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晨

內容摘要：本文主要研究《新疆圖志·食貨志》中量詞的使用特點，量詞是漢語的一大特色，也是漢藏語系獨有的面貌。通過對該篇章進行窮盡式的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文章里大量使用了名量詞、本文擬對這些名量詞進行全面的展開式描寫勾勒出量詞概貌，建立起該書的名量詞系統(tǒng)及名量詞的使用方法，并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量詞進行對比。

關鍵詞：《新疆圖志·食貨志》 量詞 名量詞 名量詞的使用方法

《新疆圖志》是中國清末新疆建省后第一部全省通志，給新疆史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價值。此書博古論今，內容詳盡，全書共116卷，200余萬字，分建置、國界、天章、藩部、職官、實業(yè)、賦稅、食貨、祀典、學校、民政、禮俗、軍制、交涉、山脈、土壤、水道等志。通讀全書發(fā)現(xiàn)其《新疆圖志·食貨志》[1]里的名量詞極多，其中天然量詞31個，人工量詞24個，本文爭對這些量詞進行研究，力求顯示他們在本書中的使用情況，研究清朝時期量詞的使用情況，并與當今使用量詞的情況做對比。

一.量詞的定義和分類

王力先生對量詞的定義是“單位詞是名詞的一種，它表示人物的單位，經(jīng)常和數(shù)目字一起用，所以又叫做量詞”。[2]量詞最早出現(xiàn)在甲骨文中，周秦時期，出現(xiàn)了表示事物特點的個體量詞;魏晉南北朝時期是量詞發(fā)展之時;唐代以后，動量詞、新興量詞出現(xiàn)，并日漸完整。量詞充當數(shù)詞與名詞之間的聯(lián)結項，負責將數(shù)詞與名詞聯(lián)結起來。[3]

以下是本文對《新疆圖志·食貨志》中名量詞的統(tǒng)計，例子：

年、月、日、天、口、人、升、千、兩、萬、處、觔、錢、里、車、石、分、枚、尺、寸、丈、文、釐、所、層、百、毫、道、張、員、信、篦、成、股、間、座、掛、付、面、名、半、院、個、卬、節(jié)、條、串、塊、套、本、斤、輛、尊、副、雙

本文對以上的量詞進行統(tǒng)計和分類，以探究至清朝時期量詞的特點?！缎陆畧D志·食貨志》出現(xiàn)的名量詞共計55個，本文借鑒李佐豐先生的分類方法，依據(jù)各類量詞的不同特點，把量詞分為天然量詞和人工量詞，再把天然量詞分為個體量詞和集體量詞;把人工量詞分為度量衡量詞、時間量詞、貨幣量詞、臨時量詞;度量衡單位又包括長度單位、容積單位、重量單位和面積單位，下表對名量詞歸類進行直觀的展示。

（一）天然量詞

天然量詞是用來度量天然存在的具體事物的名量詞，且此類量詞并不具有人為規(guī)定性。天然量詞分為個體量詞和集體量詞兩類。

1.個體量詞

個體量詞是稱量個體事物的量詞。個體量詞一般不能單獨作句法成分，前面通常加上指示代詞或數(shù)詞構成指量短語或數(shù)量短語才能充任句法成分[4]?！缎陆畧D志·食貨志》中共出現(xiàn)個體量詞25個。根據(jù)稱量事物對象的不同，又可分為六類。

（1）稱量人口：名（44）、個（6）、員（3）、口（2）、人（1）

（2）稱量小塊物體：枚（8）、塊（7）、顆（1）、尊（1）、

（3）稱量處所、房屋：間（18）、座（15）、處（10）、所（8）、道（2）、院（1）

（4）稱量書文紙張條款：張（23）、條（3）、

（5）稱量倍數(shù)層級、某一個部分：層（3）、面（2）、節(jié)（2）、倍（1）、等（1）

（6）稱量器具：輛（2）架（2）車（1）

2.集體量詞： 稱量多個或不定量的名量詞。《新疆圖志·食貨志》中共出現(xiàn)集體量詞6個，分別為串（7）、股（4）、成（2）、付（2）、副（1）、雙（1）。

（二）人工量詞

人工量詞是人為規(guī)定性的量詞，具有人為標識的特點，《新疆圖志·食貨志》中共出現(xiàn)人工量詞24個，根據(jù)稱量事物對象的不同，可分為四類。

（1）度量衡量詞：斤（197）、丈（11）、尺（7）、寸（4）、石（4）、升（4）、觔（197）

（2）時間量詞：年（78）、月（28）、日（33）、天（1）

（3）貨幣量詞：錢（359）、萬（328）、千（302）、百（323）、里（269）、兩（346）、釐（7）、毫（2）、文（49）、分（15）

（4）臨時量詞：掛（18）、篦（9）、卬（2）

二.《新疆圖志·食貨志》名量詞的組合功能

量詞不能單獨做語法成份，它只能和別的詞進行組合，才能在句子里充當句法成分，因而量詞的組合性和粘附性較強?！跋惹貢r期沒有普遍出現(xiàn)量詞，在量詞大量產(chǎn)生之前，以重復使用名詞表示個體單位的結構”[5]，魏晉時期量詞的大量產(chǎn)生，逐漸打破了這種結構。《新疆圖志》成書于清朝時期，量詞已經(jīng)大量產(chǎn)生，語言運用中量詞媒介的作用已經(jīng)顯現(xiàn)，量詞的組合功能趨于固定。以下用例分析名量詞的組合功能，“從構式的角度出發(fā)，討論數(shù)量結構的構式語言學意義與功能”[6]。

