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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歷程與中國之愛的深化
——重讀埃德加·斯諾《馬幫旅行》

2021-12-31 11:13
內(nèi)江師范學院學報 2021年11期
關鍵詞:馬幫斯諾探險

石 健

(玉溪師范學院 文學院, 云南 玉溪 653100)

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因?qū)懽鳌都t星照耀中國》而舉世聞名,但他的云南游記,迄今還未引起足夠關注。1930年11月底,斯諾由香港乘船至越南海防,12月初乘火車進入云南,翌年3月由云南進入緬甸。他把沿途觀感寫成系列文章,陸續(xù)發(fā)表于1931年6-10月的紐約《太陽報》,這就是后來結(jié)集出版的中文版游記《馬幫旅行》①。周良沛先生在《馬幫旅行》“書前”中曾寫道,雖然此書遠不如《紅星照耀中國》產(chǎn)生的影響廣泛,甚至并不為許多讀者所知,但卻是斯諾創(chuàng)作的“一個不一般的開始”,“從文學上看,是本很有光彩的隨筆散文”。他還很有見地地認為,雖然斯諾在《馬幫旅行》中所寫的,無法與《紅星照耀中國》中所涉及到的重大歷史事件相提并論,“但無疑是他年輕時浪漫于旅行、冒險、色彩絢麗動人的最佳部分。……他這段人生體驗,也無疑是他后來預測、判斷中國一些重大事件、是非的智力儲備”。確乎如此,《馬幫旅行》為斯諾更好地認識并熱愛中國,為其以后寫下彪炳后世的《紅星照耀中國》,做了很好的奠基,在某種程度上甚至不妨視為后者的“前傳”,也是現(xiàn)代游記文本中的經(jīng)典。本文嘗試從探險精神、“跨文化”邊地想象、幽默藝術幾個角度,對《馬幫旅行》的獨特魅力,予以闡釋和發(fā)掘。

一、得其所哉的探險之旅

《馬幫旅行》給讀者最鮮明直觀的印象,就是作者特別沉醉于在云南的高山密林中,享受探險的巨大樂趣,這與中國傳統(tǒng)游記文學創(chuàng)作頗為不同。

“斯諾喜歡冒險生涯,往往一時沖動便去做冒險的事?!盵1]5從《馬幫旅行》的字里行間可以看出,斯諾的確天生具有探險家氣質(zhì)。他的云南之行本身,即有很強烈的探險動機:“云南(云之南)的名字與亞洲高原狂風怒號的風貌是分不開的。它地處中國邊遠的西部,在高聳入云光彩奪目的西藏雪山山脈之下?!@個名字有著呼風喚雨的魔力?!盵2]20無論對于云南有多少主觀幻想的成分,斯諾對于這片陌生的土地充滿好奇心的探險心理,是極為明顯的。

由于受地理環(huán)境的限制,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云南地區(qū)所有運輸幾乎全靠人畜之力,馬幫更是擔負起了商品貿(mào)易、聯(lián)通外界的重要作用。馬幫所經(jīng)之處,便有聞名中外的“南方絲綢之路”。自古以來的云南馬幫旅行,既由于穿越許多自然風光美麗、民族風情獨特的地區(qū),留下了許多富有傳奇色彩的動人傳說,亦由于所經(jīng)之處地形復雜、土匪肆虐、猛獸出沒、瘴氣彌漫,而被很多旅者視為聞風喪膽的畏途。而甘愿選擇馬幫旅行,同樣也是斯諾獨具的探險心理使然——“馬幫,這是一個令人心醉的字眼。它蘊藏著神秘,蘊藏著不可知的推動力?!盵2]73正是這樣的強烈愿望,促成了斯諾的云南之行。也使得一種無所畏懼的探險精神,在斯諾筆下,被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隨著旅程正式開始,斯諾開始深深體會到了艱辛,與此同時也展現(xiàn)了他不畏艱險的勇敢:“十天以來,我就是沿著這條曲曲彎彎的羊腸小道,踏著無數(shù)馬蹄印,無數(shù)草鞋印,不停地走著,爬著,滑著,時而也騎著。”[2]60“大部分鋪過石板的道路,石頭已經(jīng)破損,往往是石片口子鋒利的一面朝上,所以每走一步路都有可能扭傷或擦破腳踝。在根本沒鋪過路面的地方,路上有許多坑坑洼洼,這是因為騾子往往總是踏同一個地方而造成的,有的窟窿有一英尺深,這路云南人叫做‘梯子路’,意思是說,走這樣的路,就仿佛‘爬樓梯’一般。”[2]60-61

