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舒旋
(宜賓學院文學與音樂藝術學部,四川宜賓 644000)
“中國古代文學”是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一門重要課程,其教學內容和思路方法都很成熟。但目前面臨教學內容過多和教學方法單一的問題。綜合考察這兩個問題,多與教學局限在純文學的思路中有關。如果從“大文學”觀的角度豐富教學思路,以引導式教學改變灌輸式教學,這兩個問題可以得到改善。21世紀以來,越來越多學者使用跨學科的“大文學觀”的方法對古代文學進行研究。而把“大文學觀”放置古代文學教學中,已有學者進行嘗試,例如加入宗教學的內容和視角、整合文學類課程教學等。筆者從自己的專業(yè)背景出發(fā),對目前古代文學教學中遇到的問題進行學理上的思考,并在教學實踐中嘗試改進,探討于下,以求教方家。
中國古代文學課程,一般按照古代文學史教材,以先秦至清中期文學的歷史順序講授文學史,配合各時代的文學史選讀相應的文學作品。授課方法大多以教師講解、學生閱讀為主。這種教學內容和方法,使課程內容豐富、邏輯清晰,課程成熟,新手教師也能較好地完成教學,保證學生專業(yè)知識的學習達標。但目前古代文學教學面臨兩個實際問題。
第一,教學內容過多。中國古代文學歷時數千年,作家作品繁多,有些高校設置的課時在300個左右,尚覺課時緊張。如Y學院所設古代文學課程,過去是216個課時,近兩年經過專業(yè)培養(yǎng)計劃調整,減為192個課時。因為Y學院校以“應用型人才培養(yǎng)”為主要教學目標,需要增加實踐類課程的課時,導致古代文學課時減少。這樣的調整雖符合學校人才培養(yǎng)的定位與要求,但也給課程教學帶來了問題。過去課程內容已是選重點進行講解,教學進度較快,而現在課時減少,怎樣在重點內容中再挑選重點?若再加快教學進度,則會影響學生對基本知識的學習。因此,教師必須在重點內容的選擇和教學方式的轉變上下功夫。
第二,信息化時代,純知識講授的方法不適合教學需求。在當下信息化時代,學生很輕易就能從網上獲取各種知識,具體到中國古代文學的學習上,從網上能檢索到作者的生平經歷、作品原文,進一步還能查到作品的注解和評論、作者的創(chuàng)作風格、文學流派等,這些都是中國古代文學教材和課程的基本內容,學生能通過網絡輕易自學,甚至還能在網上找到不同版本的文學史教材進行自學。如果在課堂上,教師再一味進行單一知識的講授,容易給師生都帶來教學的疲憊感和枯燥感。不過,新的問題是,網上這些爆炸式的信息,學生應該如何去選擇、鑒別?單純的知識灌輸也無法教給學生判斷專業(yè)知識的能力。
結合以上兩個問題,古代文學教學可以從教學方法的改變入手,課程內容的選擇則配合教學方法來進行。信息時代對教師有知識教學上的挑戰(zhàn),卻也促使教師放棄單純知識灌輸的教學法,回到對學生學習方法、專業(yè)技能的培養(yǎng)上來,古人早已強調“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教學的本質是技能的培養(yǎng)。尤其中國古代文學課程面向的學生,剛結束高中的知識性學習,需要逐步了解、掌握大學的專業(yè)學習方法,對專業(yè)的話語體系、基礎常識有充分的認知,培養(yǎng)專業(yè)的思考力、判斷力,這樣才能有效地自學專業(yè)知識、檢索專業(yè)信息,并能夠鑒別網絡檢索出的信息的真?zhèn)?,正確運用專業(yè)知識。因此古代文學課程可以在教學方式上嘗試以學生學習方法、專業(yè)技能的培養(yǎng)為目標,培養(yǎng)學生專業(yè)的學習思路、專業(yè)信息檢索的能力、專業(yè)信息鑒別和運用的能力,并為想要進行繼續(xù)深造的學生提供基礎的學術研究訓練。
