎上,通過符合當時法律規(guī)定的途徑,形成了與讀者以及被控方所持意見不同的事實文本和判決結果。就“事實”的認知過程而言,無論是讀者所得出、作者所闡釋的,即所謂的“客觀事實”,抑或是法官所得出的“法律事實”,都是“一種多個主體闡釋參與界定的‘互為主體’結果”[16]。這兩個“事實”在本質上都是雙方各自的“主張”。因此,如何建構這一“主張”、如何使“主張”更有“信服力”,這與強調解釋、論證與總結的修辭論辯手段的應用有著極為緊密的聯系。在一定程度上,不同“事實”文本對立,本質上是不同修辭者立場的對抗。

2.2 《薩》之悖謬的修辭之源

通過在第三幕法庭上法官與普魯特克等人的爭論,可以總結出一系列在法庭內外能被作為外來者的法官以及牧師赫爾所認知的、覆蓋案情始末的零散“事件”:(1)女孩們于晚上在森林中跳舞;(2)女孩們被巴利斯發(fā)現,貝蒂隨即陷入昏迷,突然驚醒后又開始哭鬧;(3)普特南家的八個孩子中,七個夭折,一個失語昏迷;(4)普洛克托一家很少進教堂;(5)普洛克托的一個孩子沒有接受洗禮;(6)呂蓓卡出現后,無故哭鬧的貝蒂安靜了下來;(7)呂蓓卡一家人不進入教堂;(8)普洛特克當眾承認“反對他(指巴里斯——引者注),也反對當局”[2]51;(9)瑪莎看書,詹里斯無法禱告;(10)阿比蓋爾的肚子被扎了一針;(11)普洛特克家中被搜出扎了針的娃娃;(12)普洛特克的暴力串供;(13)瑪麗·沃倫二次翻供。

通過之前對法律以及客觀“事實”的分析可以認為,第三幕的法庭辯論甚至全劇的文本都在試圖通過以上“事件”對案件真相進行“有罪”或“無罪”的建構,并通過已掌握的證據對己方建構過程的邏輯進行論證以及給出合理化的解釋。副總督丹佛斯曾坦言:“人們在一樁普通犯罪案件中,怎樣為被告辯護呢?請證人來證明他清白無辜??晌仔g呢,就它的表面和性質來說,它其實是一種隱秘的犯罪。所以,有誰能證實它呢?當然只有巫師和受害人,而不是別人。”[2]154誠然,控辯雙方對單純的“事件”的陳述的確能夠達成雙方共識,但是這種混亂、偶然并缺乏關聯性的事件羅列,無法為司法審判提供能為案件定性的“事實”。因此,正如丹佛斯所言,司法審判需要“證實”,需要通過證據支持的邏輯鏈連接成形的“歷史敘事式的案件事實”,即“完整的敘事性故事,事件之間呈現具有一致性的關系、結構以及意義”[17],以對案件進行定性并得出最終審判結果。從圖爾敏的“新修辭學”的論辯結構來看,這種從零散事件向敘事文本的轉變是一個“修辭論辯的過程”:言談者(原告或被告)提出自己的主張,相應的這一主張應基于確定的“事件材料”(也譯作“予料”),除非發(fā)生“現行犯訴訟”,否則從“材料”到“主張”的過程需要被證明是可信且“合理的”,因此離不開帶有解釋性和假設性的“保證”,即在“事件材料”與“主張”之間的邏輯關系。但需要注意的是,“保證”也需要有效力的和能被重復利用的,如此圖爾敏模型中對于“保證”的“支持”被引入了進來。與“事件材料”相似,“支持”也一樣“可以以事件或信息的形式來表述”[18]。但是,對“事實材料”的“保證”是有界限的,存在被“反駁”的空間,于是控辯雙方的“保證”與“支持”能被重復觸發(fā),但最終目的在于引導出最終的“主張”文本,從而“說服”“聽眾”成為唯一的“事實”。

基于圖爾敏的修辭論辯結構,我們或可以認為法庭已與普洛克托等一行被告都經歷了從零散的事件到“行巫”與“誣陷”兩個“主張”的躍遷,其中“主張”與各“事件”間邏輯斷裂的彌補,便在于雙方對與事件情節(jié)化的解釋性“保證”以及所掌握的證據“支持”的堆積。因普洛特克—伊麗莎白案在劇中的“巫術審判”中有著較為詳細的描述,故為避免累贅,筆者主要選取導致伊麗莎白被定罪的事件(9)與事件(10)作為分析實例??梢钥闯觯颂幍氖录皇俏锛恼故?,與“行巫”和“誣陷”之間并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二者之間存在明顯的斷裂感。但是,在控方的敘事版本中,“巫術”這一頗具想象性的“保證”彌補了這一斷裂感;而普洛克托作為辯方則堅稱這是阿比蓋爾的報復,同樣在“事件”與“主張”間架起了假象的橋梁。需要注意的是,雙方的“保證”(尤其是“巫術”這一廣受評論家所批判的說法)在當時的法律語境下都是“合理的”并能被法庭所接納的,那么我們需要考慮的便是哪一方能給出有力論據,使得“事件”與“主張”間的躍遷更為合理,更能“說服”法官以及民眾。