絕妙的是,斯諾為西方讀者,找到了特殊的表達方式,助其理解非同一般的馬幫旅行:“做這樣的旅行究竟是什么滋味,你不妨做下面的這個實驗,就可以了解一二。找一棟紐約市的摩天大樓,再弄來整整一列火車的石灰和碎石頭,從樓梯的頂部倒下來,讓每一級樓梯都蓋滿了這些東西,然后拉一條消防皮管來噴水噴兩整天,讓石灰和碎石頭的混合物陰干。于是在頂部吹凜冽的寒風,在底部把蒸汽管開得大大的。你用羊皮把你自己裹起來,開始爬上爬下(你想騎馬也可以),每天爬八個小時。這樣一來,你就不難領略到在云南的皇家古道上登山的樂趣了?!盵2]61把邊地崇山峻嶺,與現(xiàn)代城市文明并舉,這種獨特的“跨文化”比擬方式,可謂新鮮奇妙,前無古人!在帶給讀者全新審美體驗的同時,也使古老的馬幫旅行,平添了不少魔幻般的現(xiàn)代性魅力。同樣,斯諾作為探險家既勇敢頑強又樂在其中的個性,盡現(xiàn)其中。

馬幫旅行盡管艱苦異常,但在斯諾看來,卻完全值得——云南大地的諸多神奇風光,足以讓他沉醉不已。在他的心目中,若非親身經(jīng)歷,既看不到地平線上云霧覆蓋著遠山的美景,也看不到沿途野玫瑰恣情怒放的鏡頭,更聽不到馬幫悠揚的鈴聲和趕馬人美妙的歌聲。顯然,熱衷于對神秘未知世界開拓探險的心理,加之特有的豁達灑脫的性格,使斯諾在風餐露宿、驚險不斷的馬幫旅途中,感受到了一種非凡的樂趣。

在中國旅行的最后一天,斯諾在滇緬邊界遇到了克欽人的打劫。危急關頭,他仍舊表現(xiàn)出非同凡響的“享受”心態(tài)?!八麤]有瞄準克欽人,只是對著他們前面的土地連開四槍,克欽人被嚇跑。”[2]117這次遇險,給斯諾充滿傳奇色彩的中國馬幫旅行,畫上了句號——他隨后進入了緬甸。

顯然,斯諾在游記中體現(xiàn)的探險精神,與中國作家具有顯著不同。自古以來,中國游記蔚為大觀。“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劉勰《文心雕龍·神思》)絢麗多姿的自然風景,成為歷代作家情與物發(fā)的最佳觸媒。不過,“愁因薄暮起,興是清秋發(fā)”(孟浩然《秋登蘭山寄張五》),溫柔敦厚、哀而不傷的禮樂傳統(tǒng),以及“逍遙游”的超脫精神,畢竟影響深遠。眾多文人墨客的山水游記所傳遞的主旨,或是怡養(yǎng)性情、解憂除困,或是神與物游、陶然忘機。即便命途多蹇如因遭遇貶謫而顛沛流離,心底有著無限的創(chuàng)痛憂傷,但在嗟嘆命運的羈旅愁思中,他們往往也寄沉痛于悠閑,把陶淵明式的歸隱田園,視為人生的皈依——“終罷斯結(jié)廬,慕陶直可庶。”(韋應物《東郊》)這在《桃花源記》等經(jīng)典作品中,已可見一斑??傊齾s徐霞客這樣極少的樂于探險的大旅行家的作品,其他中國游記,大多以天人和諧為旨歸,常把在大自然中尋找精神與靈魂的撫慰、安頓,作為表現(xiàn)的主題。

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中,在諸如魯迅、郁達夫、巴金這樣具有激烈抗爭精神的作家筆下,即使蘊蓄著無盡的憤怒,但是由于深受古代文學傳統(tǒng)的影響,對于旅程中自然風景的書寫,也都較為含蓄內(nèi)斂。當然,憂患意識也是中國文學傳統(tǒng)之一。不過,即或在現(xiàn)代云南游記中,當涉及到山川險惡、兵匪肆虐的時候,雖然作家對于世事艱危、政風惡劣的憂憤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如斯諾這樣,源自探險精神而樂在其中的旅途書寫,實屬罕見。

或許不同的文化環(huán)境,孕育了斯諾熱衷于探險的性格。西方文學中對于探險的書寫,源遠流長?!逗神R史詩》中的《伊利亞特》,是對特洛伊戰(zhàn)爭中富有探險精神的英雄的禮贊;《奧德賽》更是以奧德修斯這一人物形象,開啟了西方文學個人漂泊流浪、探險開拓的英雄主義模式。其后的《埃涅阿斯紀》《貝奧武甫》《熙德之歌》《尼伯龍根之歌》《伊戈爾出征記》等史詩,都洋溢著對于勇敢探險精神的歌頌。塞萬提斯的小說《堂吉訶德》,雖然以對騎士文學的諷刺為初衷,卻塑造了一位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經(jīng)典冒險者形象。17-19世紀,歐洲殖民主義興盛,隨著“地理大發(fā)現(xiàn)”的熱潮,與探險有關的文學經(jīng)典層出不窮,諸如《魯濱遜漂流記》《格列佛游記》《蘭登傳》《湯姆·瓊斯》等。美國文學也延續(xù)了這樣的傳統(tǒng),馬克·吐溫的《湯姆·索亞歷險記》《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杰克·倫敦的《熱愛生命》《野性的呼喚》,以及詹姆斯·庫柏的《皮襪子故事集》等,都有對于來到美洲新大陸的先民之探險、開拓精神的傳神寫照。

