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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絕書》考辨三則

2022-02-16 12:28蕭紅王路寧
長江學(xué)術(shù) 2022年1期

蕭紅 王路寧

(1.武漢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湖北 武漢 430072;2.南華大學(xué) 語言文學(xué)學(xué)院,湖南 衡陽 421001)

《越絕書》是一部反映春秋戰(zhàn)國乃至秦漢時期吳越歷史的重要典籍,在方志史中具有重要地位。前人對該書的若干詞語存在解釋不清或解釋有誤的地方,本文對書中三處有爭議的詞句進行考辨。

一、士之甚,勇之甚

吳何以稱人乎?夷狄之也。憂中邦奈何乎?伍子胥父誅於楚,子胥挾弓,身干闔廬。

闔廬曰:“士之甚,勇之甚?!保ā秴莾?nèi)傳》)

關(guān)于其中“士之甚”的解釋眾說紛紜。

一種認為“士之甚”無訛誤,如錢培名曰:“‘士之甚’,‘甚’字與《公羊傳》合。漢魏叢書、逸史本并作‘其’,誤。?!薄洞呵锕騻髯⑹琛吩唬骸昂涡荨督庠b》云:‘士之甚’言其以賢士之甚?!币馑紤?yīng)當(dāng)是說子胥憑“賢士”之身到達頂峰,這一說法應(yīng)該是得到了大多數(shù)后世注解者的認同的,如《公羊義疏》曰:“《谷梁傳》闔閭曰‘大之甚’,注子胥匹夫乃欲復(fù)仇于國君,其孝甚大,……按,《越絕書·吳內(nèi)傳》亦云闔閭曰:‘士之甚’,與《公羊》同。蓋‘士’之者猶言人之也,言其誠足為士也。武叔曰:‘是謂我不成丈夫也?!ā洞呵镒髠鳌ぐЧ荒辍罚┮啻肆x,故何(休)云言其以賢士之甚?!苯袢藙⑸写纫渤窒嗨埔娊猓洞呵锕騻髯g注》注解曰:“最優(yōu)秀的賢士?!秾帯洞呵锕攘簜骷狻吩唬骸玉闫シ?,乃欲復(fù)仇于國君,其孝甚大,其心甚勇’。亦可通。”王維堤、唐書文《春秋公羊傳譯注》釋“士之甚”為“士中杰出者”,與上述觀點出入不大

李步嘉曰:“張宗祥曰‘士之甚’疑當(dāng)作‘智之甚’,非。《新序》卷九記此事作‘大之甚’,與《谷梁傳·定公四年》文合。然終無作‘智之甚’者?!顿Z子·道術(shù)》:‘守道者謂之士。’《后漢書·仲長統(tǒng)傳》:‘以才智用者謂之士。’則士本謂守道而有才智者,與下勇之甚成對文,謂文武雙全之義也。”張仲清在李步嘉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闡釋“士”的形象特征,他贊同李步嘉的說法,但認為“‘文武雙全’當(dāng)以智勇雙全為妥。‘子胥挾弓,身干闔廬’,是以‘將’的形象出現(xiàn),《孫子》曰:‘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恰谑孜?,明確為將要以機謀通變?yōu)榍疤?。《孫子十家注》杜牧曰:‘先王之道,以仁為首;兵家者流,以智為先?!驊?zhàn),智為始,仁次之,勇次之?!蕪堊谙樗f‘士之甚’疑當(dāng)作‘智之甚’則不可,而‘士’卻可以用‘智’來解釋?!?,助詞,古漢語中主謂之間取消句子獨立性。勇,果毅;果斷。指為將者決事果斷而不遲疑。甚,很;極。此句的意思是:機智得很,果斷得很。此為吳王贊伍子胥出亡之事?!?/p>

由于“士之甚”最早出現(xiàn)于《春秋公羊傳》,所以我們考察“X之甚”的結(jié)構(gòu)在先秦時代的用法,以此來判定“N之甚”在同時代語料中出現(xiàn)的可能性。

我們統(tǒng)計了先秦文獻中所有的“X 之甚”結(jié)構(gòu)的例子,除去“士之甚”“勇之甚”“大之甚”外,共有17 例。

其中常見的有“V 之+甚”的結(jié)構(gòu),“V 之”構(gòu)成動賓結(jié)構(gòu),“甚”作副詞置于其后作補語,表示程度之高。如:

(1)靈公聞之怒,滋欲殺之甚。(《春秋公羊傳·宣公六年》)

(2)驪姬者國色也。獻公愛之甚,欲立其子,于是殺世子申生。(《春秋公羊傳·僖公十年》)

(3)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孟子·告子章句上》)

還有“VP 之甚”結(jié)構(gòu),動詞一般為“類”“若”等。如:

(4)其妻曰:“狀貌無似吾夫者,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呂氏春秋·恃君》)

(5)夫靈公有妻三人,同濫而浴。史鰌奉御而進所,搏幣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見賢人若此其肅也,是其所以為靈公也。(《莊子·雜篇則陽》)

也有在VP 前加否定副詞的結(jié)構(gòu),“不VP 之甚”,動詞一般為“類”“若”“如”等。如:

(6)秦王欲楚,不若其欲齊之甚也。(《戰(zhàn)國策·齊策六》)

(7)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保ā墩撜Z·子張》)

(8)人主之愛子也,不如布衣之甚也。非徒不愛子也,又不愛丈夫子獨甚。(《戰(zhàn)國策·燕策二》)

與“V 之+甚”結(jié)構(gòu)不同的是,“之”在“(不)VP之甚”的結(jié)構(gòu)中,不是有具體所指的指示代詞,而是用于謂語成分和補語之間時,表示補充關(guān)系的助詞,可譯為“得”“這么”等。

還有謂語成分是形容詞或狀態(tài)動詞的“謂+之甚”的結(jié)構(gòu),如:

(9)縱無大討,而又求賞,無厭之甚也。(《春秋左傳·襄公二十七年》)

(10)以庬衣純,而玦之以金銑者,寒之甚矣,胡可恃也?(《國語·晉語一》)

(11)先圣王之傳恭,猶不敢?!裎嶙又淅羧嗽弧跋荻腱豆А?,其滿之甚也。(《國語·魯語下》)

綜上,我們發(fā)現(xiàn)“X 之甚”中的X 一般是AP 或VP 的謂詞成分,不見體詞性成分。而“士”的五種義項中均為體詞性概念,并不符合出現(xiàn)在“X 之甚”結(jié)構(gòu)中X 位置上的條件,且凡在X 位置上出現(xiàn)的謂詞性成分均可被“甚”修飾,將“甚”置于X 之前該句含義不變,且同樣成立。但“士”與“甚”共現(xiàn)的例子中,除同樣語境下的“士之甚”該例,既不見其他“N 之甚”的例子,也不見“甚士”的情況,僅見“嬰之亡豈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呂氏春秋·士節(jié)》),且其中的“甚”是動賓結(jié)構(gòu)“知士”的補語。

針對李步嘉、張仲清的觀點,我們認為無論對“士”的形象特征作何種闡釋,“守道者”“以才智用者”“智者”等等,都不能用某一名詞的具體所指所蘊含的類別特征來代替該詞的類別范疇,正如李、張有所爭論的“士”所代表的特征是“智”“才”還是“守道”,它們是“士”的所指具體化后所包含的類別特征,但這一特征是說者以及聽者在組織語言或接收語言的過程中容易聯(lián)想闡發(fā)的信息,并不能就此代替我們對于“士”作為名詞這一根本屬性的判斷。在先秦語料中,“士”和其他典型性名詞一樣可以受形容詞等成分修飾,如“勇士”“舉國之士”“正言直行之士”等,當(dāng)“士”作名詞性謂語時,在感嘆句中可受“何其”修飾,如“苗,始其少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至其壯也,莊莊乎何其士也!至其成也,由由乎茲免,何其君子也!”(《管子·小問》)意為“多么像個武士(兵士)”,但此外并沒有出現(xiàn)可以受副詞“甚”修飾的情況,可見“甚”的用法受其語義限制,一般修飾形容詞和狀態(tài)動詞,表示它們的形狀特征的凸顯程度。

而何休、陳立、劉尚慈、王維堤等所謂的“賢士之甚”“士中杰出者”等觀點,實際上是將“甚”與“至”混同,“至”作名詞可以表示“極點”,作修飾成分表示“頂峰的、頂級的”,如“至人”“至德”等,而“甚”在詞性上雖然有爭議,但無論置于謂語成分之前還是之后,都沒有出現(xiàn)修飾體詞性成分的情況。