不可否認,依據當時薩勒姆地區(qū)所奉行的法律訴訟手冊《國家司法》規(guī)定,“幽靈證據”是能作為法律證據被呈上法庭的,“受害方如果認為自己看見了折磨他們的人……這一點是可以作為證據的”[19]。同時,這類證據還包括“長期有巫師的壞名聲、對被咒人帶來的傷害性詛咒、惡意對被怨恨人帶來的不幸、被人們公認為巫師的親屬與朋友、神裁法的裁定、疑犯的供認、疑犯與撒旦或妖精結成的契約”[20]。因此,阿比蓋爾等人對 “巫術”的舉證與當時風靡全英格蘭的“巫術證據”相對應,能夠形成類比關系,通過三段論的方式為躍遷的“保證”提供有力的“支持”。因此,審判在前中期呈現幾乎一邊倒的勢態(tài)。然而,當普洛克托供出自己與阿比蓋爾的私情作為“報復說”的“支持”后,這一看似更為合理也更能為公眾所接受的躍遷立刻使得法庭審理出現了轉機。正如丹佛斯所言,“孩子(指阿比蓋爾——引者注),她(伊麗莎白,同上)要是真對我說,因為你不守本分而把你轟走,那就愿主憐憫你!”[2]170可是,隨即而來的伊麗莎白為維護自己丈夫的名聲第一次選擇撒謊,表示普洛克托并未與阿比蓋爾發(fā)生私情。證據“支持”的停滯使得“保證”的范圍嚴重受限,躍遷遭到“反駁”并被推翻的可能性被大大提高。而阿比蓋爾以及梅喜等人“適時”的“中巫”行為,加之瑪麗·沃倫所交代的“暴力串供”則使得控方的“巫術說”有了更為充足的支持,“事件”“主張”的躍遷更為“合乎邏輯”,更有“說服力”,輕而易舉地擊垮了普洛克托的說辭并最終被法庭認定為“法律事實”。值得一提的是,詹里斯于前期也提出過有望扭轉瑪莎案審判的合理解釋,即一旦被指控為巫師的喬治·雅各布被處以絞刑,那么普特南便會成為最大的受益者——該地區(qū)只有普特南一家有足夠的經濟實力能夠買下被法庭沒收的雅各布的地產。因此,其存在足夠的犯罪動機。這一“保證”的“支持”在于他從一個“老實巴交”的人那里“聽說”“就在他(普特南)姑娘誣告雅各布那天,普特南說他的丫頭送給他一大片土地,真可說是一份挺不錯的禮物咧”[2]148。但是,詹理斯居于“道義”的考慮堅決不向法庭提供證人,因此與普洛克托一樣存在極大的法律漏洞。法庭無法接受這一看似合理但證據不足的解釋,加之詹理斯略為沖動的舉止,最終法庭只能宣判詹理斯“藐視法庭”。在修辭論辯過程中,解釋或命題在需要嚴格的邏輯形式的同時,更離不開支持自身命題的論據,相比于能通過各類證據自圓其說的“巫術說”,普洛克托與詹理斯等人的解釋因缺乏強有力的證據而無法滿足司法要求,并在一定程度上被認定為“狡辯”,最終使其身陷囹圄。因此,在抨擊司法不公的同時,我們也必須認識到劇中被告對自身解釋論證的匱乏也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其在審判結果中的失利。

最終,回顧前章所討論的“客觀事實”與法律事實之悖,我們可以發(fā)現不論是作為讀者的“我們”還是劇中的被告或是法庭,在推證“事實”時都或多或少地對本案的“事件”進行了挑選,或強調“有利”的“事件”并對此集中展開解釋或討論,或對部分“不利”的“事件”避而不談。