受家人影響,少年時期便熱愛閱讀的斯諾,對于有關探險的故事情有獨鐘,對于上述作品應不生疏。他對《魯濱遜漂流記》《金銀島》等小說中驚險浪漫的情節(jié)尤為著迷。而《馬可·波羅游記》,則使他對神秘的東方古國,充滿了好奇??梢哉f,斯諾從小便在閱讀中,有了對神秘異域的探險熱情,這無疑為他后來在中國的歷程以及寫作,埋下了伏筆。

除了閱讀的影響,斯諾的探險精神,還與其自兒童時期便深深培植的軍人崇拜情結(jié)息息相關。斯諾的第一位夫人海倫·福斯特·斯諾,在1993年3月4日于北京大學召開的斯諾研究中心成立大會上,曾如此歸納“斯諾精神”:“埃德加·斯諾的精神是密蘇里堪薩斯城的鷹軍精神?!笨八_斯城有著名的培養(yǎng)童子軍,即鷹軍的傳統(tǒng)。鷹軍的教育理念,即培養(yǎng)孩子從小就做一名勇敢的探索者,至少要在本地區(qū)出類拔萃。1920年,斯諾便成為堪薩斯城“出類拔萃的鷹軍”中的一員[3]。斯諾一直把榮獲鷹軍勛章,視為少年時期最值得驕傲之事。軍人勇敢頑強、不怕犧牲、追求正義的精神,也在無形中成為他的人生準則。

斯諾一生的冒險經(jīng)歷,數(shù)不勝數(shù)。14歲那年,他決定離家到遠方闖蕩一番。途中雖然與小伙伴走散,遭遇了劫匪襲擊,卻讓“斯諾第一次品嘗到了艱苦冒險旅行的樂趣,開始發(fā)現(xiàn)大自然和人生竟是如此豐富多彩。他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漂洋過海,到大洋彼岸去看看那未知的世界”[4]。就在23歲的時候,斯諾的世界旅行之夢得以開啟,并延續(xù)一生。

斯諾在《馬幫旅行》中,所傳遞的特有的探險精神,對于他個人來講,不容小覷??八_斯乃至密蘇里人特有的氣質(zhì)本身,便蘊含著向未知領域探險進軍的精神。探險行為本身,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對事實真相永不停止的探詢——這豈非是曾被譽為“記者之王”的斯諾的職業(yè)素養(yǎng)的基石?在20歲進入密蘇里大學新聞學院讀書后,斯諾即成為《堪薩斯星報》的校內(nèi)通訊員,開啟了長達幾十年的記者生涯。在采訪報道中,“斯諾超越意識形態(tài)不同的限制,為追求真理,將生死置之度外”[5]。1936年,他到中國蘇區(qū)的旅行,便充滿種種危險??墒撬怪Z說:“在中國內(nèi)戰(zhàn)中已有了千千萬萬人犧牲了性命,以一個外國人的性命去冒險,以求得對事實真相的了解,還有比這更值得的嗎?”[6]7為探求事實真相,不惜犧牲生命,這樣的冒險精神,已然與對真理的不懈追求,密不可分。斯諾的一生,足跡遍布世界各地,包括充滿生命危險的戰(zhàn)爭前線。唯其如此,他才創(chuàng)作出大量真實有力、生動翔實的作品??傊?,斯諾具有新聞記者不怕犧牲、勇敢無畏、追求正義、探尋真相的職業(yè)素養(yǎng),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探險精神之于斯諾的人生經(jīng)歷,可謂契合無間。

可以說,正因為斯諾骨子里的探險精神,與艱險異常而又充滿活力的云南邊地若合符節(jié),才誕生了《馬幫旅行》這部絢麗多姿的經(jīng)典游記作品。

二、濃縮厚望的邊地想象

《馬幫旅行》處處流露出斯諾對于中國的無比熱愛,也隱現(xiàn)著他對中國未來發(fā)展道路的關注。由于從異域觀察者的視角出發(fā),斯諾對于1930年代初的云南大地,有許多獨特的理解,盡管其中不乏“跨文化”旅行產(chǎn)生的錯位。但是,在斯諾的他者眼光中,即使對云南的錯位想象,亦有令人深思的獨到價值。

寫到乘火車從河內(nèi)出發(fā)快到昆明時,斯諾對于久聞的美好風景無暇顧及,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中國士兵身上。“他們心地善良,有著中國農(nóng)民粗獷而慷慨的作風?!盵2]30從這樣的概述,完全可以看到,作者已經(jīng)無形之中把對于中國農(nóng)民充滿個人感情的先在理解,賦予了這些士兵。這就不同于一些同時代的中國作家,往往把“兵匪”并列,予以批判性描寫的做法。