在課程內容的選擇上,除了挑選特別重要的知識點進行講授外,其他內容則根據教學方式的選擇而進行詳略的安排。如下文所舉兩個案例,從內容上看都是古代文學的重要知識點,但教學方式有別。《詩經》教學案例著重培養(yǎng)學生閱讀、分析原始文獻,進行理論探討的能力,教學以學生為主體,教學進度相應較緩。詞曲教學案例則著重培養(yǎng)學生的文學與音樂藝術感知力,教師的理論講解簡潔,以文藝欣賞為主,教學進度相應較快。
而在教學方式的選擇上,結合古代文學學科研究,應重視跨學科思維的運用,例如引入史學、文獻學、音樂學等研究法。將跨學科的思維和方法運用在中國古代文學的教學中,是否恰當?我們可以從學科研究方面對此可行性進行探討。
跨學科的概念,首先要在“學科”的概念成立下,才能成立。而我們對于學科的理解,是近代以來在西方文化影響下形成的概念,為我們今天大學課程設置沿用。正如學者所說:“跨學科是在近代學科分類基礎上,進行的交叉學科研究。跨學科一詞最早在20世紀20年代美國紐約出現,指關于或涉及兩門、多門學科的研究”[1]。而在我國,文學學科中跨學科的研究法早已應用,為學者們所公認的是陳寅恪先生“文史互證”的研究,如其名作《元白詩箋證稿》《柳如是別傳》,是文學與史學結合的典范。
而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跨學科研究的名作增多,例如程千帆先生的《唐代進士行卷與文學》、傅璇琮先生的《唐代科舉與文學》,皆把唐代科舉的歷史問題與文學發(fā)展結合起來研究。此后唐代文學研究者也有意識地進行文學與其他學科的交叉研究,因為“唐代文化中政治、宗教、繪畫、音樂、舞蹈乃至于地域、家族等等均與文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1],學者們不僅把文學與政治、歷史、藝術、宗教結合討論,還擴展到建筑、醫(yī)藥、園林等學科。而就“中國古代文學”的跨學科研究而言,又與“大文學”這一觀念密切相關。
21世紀以來,學者們逐漸提倡“大文學觀”,最具代表性的是楊義先生所說“文學三世”,他認為“古代文史混雜、文筆并舉,奉行的是‘雜文學’觀念;20世紀接受西方‘純文學’觀念,把文學祛雜提純……到了世紀之交,文學開始懷著強烈的欲望,要求在文化深度與人類意識中獲得對自己存在的身份和價值的證明,從而逐漸地形成了一種‘大文學’的觀念”[2]。這種大文學觀不僅僅是文學史觀念問題,“它的實際指向是中國古代文學史教學與研究轉型的命題”[3]。的確,高校學術研究的風向,應當及時應用到教學中,高等教育應該具備與專業(yè)研究隨時接軌的能力,這是高等教育區(qū)別于基礎教育的一大要點。
已經有學者切實地將這樣的“大文學觀”用在教學中,并進行了教學理論上的總結和反思。例如在本科的古代文學教學中加入道教文學內容。由于道教文學的教學會涉及“宗教、心理、哲學、物理化學等多學科知識”[4],因此“以大文學的視角審視道教文學……一方面擴大中國古代文學的涵括面,一方面豐富中國古代文學的特質與內涵……道教文學參與到高校本科教學中,可以擴充古代文學教學的內容,促進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弘揚”[4]。
還有應用大文學觀對高校文學專業(yè)各類課程進行整合者,他們認為“文學教育的理想化狀態(tài)應當是一種‘大文學’教育,多學科的聯動與協調能夠充分整合文學類課程的教學資源……相對應的是‘大課堂’理念”[5]。根據這樣的觀點,不僅在古代文學的教學中應該使用大文學的教學,在整個文學專業(yè)中都應建立大課堂的教學。另外,學者們也注意到把跨學科思維應用到中學的文言文教學里,讓文言作品思想內涵更深刻、全面、真實展現[6],這將大文學觀的教學理念擴展到了基礎教育。Y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yè)屬于師范類,學生畢業(yè)后大多從事中小學語文教學工作。因此本科時期大文學的專業(yè)思維訓練,或能夠幫助學生在今后的教學工作中,擴展教學視野,優(yōu)化教學內容。
