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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與紙上蘇州
——紀念《蘇州雜志》200期

2022-03-08 07:47
蘇州雜志 2022年1期
關鍵詞:陸文夫蘇州雜志

再次致敬

范小青

最近因為手頭一個任務的需要,我把從創(chuàng)刊號以來每一年《蘇州雜志》的合訂本都找來、借來,家里的桌子放不下,結(jié)果鋪了一地,幾乎就是在跪拜中一一翻看。

簡直看暈了。再一次再一次深切體會,當年陸文夫老師說,開一家蘇州文化專賣店,真是開對了,有眼光,有遠見。

因為,這本雜志是辦在蘇州,因為,蘇州文化的源深流長,一家專賣店,開了三十多年,辦了200期,專賣的內(nèi)容居然還沒有賣完,也沒有膩味,豐厚獨特的江南文脈,仍然是源源不斷地噴涌而出,大家還是那么津津有味地賣著買著,大家還是那么孜孜不倦地編著寫著讀著。

所以,《蘇州雜志》雖然是一家三十多年不變的專賣店,她的影響卻是廣泛而深遠的,她的日子是經(jīng)久不衰的,她是常新常鮮的,她是站穩(wěn)腳跟堅守陣地又與時俱進與時代同行的。

不由得要向陸文夫老師再次致敬,陶文瑜主編也離開我們兩年了,他們的努力,他們的指引,將會使《蘇州雜志》越走越好,越走越遠,越走前途越敞亮。

三十多年來,我一直是《蘇州雜志》忠實的讀者,我也是《蘇州雜志》認真的作者,在2005年到2008年之間,也做過一段時間編者,對于《蘇州雜志》的感情,如同親人如同家,那一處小小的天地,是情感的寄托之地,更是心靈的歸宿之處。有時候,外地來了文友,我不會陪他們?nèi)@林,也不帶他們?nèi)ゾ频辏皇钦f,走,我們到青石弄去吧。

☉《蘇州雜志》合訂本

☉ 青石弄5號,葉圣陶故居

也許,不是他們想去,而是我想去。

其實,即便不去,即便在遠離它的日子里,它也一直就在身邊,在心里,在每一時每一刻的念想中。

從1988年第1期創(chuàng)刊號出發(fā),走到了2022年的200期,這中間的風風雨雨、艱難曲折,這無數(shù)次的努力,每一次的堅持,留下太多的難忘經(jīng)歷,記錄下太多的難忘瞬間,《蘇州雜志》走得不易,走得精彩。

200期的《蘇州雜志》,不僅僅是一份刊物的集合,它早已經(jīng)匯成了一部超大江南地域詞典、一部蘇州文化百科全書;同時,它又是一幅鮮活的真實的無邊無際的蘇式生活長卷。

幾乎每一期的《蘇州雜志》上,都能見到好些熟人朋友,有些朋友,也許好多年不見,卻在《蘇州雜志》的寫與讀之間相遇了,就有了心靈的感應,有了無聲的交流。《蘇州雜志》,是蘇州人的大型社交場所,是蘇州文化的集散地,也是寫作者的得力助手。

200期的《蘇州雜志》,經(jīng)驗豐富,充滿活力,請在陽光下為她祝福。

蘇州和紙上蘇州

王堯

讀《蘇州雜志》,就是讀蘇州。

200期的《蘇州雜志》如果連綴成篇有多長,我沒有算過,但我覺得它是蘇州的紙城墻,也是一城兩翼的手繪地圖,字里行間云卷云舒花開花落。

我讀過《蘇州雜志》創(chuàng)辦人陸文夫先生關于這份雜志的文章,我總覺得他還沒有完全說出他內(nèi)心的抱負,他其實想在紙上還原舊蘇州重造新蘇州。我們自然不必過于迷信文字的力量,但在中國文人的思維中,歷史是留在文字之中的。曾經(jīng)的歷史,在生活方式中,在歷史遺址上,在藝術門類里,也在口口相傳的言說中,而這些都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易容。于是文字會生成我們以為永恒的東西。關于蘇州的種種文獻,幾乎是我們現(xiàn)在能夠讀到的完整的蘇州。

☉ 雜志社同仁合影,2008年攝于文采園

在這個意義上,200期《蘇州雜志》是關于蘇州歷史的鉤沉,是關于蘇州歷史的緬懷,是關于蘇州歷史的敘述,是關于蘇州歷史的考證,我們無法確定這些鉤沉、緬懷、敘述和考證是否如寫作者以為的那樣書寫了真實的蘇州,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書寫在抵達歷史的深處。我們因此在《蘇州雜志》讀到了曾經(jīng)的蘇州和現(xiàn)在的蘇州,讀到了寫實和想象的蘇州?!短K州雜志》是當代最大規(guī)模的關于蘇州的文化敘事。

在這些不同的文化敘事中,每個寫作者的視野、學識決定了他們對蘇州的理解,他們的文字都是蘇州的一扇窗戶,我們從中窺見了蘇州的不同側(cè)面。而在這些差異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關于蘇州的文化敘事都洋溢著寫作者的文化情懷。沒有文化情懷,無法貼近那個叫蘇州的城市。

我們耳熟能詳?shù)囊痪湓捠牵禾K州是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雙面繡”。蘇州其實既是老夫子也是新青年,《蘇州雜志》因此古風新韻。蘇州悠久的歷史可能會擠壓現(xiàn)代的敘事,但《蘇州雜志》中的“歷史”是當代視野中的“歷史”,而當代史又是古代史、現(xiàn)代史的延續(xù)和變化。這里有子曰詩云,更多白話美文。如何守正又如何創(chuàng)新,一直考驗著《蘇州雜志》。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自豪地說,我們有兩個蘇州:蘇州和紙上蘇州。