從《馬幫旅行》的許多細節(jié)都可以看出,斯諾對于中國的熱愛,似乎是發(fā)自本能的。這種熱愛,貫穿斯諾的一生。像他這樣把畢生精力都奉獻給中國人民的進步事業(yè),以及中美人民友好交往事業(yè)的外國友人,并不多見?!斑@是來源于他本人樸素真誠的品德,那種主張正義,希望看到人類進步的思想。”[7]與近代以來許多西方傳教士以勸慰中國人信仰基督教、等待上帝拯救不同,新聞學院出身的斯諾,更著眼于現(xiàn)實。來華之前,受國內(nèi)輿論宣傳影響,他曾把希望寄托于中國政府。而在親身感受到民不聊生的悲慘命運的同時,斯諾對國民黨的腐敗統(tǒng)治,產(chǎn)生了深深的疑慮。

對政府極為失望之余,生靈涂炭、餓殍遍地的慘相,使斯諾首次產(chǎn)生了渴望自己有錢,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的想法。而在很快意識到這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之后,斯諾開始把拯救中國的希望寄托于百姓自身。他曾為古老大地上的國民不知反抗,而感到憤怒——“他們?yōu)槭裁床辉旆??為什么他們不?lián)成一股大軍,攻打那些向他們征收苛捐雜稅卻不讓他們吃飽、強占他們土地卻不能修復灌溉渠的惡棍壞蛋?”[6]207可見,斯諾已經(jīng)開始隱隱預見到,只有人民革命,才能拯救中國。斯諾在馬幫旅行中所見所聞,所思所想,無不與此緊密相關。

在決定到云南探險之前,斯諾對于這里的土著居民曾有過如此想象:“在這一片狂暴而兇悍的原野上,居住著狂暴而兇悍的人,他們飽經(jīng)風霜,穿著家庭自制的粗布衣服,騎著健壯的小馬,或者趕著鬃毛蓬松的牦牛,攀越風雪怒號的崇山峻嶺,跨過黑沉沉的激流。”[2]20正如薩義德所言,長期以來,西方世界對于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神秘的東方”,總有一種先在的想象的理解,即這里居住著原始的或野蠻的民族[8]。盡管斯諾此前在中國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令他對于這個國家和人民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深深的同情,但是對于云南這一等待他來探險發(fā)掘的他者,還是有著潛在的來自西方世界的先在認識——此地乃未開化的蠻荒之地。而這些,可能并不適用于真正的邊地云南,一切還有待于他的親身體驗。

在真正走進云南之后,斯諾良好的記者素養(yǎng)漸漸發(fā)揮了作用。因為有了在上海的體驗,在進入云南唯一的大都市昆明后,斯諾對這座較早沐浴歐風美雨的城市,予以近乎直覺但不失精準的概括,注意到昆明正經(jīng)歷著由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陣痛:“這個城市伸出一只腳在警惕地探索著現(xiàn)代,而另一只腳卻牢牢地植根于自從忽必烈把它并入帝國版圖以來就沒有多大變化的環(huán)境中。”[2]40這就以外來者的視角,敏銳地對于昆明的文化環(huán)境做出了判斷——隨著滇越鐵路的開通,昆明雖然已經(jīng)開始接近現(xiàn)代文明,在東西方文化交流中日益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但是這里陳舊落后的痕跡依舊明顯。作為在精神與文化上統(tǒng)領云南的橋頭堡,昆明并沒有令斯諾做出過于樂觀的判斷,這也為其接下來深入云南大地的探索,埋下了伏筆。

無論怎樣,斯諾對于中國總體的友好態(tài)度,還是一貫的。盡管發(fā)現(xiàn)昆明存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諸多丑陋黑暗的現(xiàn)象,但他還是為這里美好的景致和氣候所陶醉。在昆明古城墻外,他用美妙的筆觸,描繪了如詩如畫的圖景。不由如此感慨道:“盡管她有種種苦難,但總有的時候,你會覺得,啊,中國多么可愛?!盵2]50這種由自然環(huán)境而產(chǎn)生的愛屋及烏的感受,進一步強化了來云南之前,他對于中國早已滋生的愛。

斯諾愛云南這方土地,也愛這里的人。作為一位“跨文化”的旅行者,斯諾對邊地原住民極具好感的書寫,許多出諸外來者“想象的他者”視角,即更多建立在自己理解的基礎之上,也許與原住民的內(nèi)質(zhì)有所錯位。但這種錯位,恰恰確證了斯諾深摯的中國情結(jié)。

