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辦公室發(fā)布最新的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yǎng)學科目錄,其中在“交叉學科”門類中,于專業(yè)學位新增“文物(1451)”一類,可授博士、碩士專業(yè)學位,即將原有的“文物與博物館(0651)”做了拆分,成為“博物館(0651)”和“文物(1451)”兩個學科門類,與“考古學”處于同一層面。這就促使我們去思考“考古學”與“文物”究竟是什么關系?
過去,中國各地的考古機構和國外類似,絕大多數都在博物館內,為博物館收藏、陳列、研究服務,20 世紀90 年代前后逐漸離開博物館走向獨立。考古機構在博物館內時,考古、文物、博物館三者間基本上是彼此共生、互動和支撐的??脊排c博物館的分離,諸多學者對其利弊有過討論。如今,考古機構辦博物館又成為一種新的趨勢,看來,考古與博物館有著一種天然的維系。
考古為什么對博物館有重大意義,根本還是在于“文物”,因為,博物館如果離開文物(標本),那就是一個空架子。如今,“文物”又走向專業(yè)的獨立,看來,一種解構性的思維在不斷剝離“博物館”固有的綜合性和學術性的特征。
考古與“文物”有什么關系?
第一,考古學本身包含著發(fā)現“文物”的工作內涵。實踐證明,許多博物館內收藏和展示的具有重大科學、歷史、藝術價值的文物是來自于考古學家的發(fā)現,離開考古發(fā)現的文物,僅僅依靠流散文物,是很難組織起高品質的具有自我邏輯的博物館陳列或藏品體系的。此外,一些考古遺址也被作為“文物保護單位”而進入“文物”行列,但是,這些遺址類文物如果沒有考古學的認識,其文化內涵和價值體系也是說不清楚的。
第二,相當一部分“文物”無法進入考古學領域。如地面上保存的比較完整的古代建筑、石刻、近現代建筑物和構筑物、革命文物等。不過,有些地面文物卻往往更被考古學家所青睞,如石窟寺遺存或年代久遠的建筑遺跡、古代巖畫等。大量的流散文物、傳世文物、近現代可移動文物等,一般也不會進入考古學的視野。
第三,地面文物可以為考古學的地下發(fā)現提供重要學術參考,甚至讓地上與地下遺存共同構成更加完整的“文化結構”和“演化序列”,尤其是古代建筑類、遺址類文物更加具有如此的意義。當然,考古學也可以為地面文物提供地下發(fā)現的更加豐富的認知背景、邏輯體系、細節(jié)補充。對那些流散的和傳世的古代文物而言,考古學能夠為它們提供科學的認知框架、時代、產地等重要信息,讓這些文物找到時、空和文化的歸宿,以便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第四,考古出土品一旦成為博物館中的“文物”,它就脫離了考古發(fā)現時的地層、遺跡單位、文化譜系以及共生關系,變成了新的認知體系或表述體系中的一個“因子”,考古學遺存的“系統(tǒng)化認知”和博物館文物的“原子化重構”是一個有意義的話題,這是考古學與“文物”之間最復雜的關系之一。
第五,現代科技在考古學和文物這兩個領域使用時的目的有一定差異??脊艑W對出土遺存進行實驗室分析,考慮的是解決考古學面對的文化、社會、技術、經濟、人地關系、演變、文明等問題;而文物的實驗室分析往往更關注修復、病害、保存、展示、鑒定、賞析、解讀等方面的問題。
第六,考古學者對出土遺存的定名簡單明了,文物界對文物的定名講究特征的細化,即定名時要把若干細節(jié)寫入其名稱,如會出現“西晉越窯青釉印花網格紋鋪首銜環(huán)雙系罐”“銀鎏金鏨刻‘萬歲’銘鏤空飛鳳卷草紋掛飾”“宋湖田窯青白釉‘大吉’款蓮荷紋葵口洗”等,而考古學者會認為這樣做顯得十分繁瑣,他們寧愿把其中若干定名的要素放到器物描述中予以表述。這實際反映的是兩個學科在歷史遺存觀察中所采取的是不同的認知目標和價值取向。
總體上看,“考古學”與“文物”是互相補充甚至是一體兩面的學科知識體系,前者重基礎、重地下、重遠古、重系統(tǒng)性,后者重應用、重地上、重近現代、重單體,過分專業(yè)“拆解”及學術解構其實不利于人類相關實踐的發(fā)展。在當前的既有現實中,為了保證事業(yè)的健康成長,對“人”而言,如何進行跨學科的全面知識訓練和培養(yǎng)跨學科的人才?對“事”而言,如何進行跨學科的人才體系建設和項目組織架構?這些可能顯得更加重要和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