那么,如果有訛誤,訛誤在何處呢?漢魏叢書、古今逸史本《越絕書》皆記作“士之其勇之甚”。錢培名認為這兩個版本的“其”當(dāng)為“甚”字的訛誤,故從《公羊傳》改為“士之甚”。一般而言表領(lǐng)屬關(guān)系時“之”和“其”不共現(xiàn),先秦文獻中“之其”最常出現(xiàn)在“V 之其N”的雙賓結(jié)構(gòu)中,如:

于鄢,遠也。猶曰取之其母之懷中而殺之云爾。(《春秋谷梁傳·隱公元年》)

今齊求而得之,則必長為魯國憂,君何不殺而受之其尸。(《管子·小匡》)

王縊,申亥負王以歸,而土埋之其室。(《國語·吳語》)

果收文子后車二乘而獻之其君矣。(《韓非子·說林下》)

或“之”作動詞,表示“到……去”之義,如“上固閉內(nèi)扃,從室視庭,參咫尺已具,皆之其處”。(《韓非子·揚權(quán)》)而“N 之其N”的例子在先秦漢語中鮮見,有如:

故物舍其所長,之其所短,堯亦有所不及矣。(《戰(zhàn)國策·齊策三》)(鮑彪注:之,猶於)

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禮記·大學(xué)》)(《經(jīng)傳釋詞》卷九:“之猶於也?!保?/p>

因此,“N之其N”結(jié)構(gòu)中“之”表示兩個名詞性論元之間的對待關(guān)系,顯然不適用于“士之其勇之甚”的用例。故而我們也并不認同漢魏叢書、古今逸史本兩個版本中“士之其勇之甚”的表述。

張宗祥所提出的以“智”代“士”來調(diào)和“X 之甚”中“士”并非謂詞性成分的矛盾,但是并無多少依據(jù),僅根據(jù)文意推測。而俞樾首次提出“士”或為“大”字之誤,從字形上解釋了“大”“士”相混的可能,且“士”若為“大”字之訛,則恰好與《春秋谷梁傳》相合。而“大”在先秦漢語中本身就可以用作贊美之辭,如:

南遺使國人助豎牛,以攻諸大庫之庭。(《春秋左傳·昭公五年》)(《群經(jīng)平議》俞樾按,“長”“大”并美名也。)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保ā睹献印ち夯萃跸隆罚?/p>

夫子以其仁為大也。(《大戴禮記·衛(wèi)將軍文子》)(孔廣森補注:大,美大之也。)

“大”意即“善也”,“好”之義,“大之甚”即“甚好”“甚善”。

綜上,我們認為《春秋公羊傳》及《越絕書》中的“士之甚”當(dāng)從《春秋谷梁傳》改為“大之甚”。

二、越王句踐屬芻莝養(yǎng)馬

吳有子胥之教,霸世甚久。北陵齊、楚,諸侯莫敢叛者,乘,薛、許、邾、婁、莒旁轂趨走,越王句踐屬芻莝養(yǎng)馬,諸侯從之,若果中之李。(《外傳本事》)

張仲清認為此句當(dāng)釋為“越王句踐先是屬于割草養(yǎng)馬被使役的人,而后來稱霸諸侯,聽從他號令的諸侯甚多,像果樹中掛滿枝頭的李子似的”。芻莝,芻,割草;莝,鍘草?!秴窃酱呵铩纷鳌绊絼v”。

劉建國注曰:“屬,跟隨;芻莝養(yǎng)馬,莝斷草料喂養(yǎng)馬匹?!辈⒄J為“諸侯從之,若果中之李”一句與上下文銜接不好,應(yīng)移至“越伐彊吳,行霸諸侯”之后。