在大理,斯諾結(jié)識了一個叫壽珠的年輕人,二人在旅程中產(chǎn)生了濃厚的友情。在騰越,壽珠因不愿繼續(xù)前行,而與斯諾分別。為此,斯諾很是惆悵:“說真的,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僅是我的仆人,而且是我的旅伴。為此我非常懷念他。在漫長的旅途中,我們相處得極為融洽,他用他們民族的傳說故事幫助我打發(fā)了多少時光,(還有其更重要的一點)他非常愉快地聽我講述我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分手時,我們都十分難過?!盵2]103這樣的文字,既令人感到憂傷,又夾帶著絲絲暖意——斯諾真正有了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受。由此可見,斯諾不像一些來自西方世界的外來者,具有本能的地域、民族優(yōu)越感,而是真正把壽珠作為兄弟般的知音來看待,這在當時實屬可貴。他對于中國的深摯情誼,也許正是在壽珠這樣的普通中國人身上培養(yǎng)起來的。

結(jié)束在大理的旅行,來到永昌地界,斯諾見到了旅程中所遇到的最大一個馬幫。而對馬鍋頭的描寫,令人拍案叫絕:“他的座墊是一塊美麗的西藏毛毯,他騎在馬上胳膊肘向外伸開,這是典型的云南姿勢。他的雙肩上,一邊掛著黃色絲巾,另一邊掛著一長串銀珠子,腰間掛一把銀劍。還有頭上,老天爺,他頭上才叫好看,他頭戴一頂軟皮帽,帽沿上插著一根雉雞毛,好一副豪俠氣概!他從我旁邊走過,笑著向我打招呼,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知道,他是多么英俊,多么富麗堂皇。我像看見了羅賓漢似的,大為神往?!盵2]91一個英俊挺拔、開朗豪爽、樂觀自信的馬鍋頭形象,躍然紙上!

不過,“典型的云南姿勢”更值得回味。總的來看,馬鍋頭固然值得贊賞,但不會代表云南普通民眾。當時云南大地上的許多人,尤其是偏遠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同胞的生活樣貌,想必不會如此瀟灑。所以,這一段明顯具有“跨文化”意味的想象式描寫,大有深意存焉:首先,這與斯諾骨子里的英雄崇拜情結(jié)密不可分,對于西方俠盜代表人物羅賓漢的景仰,使他不自覺地為突然出現(xiàn)在崇山峻嶺之中,對馬幫指揮若定的人物,產(chǎn)生了心有戚戚焉之膜拜。其次,斯諾此前在云南見到了大量官僚腐敗、民不聊生等黑暗現(xiàn)象,此處在一個馬鍋頭身上看到“典型的云南姿勢”,雖然看上去倍顯突兀,不過也許就在那一剎那,斯諾將馬鍋頭與亟待擺脫貧窮、落后、愚昧的云南聯(lián)系到一起,充滿想象力地欲為邊地提供走出困境的良方——擺脫積貧積弱,必先改變?nèi)说拿婷?。理想的人,就應該像馬鍋頭那樣,富有活力,充滿自信!最后,正是在富有生命強力的馬鍋頭身上,隱含著斯諾對中華民族所寄予的殷殷希望。魯迅所提出的國家強盛“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舉”的目標,在斯諾的馬幫旅行中,有了奇妙的對接。

在遙遠的邊疆,思索中華民族騰飛之路的斯諾的“跨文化”想象,依舊在延續(xù)著。來到騰越,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令他難忘的英姿颯爽的年輕女子——“她以年輕女皇的風姿騎馬而過。這就是我記憶中的騰越?!盵2]101這一女子雖然裹著小腳,但仿佛令人看到了梅里美筆下火熱奔放的吉卜賽女郎嘉爾曼。斯諾再次發(fā)揮了神奇的“跨文化”想象,賦予了云南邊地女性神奇的魅力——類似于自由獨立的西方女子大方、優(yōu)雅、勇敢、高貴等氣質(zhì),并且像賦予馬鍋頭“典型的云南姿勢”那樣,把女子形象予以升華,即等同于“記憶中的騰越”。

顯然,馬鍋頭與女子都是蓬勃的生命強力的象征,也被斯諾寄予了對于云南乃至中國的厚望。不知在寫作《紅星照耀中國》的時候,他的眼前是否會閃現(xiàn)這兩個令他過目難忘的形象?

在特定的期待視野中,斯諾頗善于在古老的云南大地,發(fā)現(xiàn)寶貴的充滿生命活力的東西。在蒲縹,斯諾這樣寫道:“在這里,你也許會感到過于粗野和不太文明,但是,那種茁壯的、無所顧忌的生命力賦予這里的一切一種原始的宏偉氣氛。這兒的情景,含有一種歡樂時光的浪漫情調(diào)和士兵度假時充沛的活力。”[2]95顯然,斯諾不是對落后愚昧的現(xiàn)象予以禮贊,而是從豐富多姿、活潑生辣的氛圍中,感受到一種郁勃雄強的生命力。這與他對永昌馬鍋頭、騰越女性的書寫,可謂異曲同工。