珍惜

葉兆言

轉(zhuǎn)眼間,《蘇州雜志》已經(jīng)200期,還能記得當年創(chuàng)辦時的情景。就在我們家,陸文夫先生對我父親說,他準備弄一本刊物,名字就叫“蘇州雜志”。給人的感覺,好像也就是很灑脫地隨口一說。父親并未當真,私下里對我嘀咕,你老陸叔叔向來不怕事,弄什么雜志呀,吃力不討好。

沒想到很快就真地弄了出來,很漂亮的一本雜志。父親又對我說,老陸畢竟是個能干人,什么都能弄,什么都會玩,居然會修電腦,能這個能那個,還真玩出了一本雜志。說起老友陸文夫,父親始終都是佩服,寫東西的人常常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而陸文夫這一生,一直都在努力證明,他是絕對的精明能干,他要辦什么事,就一定能辦成。

《蘇州雜志》這個名字起得好,非常蘇州。與常見的文學刊物不一樣,擱在一起,它很亮眼,很特立獨行。與眾不同,這是一本好雜志必須具備的。20世紀40年代,上海有一本相當好的刊物,它的名字就叫《雜志》,記得讀研究生時,我曾認真瀏覽。當時這本雜志上,最重要的作者,最閃耀的明星,是張愛玲。

一本好雜志,能保持住穩(wěn)定風格,能有一群固定的作者和讀者,能堅持到200期,并不容易,或者說很不容易。我說起來也算見多識廣,在印象中,眼見著有太多的好雜志好刊物,辦著辦著便流產(chǎn)了,就辦不下去。理由很多,背景可能很復雜,原因卻十分簡單,那就是缺少了必要支持。事實上,不管在什么年代,隨心所欲辦一本雜志,都不是容易的事,都要付出代價。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很多文學刊物和雜志辦不下去,與地方上財政支持密切相關。然而支持歸支持,說到最后,辦雜志的一群人才是最重要的,沒有陸文夫,就不會有《蘇州雜志》,或者說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一本好刊物。就像種樹必須先選擇好的樹苗一樣,《蘇州雜志》這棵樹是陸文夫先生親手栽下的,它活了,它生了根,開花結(jié)果,一直在為蘇州這個充滿活力的城市形象代言,做廣告。如果沒有后人努力,沒有后來繼任主編的繼往開來,沒有一個好的工作團隊,沒有陽光的照耀,沒有雨露的滋潤,再好再高大的樹,也活不下去。

因此,紀念《蘇州雜志》200期,最想說的話,歸納起來就兩個字,那就是珍惜。俗話說,創(chuàng)業(yè)艱難,守業(yè)更難。俗話又說,家有梧桐樹,自有鳳凰來。衷心希望,大家能夠守好這份家業(yè),保護好勝利的果實。

聚散青石弄

葉彌

有一年我走進蘇州雜志社,青石弄5號,感覺就像走進一戶平常小院里去做客。那一年是1998年,秋天。

但是這座小院子又是極不平常的——葉圣陶的故居,陸文夫老師在此辦了《蘇州雜志》,于是成了一份刊物的編輯部。

☉ 蘇州雜志社小院

青石弄是一條短弄堂,走不了幾步就到底了。到底的地方,右手是一個大雜院,墻上探出一株極大的苦楝樹,秋冬葉子落盡,露出一樹金黃的楝樹籽,隨著風輕輕搖晃。樹枝線條自然率性,樹籽圓潤明亮,見了讓人熱愛生活。楝樹的樹枝一直伸到左邊,楝樹籽也會落在左邊的石門里。這石門里面就是《蘇州雜志》。一進門就是一架老紫藤,紫藤開花的時候,雜志社里紫光沖天,連人的臉上也是紫盈盈的,茶杯里的水也有一層淡紫的水汽。紫藤對面,是幾株白玉蘭,春天開花,先開花后長葉。開花的時候,一樹白燦燦的光,見之讓人神魂出竅,多看幾眼的話,就像讓白光洗了一個靈魂的澡。它倒是和紫藤相配,一東一西地呼應,都是那么熱烈無邪。

巷子里有一家居民,女主人的臉上總有笑意,她的孫子才五六歲,我們來來回回地走,見了面互相打招呼,就像住在一起的鄰居。

陸老師對我說,你來雜志社上班吧,這樣說出去好聽一些,有個工作。

陸老師讓我去雜志社上班,我就上班了。

陸老師辦刊很認真,每篇文章必定親自過目。我負責散文欄目。這個欄目有時候會有許多不俗的投稿,當稿件很少或者質(zhì)量不高時,我就得約稿。有一回我懶得約稿,就化了一個名,自己寫了一篇散文交了稿。我寫的是一件真實的事。觀前街那兒有一條小巷子,每次我走過的時候,總會看到一個中年落魄男士,嘴里自言自語,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但時間長了,我聽出了一些端倪,大概就是他自己的艱難生活罷。陸老師看了,在稿箋上批道:此人很怪。他的意思說這篇散文的作者很怪,就是說我很怪了。統(tǒng)籌稿件的華群老師笑著把稿箋給我看,說,你保存著吧??上Ш髞磉@稿箋遺失了。

陸老師后來知道這篇散文是我寫的,也寬容地一笑了之。

我從此不敢再冒名寫了。

陸老師的小說我都看過,他的小說立意深遠,行文端方,一派君子之風。端方的小說我喜歡,問題是,不太端方的小說我也喜歡。蘇州人說,甜歡喜,咸中意,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那個時候,我就寫了幾篇這樣的小說。沒想到陸老師看了,就批評我。當然我是不服的。陸老師也不多講。他是個看透世事的人,知道多說無益?,F(xiàn)今我兒子也在寫小說了,我告誡他,文章一定要有“端方”之氣……

