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勝
(蘭州交通大學(xué),蘭州 730070)
作為一代文豪,蘇軾的一生可謂三起三落,不論是在順境,還是在逆境,他始終豁達通脫,不為名顯而自矜,不為位卑而長憂,隨遇而安,樂天知命,滿懷赤子之心,不改初衷。即便是垂老之際,遭第三次貶謫的蘇軾遇赦北歸,“乘桴”渡海,見云散月明,天容海色,歷經(jīng)無數(shù)坎坷的他,依舊心潮激越,難抑興奮之情,揮毫寫下:“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之句,詩中不見一絲怨恨,盡是達觀豪放之情。次年(1101)五月,蘇軾過真州,游金山龍游寺,自題畫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他在詩中回顧自己一生浮沉,先后三次貶謫黃州、惠州和儋州,距離一次比一次遠,環(huán)境一次比一次惡劣,生活條件一次比一次差,顛沛流離的遭遇,寥落艱苦的生活,并未磨滅他的心志,卻成為他之一生功業(yè)。語中雖有自嘲和調(diào)侃,可何嘗不是其肺腑之言?兩月后,蘇軾病逝,一生的漂泊流落至此終結(jié),可他曠達灑脫的人生態(tài)度卻令人心生感佩,成為古代文人士子心向往之的精神楷模,時至今日依舊啟迪人們從中汲取教益。
少年時的蘇軾在母親程氏的教導(dǎo)之下,讀經(jīng)誦詩,浸淫典籍,聰慧多思,比冠博通經(jīng)史,參加科考,作《刑賞忠厚論》,杜撰典故,攙說時弊,令當(dāng)時的文壇宗主歐陽修驚嘆不已,直言“吾當(dāng)避此人,出一頭地”,可見其才思出眾。嘉佑二年,蘇洵父子三人同登皇榜 文名冠絕一時,聲動天下,此時的蘇軾才堪堪二十一歲,年少成名,自然意氣風(fēng)發(fā),志得意滿,一心以家國為己任,意圖一展抱負。然而年輕的蘇軾性格豪邁放達,狷介耿直,鋒芒畢露,招人嫉恨卻不自知。熙寧四年(1071年),蘇軾上書談?wù)撔路ǖ谋撞。|怒當(dāng)朝宰相王安石,不得不自請出京,通判杭州,三年后被派往密州任知州。
在密州任上,蘇軾幾逢危局,進退維將,卻迎難而上,親躬救災(zāi),疏浚湖河,筑堤修路,除弊政,安民生,“書劍報國”之志不減,“尊主澤民”之心不改,寫下膾炙人口的詞作《江城子·密州出獵》,開篇“老夫聊發(fā)少年狂”,便有萬丈豪情,分外疏狂,“狂”字統(tǒng)馭全篇,藉以直抒胸中豪放磊落之氣,接下來四句,栩然如生地描繪出狩獵場景,牽黃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字里行間是一種金戈鐵馬般的如虹氣勢。蒼天未老,壯志未酬,時年三十八歲蘇軾,借這次出獵演習(xí)抒發(fā)“少年狂”。年近不惑的蘇軾,出仕十余載,經(jīng)歷親人喪亡,遭受排擠貶謫,但是天然率真,狂心狂志,狂言狂行,敢于逆勢直陳新政之弊,敢于不與流俗為伍。即便被貶出京,卻無頹志,履職地方,造福鄉(xiāng)里,力所能及地豐盈著自己的生命底蘊。密州時期的“狂”實是蘇軾前半生高調(diào)行事的回望,蘊含著他心懷天下、書劍報國的期許。
