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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簡政治與美德倫理
——以黃道周《緇衣集傳》為中心

2021-12-06 10:01
閩江學院學報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黃道周教化君主

蔡 杰

(清華大學哲學系,北京 100084)

傳世文獻《禮記·緇衣》與出土文獻的竹簡《緇衣》中所涉及的美德政治思想,已受到學界的廣泛關(guān)注。(1)相關(guān)研究參見胡治洪《原始儒家德性政治思想的遮蔽與重光——〈緇衣〉郭店本、上博本與傳世本斠論》(《孔子研究》2007年第1期);晁福林《早期儒家政治理念中的“止民淫”與“見(現(xiàn))民欲”——簡本〈禮記·緇衣〉“上人疑”章補釋》(《文史哲》2013年第1期)等。而作為古代《緇衣》詮釋史上唯一一部單篇別行的著作《緇衣集傳》,對美德政治有著更為獨到的考察與闡發(fā)。

《緇衣集傳》是閩籍大儒黃道周晚年的經(jīng)學著作。黃道周(1585—1646),福建漳浦人,字幼玄,號石齋。生于明萬歷十三年(1585),天啟二年(1622)中進士,歷任崇禎朝翰林院編修、詹事府少詹事,南明弘光朝禮部尚書,隆武朝內(nèi)閣首輔等職,后募兵抗清,被俘不屈,于隆武二年(1646)就義于南京。乾隆四十一年(1776)諭文以品行稱他為“一代完人”;道光五年(1825)清廷將黃道周請入孔廟從祀。

黃道周是著名的理學家、經(jīng)學家和書法家,時人徐霞客盤數(shù)天下名流時,稱:“至人唯一石齋,其字畫為館閣第一,文章為國朝第一,人品為海宇第一,其學問直接周孔,為古今第一。”[1]所謂學問直接周孔,即指黃道周以六經(jīng)救世,重拾經(jīng)世致用的儒家精神;特別是其學術(shù)生涯的后期,兼容并跨越漢宋,回歸六經(jīng),直追周孔,《緇衣集傳》便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明朝中后期陽明后學流播天下,黃道周痛心疾首,他主張以六經(jīng)救世,上疏以六經(jīng)授太子,并“在長安中,閉門深于幽谷,今復作小書生,再翻傳注”[2],親撰《洪范明義》《月令明義》《儒行集傳》《緇衣集傳》等?;诖?,本文將集中探討黃道周在《緇衣集傳》中對美德政治思想的重要闡發(fā)。

一、從好惡之性到易簡之政

黃道周在《緇衣集傳》開篇即指出《緇衣》的主旨是好善惡惡:“《緇衣》言好善也,好善而言刑不煩,何也?”[3]1 014那么問題在于,如何從美德倫理層面的好惡之性,過渡到政治層面的不煩之政呢?黃道周仍是延續(xù)傳統(tǒng)儒家的思路,將政治問題轉(zhuǎn)化為倫理問題來解決,或者說倫理辦法是處理政治問題的根本且必要手段。

《緇衣集傳》提出:“好善惡惡,民之性也。民性定則教化興,而爭攘息。民知為善之可好,為不善之可惡。閭閻之下,先有好惡,以為賞罰,而明廷之賞罰皆后矣?!盵3]1 014以往對《禮記·緇衣》主旨的概括主要在于好賢好善,譬如鄭玄說“名曰緇衣者,善其好賢者厚也”[4]1 750,亦即其所屬是君主的好惡。而黃道周將好惡的領(lǐng)屬拓寬至全民的好惡,包括君主和平民——這一拓寬的意義主要在于平民的好惡。他認為好善惡惡是平民百姓的本性,如果在美德倫理層面的好善惡惡能夠得到正當彰顯與妥善安置,那么對人民的教化就能容易進行,為什么呢?在黃道周的思想中,平民是具有一定的主體性的,他們能夠根據(jù)人性本能(好惡)做出善惡的道德判斷,而不只是純粹被動地接受外在規(guī)范。平民百姓既然具有內(nèi)在的道德判斷能力,知道向善避惡,而且該道德判斷能力所導致的作用,正好與外在規(guī)范相契合與呼應(yīng),即內(nèi)在德性的自律與外在規(guī)范的他律相一致,那么外在的政治教化自然容易起作用。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政治與教化往往是一體的,所以倫理教化已經(jīng)含有一定的政治意義。這就在無形當中,從倫理層面過渡到了政治層面。也就是說,對平民百姓的教化能夠順利進行,那么社會秩序就容易得到確立,百姓間的爭攘就不容易發(fā)生。所以對待閭閻(2)閭閻:指民間,例如“夫蘇秦起閭閻,連六國從親,此其智有過人者”(《史記·蘇秦傳》)。之下,須先明好惡,后施刑賞??鬃釉啤芭e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論語·為政》),就是要求君主依據(jù)人民的好惡來選拔賢良。《緇衣集傳》提出:“民既不服,而后為刑威以治之,雖集干戈、叢斧鉞而已,不足矣。明主審之于先,先平其好惡,以察人之善否。見賢而后舉,舉而遂先;見不賢而后退,退而遂遠。故所舉錯不過一二人,而天下之不仁者已遠也。人主之舉錯,不嚴于一二人,而使干戈斧鉞嚴于天下,圣人謂是已煩矣。”[3]1 014意思是說如果對百姓的好惡不明確,對自身的好惡不堅定,那么以刑威來治理天下,終究只是動用干戈武力而已,這就是一種煩勞之政。

