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秀玲
(寧德師范學(xué)院語言與文化學(xué)院,福建寧德352100)
作為口頭文學(xué),畬族哭嫁歌具有詩性語言因素,兼具非語言(文化)因素。“文化轉(zhuǎn)向”后,翻譯研究開始關(guān)注翻譯事件發(fā)生的社會、歷史和文化語境,副文本具有協(xié)調(diào)(譯)文本和語境(譯語文化背景)之間的功能,其重要性日漸得到翻譯界的重視。在實現(xiàn)非語言(文化)因素的表征功能(深度翻譯)中,闡釋人類學(xué)的深度描寫理論可提供啟示。因此,譯者通過增添副文本(內(nèi)文本和外文本)信息(深度描寫),讓譯文讀者在譯本與譯本背景的互動中理解和闡釋畬族哭嫁歌文本(深度翻譯)。
英國哲學(xué)家吉爾伯特·賴爾(Gilbert Ryle)最早提出“深度描寫”(Thick Description)的概念,主張意義的表達(dá)和理解,必須通過它才能接近或到達(dá)事物的本質(zhì)。美國文化人類學(xué)家克利福德·格爾茲(Clifford Geertz)在《文化的解釋》(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1973)中借用“深度描寫”理論(“厚描說”),開創(chuàng)了闡釋人類學(xué)的民族志寫作方法。因此,深度描寫理論與文化象征符號理論構(gòu)成其闡釋人類學(xué)的主要內(nèi)容。①克利福德·格爾茲著,韓莉譯:《文化的解釋》,譯林出版社1999年版,第5—6頁。文學(xué)譯者闡釋的對象是文學(xué)文本,文學(xué)文本在作者的闡釋基礎(chǔ)上形成。從文化人類學(xué)的角度而言,作者被視為處于文化持有人的地位,其對文化的闡釋是第一層次的闡釋;譯者作為民族志學(xué)者,在文本的基礎(chǔ)上,在作者的闡釋之上做出進(jìn)一步闡釋,也就是第二層次的闡釋。②段峰:《文化視野下文學(xué)翻譯主體性研究》,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版,第172—173頁??梢姡U釋人類學(xué)并非把人類學(xué)研究視作觀察行為,而是闡釋行為。同時,格爾茲強調(diào)描寫和觀察方式的特定化、情境化、具體化。
美國文化學(xué)者夸姆·阿皮亞(Kwame A.Appiah)將闡釋人類學(xué)的深度描寫理論引入翻譯研究領(lǐng)域,提出一個新術(shù)語“深度翻譯”(Thick Translation,“厚翻譯”)。③段峰:《深度描寫、新歷史主義及深度翻譯——文化人類學(xué)視閾中的翻譯研究》,《西華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06年第2期,第90—93頁。深度翻譯是一種學(xué)術(shù)型翻譯,就是以評注或附注的方式,將文本置于深厚的語言和文化背景中的翻譯;在翻譯文本中添加各種注釋、評注和長篇序言,將翻譯文本置于豐富的文化和語言環(huán)境中,促使被文字遮蔽的意義與翻譯者的意圖相融合。④K.Appiah,“Thick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 ,Lawrence Venuti (ed), 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2000,p.427.因此,深度翻譯增加翻譯文本的厚度,而且通過評論注釋、序言跋語、附錄索引等副文本信息與翻譯文本構(gòu)成一個互動空間,讓譯文讀者在譯本與譯本背景的相互作用中理解文本和闡釋文本。①梁真惠:《〈瑪納斯〉翻譯傳播研究》,民族出版社2015年版,第270—271頁。李小霞:《文化“走出去”語境中的翻譯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34頁。