雜志社的小院子后來種上了芭蕉,黃梅天聽雨打芭蕉的聲音很美。后來又種了一棵桃樹。這棵桃樹有一個小故事,有一年春天,陸老師帶著雜志社所有員工一起去踏青,第二年春天桃花開的時候,大家開始惦記野外的春光,老師們讓我去和陸老師說,我就去和陸老師說,我們想去踏青,看桃花。

陸老師說,桃花有什么看的?不許去。叫劉家昌在院子里種一棵桃樹,你們就在院子里看看吧。

隔了一天,劉家昌老師真地從花木市場扛回來一株桃樹,吭哧吭哧地種在雜志社走廊外面。這株桃樹當年沒有開花,要看桃花盛開,得明年了。

我認識陸老師的時候,他的生活已歸于安逸。他像一個退隱者,蘇州雜志社就是他退隱的地方。他身材瘦高,走路很輕捷,眼神十分銳利。當你看到他的眼神時,你會知道,這位老人可能洞悉人世間的所有秘密,只是不說破而已。我們對他都充滿崇敬,他來到雜志社的時候,我們經(jīng)常會圍上去,聽他說話。有一次,陸老師坐在廊下,我們圍著他,正說著話,天空起了烏云。他抬頭朝天上一望,說,要下雷雨了,老太婆最怕打雷。他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陸老師嘴里說的“老太婆”,是他對妻子的昵稱,老兩口的感情羨煞我們這些年輕人。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陸老師早就去了天國。巷子底的那棵大楝樹也不見了。巷子里經(jīng)常和我們打招呼的女主人也老了,當年才五六歲的孩子應該早就自立門戶。

人生就是這樣,聚散匆匆。陸老師這樣的人,即便一輩子沒見過他本人,也不用遺憾,讀他的《美食家》吧。

我與蘇州古城保護的往事

阮儀三

時光荏苒,《蘇州雜志》已經(jīng)出到200期了,編輯來約稿,作為老讀者、老朋友,我義不容辭要寫點感言。寫什么呢,就寫寫我與蘇州古城保護的往事吧,這也是《蘇州雜志》關注的事情。

我從小在蘇州長大,對蘇州有感情,在大學學的是城市規(guī)劃專業(yè),大學畢業(yè)設計我做的選題就是蘇州古城的市中心規(guī)劃,在老師的指導下,做得很有心得,得到高分。畢業(yè)后,帶學生也常常選蘇州為對象的課程設計、畢業(yè)設計的選題,一來家鄉(xiāng)有熟人,辦事方便;二則蘇州文化沉淀豐富,可以做出特色來。學生們也愿意選這個詩情畫意的地方來做課程設計,題目一公布總是人頭攢動,很受歡迎。

我記得我還是在念大學的時候,陳從周先生指導我們做蘇州老住宅的測繪,他每年都教這個課,就找到我這個蘇州人幫他的忙,美其名曰做助教,實際上是幫他拎包、找車子,安排吃飯、住宿,打雜差。我也很高興,因為陳先生會告訴我這些古民宅的故事,還學到了歷史建筑的知識。他對園林更是情有獨鐘,他幫著我和一些同學專門去看耦園和藝圃,他說這兩個園子好像是專門留給他教學的,因為到這兩個園要步行一段路,沒有公交車直達,許多人怕累就不來了,這兩個花園有點像金屋藏嬌,可以避開游客人群。陳先生要我們自己先看,要看出園子的特色來,哪些是這個花園的特殊精彩的造景手法。我們當然是看不明白的,然后他就要我們給他泡一壺茶,再慢條斯理地講來,講了后要我們再去看了體會什么借景、隔景、步移景移等等,說得我們?nèi)绨V如迷。他還用測繪的手段把蘇州園林測繪研究了一遍,叫學生把蘇州老住宅、名宅也測繪了一遍,后來出了《蘇州園林》和《蘇州舊住宅》兩本書,是經(jīng)典的、最早的建筑和園林圖冊。我跟著他幾年里把蘇州的好房子和精彩的園林都跑了個遍,對蘇州的傳統(tǒng)住宅和園林也心中有數(shù)了。到了我大學畢業(yè)做老師,就很好地利用了這個條件,把蘇州作為我的教學基地,每年的課程設計和畢業(yè)設計都把蘇州作為教學對象,蘇州市建設局、園林局以及后來的規(guī)劃局也找到我?guī)椭麄冏隽嗽S多規(guī)劃項目。

