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倩
(銅陵學院文學與藝術傳媒學院,安徽 銅陵 244061)
清代詞壇中興,江南地區(qū)出現(xiàn)了大量的詞人。馬曰琯、馬曰璐兄弟作為江南儒商,不僅是徽商的代表,更是皖籍詞人的代表,清人張德瀛點評稱“其詞有類于樊榭者”[1]。自2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學界逐步關注馬氏兄弟的個體研究。主要集中于四個方面:其一,馬氏兄弟生平家世考。如方盛良的《馬曰琯、馬曰璐年譜》[2]160-182以及明光的《清代揚州“二馬”家世考》[3]等,提供了翔實的文獻資料。其二,馬氏兄弟藏書、刻書研究。明光的《鹽商叢書樓的興衰》[4]及秦宗財?shù)摹墩撉宕皳P州二馬”的刻書特色》[5]等,深入探討了其藏書、刻書特色及貢獻。其三,有關馬氏兄弟的交游考證。如方盛良的《“揚州二馬”與“揚州八怪”交游考略》[6]《文化互動:“揚州二馬”與“揚州八怪”——考察清代文藝發(fā)展的一個視角》[7],對“二馬”與“揚州八怪”的交游事跡、文化互動等進行考述。其四,圍繞小玲瓏山館來展開對馬氏兄弟文學活動的研究。有胡祥云、方盛良的《論“小玲瓏山館”為中心的文學活動》[8]以及揚州大學王麗娟的碩士學位論文《“揚州二馬”文學活動研究》[9],是以小玲瓏山館為文學活動中心,著重研究了馬氏兄弟的詩歌創(chuàng)作及交游活動。王小恒的《論浙派揚州詩人群落的“同題集詠”唱和活動——以“揚州二馬”為中心》[10]也是以小玲瓏山館等平臺為基礎,對馬氏兄弟“同題集詠”詩歌唱和活動進行研究。李慶霞的《“揚州二馬”與“浙派”中期詞的興起》[11]把小玲瓏山館作為研究陣地,探討二馬對“浙派”中期詞興起的推動作用。
總的來說,學界對馬氏兄弟的研究在逐步拓寬深入,對二人的文學研究主要側重于詩歌,而詞的專門研究較少,還有待挖掘。除李慶霞的《文字獄下的呻吟——從“浙派”中期詞人馬曰璐的兩首詞談起》[12]《“揚州二馬”與“浙派”中期詞的興起》[11]之外,《清新刻削平易近人——“揚州二馬”詞作簡論》[13]一文對馬氏兄弟詞的詞風、用筆及情感進行了分析。嚴迪昌先生在《清詞史》緒論中稱:“清代詞派和群體非常突出地具有地域性”[14]5,清代詞人的確存在著地域性特點。然而,目前從地域文化角度來探尋馬氏兄弟詞創(chuàng)作,還尚未有專門的探討。以江南文化為切入點來闡釋馬氏兄弟詞,可以成為新的研究視角,拓展二人詞的研究空間,同時展現(xiàn)江南文化的審美意蘊。馬氏兄弟作為僑居于江南的儒商,江南文化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二人,在他們的詞作中就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地域文化。為此,下文將從地域文化角度對馬氏兄弟詞作進行新的闡釋,著重探析其詞在江南風物、江南意象、江南風俗等方面展現(xiàn)出的江南文化特征,以豐富深化馬氏兄弟詞及地域文化研究。