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遷任密州從來不是終點。元豐二年(1079)年四月,蘇軾任湖州知州,例行上表,卻被新黨利用,指摘他“銜怨懷怒”、“指斥乘輿”、“包藏禍心”,下獄烏臺。在開封遭受一百三十天的牢獄之災(zāi)后,蘇軾被貶黃州,任團練副使,受當(dāng)?shù)毓賳T監(jiān)視。烏臺詩案成為蘇軾一生的轉(zhuǎn)折點。遭此磨難,蘇軾一度灰心喪氣,沉郁煩悶,死門關(guān)上徘徊一回,曾經(jīng)的躊躇滿志似乎一去不返,慶幸的是蘇軾骨子了的那份達觀。呼朋攜友,填詩吟詞,飲酒消食,開荒覓食成為此時的主要生活內(nèi)容。黃州地處偏狹,陋室也無,蘇軾職位低微,手無實權(quán),又無收入,一家老小的溫飽都等著他解決。屋漏偏又逢夜雨,蘇軾困窘至極,幸得同僚黃州太守徐獻猷幫助,在黃州城東購入五十畝坡地在這里筑房墾荒,耕種養(yǎng)植,自給自足,并怡然自號為東坡居士。“去年東坡拾瓦礫,自種黃桑三百尺。今年刈草蓋雪堂,日炙風(fēng)吹面如墨”,俱是人間煙火氣,不見文人士大夫式的清雅和矜持,唯有自得其樂。
大凡仕途坎坷之士人,屢遭貶謫,往往如此:先是孤憤不已,接著抑郁難遣,然后憂俱交替,最后無奈接受命運安排——或寄情山水,或歸隱田野。如晉之陶潛,采菊東籬悠然過著“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歸園田居生活;如唐之王維,遁入終南做一個“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的閑寂隱士;如宋之柳永,溺于瓦肆,淺斟低唱“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的快意人生。而蘇軾不同,他是矛盾體,他游離于出世和入世之間,徘徊于人間和天上之邊緣,或居廟堂之高,或隱山林之野,兼具仙俗之質(zhì)、仕隱之戀,黃州時的郁結(jié)皆源于此。
黃州之郁,一謂之冷?!皰M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幽人獨往和孤影縹緲兩個意象契合,一個在天上形單而孤飛,一個在人間地上身獨而幽行。在缺月疏桐人靜的寒夜里,一人在院中獨來獨往,驚起而回頭,心中有憤而人不知。一只孤鴻在天上獨飛,揀盡寒枝也不肯棲息,甘愿在沙洲忍饑受冷。此詞由夜寒景凄暗喻詞人在黃州之心郁。身單影只,心有戚戚,此即黃州之郁。詞中的“冷”,有一種滲入骨中的寒意,既無助,又無奈。如果說在密州時,蘇軾在《水調(diào)歌頭》里感受到的“高處不勝寒”式的天上之涼,與人間之涼相比,尚有可選擇的機會,反襯出人世間或許值得留戀,那么黃州之冷,已經(jīng)全無人間暖意,是徹骨的寒浸漫心頭。這種冷的色調(diào)在蘇詞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待浮生一日涼”、“料峭春風(fēng)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等詞句中,貶黃期間,涼意和冷感形成了蘇詞的溫度基調(diào)——它不是寒來暑往的自然接續(xù)之冷暖呈現(xiàn),而是官場冷酷和世態(tài)炎涼在蘇軾生活中投射——前程晦暗不明,似暗云與煙霞交織,抑郁持續(xù)堆積,無處釋懷。即使有“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的豪情,也不能消解心頭的縷縷寒意,恍然間仿佛不在,卻又時時縈繞心間。