☉《蘇州雜志》2002年第4期目錄

蘇州市較早地成立了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專家委員會,聘請了全國知名的古城保護專家,由兩院院士,原建設部副部長周干峙(已故)擔任主任,委員有鄭孝燮(已故)、羅哲文(已故)、吳良鏞、朱自煊(已故)、齊康、崔功豪、徐循初(已故)、阮儀三等。在專家委員會會上,周部長和鄭孝燮對我說:“你在專家委員里年紀最小,也最有活力,更重要的是你是蘇州人,專家委員會就委托你把蘇州看好了,不能有破壞,你要大膽地管住,你管不住,就來找我們,這么好的一座城,一定要管住?!焙苡幸馑嫉氖?,周部長和鄭老的夫人都是蘇州籍的老人家,講一口流利的蘇州話,常常來蘇州探親,喜歡蘇州的飲食小吃。見到我,他們就用蘇州話和我交談,有聊不完的話題。蘇州城里有近百處用假山堆筑起來的古典園林,蘇州古城四周突兀隆起的虎丘山、獅子山、七子山、上方山、靈巖山等,都是美麗的風景區(qū),所以當時就稱古城是“假山假水城中園”,城外是“真山真水園中城”。保護好這“美麗天堂”,是我們的責任。2000年由我領銜對蘇州古城做了“蘇州古城區(qū)控制性詳細規(guī)劃”,把整個古城細分成54個街坊,每一個街坊都給予了定性、定位,對每一幢建筑都劃定了規(guī)劃目標——保護不動的、部分更新的、拆除改造的、新建的,古城內(nèi)一律不建高樓,限制在24米以下,古城格局不變,內(nèi)部進行更新改造,使古城在完整保護的前提下,也有了前進的目標。這個規(guī)劃獲得了2000年江蘇省優(yōu)秀規(guī)劃設計一等獎、建設部優(yōu)秀規(guī)劃設計一等獎。蘇州古城是全國古城中全面保護的典范,我對照宋代的《平江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蘇州古城里的街巷布局還留存著宋代的遺痕,特別是在古城東北隅的平江路一帶,基本上還留存著歷史的肌理和脈絡,我就向蘇州市政府提議要完整地留存這一塊有城市歷史記憶的地區(qū)。然后我?guī)ьI弟子們持續(xù)十五年的時光,做成了“平江歷史街區(qū)保護整治”規(guī)劃,在市政府的悉心經(jīng)營和管理下付諸實現(xiàn),規(guī)劃成果獲得2005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qū)文化遺產(chǎn)保護榮譽獎?,F(xiàn)在平江路上設有“阮儀三城市遺產(chǎn)保護工作站”,由我胞弟湧三(原蘇州城建局干部)在負責管理運作,開展城市遺產(chǎn)保護的相關活動,協(xié)助有關部門切實地、原汁原味地保護好這塊珍貴的城市遺產(chǎn)地。平江路由于原真地留存了傳統(tǒng)的歷史風貌,成了蘇州的一條地方特色文化旅游地帶,人們可以到這里來追尋歷史典故,欣賞古街、水巷遺韻,品嘗傳統(tǒng)特色佳肴,留連江南水鄉(xiāng)綺麗風光。

1999年,蘇州市在整治低洼地區(qū)環(huán)境時,胥門城門附近要拆除違章搭建的棚戶簡屋,卻發(fā)現(xiàn)了在棚戶的疊架構屋中,居然還保存著一段蘇州的古城墻,在胥門城門洞里就住有一戶人家,這是當年在拆城墻時已被房屋蓋沒了的一段城墻,真是劫后遺珠?。∥业軠ト敃r正在胥門工作,將此事告訴了我。我得知后就立即赴蘇州,經(jīng)過清理的殘存古城墻,北起胥門向南延伸長約350米,高8-15米,礎石和城磚仍存,城門的門券磚石,均尚完整。還有一座御道上牌坊殘存半邊,從形制上看,可能是清代的敕建遺物。還出土了一頂宋代古橋——來遠橋。蘇州的這一段古城墻和遺址真是太珍貴了,我當即向市政府提議讓我來做保護規(guī)劃。我提出了“發(fā)掘重現(xiàn)歷史遺跡,開辟蘇州新景點,在保護歷史遺跡的前提下,適應現(xiàn)代發(fā)展的需求”的規(guī)劃原則,對現(xiàn)存殘缺不全的遺跡如古牌坊、古胥門甕城等只做最低限度的清理,采取殘存式保護方式,以存歷史的真實性,對相對比較完整的一段古城墻和來遠橋等,采取修復式保護,保持歷史遺跡的整體性,對殘破的局部地段,進行了加固,但不改動、不改變遺跡的原貌,并開辟了一定的綠化和設施?,F(xiàn)在胥門已經(jīng)成為居民休憩、社區(qū)活動以及兼有旅游功能的蘇州環(huán)城河的新景點。

對蘇州的干將路拓寬、官太尉河治理和近代城市風貌的天賜莊改造等等,我都帶領弟子們勤于耕耘,做了多輪規(guī)劃設計,有的學生被蘇州良好的城市人文環(huán)境所吸引,畢業(yè)后就留在蘇州工作,有的成為蘇州城規(guī)、城建的領導人才,這也是我對家鄉(xiāng)的反哺和回報,蘇州城市建設的成效也是我的驕傲。

我欣喜地發(fā)現(xiàn)古城保護更新中的這些人這些事,不少都寫進了《蘇州雜志》的文章中,《蘇州雜志》越來越吸引人。我夫人就是《蘇州雜志》的忠實粉絲,一收到雜志立刻就捧讀起來,看看有沒有她熟悉的故人、故事。我們期望著《蘇州雜志》越辦越好,永葆青春。

陸文夫“填?!?/h2>

范培松

讀蘇州必讀《蘇州雜志》,讀《蘇州雜志》離不開陸文夫。

《蘇州雜志》200期了。

每一次收到《蘇州雜志》,總會想起陸文夫。如果陸文夫不辦《蘇州雜志》,晚年捧著茶壺,品味香茗,以文交友,指點文壇,或許他現(xiàn)在還活躍在文壇上??墒?,他卻辦了《蘇州雜志》,嘔心瀝血,精衛(wèi)填海。

20世紀80年代開始,蘇州作家議論最多的是蘇州為什么沒有文學期刊?無錫有《太湖》,常州有《翠苑》,獨獨蘇州沒有。蘇州經(jīng)濟走在全國前列,可是沒有文學期刊,巨大的反差壓在每個蘇州文人身上。人們把焦慮的目光集中到陸文夫身上。陸文夫果然不負眾望,挺身而出,擔當了籌備《蘇州雜志》的重任。

