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鹿

新房子里還是空無一物。房子在三周之前拿到，精裝修，基本的設備齊全。因為貧窮我想先買必需品，但究竟什么是必需品，我也拿不定主意，就什么也沒有添置，心想如果就這樣住進去大概也行。

那天傍晚姐姐讓我去她家吃飯，聽聞我?guī)滋熘缶鸵峒?，卻還沒買任何東西，她不禁大為震驚，不明白我在拖延什么。離開待了將近六年的上?；氐侥暇r——會回南京僅僅是因為姐姐的家在這里，還以為自己只會在這里短暫停留幾個月，沒想到居然發(fā)展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在這里買了房子的地步。房子只是沖動之下隨便買的，雖然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并讓我負債累累，但我其實到那時也搞不清它究竟處在城郊的哪個方位。

吃完晚飯我就被他們拉到宜家。在離關門還剩一個小時的時間里，我買了一個白色組合衣柜、一根窗簾滑軌，還有一把椅子、一條浴巾。姐夫開著一輛幾近報廢的藍色小別克，車子里沒有空調(diào)，我們把座椅放下，把衣柜塞進車廂。為了省錢，我和姐姐以奇怪的姿勢爬進去，兩個人擠在衣柜板子的縫隙里。路上聽到雨聲，預報的臺風來了，我想。第二天，我發(fā)現(xiàn)窗簾滑軌不見了，大概是被我們忘在了停車場。我再次去宜家，居然在失物招領處找到了它的記錄。工作人員讓我在柜臺稍等，他去取回來。在這種失而復得的輕松感里，我站在那里吃完了兩個甜筒。

就這樣搬了家。臥室窗外有一棵烏桕樹，枝葉茂密。一天中大概有三個小時，樹影會搖晃在墻上或床邊。黑貓長久地坐立在窗臺上，專心致志。橘貓則大多數(shù)時候睡在床上。為了讓光線好一些我開著臥室門，坐在工作桌前能看到它們、窗口以及烏桕樹。屋子里長久寂靜，這幅目光投及的畫面有點像是白噪音。有時我甚至感覺，這整段生活都像是一段白噪音。

整個夏秋烏桕樹都碧綠柔美，直到冬天，它的樹葉也沒有變紅，只是普通地、半青半枯地在一場雪里落光了，大概因為是西北朝向所以日照不夠。有一天我畫了兩只貓睡覺的樣子，在虛構(gòu)的冬日里，烏桕樹也安靜地色彩斑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