煩勞之政自然是不宜取的,那么如何以人性的好惡作為依據(jù),來達到不煩之政呢?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將人性的好惡作為倫理判斷的標準。好善惡惡是人的本性,君主、人臣與平民在這一點上是相通的。一方面,君主如何做到明察平民百姓的好惡呢?只需反躬自省即可,即自身的好賢與惡惡都需要十分堅定,其后才能在政治中正確地施行刑賞。另一方面,君主如何對待人臣,即如何選拔君子、遠離小人呢?只需觀察人臣的好惡取向,就能判斷出此人是善是惡,好善惡惡的君子即予任用,好惡惡善的小人即予遠離,如此君子進、小人退,則可天下大治,不須再煩勞干戈刑罰。此是從好惡之性到不煩之政最直接的辦法。

但實際的政治管理要復雜得多,于是黃道周引進了仁義、禮樂的概念,認為人性中的好惡與仁義直接相關(guān)?!毒l衣集傳》提出:“好賢不篤則下衰于仁,惡惡不堅則下衰于義,仁義不立則刑罰不清,而叛亂滋起。故好惡者,禮樂之所從岀也。好繇天作,惡繇地奮。天動而好善,故因善以飾樂;地靜而流惡,故因惡以立禮。禮樂有其本,仁義有其用,故百姓相告而非僻不作也?!盵3]1 014好賢為仁,惡惡為義,而樂有仁性,禮有義質(zhì),于是有“好賢-仁-樂”與“惡惡-義-禮”兩組關(guān)系。其中仁義是禮樂之本,禮樂是仁義之用,也就是說二者是體用關(guān)系。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禮樂是外在的倫理教化工具,與人性中的好惡正好相契合相呼應(yīng),于是君主在政治管理當中就可以緊緊抓住這一點,達到不煩之政。

不煩的概念來自《緇衣》首句“為上易事也,為下易知也,則刑不煩矣”。在這里,我們有必要對“煩”做適當?shù)母拍羁疾?。這里的“煩”與海德格爾著名的“煩”并不相同,海德格爾的“煩”是人的一種存在方式,是絕對而不可避免的,它沒有倫理學上的價值判斷。但是盡管如此,海德格爾也追求不煩的狀態(tài),即閑,即自在,即無所牽掛,這種“不煩”的狀態(tài)實際上是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意義世界。而傳統(tǒng)儒家說的“煩”更多是在政治層面,有煩難、繁多、繁重的意思,比如君臣上下的煩難,政治刑賞的繁多,這實際上是一種相對的、可以避免的形態(tài),是可以做出善惡的價值判斷的。所以作為不善的煩政是可以避免的,也是應(yīng)該避免的。那么儒家在政治上追求的“不煩”狀態(tài)就是少用甚至不用刑法,就是易簡乃至無為的政治,這種“不煩”的狀態(tài)仍是停留在現(xiàn)實世界當中。