☉ 陸文夫撰寫的《發(fā)刊辭》

陸文夫聰明,智慧,說一是一,從不浮夸,是個腳踏實地的現(xiàn)實主義者,文壇把他的小說冠之以“糖醋現(xiàn)實主義”,也可以從一個側(cè)面證明他的為人處事的風格。但是,在我看來,他創(chuàng)辦《蘇州雜志》恰恰是他的性格反常之舉,《蘇州雜志》的創(chuàng)辦正是他的性格中隱蔽的文化浪漫主義的顯現(xiàn),有兩點可佐證,一是他親筆撰寫的《發(fā)刊辭》,是一篇典型的文化浪漫主義宣言。文中云:“《蘇州雜志》的誕生,可以說是生不逢辰,因為目前的期刊已多得目不暇接,何況它的封面上沒有‘赤膊女人’,標題又不‘嚇人大怪’,不可能暢銷,一定要賠本,既無公費可吃,只能靠向企業(yè)家和各界人士‘化緣’,隨緣樂助,功德無量。本刊同人也不怕難為情,當年的武訓尚能行乞修學,當今的文化人也應當干一點值得為之獻身的傻事情,在見利而為十分流行的時候,特別需要一些見義而為的行徑,何況蘇州地區(qū)富甲江南,大小企業(yè)家遍布城鄉(xiāng),魂夢縈繞姑蘇的人散布全國和世界各地,他(她)們都受過蘇州文化的熏陶,留下了美好的記憶,為弘揚故土文化,當會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薄坝绣X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這近乎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浪漫。二是他幾次在公開場合,或和我私人交談對《蘇州雜志》的設想,是以20世紀風靡舊上海的《良友》雜志為榜樣,要把《蘇州雜志》辦成蘇州的《良友》。當年的《良友》在上海灘是無人不讀:主婦、現(xiàn)代女性、工人、巡捕、老頭子、掌柜先生、戲院的顧客、茶室里的茶客、學生……它在茶幾、在廚房、在梳妝臺、在收音機旁、在旅行唱片機上、在公園里……無所不在,《良友》是有裸體女人的五光十色的大眾喜歡的都市畫卷,而《蘇州雜志》是連“赤膊女人”都要拒絕的小眾欣賞的“水墨畫”,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文化的浪漫。

陸文夫親自執(zhí)筆的《蘇州雜志》的《發(fā)刊辭》不是廣告,他不做廣告,甚至為《蘇州雜志》立規(guī)矩,不登廣告。他拒絕“赤膊女人”,拒絕“標題黨”,拒絕促銷,要學習武訓行乞修學。陸文夫用拒絕否定的語句,向文壇表達了他弘揚姑蘇文化的堅定信念。他要弘揚的是純粹的不受一點污染的姑蘇文化。盡管當時文壇的審美趨向已經(jīng)在向扎扎跳跳的“生猛海鮮”文化蔓延,陸文夫卻我行我素,準備為純粹的姑蘇文化獻身。我是《蘇州雜志》第一屆編委成員,在第一次全體編委會議上,我們都為陸文夫的文化浪漫主義理想所感動,大家摩拳擦掌,熱血沸騰。我有幸見證了這歷史的莊嚴的一刻。人們朝也盼晚也盼的《蘇州雜志》終于呱呱落地了。

《蘇州雜志》獨樹一幟,第一期開辟的欄目有:悠悠我心,人間萬象,古城春秋,吳中風情,企業(yè)文化,當代傳奇,蘇州之外,天堂情緣,紅塵志異,江南芳菲,滄浪談叢,藝術沙龍,從藝瑣憶,吳郡文存。都是從姑蘇文化的土壤中生長出來的芬芳花朵。

《蘇州雜志》的創(chuàng)刊,在文壇刮起了一股清風。一時名家云集,連插圖都是大師親自操刀,好評如潮,獲得了“國家期刊獎百種重點期刊”“中國期刊方陣雙效期刊”等榮譽。1999年我到臺灣東吳大學任教,臺灣著名散文家艾雯是蘇州人,她邀請我到家中做客,參觀她的書房時,看到書架上整整齊齊放著一排排《蘇州雜志》,她動情地對我說,“從《蘇州雜志》創(chuàng)刊號開始,我就訂閱它,一期不少。每一期《蘇州雜志》到,我要從頭讀到尾,作為蘇州人,我只能在《蘇州雜志》里思鄉(xiāng)??!”想不到《蘇州雜志》在臺灣有這樣一個癡迷她的知音。我回蘇州告訴了陸文夫,他很感動。后來艾雯在《蘇州雜志》設立了“艾雯青年散文獎”,培養(yǎng)青年散文作者,成為一段文化交往的佳話。

一介“文夫”,何以“填?!??唯有嘔心瀝血,用他對吳地蘇州的愛、用他筆耕不輟的手、用他飽含深情的文字深耕姑蘇文化。每次我去《蘇州雜志》,都能看到編輯們在埋頭工作。陸文夫一絲不茍,嚴格認真,每期都要親自終審。我有時想,如果我在陸文夫手下工作,可能也忍受不了這樣枯燥單調(diào)的編輯生活。可是他日日夜夜,一如既往,百折不回,矢志不渝如精衛(wèi)填海那樣忘我工作。我始終認為,這不僅是工作態(tài)度,還是一種操守、信仰和品格。我們永遠懷念為《蘇州雜志》嘔心瀝血的陸文夫、陶文瑜、王宗拭等,愿他們的在天之靈佑護《蘇州雜志》的發(fā)展。