實際上,偉大的中國作家,從魯迅到莫言,都曾有感于國民性畏葸怯懦的缺陷,而在作品中疾呼一股蓬勃旺盛的活力。斯諾以上種種書寫,亦應作如是觀。

延續(xù)著這樣的思路,斯諾對于邊地文化進行了全新的反思,亦完全改變了自己以前也認為這里是蠻荒之地的印象。在騰越,斯諾對于長久以來關于漢夷之別的定見——認為類似云南這樣的邊遠地區(qū)屬于“蠻夷之地”,從而對少數(shù)民族帶有歧視色彩——產(chǎn)生了強烈質(zhì)疑。他認為騰越的撣族(即傣族)文化,可能比漢文化還要古老。

某個以傣族為主的村寨,更是令斯諾大開眼界。當見到會說英語,且能對英、美文化發(fā)表獨到見解的土司時,斯諾十分驚訝。并且,“這里一切都非常清潔,好像在天堂里一般,世間是很難看到的,連小孩的臉和耳朵都擦洗得干干凈凈”[2]109。對于當?shù)氐囊魳?,斯諾原本未報以過高的期望,“但我立即發(fā)現(xiàn)我錯了,這是真正的、地道的部族音樂。那宏亮的共鳴聲,既充滿活力而又豐滿圓潤,直在空中繚繞,時而用青春的激情,時而用天生的溫柔,震撼著周圍的氣氛?!杪暻逦杀?,既不高雅,也不粗俗,而是真誠地表達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情。氣質(zhì)迥異的東方音樂,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很長一段時間,我聽得入了迷,壓根兒把時間也給忘了”[2]111。在斯諾生花的妙筆中,可以看出,他既對超乎自身理解的村寨的一切表示驚奇,又毫不掩飾對這里的喜愛之情。進而言之,對于見多識廣的斯諾來說,在對傣族村寨極高的甚至不乏理想主義的評價中,蘊含著對于淳樸的邊地人民的厚望。傾情謳歌中國革命與人民的《紅星照耀中國》,也許就在這樣的書寫中,已然孕育出了胚芽。

可以看出,斯諾對于云南的認識,也是隨著旅程的展開而逐漸變化的。他筆下的馬幫旅行,既有“跨文化”視域下的觀照,亦有源自親身體驗的感受,更交織著頗具祈愿色彩的美好預期。傳奇般的馬幫旅行,既促進了斯諾對于云南邊地人民的深厚感情,又使其對于中國未來的發(fā)展予以很高的期待,也為他寫作《紅星照耀中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三、滿貯情誼的幽默藝術

“有許多評論家認為斯諾比較天真,也許還有些浪漫主義的色彩……可事實上他始終是一個堅定的現(xiàn)實主義者。”[1]3-4確乎如此,從《馬幫旅行》可以看到,斯諾愛冒險的性格,對于邊地每每產(chǎn)生超現(xiàn)實的想象,確乎有些浪漫主義,乃至比較天真的特點。但是,作為一名杰出的以傳遞事實真相為己任的新聞工作者,斯諾絕不會沉迷于浪漫的幻想。他會不停地思考,對一些愚昧落后或者不合常情的事物會予以針砭,體現(xiàn)出現(xiàn)實主義作家的清醒,以及特有的批判精神。但是,斯諾的批判,在藝術表現(xiàn)上卻獨具特色,即并非疾言厲色,而是常常出之幽默的方式,令人忍俊不禁,發(fā)出會心的笑。實際上,斯諾的幽默超越了嚴厲的譴責,是一種溫婉的嘲諷。在這樣的行文方式中,隱現(xiàn)著他對中國深摯的情誼。

斯諾的基督教家庭背景,使其經(jīng)常對于褻瀆神明的現(xiàn)象予以針砭。對于對待神祇的不嚴肅現(xiàn)象,尤其是大雜燴式的多神供奉,他總是特別在意,且不以為然。

斯諾曾在老鴉關附近的一處寺廟大殿里住宿,為此留下了十分精彩有趣的文字:“方丈和所有的和尚早已被部隊趕走,去到現(xiàn)實主義野蠻的世界中去了?!绷攘葦?shù)筆,凸顯了在軍閥混戰(zhàn)的年代,神圣信仰的缺失和正常秩序的顛覆。不但人去廟空,且大殿里的各種神像,也因缺乏看護照拂而積滿了灰塵。“神像跟我是老朋友了,在全中國各地的寺廟里我都見過。我想,我還是要指出我在別處看見的神像衣著都比這里的好,不信神的罪惡影響竟能深入到中國這樣遙遠的地方,我深表惋惜?!盵2]57