那么我們回到《緇衣》的原文,“不煩”實際上對應(yīng)的就是易事、易知?!抖Y記正義》疏“君易事,臣易知,故刑辟息止,不煩動矣”[4]1 750,就含有政治上易簡乃至無為的意思。黃道周更是直截了當?shù)貙ⅰ安粺钡母拍罾斫鉃橐缀?,《緇衣集傳》指出:“《樂記》曰‘大樂必易,大禮必簡。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暴民不作,諸侯賓服,兵革不試,五刑不用,百姓無患,天子不怒,如此則樂達矣?!室缀喺?,禮樂之端;禮樂者,又刑罰之本也。”[3]1 015意思是說施行禮樂之政,可以不用兵不用刑,就能天下大治。而易簡是禮樂的特點,禮樂之政實際上就是不煩之政。

至此,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煩政就是刑賞之政,不煩之政(易簡之政)就是禮樂之政。黃道周引《周易·系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說明易簡之理是天地之道,易簡的精神體現(xiàn)了天地的意志。所以《緇衣集傳》指出“為上易事,為下易知,天地之道也。天地之質(zhì)在于成物,其令著于四時,天地所以不煩也”[3]1 015,意思是說君臣上下的相處相待,應(yīng)如天地命行萬物的過程,易簡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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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誠于天下:美德政治的根本

上文實際上留下了一個問題,就是體現(xiàn)易簡之道的禮樂之政要如何施行?《禮記·緇衣》云:“上人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故君民者,章好以示民俗,慎惡以御民之淫,則民不惑矣;臣儀行,不重辭,不援其所不及,不煩其所不知,則君不勞矣?!贝笠鉃槿绻麨樯险叨嘁?,那么百姓就會迷惑;如果為下者居心難知,那么君長就會很操勞。因此統(tǒng)治者如果能夠明確地表明自己的喜好來指引民眾的習俗,能夠?qū)ψ约核鶇拹旱氖率种斏鱽砉芸孛癖姷挠@樣民眾就不會迷惑;如果人臣按照道義規(guī)矩辦事,不去多費口舌,不去拿君主做不到的事來要求君主,不去拿君主不知道的事來煩擾君主,這樣君主就不會煩勞。[5]觀其大意,主要講的是君、臣、民如何達到不惑不勞的相處狀態(tài),與儒家的重要德目“誠”似乎并無多少明顯的聯(lián)系,至少整句話未提一個“誠”字。

但黃道周對《緇衣》這段話的詮釋,卻緊緊圍繞著“誠”展開。《緇衣集傳》一開始即提出“誠”的概念,全面闡發(fā)了君主如何以“誠”檢視自己的言行,以“誠”處理與臣民的關(guān)系,以“誠”統(tǒng)治管控天下;或者說,君主如何以“誠”在政治上達到不煩不勞的易簡狀態(tài)。

《緇衣集傳》提出:“天下之道,誠而已矣。誠則明,明則通,通則上下一體,事簡而愈治;不誠則昏,昏則塞,塞則上下異志,事繁而愈紛?!盵3]1 053本文上一節(jié)提及易簡之理即是天下之道,那么黃道周在這里將“誠”視為天下之道,“誠”是如何體現(xiàn)易簡之理呢?他通過兩組遞推關(guān)系進行演繹,即:誠→明→通→上下一體→簡治;不誠→昏→塞→上下異志→繁紛。

本文上一節(jié)論述了從“上下一體”的關(guān)系推出“簡治”的政治局面,也就是“為上易事,為下易知”即能達到易簡不煩的狀態(tài),這也可以理解為上下相通的狀態(tài)。那么在這一節(jié),黃道周實際上主要是更進一步地探源,提出在作為君主的一方,“誠明”是上下相通的前提,也就是“誠明”能夠體現(xiàn)易簡之道。

“誠明”的概念出自《中庸》的“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朱子將“誠明”的進路視為圣人之德,謂“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將“明誠”的進路視為賢人之學,謂“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6]46君主向來是被期許為圣人的,所以對君主而言,則應(yīng)以圣人相待,應(yīng)以天道為由,所以黃道周對君主提出“誠”的倫理要求。

那么君主做到“誠”,又如何能推出上下相通或上下一體呢?《中庸》還說:“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朱子釋為:“人物之性,亦我之性……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之無不當也?!盵6]46也就是說君、臣、民的人性本無不同,君主若能誠明盡性,則能與臣民相通一體,從而達到易簡之政。這里說到的人性相通,實際上與黃道周在《緇衣集傳》中強調(diào)的君、臣、民在好惡上相通,是相一致的,因為人之好惡即屬于本性。至此,我們對黃道周關(guān)于“誠”到“簡治”的推導關(guān)系,就能得到義理上的解釋。