運用大文學的跨學科思維進行中國古代文學教學,還有非常關鍵的一點,即對中國古代文學進行大文學觀的跨學科研究,這符合中國古代文學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霸谥袊糯贾鲗У匚坏奈膶W觀念實際上是一種囊括一切文獻的‘大文學’‘泛文學’觀念,它促成了中國古典文學學術史的開放型、寬泛型結構”[7]“西方觀念源于西方文學經驗,往往與中國經驗存在錯位……輕易套用西方觀念,也就很難回到中國文化的原點,很難從本源上發(fā)揮中國文學思維和理論概括的優(yōu)勢”[2]。實際上,“古代文學的涵括面,遠大于今天對文學的認知”[4]。
因此“文學不是一種孤立的現象……它與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是溝通的”[1]。在中國古代的文學研究已經形成一個傳統(tǒng),即“把作品文本和作家、環(huán)境、社會、歷史、文化傳統(tǒng)等統(tǒng)統(tǒng)打成一片……作綜合性、整體性的研究”[7],所以今天研究中國古代文學,也“必然地和其他各個學科……發(fā)生千絲萬縷的聯系”[7]。這就回歸到西方“學科”概念進入中國之前,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范疇內。
當然,大文學觀的跨學科研究法,必須要注意文學的本位問題。羅宗強先生認為,清理史料、研究歷史背景,“一定要回到文學上來。假如不回到文學本身,那就不是文學研究,而是歷史學研究、社會學研究”[8]。中國古代文學的教學也是如此,必須堅持文學的基本概念傳達、基礎作品學習,鍛煉文學鑒賞、文學批評的能力,其他學科的思維、方法學習,都是為了文學的專業(yè)理解,不可本末倒置。教學實踐中,這是一個度的把握,“回歸文學本位,并不意味著要回歸‘純文學’觀念……應該堅持‘文學性’標準,回到‘文學’本位的審美立場”[9]。
顯然,在大文學觀念影響下,“在中國古代,文學研究不僅是在經學研究、史學研究和文獻學研究內部逐漸發(fā)展、成熟起來的,而且始終是經學研究、史學研究和文獻學研究的一個組成部分”[7]。顯然,中國古代文學的研究與教學,必然會運用到史學、經學、文獻學的知識與方法。
具體而言,先秦文學“處在一種文史哲不分的狀況……對于此類作品……必須引入哲學、倫理學、歷史學觀念……互為參照,進行比較”[10]。而哲學、宗教對文學的影響如“經學之于兩漢文學,玄學之于魏晉文學”[10]。文學家還兼通書法繪畫、音樂等藝術,故而如“魏晉時期的文論多有取譬音樂者”[10]。
中國古代文學還有結合文學、音樂表演的文體,例如詞、曲“不論是探討它的起源、發(fā)展,還是研究其文體特性,音樂的引入都必不可少……在詞的起源,詞體的演變,詞、曲之間的過渡銜接等方面……仍需從詞與音樂的關系,從詩樂分合的歷史入手去進行探究;戲曲亦然”[10],“詞的本質是配合燕樂而興起,在音樂與文學關系中才能探討詞的起源”[11]。由此可見,音樂學也是中國古代文學研究與教學非常重要的輔助學科。
那么這種大文學觀視野下的跨學科思維,在中國古代文學的教學中如何實踐?接下來以兩個教學知識點為例,探討教學中如何運用跨學科思維。
《詩經》和詞曲,是古代文學中詩歌史的重點內容,《詩經》是中國古代詩歌的源頭,詞曲是古代詩歌主要的詩體之一。二者也是教學的難點,因為《詩經》在傳統(tǒng)學術分類中屬于經部之學,而非集部之學,集部之學對應今天的文學,而《詩經》所屬的經學顯然超出文學的范疇,從純文學角度理解《詩經》的基本概念較為困難;詞曲的興起與其最初的形式,與古代音樂緊密聯系,從純文學角度難以清晰界定詞曲。因此涉及《詩經》和詞曲的教學,須從大文學觀的視角出發(fā),融入經學、文獻學、音樂學的觀點和方法,這樣不僅能解決教學難點,還能豐富課程形式,激發(fā)學生學習興趣,加強學生對專業(yè)技能、研究方法的學習。