從神像衣著,斯諾以小見大,洞隱燭微,批判了“不信神”之弊。這里亦隱現(xiàn)著中西信仰的不同。從傳統(tǒng)上看,西方基督教教派林立,但是對于上帝的信仰,相對較為單純、穩(wěn)固。而在古代包括近代中國,盡管儒、釋、道三大文化派別都有眾多的信徒,但占據(jù)主導地位的還是宗法性的傳統(tǒng)宗教?!爸袊诜ㄐ詡鹘y(tǒng)宗教以天神祭拜和祖先崇拜為核心,以社稷、日月、山川等自然崇拜為羽翼,以其他多種鬼神崇拜為補充,形成相對穩(wěn)固的郊社制度、宗廟制度以及其他祭祖制度,成為維系社會秩序和家族體系的精神力量,成為慰藉中國人的心靈的源泉?!盵9]所以,在中國傳統(tǒng)信仰中,儒、釋、道既經(jīng)常出現(xiàn)鼎力而逐的局面,又相互融合、吸收,同時又往往與其他種種具有宗法性特征的天神祭拜、祖先祭拜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在柳宗元的詩歌《晨詣超師院讀禪經(jīng)》中,有這樣的名句:“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意謂世人對佛經(jīng)不求取真正的本源,而往往追逐一些荒誕之事,暗含對不純信仰的質(zhì)疑。

《馬幫旅行》接下來對于寺廟里供奉的關帝的描寫,同樣既幽默有趣,又令人深思:“關帝老爺看上去表情抑郁,絲質(zhì)頭飾早已褪色,破舊不堪,眼神中的炯炯紅光已經(jīng)黯淡,好像成了近視眼。職司財富和人丁興旺的神祇,軀體非常高大,差不多要碰到屋頂,他手中那個大元寶,因為年代久遠也失去了它象征的金色,另一只手握著的那個男嬰也亟待修復。神的目光里原有的慈祥,被一滴滴漏進來的雨水所破壞,所以他看上去既悲戚又沮喪?!盵2]57-58關羽被中國佛教奉為守護佛法的“伽藍菩薩”,出現(xiàn)在寺廟中本屬正常,但是卻以如此狼狽的形象示人,則很耐人尋味。當許多并不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予以崇敬,而往往帶著求取索要之心待之的信眾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時,關帝老爺很可能就不招待見了。

斯諾幽默的筆觸,既生動地展現(xiàn)了神祇久被忽略的現(xiàn)狀,又折射出國人無堅定信仰之弊。他所批判的“不敬神”,也是對于國民應守持信仰底線的呼吁。魯迅早在1908年發(fā)表的《破惡聲論》中,便提出“偽士當去,迷信可存,今日之急也?!贝颂幍摹懊孕拧?,既指對人的全面發(fā)展有重要作用的文化藝術,亦是真誠的信仰之代稱。而“偽士”,則是當時一些打著民族主義和科學主義的幌子,實際上既是欺名盜世以謀取私利之輩,當然也是沒有任何信仰和特操之類人的統(tǒng)稱。不管怎樣,斯諾在《馬幫旅行》中多次提到信仰問題,呼應了魯迅的“立人”傳統(tǒng)。越是在云南邊地這樣的偏遠地區(qū),他越是認識到了純正之信仰,對于民眾啟蒙教育的重要性,同時隱含著對于急功近利、偽善欺瞞等不良現(xiàn)象的批判。

不過,斯諾極為幽默的神來之筆,既顯現(xiàn)出舉重若輕的藝術才華,又體現(xiàn)出一種較為溫和寬厚而非鄙薄輕視的態(tài)度,這是非常值得關注的現(xiàn)象。林語堂曾在《論幽默》一文中說:“其實幽默與諷刺極近,卻不定以諷刺為目的。諷刺每趨于酸腐,去其酸辣,而達到?jīng)_淡心境,便成幽默。欲求幽默,必先有深遠之心境,而帶一點我佛慈悲之念頭,然后文章火氣不太盛,讀者得淡然之味?!彼怪Z的幽默,諷刺的目的是明顯的,但是卻不給人尖酸刻薄之感,亦看不出太盛的火氣。而“我佛慈悲之念頭”,確乎隱藏其間,這大概源于他內(nèi)心深處對于中華民族以及中國人民的深情厚誼。所以,《馬幫旅行》的幽默,總能讓人感覺到字里行間的親切。

斯諾非常注意對人物的觀察、揣摩,往往寥寥數(shù)筆,便能活化出人物的神韻。由于往往出之幽默的口吻,這些人物總是形象生動地呈現(xiàn)于讀者面前,令人過目難忘。而其中善意溫婉的嘲諷,則是非常明顯的。

在老鴉關附近入住大殿之前,斯諾記述了與藏人相遇的故事。四十來個藏人帶著禮品,來云南拜見當時的統(tǒng)治者龍云,遭遇了土匪搶劫。英勇的藏人發(fā)起反攻,把俘獲的土匪交給了當?shù)伛v軍。“他們滿腔憤怒,抗議道:這個地方真不可思議, 護送禮品的人員還得以武器開道,一路打著過來,才能把禮品送給它的統(tǒng)治者?!盵2]56這就用幽默的文字,活靈活現(xiàn)地寫出了當?shù)卣橹?,同時也對天真質(zhì)樸的藏人不理解官匪勾結(jié),予以溫婉的嘲諷。

