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
早上七點半,我換好白衣,戴好護士帽,準時出現(xiàn)在急診科護士站,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在旁聽老師們交班的過程中,我還是緊張地握了握拳。來到急診科實習已經(jīng)3天了,我還不是很適應這個科室快節(jié)奏的工作方式。哪怕作為一名實習生,哪怕我的工作只是簡單地完成病人進出搶救室部分手續(xù)的填寫,我也依然感受到這個傳說中“地獄級”工作環(huán)境的緊張和忙碌。
交班完畢后,我開始準備今天工作需要填寫的表格和文件,忽然,走廊外一陣喧囂。
“緊急車禍,病人已經(jīng)意識喪失!”
“快!推搶救車!上喉鏡!”
接診護士焦急的呼喊聲夾雜著監(jiān)護儀嘀嗒的聲響和著疾行的搶救車萬向輪滾動的聲音一起敲擊著我的耳膜。
我抄起出入搶救室的登記表正要小跑著出護理站。
面色嚴肅的護士王老師從走廊進來攔住了我:“現(xiàn)在搶救一室那位病人先以‘無名氏’身份入搶救室,你先記錄一下時間。”
“好的,老師!”我急忙轉(zhuǎn)身返回桌前記錄,余光看到王老師已經(jīng)到隔壁醫(yī)生辦公區(qū)通知完醫(yī)生接診后又匆匆跑出辦公區(qū)域。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病人“無名氏”的家屬才面色慌張地趕來急診室。王老師急忙放下手頭的工作和家屬往大廳走去并示意我跟上。
聽了王老師和家屬的對話,我才知道“無名氏”因車禍被路人送至急診科時已經(jīng)沒有意識,因此沒有辦理相關手續(xù)。
安撫完家屬后,王老師意味深長地對我說:“生命不能等待。我們搶救室護士不能因為病人此刻不能辦理相關手續(xù)就不做救護。哪怕先以‘無名氏’當作病人的臨時姓名,哪怕手續(xù)不齊全,也應該迅速通知大夫為病人進行救治?!崩蠋熍牧伺奈业募绾箅x開了。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護理的溫度和生命的力量。
被震撼的我激動地站在急診科走廊的角落里,抬頭看著急診科走廊上步履匆匆的醫(yī)務人員,看著安撫家屬情緒的護士們。
某個瞬間,我忽然生發(fā)出一股濃烈的敬意和自豪。哪怕此刻的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實習護士,可我即將踏上的是一條無數(shù)懷揣著對生命敬畏之心的前輩老師們走過的路。
對生命的敬畏和守護,在我的心里扎了根。
“讓一下!讓一下!”
120中心的急救員抬著擔架小跑著進入急診科。
負責接診的護士老師馬上推了可移動平車過來,將還在嘔血不止的老奶奶安置下來又評估了一下奶奶的狀況,然后一邊對她進行心肺復蘇,一邊匆匆對我說了句:“愣著干嗎?!拿電極片!”
我像是突然被老師敲了當頭一棒,才從愣怔的狀態(tài)中驚醒過來。我如同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只知道自己要去找電極片,以最快的速度取來電極片后就電力不足一般全身癱軟,眼前不斷閃過老奶奶嘔血的情景,心里急切地想要幫忙,但是此刻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搶救空間安靜地等待。
我看著護士老師為老奶奶心肺復蘇,看著醫(yī)生焦急地詢問家屬病史,接著護士老師按照醫(yī)生的醫(yī)囑推注藥物……
所有搶救工作都在速度飛快又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只有一旁默默關注著這一切的我心頭生發(fā)出一股濃烈的悲哀。
為自己不能參與搶救幫助病人悲哀,也為意識到自己不具備相關搶救技能并且心理素質(zhì)不過關悲哀。
接下來的實習生活里,壓抑的情緒一直籠罩著我,我急于求成地想要一下子掌握所有醫(yī)療必備技能,想要變成一個可以獨當一面救護病人的人。
我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對,可是還是會控制不了地胡思亂想甚至自我埋怨。
是王老師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對勁。她細心溫和地開導我,鼓勵我說,那天我拿來的電極片作用也很大,說慢慢來,時間會教會我一切的。那天的最后,王老師還輕輕抱了抱我,說她自己剛步入臨床的時候也曾自我懷疑過,那時是她的老師給予的一個擁抱治愈了她。
我看著王老師微笑的面龐,眼里泛起淚花,心里感慨萬千。
已經(jīng)實習了一段時間的我,慢慢地知道,護理工作就像一條永無盡頭的長路,每一代護理工作者都是護生們的領路人。
如今,我將踏上這條無數(shù)人心血鋪就的長路,滿懷感激又無比驕傲。
看起來很像手機,其實它叫PDA,在上面能隨時看到病人的信息。
不知是不是有意安排,我們實習的第一個科室是急診科,第二個是兒科。
急診科讓我見證了無數(shù)鮮血和眼淚,讓我認識到生命的可貴。兒科則讓我見識到很多孩童和笑容,讓我感受到無限的希望。
那天,一個3歲的小女孩出院前到護理站找到我,遞給我一塊糖,對我說:“姐姐,我喜歡你?!闭f完她就笑了。
她戴著小巧的兒童口罩,擋住了她的面頰,可我就是知道她笑了。
我回之以微笑:“姐姐也喜歡你?!?/p>
那瞬間,我真的好快樂。
那笑容讓我相信自己將來會是一名很好的護士,也讓我認定之后的職業(yè)生涯中最重要的歸屬點就是那樣單純的笑容。
也愿我歷盡千帆,回頭看時仍然能熱血澎湃、激情滿懷,也仍然能用笑容回應另一個笑容。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