“江南”一般是指長江以南,早在《爾雅》中就提及江南一詞:“江南曰揚州……”[15]。在先秦九州中,江南即是揚州,大約相當于今天的安徽、江蘇、江西、浙江、福建地區(qū)。王逸在《楚辭章句》中亦提到江南:“其子襄王,復用讒言,遷屈原于江南”[16]。至漢代,江南地區(qū)又有所增加,包括了今天的湖南以及湖北大部分地區(qū)。魏晉時期,江南開始指代南方統(tǒng)治政權,《三國志》中記載:“布既伏誅,登以功加拜伏波將軍,甚得江淮間歡心,于是有吞滅江南之志”[17]。此時的江南指的就是建康為中心的孫吳統(tǒng)治政權。唐代之后,江南區(qū)域的范圍開始趨于穩(wěn)定,在貞觀元年開始將全國設置為十道用于管理,江南道為其一。“中唐后‘江南’越來越多地被用于指稱長江下游以南的吳越地區(qū)”[18]。清朝入關后,于順治二年改南直隸為江南省,十八年分為九府,四個直隸州。此時江南省成為全國經(jīng)濟最為發(fā)達的地方,也是每年科考上榜人數(shù)最多的地區(qū),出現(xiàn)了大量的文人學者,為文化的繁榮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環(huán)境。
江南文化隨著歷史中江南地域不斷地變換而豐富,江南地區(qū)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以及生活方式,就促使江南文化具有其特殊性。
首先,江南文化表現(xiàn)出一種水文化。江南水鄉(xiāng)往往給人們帶來一種多愁善感、清幽婉靜的心境,如小橋流水緩緩而至。早在漢代樂府詩歌《江南》[19]24中就描寫出了江南人們采蓮的生活場景,展現(xiàn)出獨特的文化風貌。除了擁有眾多的河流水資源,其水文化還與濕潤的氣候,雨水充足相關。這種多雨的季節(jié)氣候使得萬物具有朦朧美,形成了江南文化的一種細膩多愁的審美情感。
其次,江南文化呈現(xiàn)出一種柔美的特征。劉永認為,“從南朝開始,江南士人性情多清俊秀逸……江南文學作品也相應崇尚清秀俊逸與自然婉麗的風格。這些都反映了江南文化的柔性特點”[20]。這種柔美在江南的文人雅士中體現(xiàn)更為明顯,自魏晉以來,江南文人的作品大都表現(xiàn)出一種與北方壯美不同的柔美特征。
第三,江南文化具有兼容并包的特征。江南地區(qū)歷來崇尚文學,劉師培稱“江左以來,其文學之士,大抵出于世族”[21]。家族文人成為江南文化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力量。從魏晉以來,江南文化一直在學習融合中不斷發(fā)展,呈現(xiàn)出兼容并包的特征。
第四,江南文化中有閑適之風。秦漢時期的江南還處于經(jīng)濟較為落后的地區(qū),從魏晉南北朝開始全國的經(jīng)濟中心開始逐步南移,至明清時期江南地區(qū)成為商業(yè)繁榮的經(jīng)濟中心,在《紅樓夢》中我們就可以看到江南大戶人家的富庶奢侈。江南的經(jīng)濟繁榮,也導致了江南人士追求享樂,他們熱衷于茶舍酒肆,出現(xiàn)了一種追求閑適生活的文化風氣。
馬曰琯、馬曰璐兄弟祖籍安徽祁門,祖父馬承運遷至揚州,兄弟二人自小僑居于揚州,為清代前期揚州儒商。揚州作為清代江南的經(jīng)濟文化中心地區(qū),具有典型的江南文化特征,馬氏兄弟在揚州成長生活,深受江南文化的影響,雖世代經(jīng)營鹽業(yè),卻亦商亦儒。他們崇尚文學,多與文人雅士交游,“琯性好交游,四方名士過邗上者,必造廬相訪。近結邗江吟社,以倚聲與賓朋酬倡,與昔時圭塘玉山相埒”[22]。建館結社,濟人利物,供養(yǎng)文人,喜藏書、刻書,工于詩詞。
