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杭飛,張海玲,畢曉瑩,侯曉軍
作者單位:200433上海,海軍軍醫(yī)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神經(jīng)內科
Guillain-Barré綜合征(GBS)主要包括Miller-Fisher綜合征(MFS)、急性炎性脫髓鞘性多發(fā)神經(jīng)根神經(jīng)病(AIDP)、急性運動軸索型神經(jīng)病(AMAN)、急性運動感覺軸索型神經(jīng)病(AMSAN)、急性泛自主神經(jīng)病和急性感覺神經(jīng)病(ASN)等亞型。病理上可發(fā)現(xiàn)AIDP存在不同程度的淋巴細胞浸潤和髓鞘脫色,其補體介導的抗GM1、GQ1b、sulfatide等抗體攻擊神經(jīng)可能在AIDP的發(fā)病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1]。本文報告1例伴有劇烈疼痛的抗sulfatide抗體陽性的GBS患者如下。
1 病例患者,50歲,男性,急性起病,因“四肢無力伴疼痛5 d”于2020年3月26日入院?;颊?月21日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左腿無力,站立能走,無頭暈、惡心、嘔吐,無聲音嘶啞、飲水嗆咳、吞咽困難,癥狀進行性加重。3月22日至當?shù)蒯t(yī)院就診,可獨立行走。查CSF葡萄糖5.68 mmol/L,蛋白0.9 g/L,氯125.3 mmol/L、腺苷脫氨酶(ADA)1.6 U/L,細胞數(shù)為0;頭顱MRI示右側腦室旁腔隙性梗死。3月23日患者出現(xiàn)右腿及雙上肢無力,雙手無法抓握,不能行走伴有腰背部及雙下肢劇烈疼痛,予人免疫球蛋白20 g/d共3 d,病情未明顯改善。自發(fā)病以來,患者精神差,食欲尚可,睡眠差,二便正常,體重無明顯下降。既往有甲狀腺功能亢進癥5年,服藥1年后自行停藥(具體不詳);銀屑病病史5年;發(fā)現(xiàn)血糖升高5 d。2020年2月17日起接種狂犬疫苗(廣州洪武201712WH)共5劑次(02-17、02-20、02-25、03-04、03-18),3月19日出現(xiàn)腹瀉,次日好轉?;颊邚氖卵蛉馀l(fā)生意,否認疫水、疫源接觸史,否認粉塵及有毒化學物品、放射性物質接觸史。此次為進一步治療入住我院。入院體檢:頭皮及四肢軀干可見大片紅色斑丘疹,大部分融合成斑塊。四肢肌張力減低,雙上肢肌力Ⅲ級,雙下肢肌力Ⅰ級,遠端重于近端,腓腸肌有壓痛。痛溫觸覺、關節(jié)位置覺及音叉震動覺對稱存在,四肢腱反射消失,雙側Babinski(+),頸軟無抵抗,雙側Kernig’s征(+),余未見明顯異常。實驗室檢查:腰穿CSF檢查示壓力145 mmH2O(1 mmH2O=0.0098 kPa),IgA 25.5 mg/L,IgM 3.7 mg/L,IgG 190 mg/L,葡萄糖5.8 mmol/L,總蛋白1.173 g/L,細胞總數(shù)10×106/L,蛋白(+),24 h鞘合成率10.66 mg/dl,脫落細胞未見惡性細胞。CSF自身免疫性周圍神經(jīng)病抗體示抗sulfatide抗體IgG及抗GM1抗體IgG(±)。血清抗ENA抗體及SSA抗體(±)。甲狀腺功能:三碘甲狀腺原氨酸(T3)0.8 nmol/L,甲狀腺素(T4)34.3 nmol/L,游離T33.77 pmol/L,游離T422.89 pmol/L,促甲狀腺激素(TSH)0.635 mIU/L,抗甲狀腺球蛋白抗體(TGAb)547 IU/ml,甲狀腺過氧化物酶抗體(TPOAb)229 IU/ml,甲狀腺球蛋白(TG)0.8 ng/ml。淋巴細胞亞型分析示CD3-/CD19+絕對計數(shù)648個/μl,比例31.85%;CD3+比例58.55%;CD3+/CD4+比例34.52%;CD3+/CD8+比例22.81%;CD3-/CD16+CD56+比例9.32%。頭顱MRI未見明顯異常。頸椎及腰椎MRI示頸椎退行性變,L5/S1椎間盤膨突出。EMG示多發(fā)性周圍神經(jīng)損害,運動神經(jīng)和部分感覺神經(jīng)軸索損害為著。診斷:GBS??紤]患者為重型軸索型損害及B淋巴細胞參與免疫激活,予血漿置換600 ml 5次,同時予10 mg地塞米松靜脈滴注,塞來昔布、加巴噴丁止痛,維生素B1和B12營養(yǎng)神經(jīng)。3月31日體格檢查示雙側Babinski(-)。治療29 d后出院,患者腰背部及雙下肢疼痛消失,頭皮及四肢軀干皮疹消退,四肢肌張力減低,雙上肢肌力Ⅳ級,雙下肢肌力Ⅱ級,可見近端肌群收縮明顯,腓腸肌無壓痛。四肢腱反射消失,雙側Babinski(-),頸軟無抵抗,雙側Kernig’s征(+)。出院后3個月隨訪,患者可獨立站立,雙上肢可抬舉,抓握有力,行走需借助步行器,生活質量較前改善。