（一）名量詞與數(shù)詞的組合功能

名量詞與數(shù)詞的組合功能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與基數(shù)詞相組合，一種是序數(shù)詞相組合?！缎陆畧D志·食貨志》中只有名量詞與基數(shù)詞相組合的形式，其形式只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名量詞與確數(shù)組合，一種是名量詞與約數(shù)組合。名量詞+基數(shù)詞表確數(shù)是《新疆圖志·食貨志》中最常見的組合方式。

1.表確數(shù)

例1：匠工住房十七間，炭廠兩處計十一間;儲泥房三間，總共房屋八十一間。

例2：開辦之始，共發(fā)茶票八百三十五張。

例3：鑄廠司事一名，月之薪水、火食銀十二量。

以上三個例句中，十七間、十一間、三間、八十一間、八百三十五張、一名、十二量，這七處都是名量詞與基數(shù)詞的組合，表確數(shù)。

2.表約數(shù)

名量詞+連續(xù)數(shù)詞表約數(shù)是《新疆圖志·食貨志》中采用的組合方式。

例1：西人制錢，純用機器，大小不同，每日可成四五萬枚、五六萬枚不等。

例2：況交納舊普洱兩枚換給新錢一文以來，已二三載矣。

以上二個例句中，“四五萬枚、五六萬枚、二三載”，這三處都是名量詞與連續(xù)數(shù)詞的組合來表示約數(shù)。

3.名量詞與特殊數(shù)詞的組合功能

（1）表確數(shù)《新疆圖志·食貨志》中僅使用“半”來表示確數(shù)。

例1：每年所得紅利，一半歸功，一半作為薪勞局費，公家不另開支。

（2）表約數(shù)《新疆圖志·食貨志》中使用“余”“約”

例1：需毛銅千三百卅觔，用匠工四十余名，每日成銅元六千余枚。

例2：土尺許即見黑鹽，厚三四尺，味純，僅為該莊食用，歲約銷三千觔。

以上兩個例句中，“六千余枚”、“約銷三千”，這兩處分別是基數(shù)詞+余+名量詞、約+基數(shù)詞+名量詞。

三.《新疆圖志·食貨志》中的量詞與現(xiàn)代漢語量詞對比

《新疆圖志》成書于清朝時期，量詞的選用反映出當時的語言特點，語言是不斷變化的，本文將《新疆圖志·食貨志》中的量詞與現(xiàn)代漢語量詞進行對比，分析出哪些量詞一直沿用至今，哪些量詞沿用至今但使用范圍縮小或擴大，哪些量詞已經(jīng)消失。

（一）消亡的量詞

《新疆圖志·食貨志》中有人、院、付、篦、觔、卬這6個量詞在現(xiàn)代漢語量詞體系中已經(jīng)不存在，在《現(xiàn)代漢語大辭典》中不具備量詞義項。這些量詞從現(xiàn)代漢語中消失，主要有以下幾點原因。

1.新量詞代替原有量詞

這部分量詞是“付”和“觔”。“付”在古代時期做量詞表示成套的東西，如《水滸傳》第二十四回：“酒至五巡，武松討全付勸杯，叫士兵篩了一杯酒?！倍F(xiàn)代漢語中表示成套的量詞已用“副”來代替“付”，“副”的意義擴大，包含了“付”作為量詞的用法，如“一副眼鏡”“一副藥”，現(xiàn)代漢語中為了避免量詞冗多，“付”作為量詞的義項就被“副”來代替。“觔”在“斤”同樣作為重量單位，舊制16兩等于一斤。

2.量詞使用頻率低，已至消失。

“人”和“院”這兩個量詞在古代作為量詞的使用頻率很低，長久不用得不到很好的發(fā)展，已至淘汰消失。“人”在古代時期僅用于稱量人數(shù)，但作為人稱量詞發(fā)展不完善，且有條件限制，因而隨著語言發(fā)展的演變，通常以“個”“位”來稱量人數(shù)，因此“人”作為量詞的功能就消失。

3.有的量詞借用器物名稱來稱量，而這種器物已經(jīng)不存在。

這部分量詞是“篦”，“篦”在古代時是一種竹器，《食貨志》里臨時借用“篦”充當量詞，稱量茶的多少。但現(xiàn)在這種竹器已經(jīng)淘汰不用，因而，“篦”作為臨時量詞的功能就消失了。