中國古代社會將士農(nóng)工商稱為四民,士子文人排于首位,而商人則排于末位,可見商人的社會地位最低。清代江南地區(qū)經(jīng)濟繁榮,商業(yè)發(fā)展迅速。在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下,江南商人雖然經(jīng)濟富庶,但還是有著強烈的自卑感,他們往往通過結交仕宦、與文人雅士交游來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從文化心理上來說,馬氏兄弟和江南地區(qū)的商人一樣希望與文人來往,他們建小玲瓏山館,廣交文人雅士,浙西詞派代表人物厲鶚就寓居于此,與沈德潛、全祖望、杭世駿等人多有交往,還為厲鶚、全祖望等人提供生活上的支持?!榜R曰璐獨立興建梅花書院?!坊〞和捕〞阂黄鸪蔀楫敃r揚州學術文化傳承發(fā)揚的基地”[2]167。他們藏書刻書,為江南文人提供了大量的書籍資料,也促使了江南文化的流傳與傳播。馬氏兄弟常與江南名士一起吟詩唱和,江南風雅的生活方式影響著二人,與此同時在詩詞創(chuàng)作中也受到江南文人的感染。
馬氏兄弟生活于揚州,“揚州是魚鹽輻輳之地,原為全國的金融中心”[23],具有江南地區(qū)的典型特征,江南文化濃厚,在他們的詞作中就突出表現(xiàn)了江南文化特征。
江南地區(qū)有著南方獨特風物,早在南朝樂府民歌《西洲曲》[19]326中就通過江南特有的“梅”“蓮”等物象描寫出女子的相思,對愛情的渴望。清代江南地區(qū)經(jīng)濟富庶,商業(yè)繁榮,文化興盛。馬氏兄弟作為清代江南儒商的代表,他們重義尚文,積極地參與到文學發(fā)展的潮流中去。嚴迪昌先生稱二人“詞多為歌酒閑雅之作,詠物和題贈是主要的二大類”[14]329,所以在他們的詞作中常常出現(xiàn)大量的江南風物,呈現(xiàn)濃厚的江南文化特征。
首先,馬氏兄弟的詞作中有大量的江南自然景物,主要有山、水以及江南獨特的季節(jié)性景物。江南地區(qū)往往山清水秀,他們的詞中常用青峰、青巒來寫江南的山。江南水文化為其特有的文化特征,在二人的詞作中往往出現(xiàn)江、雨、荷等這些具有典型江南特征的自然景物。
江是江南地區(qū)最具特色的景物,在馬氏兄弟詞中出現(xiàn)了大量有關江的詞句,像《嶰谷詞》中“對煙江塵夢都空”[24]6?!岸淇娃o家,渺江流,隔斷西津瓜步”[24]7?!昂嗡茻熃炌В切敲鳒琰S昏”[24]13?!敖熗硐几摺盵24]19?!赌淆S詞》中“江天夢隔聲聲雨”[25]14?!坝晷~天夢闊,鷗飛江影搖燈”[25]15?!盎厥捉扈渺\中”[25]15?!盁熃薄敖鳌薄敖臁薄敖啊倍汲蔀槎嗽~中有關江南獨特景象的描繪。江南與水最為相關的是江,其次就是雨,江南水鄉(xiāng)的雨不同于北方,它有著南方細膩的情思,與萬物融為一體。馬曰琯的《相見歡》這首詠物詞就描寫了雨中的牡丹:
廉纖雨濕荒階,破蒼苔,卻喜故人相過牡丹開。 花欲語,春幾許,且徘徊。一片露香新艷待君來[24]4。