英國翻譯理論家西奧·赫曼斯(Theo Hermans)在《作為深度翻譯的跨文化翻譯研究》一文中深刻分析深度描寫,為闡釋性與建構(gòu)性提供了一種理解他者文化的途徑。深度描寫強調(diào)差異的精微描寫,而非抽象概描,成為跨語言、跨文化翻譯中可資借鑒的重要思想。②梁真惠:《〈瑪納斯〉翻譯傳播研究》,民族出版社2015年版,第270頁。深度描寫不是目的,而是為了深度闡釋。深度翻譯來源于深度描寫,先天受其影響。翻譯本身就是一種闡釋,深度翻譯的闡釋由隨文注釋或評注承擔(dān)。③蔣辰雪:《文樹德〈黃帝內(nèi)經(jīng)〉英譯本的“深度翻譯”探究》,《中國翻譯》2019年第5期,第114頁。深度翻譯讓翻譯、闡釋、描述彌漫于同一個空間。由此,格爾茲強調(diào)的深度描寫正是深度翻譯的闡釋觀,即深度描寫與深度翻譯在闡釋的特性具有可通約性。基于深度描寫理論的深度翻譯不僅指增加翻譯文本的厚度,而且是指通過評論注釋、序言跋語、附錄索引等副文本信息與翻譯文本構(gòu)成一個互動空間,讓讀者在譯本背景的相互作用中理解文本和闡釋文本。于是,副文本(para-text)后被引入深度翻譯研究中。
“副文本”這一概念由法國文藝?yán)碚摷覠崮翁兀℅erard Genette)在20世紀(jì)70年代首次提出。④熱拉爾·熱奈特:《廣義文本導(dǎo)論》,史忠義譯《熱奈特論文選·批評譯文選》,河南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第53—54頁。它們是指環(huán)繞在文本以內(nèi)——內(nèi)文本(peritext)或文本以外的相關(guān)文本——外文本(epitext)或其他形式,它們不是可有可無的元素,而是正文本的延伸,為讀者接受和閱讀文本服務(wù)。⑤G.Genette,Para-texts:Thresholds of Interpreta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p.1.前者包括書名、標(biāo)題、序言、后記、注釋、扉頁、封面、插圖、出版信息、致謝等;后者包括外在于整書成品,由作者與出版者為讀者提供的關(guān)于該書的相關(guān)信息。⑥G.Genette,Para-texts:Thresholds of Interpreta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p.5.除了作品內(nèi)部的副文本外,還包括距離作品較遠(yuǎn)的“圍繞文本的所有邊緣的或補充性的數(shù)據(jù)”,如訪談、回憶錄、廣告、有關(guān)作者的傳聞和名聲等。⑦G.Genette,“The Proustian Paratexte”,Substance,1988(2),p.63.可見,任何圍繞文本的語境均可作為一種副文本。⑧G.Genette,“Introduction to the Paratext”,New Literary History,1991(2),p.266.基于此,徐德金修正熱奈特關(guān)于副文本的界定,認(rèn)為凡是出現(xiàn)在印刷物的內(nèi)部,所有內(nèi)容(正文除外)均屬于副文本,印刷物范疇之外出現(xiàn)的內(nèi)容則不屬于副文本?!案蔽谋尽笔侵赣∷⒊蓵胁粚儆谖谋菊?,環(huán)繞在文本(正文)周圍影響閱讀的語言學(xué)及圖案要素。⑨王雪明等:《典籍英譯中深度翻譯的類型與功能——以〈中國翻譯話語英譯選集〉(上)為例》,《中國翻譯》2012年第3期,第104頁。王雪明將其劃為文本外副文本,如目錄、圖解、附錄、后記等;文本內(nèi)副文本,如文本內(nèi)出現(xiàn)的注釋。這一劃分與熱奈特的主張相悖??陀^而言,王雪明關(guān)于副文本的內(nèi)文本和外文本的劃分,建構(gòu)在對熱奈特、徐德金等關(guān)于副文本的界定修正的基礎(chǔ)之上,具有一定的科學(xué)性,但在具體的操作中,存在模糊性和局限性。因此,李小霞對副文本的要素和范疇再次做出修正。其中,位于文本內(nèi)部的副文本,涵蓋作者、封面、標(biāo)題、副標(biāo)題、前言、序言、注釋、跋、后記等。