黃州之郁,二結(jié)于酒。年少的蘇軾文采逼人、滿懷抱負,一朝被貶,自然心情郁結(jié),心事茫然,但骨子里依舊樂觀、豁達。愁上心頭,何以消愁?唯有杜康!酒入愁腸,入詩、入文,勾勒出一個縱情任性的瀟灑詞家。在蘇軾上千篇詩詞文中,酒、醉字時常出現(xiàn),成為蘇軾作品中一個獨特的存在。蘇軾愛酒,愛飲酒,也愛制酒。一貶再貶,離京師越來越遠,生活條件越來越惡劣,再后來困窘到無錢買酒。宋代酒由官府專營,禁止民間自制自賣,蘇軾按捺不住酒蟲,私下偷偷自制酒水。黃州時,他就試釀蜜酒,呼朋引友,邀人品嘗,誰料“飲者輒暴下”,害得大家鬧肚子,可見這手藝著實讓人不敢恭維。后來在惠州,又作桂酒,拉著兒子蘇邁、蘇過一并試嘗。蘇軾好酒,酒量卻不大好,少飲即醉,無法與劉伶、李白相比。他自己也頗為自知,在《書東皋子傳后》說:“予飲酒終日不過五合,天下之不能飲無在余下者……天下之好飲者,亦無在吾上者。”如此小的酒量,卻這么愛酒,那他到底在酒中尋找什么呢?自然不是追名逐利了。蘇軾在飲酒詩中說,“人見其醉,而吾中了然,蓋莫能名其為醉,其為醒也。”可見蘇軾視酒為“引”,亦醉亦醒,是人生狀態(tài);或醇厚或輕柔,是詞風(fēng)訴求。天上人間都是他要過的日子,即使是在滋味寡淡的黃州,也不能沒有酒。在《西江月·頃在黃州》中寫道:“障泥未解玉驄驕,我欲醉眠芳草?!弊碓谙?,夢在瓊瑤,曉來覺醒,身在芳草間,可謂心中郁極。春夜,詩人信馬由韁,過村野酒家,飲酒醉后,乘月色歸去。行至溪橋,不勝酒力,不及解鞍,便斜臥橋邊,進入夢鄉(xiāng)。暫時忘記官場失意和人間營營。杜宇一聲,天明覺醒,春天黎明之景與月夜空靈天際下的水岸相映成趣,在這里詞人物我兩忘,超凡脫俗,與自然之景融為一體??丈矫髟掳慵儍艨侦`的心境里,蘊藏著蘇軾的另一幅人間面相。在水月禪境杜宇啼鳴的春辰美景中,他孤獨而高貴,優(yōu)雅而自得,云淡而風(fēng)清,草薰而陽暖,此情此境也,全無寒涼之感,酒似乎也是暖的。
東坡初貶黃州時,住在城南江邊臨皋亭,后來辟居?xùn)|坡,筑雪堂五間常住,而家眷仍在臨皋,故常常往來于雪堂、臨皋。一夜,蘇軾夜飲歸臨皋,久叩門不應(yīng),卻聞家童鼻息如雷鳴,似醉似醒的東坡倚杖獨立,靜聽江聲,心生感慨,遂作《臨江仙·夜歸臨皋》一詞?!伴L恨此生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蘇軾幾經(jīng)挫折飽受冤屈,劫后余生的內(nèi)心是沉痛的,但這些劫難都不能壓垮他,他與當(dāng)下的生活達成了和解,表現(xiàn)出其骨子里的超然曠達、淡然灑脫。有時竹杖芒鞋出入于阡陌里巷,有時月夜泛舟放浪于高峽平湖,有時一蓑煙雨徜徉于江湖草野?;蜃鰝€閑人,對一張琴,酌一壺酒,看一溪云,聽石間泉鳴,念白鳥悠遠?;蜃鰝€隱士,到承天寺尋好友談禪理趣,借斑駁竹影賞無邊月色,調(diào)雪沫乳花就著蓼茸蒿筍,品人間清歡味。如果說《頃在黃州》中蘇軾是真醉了,醉臥茅草中,那么在這首詞中,作者酒后倚仗聽濤生出幾分逃離塵世、隱逸江湖的遐想和妄念,但逃而未得,是半醉半醒也。蘇軾屢屢寫到酒,如“把酒問青天”、“把盞凄然北望”、“料峭春風(fēng)吹酒醒”、“花盡酒,闌春到也”等不勝枚舉,在黃州的五年里,在蘇軾看來,酒這個杯中物乃稀罕物,是引子,是暖物,是溫暖肉身到升華靈魂的介質(zhì),是手段,也是目的——“老去方知此味長”。