詞中的雨是細膩的,江南雨水滋潤了牡丹,打濕了荒階,牡丹在雨后盛開,展示出艷麗的色澤、吐露出清新的花香,江南的雨和萬物的生長融合,是一種細膩且富有勃勃生機的江南雨?!敖薄坝辍倍际桥c江南的水直接相關的事物,另一種事物“荷”不僅是江南地區(qū)獨有,且與水密切相關。二人詞作中多次出現(xiàn),如“綠荷香散水云空”[24]12?!芭夯ㄈ缛ツ辍盵25]30?!熬G荷”“藕花”就把江南特有的植物描寫得清新自然。馬曰璐《邁陂塘·新荷》中專門對“荷”進行了描繪,“愛田田,乍舒還卷,鈿痕初試圓翠”[25]7?!翱磶к艨M萍,一半平鋪水”[25]7。這幾句就把新荷的卷曲以及圓翠的荷葉舒展平鋪在水面,連成一片的景象描繪得淋漓盡致。
除了山、水,二人在詞作中還較多的出現(xiàn)了描寫具有江南季節(jié)特點的事物,像江南特有的梅雨季節(jié)。馬曰琯《南浦·送王梅沜入都》中,“梅子正黃時,欄桿畔記得小樓聽雨”[24]7一句就寫出了江南特有的梅雨季節(jié)景象,梅子成熟、細雨連綿不斷。馬曰璐《邁陂塘·新荷》[25]7這首詞中直接寫出了“梅雨”,將梅雨季節(jié)中荷生長的茂盛景象描繪的清新喜人。
其次,在馬氏兄弟詞中還出現(xiàn)了具有江南特色的建筑景物。江南水鄉(xiāng),最具特色的就是小橋流水,橋自然就成為江南最具特色的建筑景物。在二人詞中常??梢钥吹綐虻某霈F(xiàn),像“石橋斜界小亭東”[24]12?!耙粸沉魉?,架小橋三折”[24]18?!按恢?,小橋南”[25]19?!苞t試住,認短短平橋”[25]24。在他們的詞作中,小橋、石橋、平橋等各式各樣的橋就與江南的水連為一體,形成了江南幽雅的景致。
江南獨特的建筑除了小橋,最具特色的當屬園林。江南地區(qū)的園林建筑不僅景觀優(yōu)美,往往還是文人雅士交游唱和的場所,具有濃厚的江南文化氣息。馬氏兄弟所建的小玲瓏山館成為當時浙西詞人唱和的場所,而山館在二人的詞作中也多有出現(xiàn),像馬曰琯《明月逐人來·癸酉山館元夕,用去年韻》:
林深煙澹,梅橫香淺,山樓外華燈幾點。暗窗搖影,漸漸風吹面,靜里聲喧人遠。 猶記年時,攜手星橋月觀,觥心凸堂深波卷。到得而今,春不由人管,坐聽更籌頻轉[24]7。
上闕描寫了元宵節(jié)時小玲瓏山館的景象,“林深煙澹,梅橫香淺”樹木濃郁籠罩著煙霧,淡淡的梅花香味飄入山館內(nèi)?!吧綐峭馊A燈幾點。暗窗搖影,漸漸風吹面,靜里聲喧人遠?!痹谏金^的樓外有著幾點華燈,透過窗戶顯出燈影,風拂面而來,在安靜的山館里聽到遠處人聲喧鬧。下闕回憶起往日與故人在山館同游,對比今日感到淡淡的寂寞惆悵。整首詞就把元宵時節(jié)江南園林的場景描繪出來,通過對比展現(xiàn)出詞人微妙的惆悵。再看馬曰璐《四字令·秋雨初涼,坐山館西廊》:
蝸墻篆苔,書窗麝煤,秋風小院同來,看薇花正開。 茶斟數(shù)杯,詩敲淡懷,蕭蕭一陣涼催,碎梧桐半階[25]26。
詞中“蝸墻”“書窗”“秋風小院”“薇花”“梧桐半階”就把山館中的江南園林秋景呈現(xiàn)在眼前,“茶斟數(shù)杯”“詩敲淡懷”兩句就表現(xiàn)出詞人在山館中悠然閑適的心境。