中國古代文學通常把《詩經》放在先秦文學的“詩歌”部分,因此對《詩經》的解讀都圍繞著“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這個定位。然而,客觀地從中國古代的學術和文獻分類看,《詩經》位列經部,是經學的核心經典。如果僅從現代的文學概念,去理解《詩經》的體裁、分類、來源、編訂、流傳、版本、內容性質、寫作風格等問題,容易誤解或引起爭議。
例如在《詩經》的“來源與編訂”這一問題上,歷來有采詩說、獻詩說、刪詩說三種主要說法,學者們對三種說法有所爭議。如果單從“純文學”創(chuàng)作的角度,就比較難以理解采詩的目的、獻詩的活動,更難解釋刪詩的理由。但若從經學的思想和文獻的形成歷史來看,會發(fā)現這三種說法不僅不會造成爭議,還共同體現了經學的政治功能和經學文獻形成與早期流傳的過程,符合中國傳統(tǒng)學術史、文獻史的規(guī)律。
因此在教學時,需要重點引導學生們跳出“《詩經》只是古代的一本詩集”這種純文學的思維,向學生簡單介紹經學的概念,突出經學的政治功能,讓學生認識到《詩經》在古代本質上是一種經學的典籍,反映經學的特點。通過教學引導,能觀察到學生被激發(fā)了探討興趣,開始理解大文學觀的思考方式。
在此基礎上提出頗有爭議的“《詩經》的來源與編訂”問題,列出采詩、獻詩、刪詩三說,但不能向學生灌輸三說的內容,而是列出原始材料,引導學生閱讀、分析、討論材料給出的信息。例如下引材料。
材料1:《漢書·食貨志》云:“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獻之大師,比其音律,以聞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窺牖戶而知天下”[12]1123?!豆騻鳌ば迥辍泛涡萁庠b云:“男女有所怨恨,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無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間求詩。鄉(xiāng)移于邑,邑移于國,國以聞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戶,盡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13]4965。
學生通過分析這條材料,得出結論:采詩是中央派人到民間收集詩篇,這兩條材料都體現了中央統(tǒng)治者派官員采詩的流程,說明了采詩的目的是統(tǒng)治者通過民間所采之詩來了解民風、民情,以便于治理天下。
材料2:《國語·周語》邵公云:“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瞍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guī),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保?4]11-12。《國語·晉語》范文子云:“吾聞古之王者,政德既成,又聽于民,于是乎使工誦諫于朝,在列者獻詩,使勿兜,風聽臚言于市,辨祅祥于謠,考百事于朝,問謗譽于路,有邪而正之,盡戒之術也”[14]387-388。
學生通過疏通材料2的文義、討論后,一般也能得出結論:獻詩是地方官吏收集詩篇或者臣下作詩獻上,也有專為祭祀而作的詩篇,同樣獻給中央。天子的各級官吏向天子進獻各種文獻,其中包括獻詩。獻詩的目的在于供王者政治借鑒,而臣下也以這種方式表達對上的諫議。
學生通過材料分析,自己大概能得出采詩和獻詩的含義。學生在這個分析過程中,已經使用了文獻學的訓詁法、史學的原始材料分析法。教師在這一過程中,采用引導式教學,做到以學生為主體,培養(yǎng)學生跨學科的分析能力。