⑩李小霞:《文化“走出去”語境中的翻譯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34頁。位于文本之外的外文本,涵蓋對譯者的采訪、訪談、書信、日記、海報、插圖、廣告等。?梁真惠:《〈瑪納斯〉翻譯傳播研究》,民族出版社2015年版,第270—271頁。李小霞:《文化“走出去”語境中的翻譯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34頁。研究表明,這一理論上的界定對畬族哭嫁歌的深度翻譯實踐具有普適性,對民族典籍的深度翻譯理論具有建設(shè)性。在深度翻譯中,譯者運用注釋、評解、序言、文內(nèi)釋義、文外說明等方式,為譯文提供文化語境,使讀者能更充分地理解源語文。隨著現(xiàn)代高科技手段的勃興,譯者可在譯本的電子版中插入超鏈接,關(guān)聯(lián)到圖片、音訊、影片、動畫等支撐譯本的素材,可以讓讀者對譯本的背景有全面的理解。
從內(nèi)文本中的封面、序跋、標(biāo)題、記錄說明、注釋等著手進(jìn)行闡釋(深度描寫),達(dá)至對畬族哭嫁歌的闡釋(深度翻譯)。
1.對深度翻譯中封面和序言的闡釋
《閩東畬族文化全書·歌言卷》在印刷、格式、字體、排版方面,非??季?。背封呈黑色,正封面底色呈灰色,裝幀精美,配有福安市重陽節(jié)畬族歌會照片,可謂圖文并茂。在每條(首)歌言收尾處,注明傳唱者、采錄者的名字,其他注釋點綴其間,彰顯《歌言卷》的典籍特色。譯者借助深度翻譯,在譯著《歌言卷》的封面闡釋中,通過復(fù)制其原著封面的典籍元素,彰顯畬族典籍的文化品位。
應(yīng)主編畬族專家鐘雷興之邀,國家民委副主任丹珠昂奔作序。國家民委領(lǐng)導(dǎo)的官方首肯和親筆簽名,權(quán)威民族出版機(jī)構(gòu)(民族出版社)的官方確認(rèn),封面的裝幀和排版的設(shè)計等,這些視覺因素增添讀者對譯本的親近感,提升歌言的文化價值。
2.對深度翻譯中的標(biāo)題闡釋
畬族哭嫁歌言中標(biāo)題的深度翻譯,系于英譯者對譯本的深度描寫。將《哭母舅》標(biāo)題譯作“A Farewell to My Maternal Uncle”,在畬家文化中,母舅在家族中擁有很大的權(quán)力,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為了便于哭嫁歌的對外翻譯傳播,譯者通過添加“maternal”一詞,將“母舅”譯作“My Maternal Uncle”①萬兵:《試論畬族哭嫁歌的英譯》,《英語研究》2016第1期,第68頁。。在畬族家庭中,婦女的地位很高,在婚嫁等重要禮儀上,至今保留著母系氏族社會的歷史文化痕跡。因此,在“母舅”一詞的深度翻譯中,譯者通過深度描寫,有意凸顯其文化身份。
3.對深度翻譯中的記錄說明闡釋
記錄說明的深度翻譯,系于譯者對畬族哭嫁歌的深度描寫。引如下:
畬族民歌(哭嫁歌)用畬語清唱,畬族沒有文字,采用“漢字畬音”方法記錄,歌中用國際音標(biāo)注錄少數(shù)畬語詞的讀音,大多數(shù)還是用漢字表意而不代音。除了各首標(biāo)題外,歌中有些畬語詞用漢語的同音字、近音字及仿造字代替,除少數(shù)漢語借詞外,畬語詞很多字讀音和韻腳與漢語讀法不盡相同,演唱時以畬語讀音為準(zhǔn)。②雷陣鳴:《畬族情歌選》,中國人事出版社2006年版,第2頁。
畬族哭嫁歌在音樂調(diào)式、旋律節(jié)奏、曲式結(jié)構(gòu)和音程等方面,具有鮮明的地域色彩。以《哭嫁妝》為例,按照當(dāng)?shù)孛窀枋值难莩?,用簡譜記錄下來,有曲譜,有歌詞,便于傳唱。現(xiàn)錄歌言、記錄說明及其闡釋如次:
阿叔羅!
一年三百六十天,阿叔羅!
今晡(1)不要講啊,阿叔羅!
阿叔你心肝變有樣(2),阿叔羅!
阿叔羅!
齊人(3)心肝都毛忖(4)我,阿叔羅!
妝頭做來姐妹斗(5)衫衣,
莫杠(6)去別人樓里做面皮,阿叔羅!
阿叔羅!
養(yǎng)男是出頭,
今晡嫁妝扛轉(zhuǎn)來,阿叔羅!
養(yǎng)女買出頭,
今晡扛去別人樓里做鬧熱(7),阿叔羅!
阿叔羅!
嫁妝古是(8)留樓好,
阿叔你莫扛去,阿叔羅!
