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詩嫻
粉色的成績單被粗暴地揉成一團,我試圖用這種方式遮掩住自己稀爛的分數(shù)。而另一旁的母親眉頭微皺,正和我的班主任談得滿頭大汗。我不用聽都知道,她們在操心著我的高考。
母親的急躁我是能理解的,因為我的數(shù)學成績爛得一塌糊涂,其他學科的分數(shù)也是平平無奇。換作是我的孩子,我也會為她擔憂的。
不知道數(shù)了多少圈風扇轉(zhuǎn)過的圈數(shù)后,母親終于帶著班主任的建議——走“三位一體”,用面試來拉分——出來了。所謂“三位一體”,就是將高中學業(yè)水平考試分數(shù)、面試分數(shù)、高考分數(shù)分別與不同比例相乘來折算綜合分,以綜合分來報考提前批大學。雖然我對面試有些發(fā)怵,但我向來拗不過態(tài)度強硬的母親。從此,我走上了學習兼面試培訓的“不歸路”。
第一次參加群體面試培訓,坐在我旁邊的是一位市一中的學生。當我磕磕絆絆地對著稿子讀完自己的觀點,松了一口氣坐下之后,只見那位學生站得筆直,微笑著流利地敘述自己的觀點,順帶補充了他人的看法。他的語言流暢,立意新穎,又是脫稿。他的侃侃而談讓前一個發(fā)言的我成了笑話。頓時,一陣苦澀灌進我的眼睛里,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濕潤。
在回家的車上,我和母親爆發(fā)了高中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我向母親發(fā)誓,我一定會好好學習,所以別讓我再去面試了。母親只是看著我,一言不發(fā),用沉默回應我:想都不要想。我只能繼續(xù)渾渾噩噩地邊培訓邊招架學習,失眠逐漸成了我的常態(tài),但我卻慶幸因此可以多做幾道題目。
變故就發(fā)生在我習慣性失眠的某一天,由于我的房間緊挨著書房,因此我借機聽到了母親做賬時發(fā)出的嘀咕聲:“報名費,培訓費,合計……”后面緊跟著一串對我家來說十分昂貴的費用。
深深的愧疚感瞬間淹沒了我,一些平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jié)涌進我的腦海中:素愛打扮的母親,遲遲沒有買新衣服、新化妝品,我的教輔資料倒是買了一套又一套;母親向來熱衷于社交,卻好久沒和她的小姐妹出去逛街了,反而把時間花在加班和送我去市中心面試培訓上;母親噓寒問暖的次數(shù)明顯增多,卻只換來我一句“你煩不煩”……我把自己埋沒于學習壓力之中,忽略了這些反常的生活細節(jié),如今想來,心中酸酸澀澀的不是滋味。
母親是以什么樣的心情面對著我這個不懂事的孩子呢?在我讓她別打擾我學習,離開我的房間時,她又會有什么樣的感受呢?
頓時,我的心里仿佛燃起了一把火。我就是個俗人,就算是為了不浪費我的培訓費,為了成為母親的驕傲,我也要面試成功給她看!
剛開始改變自己確實很困難。我只能把培訓老師發(fā)的資料看了一遍又一遍,背牢了之后頂著羞恥感翻看自己以前的模擬面試錄像,記下自己還不熟練的地方,然后厚著臉皮去找培訓老師們給我“開小灶”。慢慢地,我可以流利地進行自我介紹,微笑地面對培訓老師的提問了。
培訓是練熟了,可面試還是像一座橫在我身上的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生怕自己在面試那天掉鏈子。事實上,我確實掉了——我的身份證忘在母親那里了。面試老師告訴我,他只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我?guī)缀跏且园倜讻_刺的速度,從面試的教學樓沖到校門口,再從校門外母親的手中接過身份證和她的希冀。我突然又鼓起了勇氣——這種緊急情況都遇到了,其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把臺下的老師當成自己的培訓老師,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了自己的面試。
最終,我是那所學校面試分上了90分的16個人之一。母親看到了我的面試成績單,終于如釋重負地露出了笑容。雖然她什么也沒說,但我能感受到她比我還要激動的心情。
一直以來,我總愛抱怨自己遇到的困難、挫折,愛和他人比較,又容易自卑,動不動就選擇放棄、逃避,而辜負了一直在身后支持我的人,從來不會去考慮他們的感受。好在,只要從現(xiàn)在開始努力,最壞的結(jié)果也只是大器晚成。
寶貴的青春,請不要浪費在自我懷疑上,更不要辜負了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