紹圣元年(1094),新黨復(fù)起,章惇受到重用,對舊黨展開瘋狂的報復(fù),蘇軾盡管不為舊黨倚重,但也受到章惇的大力打壓,以譏斥先朝的罪名,被貶惠州,此時他已年近花甲。紹圣四年(1097),蘇軾再受排擠迫害,六十二歲的他被一葉孤舟發(fā)配荒涼之地海南島儋州。此時的蘇軾已垂垂老矣,過著“渾無處、回避衰容。問公何事,不語書空。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的日子。霜風(fēng)中的秋桐和鏡中的衰容相遇,這時他只有靠“無語書空”來打發(fā)閑暇的日子,醉病慵成了生活常態(tài)。衰容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郁結(jié),“書空不語”透出詞人內(nèi)心的憤懣,他似乎對回京、歸鄉(xiāng)不抱任何希望,自然之秋與生命之秋在這荒蠻之地相逢,風(fēng)燭殘年的他意慵懶、眼花亂、情頹然,沒有了傲然矜氣,也沒有了素來執(zhí)念,有的是淡然、和解、參透,以及一如既往的曠達。
宋人多以嶺南為繳邊之地、瘴癘之鄉(xiāng),禮儀未服,民風(fēng)未開。蘇軾來嶺南后,尤愛這方水土的人間滋味和自然氣息?!叭锗⒗笾θ兕w,不辭長作嶺南人”,詩中可以看出東坡先生對嶺南眷戀之情,由獨特的自然地理意象——荔枝作為切入點,來書寫對嶺南水土濃濃愛意,羅浮山下盧橘楊梅的甘甜稀釋了嶺南貶謫生活的艱苦。知音的千里相伴,亦使蘇軾漂泊抑郁的仕宦生涯有了些許安慰。年輕的朝云蕙質(zhì)蘭心,善解人意,獨隨老邁的蘇軾來到嶺南蠻荒之地,悉心照料他的生活,時常開解他的郁悶,給他凄慘的晚年涂抹上一層明麗雅致的暖色。王朝云曾言:“先生一肚子不合時宜”,此語最合蘇軾心意。在《西江月·梅花》中中,蘇軾將王朝云比作了嶺南卓爾不群的梅花,玉骨冰姿、高情逐云,不與梨花同夢,別有世外風(fēng)致。但清新沁心的梅香抵不過蠻荒之地的瘴癘之氣,王朝云不幸病逝,“高情已逐曉云空”,這一縷梅香終究消散于天地之間,生命的光亮一點點消散。
親人離散,困居孤島,蘇軾的心境愈發(fā)淡泊,文字也顯得沖淡平和,漸臻平淡之美。他寫山水田園、村居野趣,還興致盎然地和陶詩數(shù)篇,文風(fēng)漸變,少了豪氣,少了郁結(jié),多了悠然,多了閑適。蘇轍《東坡先生和陶詩引》也言:“東坡先生謫居儋耳,置家羅浮之下……華屋玉食之念,不存于胸中?!薄端问贰ぬK軾傳》載:“居(惠州)三年,泊然無所蒂介,人無賢愚,皆得其歡心”??梢姶藭r蘇軾在歷經(jīng)人生的一次又一次重擊后,心志未改,心境漸平,不為物之繁華疏陋而憂,不因人之賢愚而困,通透灑脫,是真正的豁達曠然。
漂泊半生,“人生如夢”、“人生如逆旅,我亦如行人”、“把盞凄然北望”、“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這些詩句時時透露著蘇軾的歸鄉(xiāng)情結(jié),歸鄉(xiāng)成為他的心靈夙望。元符三年(1100),宋徽宗大赦天下,歸鄉(xiāng)成真時,蘇軾已經(jīng)百病纏身,日薄西山。他乘船北歸,見碧海生波,心緒難平,回望此生,喟嘆自己這一生“茲游奇絕”——生命是一場奇絕的游歷。
蘇軾一生宦海浮沉,三起三落,沉?xí)r不自苦,浮時無自妄,灑脫自得,俯仰皆趣,這與他的人生態(tài)度是分不開的,而蘇軾這種達觀的人生態(tài)度對正在成長的青少年更是啟發(fā)良多。