4.度量的單位進行了調整。

這部分量詞是“釐”“毫”“文”“錢”，雖然這四個詞現(xiàn)代漢語中還保留作為表重量的度量衡量詞的用法，但是由于現(xiàn)今的度量制與古代的度量制發(fā)生了改變，這些量詞在實際生活中已經(jīng)退出充當度量衡量詞的用法，而用“克”“千克”“公斤”“角”“元”來代替度量的功能。

（二）量詞適用范圍的變化

《新疆圖志·食貨志》中量詞的變化主要集中在適用范圍的縮小，而適用范圍的擴大基本沒有，《新疆圖志》成書于清末名初的時候，清末民初正屬于近代漢語到現(xiàn)代漢語的過渡時期，同樣是量詞系統(tǒng)漸趨成熟完善的標志，以此說明清時期的量詞系統(tǒng)開始朝著現(xiàn)代漢語方向發(fā)展[7]。

量詞使用范圍的縮小主要集中于“枚”“升”和“尊”?！懊丁痹诂F(xiàn)代漢語之前使用范圍非常廣泛，相當于現(xiàn)在的“個”，《玉篇·木部》中說到“枚，個也”?，F(xiàn)代漢語中“枚”作為量詞只用于形容物體比較小的，如“一枚銀幣”“一枚勛章”?！吧痹诠糯鷿h語中的使用范圍非常廣泛，可以稱量米、酒、醋，布等，但現(xiàn)代漢語中使用范圍縮小，較常見于稱量液體的容量單位?！白稹痹诠糯鷿h語時使用范圍也很廣，稱量酒也可用“尊”，《春日憶李白》中“何時一尊酒”，但現(xiàn)代漢語中作為量詞，只稱量炮和神佛。

（三）個體量詞的特性沒有變化

個體量詞是“現(xiàn)代漢語量詞系統(tǒng)中名量詞的其中一個重要次級分類，是表示人和事物單個量的詞，在漢語的語言運用和表達中承擔重要的語法功能。”[8]量詞的一大特點是豐富性，現(xiàn)代漢語中個體量詞的頻繁使用，穩(wěn)定了現(xiàn)代漢語量詞豐富的特性?！缎陆畧D志·食貨志》中個體量詞的比例為45.6%，幾乎占名量詞比例的一半，可見，明清時期與現(xiàn)今使用個體量詞的比例都很高，出現(xiàn)了普遍適用的現(xiàn)象，仍具有豐富性。

其次，《新疆圖志·食貨志》中使用“面”2次，“節(jié)”2次，“顆”1次，這些詞本是名詞，借用其作為量詞時仍借用其包含的形象性稱量物體，與現(xiàn)代漢語使用方法一致。

（四）量詞“個”不常用

現(xiàn)代漢語量詞中的“個”的使用出現(xiàn)了“泛化”現(xiàn)象，成為了“萬能”量詞，但在《新疆圖志·食貨志》中名量詞的使用范圍中“個”僅出現(xiàn)6次，而同樣可承擔量詞“個”稱量事物特點的“名”出現(xiàn)了44次，可見現(xiàn)代漢語中可以計量人數(shù)多少的“個”在明清時期常用量詞“名”。此外，《新疆圖志·食貨志》中的“枚”出現(xiàn)了8次，同樣承擔現(xiàn)代漢語量詞“個”的語法功能。由此可見，明清時期量詞“個”不常用，暫未出現(xiàn)現(xiàn)代漢語量詞個的“泛化”現(xiàn)象。

量詞是漢藏語系特有的特點，量詞的成熟與完善也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過程，《新疆圖志》作為明末清初重要的方志，對其量詞的研究涉足很少。本文以《新疆圖志·食貨志》中的名量詞作為研究對象，考察其傾向使用哪些名量詞，名量詞的組合功能及當時的名量詞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名量詞使用范圍的差異，得出使用范圍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名量詞使用雖有不同，但差距較小，主要是《新疆圖志》所處的時期與現(xiàn)代漢語時期較為接近，量詞的發(fā)展已經(jīng)趨于成熟，并日臻完善。其使用次數(shù)最多的為時間量詞與貨幣量詞，這與《新疆圖志·食貨志》中所述內容相關。

參考文獻

[1]王樹枏.新疆圖志[M].文海出版社，1965：卷32-卷35

[2]王力.漢語史稿，中冊[M].中華書局，1980：288

[3]楊永忠.量詞的性質及量詞結構的構造[J].浙江外國語學院學報，2019（04）：45-54

[4]張佳.面向漢語國際教育的個體量詞研究[D].山東師范大學，2018：14—15

[5]許嘉璐.古代漢語[M].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111-112

[6]劉永靜.漢語動量詞認知研究[D].山東大學，2016：9-12

[7]閆瀟.明代白話小說量詞研究[D].山東師范大學，2020：215-216

[8]張佳.面向漢語國際教育的個體量詞研究[D].山東師范大學，2018：1-2

（作者單位：昌吉學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