“越王句踐屬芻莝養(yǎng)馬”一句中“屬”到底應(yīng)解釋為“屬于”還是“跟隨”呢?《篇敘外傳》中載有“句踐何當(dāng)屬莝養(yǎng)馬?遭逢變亂,權(quán)以自存,不亦賢乎”一句,如果說《外傳本事》篇中的“屬”尚可以理解為“屬于”或”跟隨,《篇敘外傳》中的“屬”則很明顯與其后的“養(yǎng)”性質(zhì)相同,同為動詞,與表示“切成段狀的干草”義的“莝”組成動賓結(jié)構(gòu)。又“芻莝”一詞還可見于《說文·牛部》:“犓,以芻莝養(yǎng)圈牛也?!薄捌c莝”作為義近之詞并列使用作名詞。如果“芻莝”作名詞使用含義為“嫩草及干草”或“馬草料”,那么很明顯“屬”是與“芻莝”有直接的動作施受關(guān)系的,和“屬莝”同構(gòu)。

我們認為這里的“屬(屬)”當(dāng)讀作“钃”或“斸”。

文獻中多見“钃”“斸”寫作“屬(屬)”。如《春秋左傳·哀公十一年》:“王聞之,使賜之(子胥)屬鏤以死?!薄妒酚洝翘兰摇芳啊秴窃酱呵铩し虿顑?nèi)傳》皆作“屬鏤”,《昭明文選》“蓋知伍子胥之屬鏤於吳”一句,袁本、茶陵本“屬”作“钃”。《六臣注文選》引“屬鏤”作“钃鏤”?!逗槲湔崱吩唬骸拌撶U,劒名。亦作屬?!?/p>

又《墨子·備城門》:“七尺一居屬”,清孫詒讓《墨子間詁》載:

《墨子》中的“居屬”則對應(yīng)“倨斸”或“倨钃”“鋸欘”。蓋以鋤柄材質(zhì)的不同各有區(qū)分,但屬于同一種“鋤”具。

“钃”用作動詞則意為“斫”?!盾髯印s辱篇》:“是人也,所謂以狐父之戈钃牛矢也?!蓖跸戎t《集解》注曰:“楊倞曰:钃,刺也,之欲反。故良劍謂之屬鏤,亦取其利也。或讀斸為斫。郝懿行曰:斸、斫音讀不同,斸雖訓(xùn)斫,而不讀為斫也。《玉篇》‘?dāng)帷蜃鳌摗?。”又《玉篇》:“钃,鉏也?!?/p>

因此,《外傳本事》中所謂“越王句踐屬芻莝養(yǎng)馬”即“越王句踐钃芻莝養(yǎng)馬”,《篇敘外傳》中的“句踐何當(dāng)屬莝養(yǎng)馬”即“句踐何當(dāng)钃莝養(yǎng)馬”,“钃芻莝”即相當(dāng)于“斫芻莝”,“钃莝”可理解為“斫莝”,“斫莝”這類說法常見于東漢時期,如《漢書·尹翁歸列傳》:“豪強有論罪,輸掌畜官,使斫莝。”《吳越春秋·句踐入臣外傳》中“夫斫剉養(yǎng)馬,妻給水、除糞、灑掃”一句,“斫剉”難解,薛耀天《吳越春秋譯注》認為:“斫剉”即“斬芻,切飼料”,“斫,砍,切”,“剉同莝、芻,飼料”。

三、孔主

左右選,則孔主日益上,不選,則孔主日益下。(《外傳計倪》)

張宗祥曰:“孔,甚也。見《書·皐陶謨》注。此蓋言甚其主之日益賢,或日益不肖也?!铡?,翻元本、陳本、吳本作‘曰’?!睒纷嬷\曰:“‘孔主日益上’,原本及正德本、孔本、陳本、吳本‘日’誤作‘曰’,據(jù)漢魏本等改?!?/p>

張仲清認為:“孔,大;主,思想,道德境界。上,提高。下,降低。”此句大意為:“身邊的人選擇得當(dāng),自己的思想境界就會日益提高;選擇不當(dāng),自己的思想境界日益下降?!?/p>

劉建國則釋“孔主”為“思想面貌,精神境界”。認為辦事人員選用得當(dāng),君王的精神境界一天比一天高尚,選擇不當(dāng),則精神境界將一天比一天下降。

俞紀東認為該句應(yīng)理解為“輔佐之臣選得好,那末君主就蒸蒸日上;輔佐之臣選得不好,那末君主便每況愈下”。

從前人的幾種說法來看,張宗祥認為“孔”猶“甚”,相當(dāng)于程度副詞,用以修飾限制其后的“上”“下”,“日益上”則意即“日益賢”,“日益下”則意為“日益不肖”,“主”應(yīng)當(dāng)復(fù)指前文“夫仁義者,治之門,士民者,君之根本也。闿門固根,莫如正身。正身之道,謹選左右”中的“君”。翻元本、正德本、孔本、陳本、吳本諸本中以“日”為“曰”,樂祖謀、張宗祥、李步嘉都認為此處為“日”字之訛。