(傳唱者:雷全妹;采錄者:鐘伏龍)
附:記錄說明:
(1)今晡:今晚。(2)變有樣:變了心。(3)齊人:畬語,借漢字記音,大家。
(4)毛忖:不想。(5)斗:藏。(6)莫扛:別抬。(7)鬧熱:熱鬧。(8)古是:還是。
畬歌以畬語口語詞匯入歌,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譯者抓住口頭表演特征,包括演唱詞(記錄說明中詞意的闡釋)和音韻(一詠三嘆——疊句和重復(fù)的運用——聲響與回應(yīng),“阿叔啊”,類似《哭母舅》中的“阿舅啊”,《哭梳頭》《哭穿裙》中的“阿嫂啊”,《哭阿父》中的“阿父啊”,《哭媒人》中的“媒人啊”),在清唱時,以畬語讀音為準(zhǔn),追求歌詞的音韻和諧之美。深度描寫為譯詩者在詩體選擇、譯詩語言、譯詩節(jié)奏等方面提供一種暗示、一種認(rèn)知,最終實現(xiàn)深度翻譯的目標(biāo)——以民歌(歌謠體)譯民歌(歌謠體),譯民歌(歌謠體)為民歌(歌謠體)。
4.對深度翻譯中的注釋的闡釋
譯詩者通過民族志的深度翻譯(厚翻譯),通過增加文化的注釋,如婚嫁禮儀、哭嫁習(xí)俗等非語言因素,使得譯詩讀者獲得對畬族歌言及文化的認(rèn)知與理解。譯者在譯本的電子版中插入超鏈接,關(guān)聯(lián)視頻、視唱、英譯字幕或民歌會表演活動的影像等多模態(tài)譯本的素材,在英譯《拜祖公歌》時,關(guān)注其中“上花轎”“留轎”“阿哥跪、阿哥拜”等具體細(xì)節(jié)的處理。
在英譯“迎親花轎進(jìn)入新娘家廳堂,新娘大哭大鬧,佯裝不愿出嫁,哭訴別情”時,譯者通過深度描寫,實現(xiàn)文化的深度翻譯(“厚翻譯”)。①注譯:When the sedan arrives in the bride’s hall, she cries her parting loudly, pretending not to marry herself to her lover willingly.Thus she won’t kneel nor bow on the parting ceremony.
在英譯“(古是阿嫂)扛轉(zhuǎn)來”時,英譯者深度描寫畬族婚嫁儀式,將其譯作“It’s better to carry me in”。譯者為譯詩詩行的建構(gòu)和措辭的選擇尋求理據(jù)和參考。如,待到午后,轎夫和媒人再次催上轎時,新娘開始梳妝。待新娘梳妝完畢,由母舅扶出廳堂與胞弟舉行分灶儀式,然后,新娘入轎,神堂上放一桶水,意為“壓黑火”。胞弟拉轎,扛“留轎”,花轎在廳堂上兩進(jìn)兩出,意為“留風(fēng)火”,最后抬轎出門。②注譯:When the sedan-carriers and matcher urge the bride to mount the sedan again and again at noon,she begins to do up her bridal hair.After that, she will be led to the hall by her maternal uncle, and attend the ceremony for separating rice from her brother.Then, she mounts the sedan.The sedan goes into and out of the hall for two times, and her brother pulls the sedan to retain her.At last,the sedan is carried out of the door of the hall.
將“阿哥跪、阿哥拜”譯作“He,my sweetheart,is kneeling,and bowing.O my sister”,譯者必須熟悉畬族婚嫁儀式,否則,容易出現(xiàn)理解與翻譯上的偏差。古時,畬家新婚流行走嫁,新郎迎親,新人穿草鞋步行到男家,四男四女隨后伴行。如今,新郎在自家等候迎親。為了使譯詩讀者對畬族哭嫁歌深度理解,譯詩者對其文化(非語言)信息進(jìn)行深度描寫,實現(xiàn)深度翻譯。③注譯:In the ancient times, the bridegroom welcomed his bride in person.The new couple walked to his home in straw sandals,followed by four boys and four girls.At present,the bridegroom waits and welcomes his bride in his nuptial chamber.