《蘇州雜志》逾200期更迭,盡管在不斷變革創(chuàng)新,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堅持弘揚姑蘇文化不變。她是江南文化為世界打開的一扇窗。

郁郁乎文:作為典章的《蘇州雜志》

費振鐘

《蘇州雜志》200期,值得紀念的話題很多。從1988年底創(chuàng)刊,算起來《蘇州雜志》已經(jīng)走過了三十三年道路。一份雜志,三十三年時間不能說太長時,但作為地方文化刊物,《蘇州雜志》至少在江蘇是獨一無二的。它不僅為蘇州歷史文化的傳續(xù),做出了經(jīng)久不衰的貢獻,同時它所形成的文化影響力,也使這本雜志具有超越地方情感、地方知識的閱讀價值?!坝粲艉跷脑铡?,這句話,完全適用于《蘇州雜志》,一點不夸張地說,這本雜志已成為蘇州“典章”。宜于得到這樣的贊嘆與景從。

《蘇州雜志》能有今天這樣的文化建樹,離不開它的主編陸文夫先生,以及后繼者的勤勉與努力。當然,首先是陸文夫先生,他創(chuàng)辦了《蘇州雜志》。我們都知道,文學新時期十年,陸文夫先生已是海內(nèi)外著名作家。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皆以蘇州為生活題材,由此形成了獨特的“蘇州敘事”,他本人也在文學風格上獲得“陸蘇州”的稱號。然而陸文夫在文學創(chuàng)作最為成熟的時候,卻投入較多精力辦一份地方刊物,不能不說,先生還有一種更廣大的文化情懷與更自覺的文化擔當在其中。時在1988年,“地方文化”尚未如后期那樣成為熱潮,陸文夫先生以其超前的文化意識,著眼于文化蘇州的發(fā)現(xiàn)與開掘,從而通過一份雜志,將“蘇州文化”推向前臺,推向全國,推向世界,推向未來,這多么不容易。二十年前,我在《讀蘇州雜志的理由》中,表達了一個讀者對陸文夫先生的敬意。我以為,一份雜志的閱讀吸引力,在于主編的品性與風范,如同從前刊物的主筆總是以個人風格影響讀者一樣。不用諱言,正因陸文夫,才是我閱讀《蘇州雜志》的最大理由。

一本雜志的價值特點,來自于主編的思想器識。陸文夫先生為《蘇州雜志》確定的辦刊理念:當代意識,文化風貌,地方特色,就是他作為主編思想器識的體現(xiàn)。這一理念,初時也許并無多少驚人之處,但經(jīng)過1990年代的沉淀,及至新世紀開端,“文化重建”成為時代的重大需求,我們回過頭來重新看《蘇州雜志》,無疑會加深對這三個詞組的理解。據(jù)我個人長期閱讀的感受,《蘇州雜志》所謂“當代意識”表現(xiàn),即在于將蘇州歷史文化置于當代視野與當代價值評判之下,完成從“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的意義轉(zhuǎn)換與更新。所以,關于蘇州文化的歷史表達,不僅具有繼承發(fā)揚的意義,而且具備文化重建的可能。不用說,三十多年來,《蘇州雜志》為“文化蘇州”的當代建構,提供了有效的參證與實踐路徑,論其成績,有目共睹。而所謂“文化風貌”,其意不僅在于對蘇州表層文化形象勾畫,而是著眼于蘇州文化底蘊的挖掘與淬煉,在《蘇州雜志》200期連續(xù)性的文字描寫中,蘇州所代表的江南文化,那些從物象與人事、自然與藝術、社會與生活等等當中,聚合而成的精致與柔美,新奇與平和,流動與凝練,清雅與純正,共同構成了蘇州文化的精神圖譜。

至于“地方特色”,更非字面所解。在我看來,一方面,《蘇州雜志》將“地方特色”作為刊物的辨識標志,另一方面,則寓含了地方敘事的史學要求。在這一點上,我們從2006年左近刊物的欄目設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對地方敘事的強調(diào)。這一年,《蘇州雜志》將陸文夫若干小說名篇的題目作為欄目標題,如“美食家”“小巷深處”等等,其作用不只在紀念逝世的陸文夫先生,而是直接運用了陸文夫的“蘇州敘事”,使之成為地方敘事的根據(jù)。所謂“地方特色”,并非外貼標簽,恰恰是要通過“地方敘事”才能歷史地呈現(xiàn)出來?!短K州雜志》靠鮮明的地方——蘇州敘事,靠它的史學品格,吸引著讀者。我相信,講好蘇州故事,既是它的現(xiàn)實要求,也是它的最終目的。不用說由《蘇州雜志》不斷編輯,由眾多寫作者不斷敘述的“蘇州故事”,將持久地以“地方特色”完善蘇州的歷史標舉。

我曾短時間有機會為《蘇州雜志》效力。時在2001年,新世紀之初,《蘇州雜志》謀求更大發(fā)展,由于我對文化研究的興趣,陸文夫先生邀我入蘇州雜志社襄助編務。我在青石弄前后將近三年,與陶文瑜兄一起,讀文組稿,頗得陸文夫先生倚重。可惜我因事離去,辜負了陸文夫先生的信任。青石弄院子里的芭蕉常年留綠,思想起來,猶未忘情。以此寄語《蘇州雜志》200期紀念,兼向陸文夫先生表達歉意。