意象這一概念最早出自中國古代詩學,蔣寅認為“意象的本質(zhì)可以說是被詩意觀照的事物,也就是詩歌語境中處于被陳述狀態(tài)的事物;名物因進人詩的語境,被描述而賦予詩性意義,同時其感覺表象也被具體化”[26]。意象不僅僅作為一個文學理論概念,同時還是一個美學范疇。江南地區(qū)有著自身的文化特征,與地域?qū)徝兰拔膶W都密切相關,在江南文化中就出現(xiàn)了一些典型的江南意象。這些意象往往通過詩詞作品表現(xiàn)出來,在二人的詞作中就出現(xiàn)了大量的江南意象,表現(xiàn)在江南表征、江南色彩及江南審美三個方面。
3.2.1 江南表征 馬氏兄弟詞多閑雅之作,其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具有江南表征的事物,在詞中形成了江南意象。這些江南表征往往在詞作中以南方特色的動植物以及其他物象來出現(xiàn),從而組合成為獨特的江南意象。像蘆花、楊花、竹、苔、梅、梧桐、蕉、舟、艇、欄桿、樓、亭、船、垂虹、鷗、鸕鶿等江南事物常出現(xiàn)在二人詞作中,成為江南意象。如馬曰琯《河傳·南園觀秋漲》:
漫流平岸,白蘋天,重過城南舊園。上塘下塘秋水連,延緣,葦間人刺船。 照影空明鷗鷺喜,荷葉底,風飏吟情起。詠滄浪,天一方。曲廊,薄衣愁暮涼[24]5。
上闕詞人描寫了秋日水漲至岸平,再次來到城南舊園,各池塘之間被漲起的水連成一片,撐船在蘆葦間緩慢移行。下闕中“鷗鷺”“荷葉”“曲廊”就構成了一幅秋日閑適的畫面。整首詞中出現(xiàn)的“岸”“塘”“秋水”“葦”“船”“鷗鷺”“荷葉”“曲廊”這些具有江南特征的事物,在詞人的筆下被賦予了一種詩情畫意,寫出了江南獨有的秋漲景象,成為一種江南意象。再看馬曰璐《漁夫家風·題水云漁屋》:
依稀釣罷月來時,云影漾茅茨。不須更放扁舟去,人臥碧琉璃。 邀漁伴,狎漁兒,是漁師。一聲霜笛,兩岸蘆花,飛起鸕鶿[25]13。
加強水利重大問題研究與應用。繼續(xù)加強流域與行業(yè)共性重大問題的調(diào)研論證,組織凝練出一批流域與行業(yè)共性重大科技項目。加強水利重大基礎研究,在行業(yè)科研專項經(jīng)費中,設立重大基礎研究專項。圍繞南水北調(diào)西線工程建設前期論證中的重大關鍵技術問題,積極爭取科技部設立重大科技支撐項目支持開展研究。圍繞水旱災害綜合治理、節(jié)約用水、水資源保護、水土保持、工程建設與管理等方面加快科技成果的推廣應用。
在這首詞中,詞人主要寫了漁夫、漁屋這些江南常見事物。上闕描繪了漁夫在明月高照時垂釣歸來,云的影子在茅屋上蕩漾,漁船在江面上,人仿佛躺在碧綠色的琉璃上。下闕描寫了漁夫邀漁伴,笛聲驚起蘆花中的鸕鶿。詞中圍繞漁出現(xiàn)了大量極具江南表征的物象,“扁舟”“碧琉璃”“漁兒”“蘆花”“鸕鶿”等,就構成了一個江南漁夫的生活畫面,呈現(xiàn)出典型的江南意象特征。
3.2.2 江南色彩 馬氏兄弟詞中所表現(xiàn)的江南意象還通過對江南感官上的體驗表現(xiàn)出來,首先,表現(xiàn)在顏色詞的運用上。如馬曰璐《虞美人·榆錢》:
青青小串生愁思,莫共苔爭翠。年年狼藉怨殘紅,試問枝頭能買幾春風。 一番香雨新晴驟,已時春歸后。沈郎階砌漸無多,更奈楊花飛墮謝庭何[25]25。
詞中以榆錢為描寫對象,采用了“青青”“翠”“殘紅”等顏色詞,展示了江南春景,傳達出一種翠綠清新的江南意象。馬曰琯《柳梢青》中:“一抹煙梢嫩嵐,稻飯紅蓮,莼羹碧澗,好個江南”[24]19。用顏色詞“紅蓮”“碧澗”與江南的飲食“稻飯”“莼羹”結合起來,描繪出一種閑適悠然的江南意象。