2 討論GBS是自身免疫介導的急性炎癥性周圍神經(jīng)病,免疫接種與GBS的相關性報道可追溯到1976年[2]。由于疫苗中存在與人類神經(jīng)系統(tǒng)蛋白結構相似的蛋白,接種過程可能出現(xiàn)交叉反應的抗體,引起自身免疫激活和神經(jīng)組織損傷[3]。與GBS發(fā)病有關的疫苗包括豬流感疫苗、口服脊髓灰質炎疫苗和狂犬病疫苗。研究[4]發(fā)現(xiàn),在接種疫苗后的6周內,GBS的發(fā)生風險增加,最高風險出現(xiàn)在接種疫苗的2~4周。GBS與Semple狂犬病疫苗及SMB狂犬病疫苗有關。本例患者既往患有甲狀腺功能亢進及銀屑病病史,考慮自身免疫存在異常應答,接種疫苗后出現(xiàn)自身免疫過度激活。提示疫苗在預防疾病和降低發(fā)病率和死亡率方面獲益,但對于免疫異常人群,需要與GBS等接種后的潛在風險進行權衡。
本例患者為50歲男性,急性起病,癥狀逐漸進展,主要表現(xiàn)為四肢對稱性癱瘓,四肢肌張力降低,腱反射減弱;腰穿CSF檢查提示蛋白-細胞分離,EMG提示神經(jīng)源性損害;發(fā)病前有狂犬疫苗接種史:診斷為GBS?;颊叱鼼BS一般表現(xiàn)外,還出現(xiàn)腰背部及雙下肢劇烈疼痛、發(fā)病3 d后蛋白-細胞分離以及一過性雙側病理征陽性?;颊邉×已巢考半p下肢疼痛,采用加巴噴丁、塞來昔布及普瑞巴林治療后無改善,考慮為后根水腫牽拉硬脊膜,且與CSF Sulfatide抗體陽性相關,應用10 mg地塞米松靜脈滴注后疼痛緩解。其次,患者于2月17日開始接種疫苗后四肢軀干銀屑病皮損范圍逐漸擴大、加重,考慮自身免疫反應已開始,肢體無力癥狀出現(xiàn)時CSF蛋白可能已經(jīng)出現(xiàn)高峰,結合患者較重的臨床表現(xiàn)可解釋發(fā)病3 d后即出現(xiàn)蛋白-細胞分離現(xiàn)象。最后,該患者入院查體雙側病理征陽性,1周后雙側病理征陰性,體格檢查未出現(xiàn)膀胱括約肌障礙,頸椎及腰椎MRI未見明顯異常,排除脊髓病變,考慮為一過性的病理征陽性。
糖酯如神經(jīng)節(jié)苷脂和sulfatide是周圍神經(jīng)的重要組成部分,GM1及sulfatide的IgG抗體與GBS的急性運動軸突神經(jīng)病亞型相關。sulfatide抗體陽性患者的特點為遠端對稱性損害較重,神經(jīng)生理可見脫髓鞘或軸索變性。遠端潛伏期延長,疼痛及感覺異常為典型特征。本例患者發(fā)病后出現(xiàn)的劇烈腰背部及雙下肢疼痛,CSF檢查示抗sulfatide抗體IgG陽性,符合上述表現(xiàn)。急性期GBS患者周圍神經(jīng)有不同程度的淋巴細胞浸潤和脫髓鞘改變,部分患者有不同程度的軸索損害,提示細胞免疫和體液免疫均參與GBS的異常免疫反應[5]。淋巴細胞免疫表型分析可作為評價機體免疫狀態(tài)的重要參考指標[6]。CD3+與CD19+是區(qū)別T淋巴細胞與B淋巴細胞的主要抗原標志物,CD3+是成熟T細胞的標志,而CD19+是B細胞亞群的特異性抗原。近期研究[7]發(fā)現(xiàn),GBS患者免疫球蛋白治療后T細胞百分比升高,CD19+B細胞百分比明顯下降??赡苁且种屏薈D8+殺傷T細胞對AIDP神經(jīng)髓鞘的毒性作用,改變T細胞的分布,降低了B淋巴細胞總數(shù),影響自身抗體的產(chǎn)生,減少炎癥細胞浸潤導致的。此外,有研究[8]發(fā)現(xiàn),重型GBS患者的B細胞亞群升高明顯,血漿置換治療后下降也更為顯著。這提示GBS發(fā)病過程中可能存在B細胞功能過度活化,通過分泌大量自身免疫抗體,攻擊周圍神經(jīng)髓鞘上的特異性抗體,產(chǎn)生免疫復合物,激活補體系統(tǒng),加重GBS周圍神經(jīng)的炎癥反應。在血漿置換治療后,患者臨床癥狀改善可能與外周血中自身免疫復合物水平下降有關,免疫應答水平降低,從而減輕炎癥反應。
血漿置換是一種公認有效的GBS治療方法,通過非特異性地去除抗體和補體,減少神經(jīng)損傷,較快改善癥狀。血漿置換通常在2周內進行5次交換,總共交換5個血漿體積[9]。研究[10]發(fā)現(xiàn),血漿置換能顯著提高患者發(fā)病4周后的行走能力,血漿置換組1年后全身肌肉力量恢復率更高,遺留嚴重運動障礙的可能性更小。本例患者為B細胞亞群升高的重型軸索型GBS,早期應用血漿置換,同時應用小劑量糖皮質激素緩解后根水腫。出院后患者可獨立站立,雙上肢可抬舉,抓握有力,生活質量較前改善。
綜上所述,本例GBS患者伴有劇烈疼痛、一過性病理征陽性及抗sulfatide抗體陽性是非常罕見的。這種特殊情況尚待更多病例證實。對于重型軸索型GBS伴劇烈疼痛患者,早期的血漿置換療法值得進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