英譯者通過視頻、視唱、民歌采風(fēng)、英譯字幕或民歌會表演活動的影像等多模態(tài)譯本素材的深度描寫,對畬族文化工作者、畬族民歌漢譯者、通漢語的當(dāng)?shù)禺屆瘢ㄉ焦┑鹊牟娠L(fēng)、插圖、筆記,實現(xiàn)對哭嫁歌的深度翻譯。
1.對深度翻譯中的采風(fēng)的闡釋
在深度翻譯時,英譯者對畬族文化工作者、畬族民歌漢譯者、通漢語的當(dāng)?shù)禺屆竦冗M(jìn)行采風(fēng)。如,在迎親隊伍中,有由夫家在出嫁前兩天選取一位能歌善舞的男子作全權(quán)代表來女家迎親的“迎親伯”(“親家伯”),有“迎親伯”帶的一位在女家設(shè)宴的廚師“赤郎”(或“大赤郎”),有畬村花轎迎親的轎夫(“行郎”),還有媒人、伴娘(“接姑”)、陪同上路的新娘未成年的弟弟等。因此,“廳頭排透廳尾轉(zhuǎn)”,“都是別人樓里人”,指新郎家中的“親戚、朋友”,在此譯作“kith and kin”(親戚)。按照畬族婚嫁風(fēng)俗,姑娘出嫁前,要到母舅家住上幾天,叫“做表姐”,與表弟們對歌,考察姑娘的對歌本領(lǐng)。臨出嫁日,母舅照樣扮演主角,臨近傍晚出嫁的時辰,“赤郎”們沖進(jìn)內(nèi)房“搶”走陪嫁品后,新娘在母舅牽引下,坐上花轎。①注譯:On most occasions,in the bridegroom’s row,there is a leading uncle,who is good at dancing and singing;a cook chosen to cook in the bride’s hut on the wedding day;sedan carriers,a matcher,bridesmaids,grooms-boys,and bride’s young brother boy escort.Maybe they are relatives and friends on the bridegroom’s side.Maternal Uncle is the kith and kin in her hut.He is the immediate kin by blood in the eye of She ethnic minority.He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figures at the bride’s wedding.As is known,the would-be bride will stay with her uncle’s family,and practices the marriage lyrics with her cousins and boys above or under her age.On the wedding day,her uncle also plays a leading role.Towards twilight,the bridegroom’s cook and others rush into the inner room and“grab”the dowry.Then,the bride will be led by her maternal uncle,and will mount the sedan.
英譯者通過深入畬族民俗村等畬族文化基地,對畬族文化工作者、畬族民歌漢譯者、通漢語的聚居區(qū)畬民等進(jìn)行采風(fēng);通過參加畬族文化節(jié),如“三月三”畬族歌會的文藝采訪,實現(xiàn)對畬族文化的深度翻譯。
2.對深度翻譯中的插圖的闡釋
在文化詞匯的傳譯上,在《踏米篩歌》原文本中,“樓”與“兜”系畬語,譯為“巢”;“寮”系畬語中的客家話借詞,意為“住處”,可英譯為“hut”(棚屋)?!板肌笔蔷幼≡陂}浙山區(qū)的畬民為了適應(yīng)終年高溫、潮濕多雨的特殊地理與氣候條件,就地取材搭建的一種簡易住房。②萬兵:《畬族情歌翻譯試析》,《民族翻譯》2014年第3期,第61頁。若疏于此,將“寮”權(quán)作“home”,畬族文化詞匯的語境再現(xiàn)則會大打折扣。譯詩者通過在電子文本里增加超鏈接,關(guān)聯(lián)圖片、音頻、影片、動畫、視頻等,讓異域文化讀者從視覺、尺寸、大小、色彩等深度描寫認(rèn)知畬族文化器物等。這里,譯者通過增添“寮”的文化信息——副文本(外文本)信息,譯詩讀者通過對深度描寫的理解和闡釋,實現(xiàn)深度翻譯之目的。③注譯:The term of“hut”in English version refers to the rough, and thatched cottages built out of earth, wood and tiles by the members of She ethnic minority.The ethnic inhabitants live in the bordering regions in the rainy and damp mountainous areas between Zhejiang and Fujian provinces.They live a primitive and simple life.