除了分析能力,對所分析出的結論進行總結,也是學生需要培養(yǎng)的能力。所以還需向學生介紹更多經學中的禮學、先秦政治史常識,最后引導學生總結詩經的采集、編訂問題:《周禮·春官》中太師的職責直接決定了《詩經》的形成。太師掌管音律的制度,以此來編制樂曲,這其中包括了《詩經》的配樂;負責王官教學中的《詩》教,這形成了后來經學中的《詩經》思想;負責祭祀、大射等禮儀用樂,這是《詩經》的應用和編訂的目的之一??傊珟煂⒉稍?、獻詩途徑而來的詩篇,進行文字和音樂的整理編訂,然后用于王官教學和禮儀。
但“刪詩”問題比較復雜,因此我們在引導式教學外,還要加上傳統(tǒng)的講解法。給學生講解是“刪詩”的背景,即《詩經》早期的流傳:太師整理的《詩經》,是最早期的版本,根據《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記載吳國季札觀魯國之周樂事件,可知《詩經》編訂成文本比較早,但東周王官失守使得《詩經》有散亡、淆亂。同時《詩經》教育也進入到私學中,先秦諸子的文章中多有引《詩經》,可見對《詩經》的普遍學習。這里的講解內容,也是大文學觀的體現,融入了文獻學史的闡述。
引導學生閱讀分析幾條材料:在《論語·子罕》《史記·儒林列傳》中都提到孔子曾對《詩經》進行過整理,所謂“《雅》《頌》各得其所”“論次《詩》《書》”。而在《史記·孔子世家》中則提道:“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15]1936-1937。
學生由此梳理出孔子對《詩》所作的工作有:第一,統(tǒng)一詩篇的文本,將重復的部分刪去。第二,整理《詩》的篇次、分類。第三,整理《詩》的配樂,以使《詩》更好地與樂結合進行唱誦。
尤其讓學生們注意到材料中的關鍵詞“去其重”,說明孔子收集到同一詩篇的不同版本,對其進行文字的統(tǒng)一,這符合早期經學文獻流傳的特點。宋代以來對孔子“刪詩”的爭論,是因為沒有仔細分析文獻記載造成的。這就培養(yǎng)了學生的邏輯分析能力,鍛煉學生對材料分析的耐心和細心,讓學生體會學術研究的特點。厘清《詩經》來源這種學術爭議論題,還能激發(fā)學生的學術研究興趣。
總之在這個案例中,教師盡量減少知識性的講解,對關鍵概念作闡述和提示,著重引導學生閱讀原始文獻、解釋材料含義、分析提取關鍵信息,培養(yǎng)學生探究性的思維;同時補充經學、文獻學的常識,介紹經學、文獻學的方法,讓學生了解多學科方法在文學研究中的應用,培養(yǎng)學生形成大文學觀。
晚唐興起、至宋代蔚為大宗的詞體,金元興起并影響至今的戲曲,它們與此前的詩歌體裁有什么區(qū)別,詞曲內部有怎樣的差異?如果單從文字來看,例如詞中的小令和散曲中的小令,就頗為相似。而從中國古典詩歌的歷史來看,詩與音樂從來密不可分,因此要理解這些新文體的產生和文體特點,必須要結合中國古代音樂史來看。
由于音樂學的專業(yè)性和實踐性強,這個案例不再采用上一案例中的引導分析式教學,而以講解和展示(尤其音樂表演展示)為主,重點培養(yǎng)學生的感知力。如在解釋同是“合樂而歌”的詩體,詞和《詩經》、樂府詩的根本區(qū)別時,可以用提問式講解法:在歷史上,合樂而歌的文體并不始于詞,《詩經》、樂府詩在早期皆是合樂而歌,那么為什么這些合樂而歌的詩體會形成不同的類別呢?這個問題從音樂史角度來看比較明晰,例如漢魏樂府所配的是清商樂,而詞所配的是隋唐時期受西域音樂影響而產生的燕樂,曲調不同,相應的文體的格式、修辭也產生了變化。燕樂是隋唐時代非常流行的一種音樂樣式,它結合了中國當時的民間音樂和西域傳來的外國音樂,當時被稱為“胡夷里巷之曲”。唐代的教坊曲是燕樂的典型,而在唐人崔令欽的《教坊記》中記錄的三百多個教坊曲名里,有不少后來都轉成了詞牌,說明詞的形成與唐代教坊曲有直接關系。
燕樂是隋唐時代的流行樂,還以今天流行歌改編翻唱(尤其粵語歌)為例,說明唐五代詞是先有樂、后有文,所謂“詞牌”便是曲調格式,所謂“填詞”便是依曲調填寫歌詞,這與我們今天根據流行曲調重填歌詞的創(chuàng)作很相似,這樣結合現實的講解,能讓學生更理解詞的音樂特點,能將當下與歷史連接,培養(yǎng)學生的邏輯思維。