所以《緇衣集傳》接著提出:“故以誠御遠,天下無不及之事;以誠御隱,天下無不知之情?!盵3]1 053上文說到“誠”是圣人的德目,非君主莫屬;不管我們在現(xiàn)代社會是否承認,傳統(tǒng)社會作為人臣、平民,一般不敢自認為圣人。而且能“御天下”自然預設(shè)了其行為的施事者是君主。君主遵照“誠”以御天下,“誠”能御遠所以天下之事盡收眼底,“誠”能御隱所以天下之情一覽無余,明朗通透,這其實就是“誠”所能體現(xiàn)的天下之道。

那么君主應(yīng)當如何遵照,也就是如何將“誠”轉(zhuǎn)化至政治實踐呢?《緇衣集傳》提出:“行失而志衰,情窮而辭變,訟獄繁興,盜賊滋有,雖圣人治之,而有不治也?!盵3]1 053實際上黃道周是從反面,即“不誠”的行為去展開論述,君主的言行多變易失,情志衰退不明,就容易導致混亂的政治局面。那么面對混亂的局面,如果采用訟獄刑罰的手段,則會使政治事務(wù)更加煩亂,這樣的政治手段在黃道周看來是屬于權(quán)術(shù)。所以他說“以術(shù)馭天下,堯舜有不給之術(shù);以誠御天下,豚魚有可孚之誠”[3]1 053,黃道周將“誠”視為與“術(shù)”對立,認為使用權(quán)術(shù)刑罰的政治手段來治理天下,是不可取的,最終只會導致更加煩勞。所以他主張君主的言行、情感以及與臣民的關(guān)系都要符合“誠”的倫理美德。實際上,黃道周仍是寄希望于君主,希望君主有為,而所謂有為主要是在倫理層面的,并且較為反對使用權(quán)術(shù)刑罰的政治手段。

事實上,“誠”在發(fā)揮其巨大作用的時候,往往是作為一種內(nèi)在的道德意識,是道德主體(君主)以良心良知對“誠”的認同,然后成為道德主體(君主)的一種自律意識,從而落實到道德行為。所以《緇衣集傳》就是為了上呈于君主,使其對其中所提出的美德產(chǎn)生認同,形成自律意識,從而落實到君主自身的政治實踐之中。

三、敬是人道:美德政治的施用

“誠”之外的另一重要德目是“敬”。事實上,“敬”在黃道周的工夫論思想中處于核心地位,他對君主與人臣均提出了“敬”的要求。所以在論述“誠”之后,就進入討論君主宜敬的環(huán)節(jié)?!毒l衣集傳》指出“敬者,政之本也;明者,敬之用也。人主不以敬明治其身,而欲以政教治天下,其勢必濫賞而重罰”[3]1 059,就是先誠后敬這個順序。“誠”與“敬”在黃道周的思想中可以說是體用關(guān)系:“誠是天道,敬是人道。”[7]在此需要說明的是,黃道周將《緇衣集傳》集中討論“敬”的這一章命名為“忠敬章”,說明涉及的倫理對象包括君主與人臣。但黃道周的詮釋著重闡發(fā)的是“敬”,而基本不提“忠”,因為人臣若為“忠”往往是單方向的,黃道周旨在拉近君臣關(guān)系,力圖使上下交互相通,所以只闡發(fā)“敬”。而且此“敬”并不是專指敬君敬上,而是君主與人臣共同的敬慎工夫,是一種心性的修為。

《緇衣集傳》提出:“道之可格于神明,信于仆妾,行壸閾而周于天地者,其惟敬慎乎?”[3]1 063意思是說道之行在于敬慎,這里的“道”仍是指天下之道,即易簡之理。這段話實際上回答了一個問題,就是君主人臣應(yīng)當踐行怎樣的倫理美德,才能達到易簡之道?其答案就是敬慎。黃道周在此直接給出這個答案,那么我們其實還可以進一步提出一個問題,就是踐行“敬”的倫理美德,將如何達到易簡之道?