其次,體現(xiàn)在視、聽、嗅覺三位一體的感官體驗中。像馬曰琯《浣溪紗·夏日湖上》一首:
垂柳陰陰系短篷,綠荷香散水云空,石橋斜界小亭東。 幾日傷舊雨,暫時欄檻愛清風,一聲幽鳥出蘆叢[24]12。
3.2.3 江南審美 清代江南地區(qū)詞學盛行,浙西詞派的出現(xiàn)代表了江南詞學的發(fā)展,馬氏兄弟作為“‘浙派’詞風的重要鼓揚者”[14]328,受厲鶚影響較多,詞中濃厚的江南審美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詞風清麗,有詞境。馬曰琯《謁金門·楝花,和玉幾》一首:
殘紅掃,風信這番吹了。紫霧濛濛香穗小,春余無限好。 檐外綠陰黃鳥,剩得茶煙輕裊。不暖不寒庭院悄,看花人欲老[24]9。
詞中用“紫霧”“綠陰”“黃鳥”描寫了楝花盛開,江南春末夏初的艷麗景色。整首詞讀來呈現(xiàn)出一種清新婉麗之感,極具江南審美。再看馬曰璐的《浪淘沙·秋日雨中,題高西唐花卉卷》:
妙筆勝青藤,露冷風清。一花一葉一愁生,花有數(shù)般愁萬頃,無限飄零。 宿草已青青,舊夢無憑。芙蓉何處主仙城,細雨亦知人有恨,灑遍閑廳[25]31-32。
這首詞雖是題贈詞,但整首詞表現(xiàn)出清麗的詞風,“一花一葉一愁生,花有數(shù)般愁萬頃。”兩句中的“愁”字就把這首詞的詞境巧妙點出,以江南的愁思表現(xiàn)出江南意象特征。
沙先一認為“清詞流派都帶有地域名稱,其成員的聚集,創(chuàng)作的繁盛,往往都在其地展開……創(chuàng)作中亦潛涵著地域文化習俗”[27]。作為浙西詞派的參與者,馬氏兄弟的詞創(chuàng)作也潛涵著江南地區(qū)的風俗文化,主要表現(xiàn)在茶文化中。明清時期江南經(jīng)濟繁榮、商業(yè)發(fā)達,除鹽商生活富庶,市民階層中小康之家也頗多,在清代整個江南社會中人們追求享樂生活。茶坊酒肆興盛,飲茶聽曲成為常見的休閑方式。茶文化就融入了二人詞的創(chuàng)作中,如馬曰琯《河傳》:
夢醒人靜,小亭幽境,蝶倦仍翻。蟬殘尚咽,秋意半上闌干,竹檀樂。 雨聲何處喧茶鼎,斜陽影,射入文窗冷。閑愁漫遣,料理翠墨烏絲,寫新詞[24]2。
詞中“茶”“樂”與“亭”“蝶”“蟬”“雨”“斜陽”“窗”“墨”這些事物就共同構成了一幅閑適生活的場景。茶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像“倚檻聽松,分泉瀹茗”[24]4、“懷歸念切,擬暫瀹茶鐺”[24]10、“看茶煙裊空”[24]15、“茶斟數(shù)杯”[25]27等詞句,江南文化中的茶文化就自然地融入了馬氏兄弟詞創(chuàng)作中。
江南文化是在江南地區(qū)社會經(jīng)濟生活等多方面因素影響下形成,既影響著文學的創(chuàng)作,同時也通過文學傳達出來。清代馬氏兄弟生活于江南揚州,受江南文化的浸潤,他們在詞的創(chuàng)作中就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了江南文化特征,通過對馬氏兄弟詞中江南特征分析,可以更好地了解清代江南文化,為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提供了一定的啟示。