若說在圖爾敏的修辭論辯理論中“根據—主張”是這一理論的模型,那么對于“事件”的挑選策略則是這一模型的核心,這一策略旨在對“事件”進行“綜合”以對蘊含在各“事件”中的邏輯關系進行引導,從而最終展現出較為完整的、于己方有利的敘事文本。在劇中“法律事實”的推斷中,法官和赫爾牧師在對普洛克托與詹里斯進行詢問時都著重強調了他們“在安息日難得進教堂”,并抓住“幽靈證據”而大做文章。然而,法庭卻明顯忽略了另一個“事件”,即牧師巴利斯在當地“聲名狼藉”。同時,法庭更是無視了在“巫術”興起之前,薩勒姆地區(qū)已蔚然成風的“愛管人閑事”的行為:兩人一組的巡邏隊常?!白⒁庥姓l在教堂里沒有認真聽牧師布道”,并記下名字于行政長官處告發(fā)。當地的司法機構未必不清楚這一案件背景,然而在審理過程中對此卻只字不提,對巴利斯的態(tài)度則是“那個人既然被委任為牧師,他身上就有主的光輝”[2]156。于是,“巫術”復雜的背景環(huán)境被忽略,進而導致“巫術說”遭到“反駁”的事件被一一“篩除”,法官眼中的“巫毒”來勢洶洶,成形過程更是一氣呵成,因此作為“上帝子民”的法官必須采取行動對“巫師”們進行圍剿。而反觀“我們”所得出的“客觀事實”,我們也同樣可以發(fā)現這一“主張”存在對“事件”挑選以及 “躍遷”的邏輯紕漏。首先,“我們”所忽略的“事件”便是為何在當時如此嚴厲的清教環(huán)境下,姑娘們依舊選擇做出“圍繞著一口大鍋跳舞”這一明顯具有巫術特征的行為?其次,在“客觀”的“事實”中,普洛克托對瑪麗·沃倫的暴力“串供”也被我們略去。而更有意思的是,“我們”對于伊麗莎白無罪、阿比蓋爾誣陷的這一“主張”的推證過程,主要是通過阿比蓋爾“報復”這一“保證”所實現的,作為“支持”這一“保證”的“事件”,即阿比蓋爾與普洛克托的“通奸”,是我們通過全知視角所認知并得以重點發(fā)揮的。然而,“通奸”并被“趕出家門”一定能導致“報復”嗎?答案是否定的,這需要證據的支撐。以上問題在“我們”的“事實”文本中都被忽略了,對于“通奸”事件的積極發(fā)揮使得“事件材料”十分“自然”地過渡到了“主張”,可能被“反駁”的地方也通通被略去。如此看來,“我們”和“法官”都在“建構”各自的事實,通過修辭論辯的方法論證自己“企圖論證的‘事實’”;我們所信奉的“客觀事實”在本質上與“法官所認定的事實”別無二致,甚至相比后者在邏輯推證上存在更大的漏洞,同樣存在被“反駁”的空間,無法在法庭中達到“說服”法官以及聽眾的目的, 反而存在“大眾司法”的隱患。

綜上,劇中法律實踐是一個“修辭論辯的過程”,控辯雙方都沒有以真正“客觀”“公正”的視角對整個案件進行陳述與分析,而是為追求某種效果,為引導出不同的審判結果“各講一個故事——實際上是把他們‘真實的’或原始的故事翻譯成法律認可的敘事或修辭形式——然后陪審團從中選擇自己更喜歡的故事”[20]462。如此,雙方的事實都成了經過修辭手段“掐頭去尾”的“故事”,無論法官或陪審團選擇相信哪一方的“故事”都勢必與客觀事實之間有所偏差,甚至出現南轅北轍的后果,劇中所呈現的法律悖謬也因此成了如“命運”般的存在,不斷推動著劇中人物走向悲劇的結局。

3 結語

透過本劇我們能發(fā)現作者所言的那種“似是而非的謬論”:法律事實與客觀事實之間確實存在差異,而這一差異存在的基礎就在于法律自身的修辭論辯特質,畢竟“語言的應用無法保持中立,其總是在追尋一定的效果,并實現一定的意圖”[3]76,法律審判所期望的“法律事實與客觀事實相統一”終究只是所有法律人以及批評家們終其一生所奮斗的夢想。誠然,從當代的司法角度看,劇中帶有“神示”色彩的法律證據的確存在極大的不合理性,故作者在劇末也給出了一個相對緩和的結局。但不可否認的是,法律修辭論辯的特性使得在論辯方面失利的普洛克托等人無法做到“自圓其說”,在不考慮法官的“自由裁量權”的情況下導致了“誣陷”的主張無法被司法系統所接受,進而得出與客觀事實相悖的審判,最終導致了薩勒姆的悲劇。如此,對事實的建構與解構構成了《薩》的詭譎之處,而這也正是《薩》獨特的迷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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