《緇衣集傳》接著提出:“敬慎之言接于左右,而后左右無偽言;敬慎之行接于左右,而后左右無飾行。言行信于左右,而后德誼孚于朋友,而后上下之志可一也?!盵3]1 063如果君主人臣的言行符合敬慎的道德規(guī)范,那么其身邊的人也會在言行上真實無偽,為什么呢?在君主人臣對敬慎的倫理美德具有認同之后,他們會將敬慎落實到政治行為當中,即在其言行中展現(xiàn)敬慎的內(nèi)涵;然后他們就會通過飽含敬慎的道德行為,有意識或者無意識地感染、感化身邊的人,這就是一種對身邊人的教化。那么我們可以看到,君主人臣首先對敬慎的倫理美德進行認同接受,然后通過自身的美德實踐對他人形成教化。于是在黃道周的思想中,君主與人臣其實都是具有一定的主體性的,并且既有教化的被動性,也有教化的主動性,而不僅僅是“君為臣綱”中的處于完全被動的地位。

君主人臣的敬慎言行最先感化的是身邊之人,使他們能夠信任自己。人際范圍拓寬出去即是他的朋友,再拓寬出去就是“上下”。這里的“上下”指的是政治上的上級和下屬,其中的關(guān)系自然包括君與臣、臣與民。與左右、朋友、上下都能同心同德,那么就達到了易簡的不煩狀態(tài)。這就是君主人臣遵照“敬”的倫理美德,如何能達到易簡之道的原因。

但是黃道周又提出了一個警惕,即君主人臣在敬慎的工夫上為何會有偏失?《緇衣集傳》指出:“敬慎之失生于逸欲,逸欲生于醉飽,醉飽生于富貴,故享天下而無醉飽之心,則足以托天下矣。以小謀大,以遠言近,以內(nèi)圖外,固是教亂也。”[3]1 063富貴的概念來自《緇衣》原文“大臣不親,百姓不寧,則忠敬不足,而富貴已過也”,在《緇衣集傳》中黃道周實際上是在探討“忠敬”與“富貴”的推衍關(guān)系。也就是說,為上者得到富貴之后,則容易過上醉生夢死、安逸享樂的生活,然后就容易產(chǎn)生過度的私欲,也就導致了不知敬慎。

《緇衣》原文只提及“富貴”一詞,黃道周卻引進了更為嚴厲的兩個概念,即“醉飽”和“逸欲”,這兩個詞匯要比“富貴”一詞更具貶義的情感色彩。所以黃道周實際上是對當時的某些官員大臣提出一種嚴厲的批評,這一點至今仍具有一定的警醒意義。但是我們細味《緇衣集傳》的文句,黃道周實際上并不反對富貴本身,他只是批評為官者的醉飽、逸欲的生活狀態(tài)。所以當為官者知道敬慎的倫理美德,即便富貴(“享天下”)但是沒有醉飽之心,那么還是可以托付給天下的,也就是說這樣的君主與賢臣是可以治理天下的。

四、取信于民:美德政治的目的

在黃道周的思想中,平民百姓即便具有一定的主體性,但在政治教化中還是處于被動教化的地位,而教化者則是君與臣,也就是為上者。黃道周在《緇衣集傳》中即透露出這樣的思想傾向,所以他提出“信”的倫理美德,對于民眾的施教者其實是君與臣;換句話說,討論對民眾的政治教化,實際上是闡述為上者如何使平民百姓遵照“信”的倫理美德,也就是要求為上者應(yīng)該如何作為,而不是要求平民百姓應(yīng)該如何作為。尤其是像《緇衣集傳》本是上呈于君主,并非是對平民的告誡指引,所以其要義在于為上者如何教民誠信、使民誠信。

《禮記》云:“言從而行之,則言不可飾也;行從而言之,則行不可飾也。故君子寡言而行以成其信,則民不得大其美而小其惡?!?《禮記·緇衣》)大意是隨著說的去做,那么所言就不可虛飾,隨著做的去說,那么所做也就不可虛飾,所以君子很少多說話,都是按照所言而行,如此則人民不會夸大自身的美德而掩飾自身的惡行。主要是講君子言行相符,然后影響到平民百姓,使其對自身的美惡也不虛飾。這里的“信”是信任的意思,是指平民百姓相信為上者。所以其思想要旨在于“信”作為倫理美德,雖然是對平民百姓而言,但并不是指百姓之間彼此信任,而是讓百姓相信為上者,也就是講為上者應(yīng)該如何作為才能使人民信任自己。