除俞紀東亦以“主”為“君主”之意,張仲清和劉建國的看法相似,前者將“孔”“主”拆開理解,認為“孔”意為“大”,“主”意為“思想”“道德境界”,后者認為“孔主”為一詞,意即“思想面貌,精神境界”。從他們?nèi)坏尼屃x來看,都贊同“日益”之說。

我們并不贊同張宗祥所說的以“孔”為“甚”的說法,對于張仲清、劉建國、俞紀東將“孔主”釋為“道德、精神境界”之說,也不認同。首先,“孔主”一詞不見于先秦兩漢魏晉乃至此后的任何文獻,以“主”為“君主”倒還有據(jù)可查,但以“主”為“思想面貌”則無據(jù)可查;其次,《古文尚書·皐陶謨》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偽孔傳》曰:“孔,甚也。”又《詩經(jīng)·周南汝墳》曰:“雖則如毀,父母孔邇。”《毛傳》曰:“孔,甚也?!贬尀椤吧酢钡摹翱住逼浜笾苯咏有稳菰~“壬”與“邇”,程度副詞與被修飾的謂詞性成分之間可以插入其他副詞或形容詞,但無法插入體詞性成分,無論“主”如何理解都應(yīng)被判定為名詞?!叭找嫔稀眲t是AP的謂詞性成分,“Adv+N+AP”的結(jié)構(gòu)中除非在副詞與小句之間插入語氣詞“矣”,如“甚矣,汝之不惠”(《列子·湯問》),“甚矣,吾衰矣”,董治國還將“甚+矣+主謂(也)”或“甚+矣+主之謂”列為感嘆句中主謂倒置句中的一種句型。此外,除“甚”可以置于這一句型結(jié)構(gòu)中,不見其他類似的副詞;再次,比對《越絕書》《吳越春秋》的異文,我們可以有所發(fā)現(xiàn):

計倪對曰:“夫仁義者,治之門,士民者,君之根本也。闿門固根,莫如正身。正身之道,謹選左右。左右選,則孔主日益上,不選,則孔主日益下。二者貴質(zhì)浸之漸也。愿君王公選于眾,精煉左右,非君子至誠之士,無與居家。使邪僻之氣無漸以生,仁義之行有階,人知其能,官知其治。爵賞刑罰,一由君出,則臣下不敢毀譽以言,無功者不敢干治。故明主用人,不由所從,不問其先,說取一焉。是故周文、齊桓,躬于任賢,太公、管仲,明于知人。今則不然,臣故曰殆哉?!保ā对浇^書·外傳計倪》)

計研對曰:“夫君,人尊其仁義者,治之門也。士民者,君之根也。開門固根,莫如正身。正身之道,謹左右。左右者,君之所以盛衰者也。愿王明選左右,得賢而已。昔太公九聲而足磻溪之餓人也,西伯任之而王;管仲,魯之亡囚,有貪分之毀,齊桓得之而霸。故傳曰:‘失士者亡,得士者昌?!竿鯇徲谧笥?,何患群臣之不使也?”(《吳越春秋·勾踐陰謀外傳》)《吳越春秋》中“正身之道,謹左右。左右者,君之所以盛衰者也。愿王明選左右,得賢而已”與《越絕書》的“正身之道,謹選左右。左右選,則孔主日益上,不選,則孔主日益下”對照,兩句大意大致相同,《吳越春秋》中的“君”與《越絕書》的“孔主”相對,二者所指應(yīng)當(dāng)相似。

最后,雖然我們沒有在其它文獻中的找到“孔主”一詞,但我們發(fā)現(xiàn),在先秦兩漢文獻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大主”“褒主”“盛主”“英主”等類似的詞,意思皆同于“大主”或“明主”,“X主”中的X主要為“博大、嘉善、英明”之類的形容詞,如:

(1)丕豹奔秦,言於秦伯曰:“晉侯背大主而忌小怨,民弗與也,伐之必出?!保ā洞呵镒髠鳌べ夜辍罚?/p>

(2)伏念《紫閣圖文》,太一、黃帝皆得瑞以仙,后世褒主當(dāng)?shù)墙K南山。(《漢書·王莽列傳》)

(3)長生大主號太平真正太一妙氣、皇天上清金闕後圣九玄帝君,姓李,是高上太之胄。(《太平經(jīng)·鈔甲部》)

(4)國王師黎婆達陁阿羅跋摩遣使奉表曰:宋國大主大吉天子足下……今奉微物,以表微心。(《宋書·夷蠻列傳》)

(5)若夫神農(nóng)、堯、舜、禹、湯,可謂圣人乎……此五圣者,天下之盛主,勞形盡慮,為民興利除害而不懈。(《淮南子·脩務(wù)訓(xùn)》)

(6)前王盛主,猶或難之,況在寡暗,尤見其短。(《宋書·謝莊列傳》)

(7)若夫英主啟基,名臣建績,拯世夷難之功,配天光宅之運,亦足以勒銘鐘鼎,昭被方策。(《宋書·自序》)

(8)造長山而慷慨,偉龍顏之英主。胸中豁其洞開,群善湊而必舉。(《文選·西征賦》)

(9)夫三皇五帝各有親屬兄弟,三王五霸各自有親屬兄弟……天有六甲四時五行剛?cè)彡蚰得现偌荆矠橛H屬兄弟而敬事之,不失其意,以化天下,使為善主,仁義禮智文武更相為親屬兄弟。(《太平經(jīng)·鈔辛部》)

(10)懷帝天姿清劭,少有聲名。若遭承平之世,足為守文之佳主。(東晉孫盛《晉陽秋》)

(11)景皇聿興,虔修遺憲,政無大闕,守文之良主也。(西晉陸機《辯亡論》)

例1 中的“大主”是與“小怨”相對而言,“大主”代指秦國,“小怨”代指里克與丕鄭。晉公子夷吾、重耳曾逃至秦地,秦伯送夷吾回國并立其為國君,是為晉惠公,于其有大恩,丕豹作為丕鄭之子,因惠公返國后接連殺掉了曾“弒二君與一大夫”的里克及其黨羽丕鄭,逃至秦國,想借助秦國的力量報仇,故而尊稱秦伯為晉侯之“大主”,既抬高秦伯又貶低了晉侯,而在丕豹眼中,里克與丕鄭雖“弒二君與一大夫”,晉惠公卻因此得以歸國即位,應(yīng)當(dāng)功過相抵,他認為此乃“小怨”,其父不應(yīng)有此殺身之禍;例2 的“褒主”,三國李奇注《漢書》曰:“褒主,大主也?!卑饧础按蟆?,《說文》曰:“衣博裾?!薄痘茨献印ぶ餍g(shù)訓(xùn)》曰:“一人被之而不褎(褒),萬人蒙之而不褊。”高誘注曰:“褒,大也;褊,小也?!蓖跻督?jīng)義述聞》亦提及許多古人名字中含“褒”,便是取“寬大、廣博”之意,如春秋晉女寬字叔褒,《漢韓敕碑》(陰)王褒字文博,《孔宙碑》(陰)陳褒字圣博;例3、例4 東漢魏晉典籍文獻中的《太平經(jīng)》和《宋書》中的“大主”已經(jīng)是稍顯正式的尊稱,并無大小之別,以“大”來美化對方和凸顯下位者的尊重;例5 中以“神農(nóng)、堯、舜、禹、湯”五人為“圣”“盛主”,例6 的“盛主”指前代的明主,《漢語大詞典》亦收錄“盛主”一詞,以為猶“明主”;例7、例8 中的“英主”應(yīng)當(dāng)指“英明有為的君主”,多見于魏晉以后的文獻;例9、例10、例11 中的“善主”“佳主”“良主”意思皆相同,取“嘉善之君主”之意。