再如,對于在大理大年三十街頭漢人的描寫——“他們沒完沒了地吹牛,為他們那些并不高明的貨物討價還價,咳嗽,吐痰,哈哈大笑,吵架,罵人,互相對罵,罵部族人,罵小孩;差不多每一個人都在盡情享受,這是他們過節(jié)的習慣。這一切多么令人難忘?!盵2]69喧囂擾攘的場景,傳遞出新年特有的火爆氛圍。像吹牛、吐痰、吵架、罵人等,本身都不是什么文明之舉,斯諾卻予以充分理解,并且說“這一切多么令人難忘”,就有了很強烈的幽默味道。不管怎樣,從中看不出絲毫的諷刺意味,卻強化了過年的那種狂歡氣氛——每個人都在盡情享受,仿佛尼采筆下的酒神精神再現(xiàn)。

在永昌,斯諾下榻在一處“掛著一塊充滿幻想的招牌”的旅社,名為“赤龍宮”——單憑這個名字就足堪發(fā)噱。見到里面衛(wèi)生條件很差,他要店主人打掃。而年輕的店主人卻不相信斯諾說的是真的,因為過去沒有一個客人憤怒地提過這樣的要求。下面的一幕同樣令人莞爾:“我”作為一種特殊現(xiàn)象受到眾人圍觀,大家紛紛聚在一起打聽關于大掃除的故事。這就活靈活現(xiàn)地通過一個側(cè)面,把當?shù)鼐用癫恢v衛(wèi)生的積習,以及對于新生事物無限好奇的特點,巧妙傳遞出來。很明顯,斯諾深知,這一次“示范活動”,對于貧困落后的邊遠地區(qū)的生活習慣,乃至敷衍茍且的國民性格,很難有實質(zhì)的改變。不過,不同于此前來華的某些西方作者,極力夸大中國丑陋一面的“妖魔化”處理方式,斯諾的批評是一種溫和的諷刺,且暗含著一種真誠的預期——發(fā)自內(nèi)心地希望國民改變不良的積習——則是非常明顯的。

德宏是斯諾在中國境內(nèi)的最后一站。1931年3月6日,斯諾抵達干崖。當兩個傣族青年奉土司之命來邀請斯諾做客時,他又發(fā)揮了幽默的本領:“問我愿不愿意賞光?我能不愿意!我太高興了,倉促之間竟忘記了東方的禮儀,應先推辭三次方能應允,一口氣就答應下來。”[2]107這就把東西文化之別,惟妙惟肖地傳遞出來,雖然帶有一定的諷刺,但能讓人感覺到毫無惡意。

據(jù)曾在燕京大學受教于斯諾的蕭乾先生回憶:“斯諾教導我,當?shù)氖怯浾?,但寫通訊、特寫時,一定要盡量有點文學味道?!盵10]《馬幫旅行》無論是記人、寫景、議論,都有聲有色、細膩傳神,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不過,最典型地體現(xiàn)斯諾藝術風格的,還是獨特的幽默手段的運用。在對云南邊地一些落后、愚昧以及不合常情事物的針砭中,幽默的筆法常體現(xiàn)出一種善意的嘲諷,并時或包含由衷而發(fā)的具有一定建設性的預期??傊?,斯諾對于中國所表現(xiàn)出的特有的豁達,在在彰顯其對這片土地的深摯熱愛。

在勇敢的探險精神驅(qū)使下,斯諾以生花妙筆,書寫了一段頗富傳奇色彩的云南現(xiàn)代馬幫旅行。由于從異域觀察者的視角出發(fā),他對1930年代初的云南大地,有許多獨特的發(fā)現(xiàn),加之幽默機智、優(yōu)美傳神的文字,使得《馬幫旅行》成為現(xiàn)代游記中的經(jīng)典。在旅行過程中,斯諾既展示了對中國的深深熱愛,又思考了中國未來的發(fā)展道路問題。文本十分突出的幽默風格,常體現(xiàn)為溫婉善意的嘲諷,隱現(xiàn)著對于中國的深摯情誼??傊?,斯諾在《馬幫旅行》中的所見所感,為其后來懷著對中國人民的深厚情誼,寫出不朽的《紅星照耀中國》,奠定了扎實的基礎。因此,充滿魅力的《馬幫旅行》不應被忽視,而應該被重新發(fā)現(xiàn)和解讀。

注釋:

① 斯諾記述在云南旅行的游記作品,在其生前并未結(jié)集出版。1991年,由羅伯特·M·法恩斯渥斯編輯,這些文章與斯諾在其他地區(qū)旅行的游記,被首次輯成一書(Journey South of The Clouds),由密蘇里大學出版社出版。2002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馬幫旅行》,收入了上書中首次被譯成中文的有關云南的游記(少部分內(nèi)容寫到進入云南之前經(jīng)停的越南)。此書分為上、下二篇,上篇即上述作品結(jié)集,下篇實為斯諾回憶錄《復始之旅》中關于云南經(jīng)歷的內(nèi)容摘錄。本文所探討的《馬幫旅行》,即此書的上篇,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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