《緇衣集傳》指出:“詔令多則上無威,勸諭繁則下多過,所以然者,飾易而信之難也。為上之所言者皆飾也,為下之所聽者皆信也,以一飾而當眾信,則美惡著于一時,而疑叛成于天下矣。”[3]1 105意思是說,君主對人民的詔令過多,就會導致為上者喪失權(quán)威;君主對人民的勸諭過多,更容易導致百姓的錯誤,那么再讓人民相信自己就難了。原因在于如果為上者所言都是虛飾的,而人民遵照“信”的倫理美德將其都當成真實,這實際上就是用虛飾來換取百姓的信任,那么最終的結(jié)果只會招致天下人民的懷疑與背叛,也就是人民不再相信為上者。

黃道周用《周易》的《中孚》卦加以論證:“《中孚》,信也?!吨墟凇分缎⌒蟆?,‘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言信而畜疑者也。信而畜疑則天下皆疑之,婚媾之與仇敵,乍起乍伏,鼓罷歌泣,有不能自主者矣?!吨墟凇分堵摹?,‘月幾望,馬匹亡,無咎’,言疑而致信者也。疑而致信則天下皆信之,月望而馬亡,不出百里,其夜必復,交絕數(shù)而行不迷也。上有迷行,則下有疑志,疑志成于下則迷行歸于上?!盵3]1 105《中孚》卦言信,卦上下各有兩個陽爻,中間是兩個陰爻,十分特殊?!吨墟凇分缎⌒蟆芳础吨墟凇坟缘牧兙湃?,是信而畜疑的象征,因為“婚媾”與“仇敵”等此起彼伏,鬧騰不斷,導致失控的局面,人民百姓對為上者失去了信任,并且《小畜》卦九三爻正是“夫妻反目”,就是導致懷疑的結(jié)果?!吨墟凇分堵摹芳础吨墟凇坟缘牧淖兙潘模且啥滦诺南笳?,月滿之時馬走失了卻沒有過失,因為《履》卦九四爻辭為“履虎尾,愬愬,終吉”,象傳為“愬愬,終吉,志行也”,為上者能夠戒慎恐懼,其行就不會迷失,所以最終還是吉利的,即恢復天下的信任。這就說明了為上者如果行為不定,天下百姓就會產(chǎn)生疑心,對其失去信任。

所以說平民百姓無法遵照“信”的倫理美德,是要由為上者來負責的,也就是為上者教化得不好。于是《緇衣集傳》接著指出:“民之飾惡以美,非其性然,則上之教也。故曰‘言從而行之,行從而言之’,非所以教順也,所以教信也。教信則不貳,不貳則不疑,而易簡之理可致矣。”[3]1 105意思是說平民百姓之所以沒有遵照“信”的倫理美德而對自身的行為進行虛飾,并不是其人民的本性如此,而是為上者教化不周的緣故。那么我們就能看到,平民百姓在這種政治教化中是沒有任何主動性的,處于完全被動接受教化的地位。

有意思的是,黃道周提出為上者教化人民的目的,并非教民順從,而是教其“信”。即平民百姓所要遵照的倫理美德是“信”,而不是“順”,這就又賦予了平民百姓一定的主體性地位。那些繁多的詔令勸諭就是教民順從,那樣只會導致政治上更加煩勞;而如果為上者教民忠信,那么民心就不貳不疑,亦即上下同心互信,由此就能達到易簡之道。所以我們說平民百姓在政治教化中沒有任何的主動性,但是在政治中又有一定的主體性。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黃道周思想中有某些矛盾之處,不過這與他對明末清初時期君民之間的關(guān)系提出了上下情通的主張,是相一致的。

總而言之,黃道周對政治的理想狀態(tài)是不煩之政,即建立禮樂教化,達成為上易事、為下易知的相處模式,而不是運用爵賞刑罰等政治手段。那么要達到這種易簡之道的關(guān)鍵則在于,君主以誠作為治理天下的美德根本,而君主人臣在政治實踐當中始終保持敬慎,由此確保天下百姓對為上者的信任,從而達到理想的易簡之政。而這三種倫理美德的落實,實際上是建立在三種不同政治角色的相互交錯的基礎(chǔ)之上,君主以圣王為期許而體察天道,至誠盡性;君主與人臣在政治實踐中一方面須接受倫理教化,一方面以自身的德行去教化他人;而平民百姓則完全處于被動接受教化的地位,深刻體現(xiàn)了《緇衣集傳》的文本性質(zhì)與黃道周的政治思想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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