3.對深度翻譯中的筆記的闡釋
譯詩者對于哭嫁歌——《唱花轎》中頻繁出現(xiàn)的意象詞“山”,如何闡釋之,如何實現(xiàn)其深度翻譯?請看:
女:八人回轉(zhuǎn)鐵茅山,嘍羅打劫鬧真天,
山頭何寨毛敢轉(zhuǎn),山尾何路毛敢行。
八人住在半山中,思量潑路轉(zhuǎn)回鄉(xiāng),
個生事情造成歌,祖公流傳造來唱。④鐘雷興:《閩東畬族文化全書·歌言卷》,民族出版社2009年版,第789頁。
畬族用語和演唱格調(diào),洋溢著農(nóng)耕文化的山林風(fēng)味,與畬民的生活經(jīng)驗相應(yīng)合?!吧健笔钱屪遄〉氐纳剑礀|南丘陵一帶的山區(qū)、半山區(qū)和浙中盆地,與西北的峻嶺曠野、西南的高山深谷有別,所以其藝術(shù)的表現(xiàn)特點也是瀏亮而委婉。
關(guān)于畬民遷徙史的記載,閩東方志較略,浙南方志較詳。浙南畬族是從閩東遷去的,到清代,畬族主要分布在閩東,其次是浙南。因此,可從相關(guān)的筆記材料中,為綿亙在閩東與浙南之間的“山”的翻譯找到理據(jù),如《清稗類鈔》內(nèi)容兼及民情風(fēng)俗和古跡名勝等。關(guān)于民情風(fēng)俗的資料,可補正史之闕,極具重要的參考價值。譯者通過在電子文本里添加超鏈接,將從筆記文字材料中涉及的圖片和“山哈”居住的山村圖片加以鏈接和關(guān)聯(lián)。
在畬族傳統(tǒng)情歌的英譯中,原味的情歌具有謹(jǐn)嚴(yán)的韻律,最理想的目標(biāo)是以詩(民歌)譯詩(民歌),譯詩(民歌)為詩(民歌)。在畬族哭嫁歌的英譯中,當(dāng)探索良策,絕不回避相關(guān)的譯學(xué)思考。
首先,一部完整的文學(xué)作品的譯本,由正文本和副文本共同構(gòu)成。①朱桃香:《副文本對闡釋復(fù)雜文本的敘事詩學(xué)價值》,《江西社會科學(xué)》2009年第4期,第39—46頁。副文本參與正文本意義的生成與確立,有助于譯文讀者從多角度、多渠道獲取原文本信息,深化對原文本的理解和闡釋。深度描寫理論催生以(非語言)文化闡釋的翻譯方式為重的深度翻譯理論,給譯詩讀者提供表演的文化背景及其蘊含的文化意義。譯者通過增添注釋(深度描寫),使英譯本成為“厚翻譯”;通過對哭嫁禮俗等進(jìn)行深度描寫,達(dá)到再現(xiàn)其文化表征功能的目的(深度翻譯)。
其次,反思副文本對翻譯實踐、對翻譯理論建設(shè)提供有益的啟迪和反哺。為了立體、多維再現(xiàn)其原味,無限趨近其藝術(shù)本質(zhì),通過借用深度描寫理論闡發(fā)深度翻譯理論,在譯本中增添注釋、標(biāo)題、演唱說明、插圖、筆記等副文本(內(nèi)文本、外文本)信息,對原文本文化(非語言)信息進(jìn)行深度翻譯和闡釋,為英譯本的傳播和接受提供借鑒。在畬族哭嫁歌的內(nèi)文本中,可以從其中的記錄說明闡釋中獲得暗示,在其英譯詩體的選擇中作決定;從標(biāo)題翻譯與闡釋中獲得暗示,在其譯詩語言的選擇中作決定;從注釋闡釋中獲得暗示,在其譯詩文化的認(rèn)知中作決定。在外文本中,可以從其中的筆記闡釋中獲得深度理解,在其譯詩意義的構(gòu)建中作決定。
最后,研究者通過增添副文本,從復(fù)制原文本封面的典籍元素,彰顯畬族典籍的文化品位,增強其譯詩文本在國外市場中的社會聲望和學(xué)術(shù)影響力。從對序跋的闡釋中,凸顯畬族哭嫁歌的漢譯者(原著畬族作者)的民族血統(tǒng)和名字,讓其英譯本閃爍著原文本的典籍和尊貴的榮光,讓世界共享中華民族文化經(jīng)典,讓譯文在目標(biāo)語文化中實現(xiàn)原文在源語文化中所實現(xiàn)的同樣的功能。②Sussan Bassnett&Andre Lefevere(eds),Translation,History,Culture,London and New York:Pinter,1990,p.8.
譯者就是文化學(xué)者,譯者就是作家(詩人)。畬族哭嫁歌翻譯在實現(xiàn)文化(非語言)因素的表征功能中,從民族志轉(zhuǎn)寫(翻譯)現(xiàn)狀出發(fā),探索深度描寫與深度翻譯理論的可通約性;通過對其原文本文化(非語言)因素的深度描寫,通過增添副文本,參與正文本意義的生成與確立,構(gòu)成一個文化互動空間,讓譯文讀者在譯本與譯本背景的相互作用中深度理解與深度闡釋原文內(nèi)容或文化內(nèi)涵,借此實現(xiàn)譯文讀者對原文本的深度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