青石弄的記憶

王稼句

青石弄是一條死胡同,走到底就是蘇州雜志社,葉圣陶先生的故居。早先并不是這樣的,據(jù)1927年《最新蘇州市全圖》標識,從滾繡坊走入青石弄,曲曲折折可到水仙弄,再經(jīng)加官弄到醋庫巷。葉圣陶的屋子落成于1935年10月,全家從上海遷回了蘇州。王伯祥日記記道:“其地處滾繡坊之北,醋庫巷之南,地僻而靜,建筑又合適,至佳。惟戶外荒穢彌盛,蔓草茀徑,進入頗苦也?!笨梢姰敃r青石弄還是通醋庫巷的。葉圣陶自己對新居很滿意,他在《抗戰(zhàn)周年隨筆》中說:“蘇州住的是新造的四間小屋,講究雖然說不上,但是還清爽,屋前種著十幾棵樹木,四時不斷地有花葉可玩?!蔽迨拍旰?,我在這個院子里工作了四年,四時照樣有花葉可玩。

那正是蘇州雜志社的全盛時期,陸文夫主持大局方針,專職編輯有朱紅、林正才、平燕曦,外聘編輯有朱衡、徐順中、朱熙鈞、華群、谷新,這么多人來編一本十萬字的雙月刊,那是最輕松不過的。每期出版前,副主編朱紅領幾個人去印刷廠拼版,半天就夠了。每期出版后,老陸總要開個會,安排下一期的內(nèi)容,平時他也不管什么,偶爾來坐坐,聊聊天,應該說是很寬松的。凡文聯(lián)聽報告或?qū)W習,都由副社長劉家昌做代表,回來傳達一下。

我開始時編“滄浪談叢”“書林漫步”兩個欄目,后來改版,只編“吳苑茶話”一個欄目,當然也要互相幫忙。因為我出手比較快,每期稿子的植字、編輯、核校,一星期就足夠了,空下來就做“私貨”。我的桌子放在東起第三間的北間里,窗外狹弄的雜樹遮住了光線,屋里很幽暗,白天也要開燈。我有時晚上也去,星期天去得更多,真是安靜得很,聽到的只有鳥兒的吱喳。就在這間屋子里,寫了《煎藥小品》《談書小箋》兩本書,接著就找讀園林文獻和蘇州女性書畫工藝資料,準備寫一本《蘇州廢園追懷錄》,編一本《吳郡閨閣丹青志》,真是興味悠長。后來我調(diào)離雜志社,陷于忙亂的事務中,無暇顧及,再說也沒了心情。這兩本書稿至今還在電腦里,如今退休了,想重新拾起來,繼續(xù)做下去,然而事情正多,有點忙不過來。

1995年下半年,大學同學王宗拭從第三中學調(diào)進雜志社,這正是老天爺?shù)陌才?,因為本來就熟,共同語言較多,他來與我做同事,讓我更不寂寞了。宗拭比我年長十歲,溫文爾雅,似乎還有點舊文人習氣,由于父親王西野的關系,與京滬不少前輩學人都很熟悉,如俞平伯、顧廷龍、鄧云鄉(xiāng)、陳從周、杜宣等。老陸就讓他發(fā)揮優(yōu)長,向這些名家約稿。當時朱衡也聯(lián)系老作者,如周劭、馮英子、何滿子、呂恩等,宗拭擔心不要與朱衡的組稿發(fā)生矛盾,不敢大膽四處約稿,但也約來了幾篇,究竟是些什么,已記不清了。

☉ 雜志社小院一景

我與宗拭在一間屋里,他面東,我面西,背心對背心。他是喜歡買書的,幾乎天天逛書店,回來告訴我,又有什么新書了,什么書重印了,有時就給我代買來了。朱紅也喜歡買書,我們?nèi)齻€經(jīng)常騎著車到書店去。有一次,我在古舊書店買了百來本舊平裝,就堆在地上,他一本本摩挲過來,看了好幾天,告訴我,某本書曾經(jīng)有過,某本書年少時曾經(jīng)讀過,那真是對書的一片癡情。冬春時候,院子里陽光普照,我們就將椅子搬到走廊里,將茶杯擱在磚欄上,孵孵太陽。夏秋時多雨,我們也在走廊里看雨,如果雨突然大了,就忙不迭地躲進屋里去。在大家眼里,宗拭博覽群書,知識結(jié)構比較完整,確實是做編輯的料。

有一次,宗拭向老陸請示,想到嘉興去組稿,老陸明知這是一個借口,無非想去旅游兩天罷了,但還是同意了。我們一行四人,宗拭、谷新、正才和我,到南門坐長途客運汽車到嘉興,先去秀州書局拜訪了范笑我,在笑我的陪同下,去海寧拜訪了章克標,又去海鹽,參觀了武原鎮(zhèn)的綺園,還到澉浦鎮(zhèn)去看南北湖。因為在嘉興只住一宿,行色匆匆,只是走馬觀花罷了。雖說如此,卻是我在雜志社四年里僅有的一次旅游。

1997年歲末,我奉調(diào)出版社,正像沈復在《浮生六記》中感嘆的那樣,“從此擾擾攘攘,又不知夢醒何時耳”。但我與雜志社的聯(lián)系沒有間隔,有時也回青石弄看看,老同事對我的工作十分支持,給我提供書稿,如老陸的《美食家》,宗拭的《我說蘇州》《拙政園》,正才的《同里》,朱紅的《甪直》《蘇州游覽指南》《話本蘇州簡史》等,這在我正是心懷感激的。

歲月無情,老陸、朱衡、華群、宗拭,乃至后來去的文瑜,都已身故。除老陸外,他們?nèi)ナ篮?,我都沒有寫過文章,若然寫文章,必然會提到青石弄,提到四季有花葉可玩的院落,如今人不在了,場景也不一樣了,還是將那段美好的人生記憶留在心里吧。

