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煒
那天,朋友送來一包野菊花茶。那樸素的、淡淡的、帶著藥草清香的氣味,讓我不禁惦念起家鄉(xiāng)山坡上那些貌不驚人卻能治病祛疾的中草藥——這時節(jié),它們又該漫山遍野地發(fā)芽開花了吧?
我的家地處沂蒙山區(qū),沂山西麓。連綿的群山之中,茵陳(俗稱白蒿)、丹參、柴胡等藥材隨處可尋。它們早在數(shù)百年前就名列《本草綱目》,卻一直謙遜地隱在一片片蕪雜的蒼翠里。但即使這樣,它們與生俱來的神奇也從未被人忽視。
第一次領略藥草的神奇,是十歲那年。那時每到放學,我都會和鄰家伙伴去山上放羊。有一次,我發(fā)現(xiàn)自家的一只羊羔一個勁兒地打噴嚏,似乎是感冒了。有個小伙伴說柴胡可以治感冒和發(fā)燒。于是,大家拔來了一大把還開著小黃花的柴胡,用它們煮了“藥湯”,給羊羔灌了下去……第二天,羊羔竟真的康復了!從那天起,我就對家鄉(xiāng)山上的藥草產(chǎn)生了敬畏之情。
小時候的冬天似乎格外冷。那時我的手背經(jīng)常會生凍瘡,抹藥膏、撒藥粉,都沒有很好的效果。于是,奶奶就把曬干的艾蒿點著,用燃起的煙幫我熏傷口……不一會兒,就有膿血流出來,傷口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一連幾天,凍瘡都不會那么疼。奶奶已去世多年,但那濃濃的艾草香,永遠地留存在了我的記憶里。
上學那會兒,學校的勤工儉學活動就是上山采藥,以白蒿為主。如果超額完成任務,學校會給予獎勵。我們的同學中,有一個家庭條件很不好,所以他總是抓緊一切時間上山采藥,為的就是能多換點錢。我們想把自己采到的藥給他,但他自尊心強,都拒絕了。一個晌午,我們偷偷跑到他家院子里,把自己采的白蒿倒在了他正晾曬的那一堆里……“逃離現(xiàn)場”后,隨風追來的陣陣白蒿余香,讓我至今難忘。
一朵從容淡雅的花,一粒內(nèi)容飽滿的籽,一枝生機勃發(fā)的莖,一片清新油綠的葉,山坡上、溝壑里那些一歲一枯榮的平凡生命,因為被人們寄托了太多期待而不凡,因為參與了人們太多的成長而更顯珍貴。那或淡或濃的香味、或苦或甜的湯水,都飽含著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