《王力古漢語字典》認為“孔”有“大,空,深”之意,如《老子》二十一章曰:“孔德之容,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河上公注曰:“孔,大也。”《后漢書·馮衍列傳》有“遵大路而裴回兮,履孔德之窈冥”一句,李賢注引“孔德之容”此句互訓(xùn),并注曰:“孔之為言空也。竊冥謂幽玄也。道以空為主,故無物而不容。時俗眩于名利,孰能觀大象無形矣?”朱謙之也認為“孔德”當(dāng)訓(xùn)“大德”而非“盛德”,“此以形容大德,虛心無物,無所不包也。謙舊校以‘盛德’解‘孔德’,意有未盡”。

又“孔”應(yīng)有“嘉美”之意。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以春秋時期宋國公孫嘉字孔父(又名“孔父嘉”),楚成嘉字子孔,鄭公子嘉字子孔三人為例,認為“孔”“嘉”義近相通:

《說文》:“孔,通也,從乙子。”乙,請子之候鳥也,乙至而得子,嘉美之也。古人名嘉字子孔。案孔、好一聲之轉(zhuǎn),空謂之孔,亦謂之好。嘉美者謂之好,亦謂之孔,義相因也。《漢書·禮樂志》:“令問在舊,孔容翼翼?!薄翱兹荨奔蚊乐菀玻翱兹菀硪怼豹q言令儀令色,小心翼翼?!稘h劉熊碑》(陰)屈孔字子瑋?,|、祎古字通。《爾雅》:“祎,美也。”則孔亦美也,嘉與孔俱有美意,亦俱有大意?!稜栄拧罚骸凹?,大也。”假、嘉古字通(《大雅·假樂》篇“假樂君子”,《中庸》引作“嘉樂君子”),其義同?!独献印さ馈菲?,孔德之容,惟道是從,河上公注曰:“孔,大也,大元羨次五,孔道夷如?!狈锻⒃唬骸按蟮榔揭??!?/p>

故而我們認為“孔主”便是“大主”“嘉主”“善主”“盛主”之義,“大主”“善主”作為尊稱和美稱多見于兩漢以后,“X主”雙音詞在這一時期的大量產(chǎn)生源于同步構(gòu)詞現(xiàn)象,“X主”的構(gòu)成類型應(yīng)當(dāng)屬于簡單同步構(gòu)詞,即一個單音節(jié)詞,與一組同義詞構(gòu)成的同類型(同結(jié)構(gòu))、同意義的雙音詞,用置換了前語素的方式,創(chuàng)造了一系列同義詞。

而“曰益上”“曰益下”顯然為“日益上”“日益下”之訛。如果作“曰”,則前后文意不暢,排除詩歌體裁中常出現(xiàn)的“曰”可以作句首或句中助詞,無實義的用法,當(dāng)“曰”表示動詞義“說,說道”時,如果此處前后不是問答句,則一般為引用他人的話,但此處的“則”作為表示因果的連詞,前后行為或性狀相因,如前文有“曰”,則后文應(yīng)當(dāng)相對地也有,前文沒有,那么此處也不應(yīng)當(dāng)有。但我們不認為此處的“上”和“下”可以解釋為“賢明”“不肖”之意,“上下”作為名詞,可表示“上面”與“下面”,進而引申出表示“上等”和“下等”的名詞義,二者可作為修飾成分置于其他名詞之前,如“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上書諫寡人者,受中賞;能謗議於市朝,聞寡人之耳者,受下賞”(《戰(zhàn)國策·齊策》)。也可以單用表示“等級高、品質(zhì)優(yōu)良”或“等級低、質(zhì)地差”,但一般處在“NP 為上”“NP 為下”的判斷句結(jié)構(gòu)中,如“功多為上,祿賞為下”(《管子·八觀》),“禮諫有五,風(fēng)為上,狷為下”(《風(fēng)俗通義·過譽》)。此處“日益”作為副詞,表示其后所接的謂詞性成分的行為或性狀的程度的變化,唯有當(dāng)“上”和“下”分別作為動詞“升”“降”的引申義“前進”或“下行”時,分別喻“上進”和“頹退”才符合在該句法位置上應(yīng)當(dāng)具備的語法條件。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正身之道,謹選左右。左右選,則孔主日益上,不選,則孔主日益下”可以解釋為“正身的方法就在于謹慎地選擇身邊輔佐之人。身邊人選好了,那么尊貴的君主就能日益上進,沒選好,那么尊貴的君主就會日益頹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