要學好元明清的文學大宗——戲曲文學,也需要了解燕樂的常識。因此在講解時,注重歷史線索的貫通,引導學生根據講解,總結戲曲樂調的發(fā)展,向學生強調“歷史感”的思維,讓學生認識到:宋元明清戲曲的樂調主要按燕樂的宮調來設置,從燕樂二十八調的宮調基礎上發(fā)展出詞、曲的音樂調式和戲曲上的南北曲聲腔系統(tǒng)。從音樂上看,南宋的詞樂使用的是七宮十二調,金、元時期簡化為六宮十一調,元代的北曲使用的是十二宮調,元末南曲使用的是十三宮調,到了清代南北曲就只用九宮(即五宮四調)。唐代燕樂曲調的傳承和簡化,深刻影響了詞、曲各類文體的發(fā)展,各類文體的區(qū)別均與音樂上的差異有關。
除了讓學生從文學與音樂的雙重理論角度學習詞曲問題,音樂的感知也很重要。音樂具有演奏的實踐性,所以音樂曲調比文辭更容易失傳,無論《詩經》還是樂府詩,其曲調在古代就已亡佚。詞調也基本都亡佚了,現存唯一完整的宋代詞樂資料——姜夔詞——集中于自注工尺旁譜的十七首詞,有學者整理出不同的演奏、演唱版本。在戲曲方面,盡管北曲雜劇在萬歷年間成為絕響,但明代最為流行的昆腔至今還在場上演出,明代戲曲主流“明傳奇”的代表作《牡丹亭》仍是今天一直上演的劇目,甚至還有青春版《牡丹亭》的創(chuàng)新,以迎合年輕觀眾的口味。
因此,改變單一的語言講解法,利用多媒體設備,播放姜夔詞樂的音頻、《牡丹亭》經典選段的視頻,讓學生結合音樂、表演,鑒賞詞曲、討論評析。這樣不僅可以豐富課堂形式,讓課堂更加生動,更為重要的是讓學生直觀感受詞曲的形式和內容的異同,培養(yǎng)一種文學與音樂的審美力、感知力,這是古代文學課程除了理論學習之外,另一重要作用。
此外,音樂、表演的欣賞,還能激發(fā)學生自主探索的興趣。課后學生能通過網絡,查閱更多的詞曲知識,補充課堂未能涉及的部分。這就將古代文學的學習延伸到了學生生活中,有助于學生良好自學習慣的養(yǎng)成。
中國古代文學是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必修課,其教學內容是文學史和文學作品選,教學方式是文學史講解結合文學作品解讀,這在各高校的古代文學教學中具有普遍性。但在實踐中,教學一般會因為教師的個人特點而具有特殊性,尤其在課程改革的嘗試中,教師根據自己的特長,對教學的內容和方式進行個性化的調整,如上所述,教師嘗試把文學類課程進行整合、進行多學科聯合教學,引導學生養(yǎng)成跨學科的學習和研究思維,加強學生的文藝審美和感知力。
大文學觀下的跨學科教學,符合古代文學的發(fā)展規(guī)律,契合文學研究的方向,能促進古代文學課在內容上的選擇和方法上的改進。教師可以把自己的研究興趣、研究專長與具體的教學知識點結合起來,進行個案的嘗試。例如,研究先秦文學的教師,應該會注意到“詩樂禮一體”這個問題,那么在《詩經》的教學里,是否可以延伸出對中國禮樂文化的探討,引導學生認識先秦的音樂與禮學思想?研究漢代歷史散文的教師,必然知道《史記》《漢書》本身就是歷史學文獻,對《史》《漢》的體裁分類、寫作風格、寫作目的、文章選讀,必須引入歷史學、文獻學的概念和方法。還有研究魏晉玄言詩、宋代理學詩的教師,就需要對魏晉玄學、宋明理學的思想史、哲學觀有充分認識,那么他們在對這些類型的詩歌的產生發(fā)展、內容旨趣、風格特色的教學中,就需要史學、哲學的參與。
總之,在傳統(tǒng)的古代文學教學方式上,引入相關學科的基本范疇、核心知識點和學術研究法,并利用多媒體技術,不僅可以豐富教學方法,而多樣的教學方法能幫助教師更好地選擇教學內容,以解決文代文學課程教學內容過多、教學方法單一的問題;還有利于拓展學生視野、建立更完善的學科知識體系,進而促進創(chuàng)新意識的培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