☉ 周晨設計《蘇州雜志》封面

我為《蘇州雜志》做設計

周晨

《蘇州雜志》200期,邀我寫幾句。應該說蘇州人都知道《蘇州雜志》,就像蘇州人都知道《蘇州日報》和蘇州電視臺?!短K州雜志》藏在滾繡坊,像深閨中的小家碧玉,很蘇州,而且很老蘇州,篤定、與世無爭。陸文夫先生去世后,范小青老師擔任主編,我應邀為《蘇州雜志》改版做設計,后來陶文瑜擔任主編時延續(xù)了之前的風格,也曾請我做過一兩次的封面。2019年底陶文瑜去世,我又應邀為《蘇州雜志》做改版。彼時恰逢新冠疫情暴發(fā),不能隨便走動,溝通都靠網(wǎng)絡。

每次給《蘇州雜志》做設計,心情很復雜。蘇州人對《蘇州雜志》都懷有感情,陸老是文化名人,《蘇州雜志》是蘇州的文化標志。2005年陸文夫去世前一天,我與作家王稼句、畫家張曉飛、記者高琪將王稼句責編,我設計的《美食家》(典藏版)送到陸老病床前,他臉龐浮腫但目光炯炯的樣子,我依然記憶清晰。后來我還設計了一套5卷本的《陸文夫文集》,里面有陸老各個時期的照片,我的電腦中至今保存著這批珍貴的資料?!短K州雜志》的面目至今還是很低調(diào),這也使我每每有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紙質(zhì)化的閱讀正面臨挑戰(zhàn),老一代讀者正在老去,如何吸引年輕讀者是維系品牌的關鍵?!短K州雜志》有個定位的:當代意識、地方特色、文化風貌。這三句話每一期都出現(xiàn)在封面上,“當代意識”是放在第一位的,可見陸文夫先生創(chuàng)刊的定位與遠見,我相信,這也是陸老當初邀我做《美食家》(典藏版)的原因之一。我一直在想,如果陸老健在,面對這樣一個飛速發(fā)展的蘇州,他會對《蘇州雜志》提出怎樣的要求呢?如果有機會和他談談《蘇州雜志》的設計,該多好!

辦好一份蘇州的文化雜志

小海

不知不覺,《蘇州雜志》已經(jīng)200期了。敲聲鑼,打下鼓,請幾位雜志的老編輯、老作者,對刊物發(fā)表幾句意見和感言,還是有必要的。

記得我們雜志的創(chuàng)始人、老主編陸文夫先生在《蘇州雜志》創(chuàng)刊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蘇州號稱文化古城,人文薈萃,如果連一份小小的刊物都沒有,那是說不過去的。陸老師的原話還有這么一句:那么多頗具水平的文化人都是吃吃白相相的?

關于辦刊方針,《蘇州雜志》創(chuàng)刊時就確定了,就是今天還印在我們雜志封面上的:當代意識,地方特色,文化風貌。雜志辦刊十周年的時候,陸老師又講,我們堅決不開百貨公司,只開一爿蘇州文化的專賣店?!短K州雜志》是一本鄉(xiāng)土雜志,鄉(xiāng)情雜志。陸老師說得比較謙虛,實際上,我們的雜志,就是一本蘇州文化雜志。

我和陸老師接觸不多,且大多是在會場等嚴肅場所。最后一次見,在他病重住院期間,我和陶文瑜一起去病房看他。他吸著氧,半躺在病床上,形銷骨立,有氣無力。文瑜說不要再看稿子了吧,他擺擺手說,不看了,不看了,看不動了??梢哉f,他最后的時光,腦子里還在操心著這本雜志。

☉ 蘇州雜志社小院航拍

雜志的第二任主編,也是現(xiàn)在的名譽主編范小青。真的是一日主編,終身主編。小青老師一直是雜志的義工。凡是有求于她的事,不管在南京工作期間,還是出訪出差途中,佯裝抱怨一下:那怎么辦呢?下一句最關鍵:雜志社的事情呀,阿能不辦的呢!在她任上,雜志以陸老師的作品篇名用作欄目名成功改版,延續(xù)至今。

陶文瑜是雜志第三任主編,他給雜志帶來的方方面面的變化,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連雜志作者面,都拓展到了美食、書畫、評彈、昆曲等諸多界別。他也確實是遵循了陸老師當年創(chuàng)刊時提出的,作者隊伍應該有一個龐大雜家群的愿望。

陸老師有一篇講蘇州評彈的文章,他勸從事評彈的人,要有點精神,要發(fā)點“戇勁”,甘做不計成敗得失的“戇大”。其實,我們雜志歷屆的編輯們,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呢?

在前年底舉辦的陶文瑜作品首發(fā)式暨座談會上,小說家蘇童曾談到,陶文瑜是蘇州城內(nèi)的一個小碼頭,文學江湖上南來北往的人,喜歡??坑诖?。說文瑜,自然會想到《蘇州雜志》。我想,《蘇州雜志》,也是這樣的一個小碼頭,更是一處溫暖的驛站。

今天的蘇州雜志社,還在葉圣陶先生當年捐獻的故居里辦公,一批批簞食瓢飲、不改初衷的文化守夜人還在堅守著,一代代讀者對雜志也有更高期盼。前幾天,一位鄭州的雜志老訂戶,還給雜志寫來了熱情洋溢的感謝信。表揚固然高興,我們也深知,讀者的批評意見與建議,更是我們努力改進、辦好刊物的動力。

200期,新起點,再出發(fā)。蘇州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文化寶庫。把《蘇州雜志》辦成一本中外讀者們喜愛的文化雜志,為建設蘇州文化高地,打造江南文化品牌,貢獻一份微薄的力量,是雜志社全體同仁的共同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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