(1) 做一個有溫度的人。儒家講仁愛之心,佛家云慈悲之懷,蘇軾一生尚儒好佛,他的生命底色始終是溫暖的。與弟蘇轍,二人向來手足情深,既是兄弟,又是知己,人生路上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對眾妻妾,生時敬重關(guān)愛,亡后深情悼念,語無偽飾,情出自然。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白扇作畫,還歸地契,蘇軾亦能體察苦難,慨然相助。即使是面對將他一貶再貶的政敵章惇,蘇軾亦能釋懷芥蒂,云淡風(fēng)輕地以德報怨。正是這樣的生命溫度,無論前路風(fēng)雨如晦、日月不明,蘇軾總能守住內(nèi)心的安寧,將溫柔與豁達還之與世界,故而屢遭危困,總得故友同僚及時救助??梢娨粋€心存溫暖的人,不僅治愈自己,還溫暖他人。
(2) 做一個有趣味的人。臺灣詩人余光中曾說,倘若擇一人同行,他不愿意與李白為伍,因為青蓮才高但不肯擔(dān)責(zé);他也不愿意杜甫為伴,因為子美苦哈哈且過于嚴肅;而東坡確實最好的朋友,是頂頂有趣的人。蘇軾擅丹青,工書法,精詩文,通佛理,愛美食……博學(xué)多才,雅俗共賞。他可與文友唱和,對酒當(dāng)歌,吟詩作賦;也可以云集父老,殺雞痛飲,醉臥達旦;還可以夜賞海棠,徹夜不眠;更可以燒骨吸髓,自得其樂。他有雅趣,亦有俗味,總能從最尋常的細事里發(fā)掘出無限的樂趣,變“失意”為“詩意”,在灰色的人生里散發(fā)著不可逼視的光華。
(3) 做一個真實的人。西方存在主義哲學(xué)提出命題“選擇并成為自己”,道家追求“法天貴真”,“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言及蘇軾,總能讓人心生感動。蘇軾的一生順應(yīng)本心,眼見新政之弊,敢于不吝自身犯顏直諫;反思變法之利,慨然不計得失當(dāng)堂補過,嬉笑怒罵,率出本心。毛姆說,遍地都是六便士,而他卻抬頭看月亮。蘇軾則是心有明月,皎皎可掇,在世人滿心名利狗茍蠅營之際,蘇軾逆流而上,縱使風(fēng)高浪急,也能小舟獨穩(wěn),余生永寄。世間俱是誘惑,初心輕易忘卻,如蘇軾一般做真實的自己,涵泳經(jīng)典,洞明世事,守護本真,不活在別人的眼耳口舌中。在自己的真實里,絢爛地盛開,愿他年歸來,心花瀲滟。
(4) 做一個有韌度的人。即便生命維艱,也樂天知命。蘇軾的生命像一顆韌勁十足的種子,不論被拋向何處,始終不曾停歇地萌發(fā)、生長,釋放著生命蓬勃的力量。——在水邊,是煙云籠罩下的晴灘疏柳,沐江上清風(fēng),伴山間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繪出華美的人間春景?!诨囊?,是皚皚飛雪中冰姿玉骨的嶺外梅花,依依含笑,暗香浮動,聽漁樵問答,著竹杖芒鞋,過一蓑煙雨,且吟嘯徐行,歸山頭斜照,任落英滿卮,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谶h方,是凄風(fēng)苦雨里的天涯芳草,更行更遠,更生更青,和原上草為伍,與陌上花成友,為旅人的行途中添上一抹生命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